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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东轶事 作者:垂钓老人-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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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上几篇。”牛德草一直十分担心地憋着气,听党支书杜木林给他说话,直到听到这里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心里像在三暑天里喝了一大碗冰雪水,五脏六腑都舒服得没法说——自己现在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识人善任的伯乐,遇到一个人尽其才的机会。多少年来他都总想着能够有上这样的一个时候,甚至不知道有多少次做梦也都在梦着这样了,然而却从来还没能想到这样的机会竟然来得会是这么的突然。这真让他有点儿喜出望外,顿时产生一种“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看来世上这伯乐虽然很少很少,但总归还是有的,只是自己以前总是“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罢了。
  自此以后,牛德草从脸虽然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行动上也仍然还是像以前一样,该上工就上工,该干啥活就去干啥活,可是心里头却总是甜丝丝、乐滋滋的,觉着日子过得特别有盼头,有心劲儿。这一段时间,他把他应该干的一切活儿都干得干干脆脆、漂漂亮亮的,十分到位,从不给别人添一点儿麻烦,同时也让人从他所干过的活儿上挑不出一点儿瑕疵——在各方面都尽量表现得十分优秀,让人看了都只是有说不尽的感慨。不过,这些天,他的日子也是挺难熬的,在心里一直是扳着指头一天一天数着过的,暗中推算着水库工地指挥部的政宣组哪一天会通知他去政宣组上班,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就都不再劳神费力去想了。他甚至把去政宣组上班所要带的东西提前都悄悄地给拾掇得好好的了——不是杜支书都很明确地告诉自己了嘛,这事只要政工组的廉组长出面一说话,保准没问题。到那儿上班的第一天,先该怎么做,该先拜谒哪一个领导,见了领导话该怎么说,举止怎么才适度得体,就连这些细节上的事情,他一应都已经想得停停当当的了。现在真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只等着水库工地指挥部里的通知一句话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可是就这样简单的事,牛德草左等右等,等来等去,苦苦地等了一天又一天,日出日落,在这难熬的等待中,日子一天天地都从他的身边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把人等得眼睛简直都快要等穿了,可就还是等不见水库工地指挥部给他所下的那一句通知来,你说这急死不急死人?有几回他到水库大坝工地去上工,路过指挥部的门口,禁不住两眼瞪得圆溜溜的就直往水库指挥部的门里面看。总想着会不会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拦住他说:“牛德草,今天你就不用到大坝工地去上工干活了,以后就在这里工作。”指挥部门口挂着的那块大牌子,白底黑字,颇有气魄,显得格外雄浑壮美,吸引得他忍不住都想走进指挥部的大门去看看,更想着如果能碰上个合适的人,顺便也好打听打听自己的那档子事。可是就在他的前脚刚要迈进指挥部大门的时候却潜意识地给停住了,心里反复地自问:“你想进去看什么呢?里面能有个啥好看的?”似乎这里面的一切再好,现在也还都和自己无缘着的。“自己进去是想问一下有关自己的那档子事吗?可是进去了又能向谁探问呢?这里边的人谁是给你说过指挥部要把你往政宣组里调了?你也不想想你个眉眼,还不是自作多情,痴人做梦?你也不看看,从这里出出进进的那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哪一个不是共产党员、共青团员?退到底,人家也是个贫下中农成份或者红五类出身的。你够格吗?你心里是把支书给你顺便说的那句闲话当真了,可看看人家支书这几天的表情,人家似乎根本就把那话没当回事,只是茶余饭后没事,寻开心随便说说而已,此后就再也只字不提了,就跟他以前什么都没对自己说过似的。”牛德草啊牛德草,他想到这里,就不得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脚撤了回来,折身向着水库大坝工地迈开大步又毅然走了去。
  随着时间一天天不停地往前推移,牛德草去大坝工地指挥部政宣组工作的那种如饥似渴的迫切心情也就在无可奈何中由不得渐渐地凉了下来。这件事他似乎像做了个美梦一样,看见整日所梦的美人已经走到了自家的门口,甚或还都和自己打了个照面,但她并没有进自己家门的意思,甚或连停一停脚步都没有,而是默默地继续向前走着,走着,现在已经走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知走到谁家去了……
  后来有一次他从连部的房檐前面经过,无意中隔窗子听见党支部书记杜木林正在里面和人聊天儿说:“最近水库工地指挥部的广播站新进了个人,担任广播站的稿件编辑工作。这事,起初水库指挥部政宣组的廉组长是一心想让牛德草去干的,但谁知道他在指挥部的会上刚一提名,马上就被人否定了。会上的其他人一致认为牛德草这娃虽然的确是块儿好料,各方面都没说的,但是有一条——家庭出身有问题。据政宣组的廉组长说,指挥部后来所决定的这个人,虽然家庭出身,祖宗三代都是老贫农,但在广播站连个短消息都写不了,所写的广播稿,错别字满纸,把他看得简直啼笑皆非,都能头疼死。然而现在报纸、广播上整天宣传‘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廉组长能有什么办法?”“唉!”只听和党支书杜木林聊天儿的那个人长长叹了口气说,“国家政治上那些大是大非到底是怎么回事,咱没法说得清楚,可是咱是农民,种了一辈子的地了,咋就想不来长在田禾地里的草怎能还比苗好呢?——叫人要那不要这。”
  对此,牛德草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下去听。他很快就从连部的窗前走了过去,只是顿时觉着自己的整个身子就像一下子又掉进了冰窖里似的,心都凉透了,背过人不由得眼泪一个劲儿地直往下流,怎么擦也擦不干——看来自己这辈子没戏了——这就是铁的社会现实,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现实,不由你不承认。自己如今是想干什么都没指望,国家、社会即使再缺人,就是把自己周围的那些傻子、呆子、痴子、二百五都录用完,人家也不会考虑录用自己的,因为自己这辈子不慎把胎给投错了,在娘肚子里就注定上世后是个狗崽子,大坏蛋,头上害疮,脚后跟流脓——坏透顶了。社会先天性地给自己的头上戴上了一顶贴着标签的白帽子。这帽子恐怕就是自己以后进了丰都城,到了阴曹地府也是摘不掉的。因为当今社会决计要用某家人解放前三年的家庭经济状况来决定他家后世子孙万代的思想意识了——这就是他们所标榜的历史唯物论、一分为二辩证法,客观存在决定意识形态观点。在这些人的眼里,似乎解放前三年的经济客观存在是存在,能够决定人的意识形态,而解放后二十年的客观存在(以至再长时间的客观实际)就都不是客观存在,丝毫也影响不了人的意识形态。他们这些人吊在口头上的一句话,总在说富裕中农(上中农)留恋解放前他们那罪恶的美好富裕日子,时刻都在阴谋伺机变天,这是不是也从另一个侧面含蓄地告诉人们,新中国解放以后国民经济虽然在飞速发展,不知比解放前提高了多少倍,然而中等人的生活水平还是赶不上解放前——这难道不是件咄咄怪事?
  尽管有人在报纸上或者广播里,偶尔也鼓励家庭出身不好的子女说“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但是一到具体事情的处理上,谁还管你表现好与不好这一套呢?还都不是怕因插手你的事情而溅他一身脏水,给他惹来麻烦,而干脆泾清渭浊,界限分明地一刀切呢?更不要说牛德草他家的问题现在长期以来还是一个没有定论的悬案。自从前几年革委会主任王黑熊在自己精心设计、安排,提前充分做了群众思想工作而召开的那次庙东村生产大队贫下中农大会上,想采用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的形式来强行决定牛德草的父亲牛保民解放前是附带劳动,以给他家划定漏划地主成分,然而谁料他的这一举措却给激怒了老贫农牛百顺,被牛百顺一气之下,一拳头把他打倒在学校教室里讲台上的那桌子底下,这以来,油倒灯打,会场一片漆黑,乱套了以后,庙东村革委会就再也没能为这事召开得起贫下中农大会。这案这样一悬,前后加起来就给生生悬了近十年,可惜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呢?更不要说黄金时段的那十年了,这对牛德草来说,无疑就等于是前途的扼杀。这给谁谁又能受得了呢?然而牛德草他单个人对整个社会又能奈之若何?他怎阻挡得了这滚滚向前,势不可挡的历史红流?这才是:人杀人,不可恕;天杀人,可奈何?千说万说一句话,在这个时期,上中农是走社会主义道路最不坚定的阶级,上中农子女是社会上最不可教育的分子——政策什么时候对他们有过区别对待?
  斗转星移,光阴荏苒。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无情地啃噬着牛德草黄金般的大好年华。又过了不知多久——事情过后已说不准那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一九七二年的某一天吧,庙东村的社员群众农业学大寨,整整忙了一早晨,刚回到家,在急匆匆地吃中饭,突然听见挂在城头上的那个高音喇叭,紧张而急促地又喊叫了起来:“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全体革命群众请注意,全体革命群众请注意!听到广播后马上到学校参加紧急会议。注意,注意:每户家里都不能留人,否则以抵触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论处,革命委员会将对其实行毫不手软的无产阶级专政。”人们听到广播后,一个个撂下了手中正吃个半截饭的碗,纷纷就都像蜂拥一样,带着小板凳,走出了家门,乖乖地向西城门外的那所小学校奔去。你看,不知是怎的,这时候人们的脸一个个都绷得是那样的紧,神情似乎十分严肃,很少有人能露出些许笑容。这就让人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可不是吗?今天广播里所传来的革委会主任王黑熊那声音,就让人听着也都有点儿怪怪的,总觉着与往常不一样,多少不对劲,心里禁不住直发毛。文化革命,风扫残云,瞬息万变,无处不及,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经常随时发生,时不时会让人茫然无措,哑口无言——据说唯独这样才足以说明是触及到了人们的灵魂深处。
  广大的革命群众一个个都急匆匆地在默默地往村外的小学校里赶,只是道路以目,谁也不向谁打听革委会今天召开紧急会议的原由。在这急匆匆向前奔走着的人群中,惟独有一个人表现得特别例外。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五一年闹土改时分得牛保国家前院两间厦房,至今二十多年了,还没能够彻底翻身,一成不变地住在那里,穷得叮当响,一心在等着走共同富裕道路的老贫农牛百善。他整天嘴里都在高唱着“天大地大没有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没有毛主席亲”这样的革命歌曲,矢志不渝地在感恩戴德社会主义制度,向往实现共产主义理想社会。可惜只是到现在眼看已经年近五旬——知天命了,还没有成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任何负担和牵挂,真可谓一穷二白,犹如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谁都知道,这年头共产党爱的是穷人,事事依靠的也都是穷人,越穷革命意志就越坚定,越穷越天不怕、地不怕,越穷也越走红。牛百善不就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五保户,生产队里有什么好事都少不了他的份儿,照顾粮、照顾款,哪一样少得了他?有人曾经跟他开玩笑戏耍说:“百善,你毛爷爷把你的什么都照顾得无微不至,你也不让他给你再照顾个媳妇?”每当遇到这场合时,牛百善就只是羞赧地抿嘴一笑,什么话也不说了。你看他这会儿,从家里比谁出来得都迟,可是在去村外小学校的路上,又比谁都走得精神,走得快。有人看着他这只争朝夕的架势,就戏谑地说:“老贫农,你今日怎么给落后了?”他默不作声,只是一个劲地往前紧走。“你得是让娃吃奶撂不下手,被娃给拖累住了?”那人在他屁股后头紧追不舍地又问。
  这时只见牛百善并不理这人那一套,而是边匆匆地往学校里走,边慷慨激昂地振臂高呼起来:“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在进小学校门的时候又高高地举起了右拳头补充喊道,“我们最最敬爱的林副统帅身体健康,永远健康!”他以为今天开会又要批斗什么人了,所以紧接着可喉咙继续喊,“誓死捍卫党中央,誓死捍卫毛主席,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谁要是胆敢反对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林副主席,谁就是我们的死敌。我们就坚决砸烂他的狗头,把他批倒、斗臭,让他挨球的永世不得翻身!”喊完上面那些话后,他还兴犹未尽,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说,“不管是谁,只要把他熊挨球的揪到批判会上了,我就敢打,非得给他沟门子上笼火不可。”他边喊边走着,从人们身边一经过,人们就能闻到一股呛人的酸臭味儿——他身上的那衣服,看样子是打一穿上起就没有再脱下来洗过。政府年年给他什么都照顾,但他总还是什么都没有,穿得破破烂烂的,吃的那饭,脏得让人简直都不敢看,甚至还把大肉煮在苞谷糁锅里,让人无论如何也叫不上是什么名堂,也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儿。你看,他从那些年轻人身边一经过,那些年轻人一个个就都忙不迭地捂鼻子,但哪一个人敢明说嫌人家脏?人家可是响当当、硬邦邦的革命派。“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若否认他们,便是否认革命;若打击他们,便是打击革命。”这可是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的话-----至理名言,谁敢说错了?要真有人敢说,那才是他活腻了,自寻的死哩。毛主席的话那怎么也是不能一分为二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毛泽东思想是我们心中永远不落的红太阳。林副统帅也都说了,那可是马列主义的顶峰。
  这牛百善健步走进小学校,发现校园内把简单的会场早已都布置好了。小小的操场上,东面横摆着一张课桌,课桌的后面放着两条长凳——看样子那算是主席台了。那张课桌的顶头隔不远的地方又竖着放了一张课桌,在它的上面放着扩音机。位于操场南北两面的教室门前,树丫上架着高音喇叭,喇叭里不断头儿地在高唱着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地重复着。主席台的桌子前早已规规矩矩地站了一溜九类人——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其中有地主婆、母老虎李玉琴——她当然是每会必站的,历史反革命分子牛清,坏分子牛文华,右派分子牛雅儒,还有因受文化革命冲击,腿脚骨折还没好利索,至今拄着拐杖的牛保国;现行反革命分子牛改娃因心理承受不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强大政治压力,在大游街后不久就迫不得已自杀丧命了,他现在自然一了百了,革命立场无比坚定的庙东村革委会不得不宽恕了他,没让他再来在桌子前面站。不过他们坚持“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原则,这次站在桌子前面的人又让新增添了解放前牛保国当敌伪乡长时,曾经给他背枪当过乡丁,真正开枪打死地下党赵广锁的那个凶手——老贫农牛运通,文化革命宜将乘勇追穷寇,深挖阶级敌人,这回把他给挖了出来。这人黑脸大汉,平常总是阴森森、威风凛凛的,几乎很少有人见他笑,就像谁把他手里的馍抢去吃了似的,杀气腾腾,不懂事的小孩一见他这模样就都会吓得哇哇直哭。他一米八几的个头儿,腰粗膀阔,有劲没劲,人一见都会望而气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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