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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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想到夏朔和何晋晚上睡在一起，韩旭杨心里有些不舒服，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之后忽然跑出去。
　　何晋拿着杂志一脸莫名其妙。
　　韩旭杨提着一套被褥回来时，夏朔已经起来了，与何晋在饭桌上吃面，和谐的场景再次刺痛了韩旭杨的眼睛。
　　强作镇定走近夏朔，扬扬手里的被褥，“呐，夏朔给你买的”
　　夏朔放下碗筷，接过被褥，“谢谢”
　　“你今年还是不回F镇吗？”韩旭杨问。
　　“嗯”夏朔回答。
　　“一个人在这边会不会很冷清，不如我留下来陪你”韩旭杨说。
　　“不用，我习惯了”夏朔拒绝。
　　韩旭杨一直呆到中午才走。
　　午饭之后，夏朔穿好衣服出来对何晋说“何晋，我出去一会”
　　“你要去哪里？感冒还没好完整呢”何晋问
　　“去乐器店”夏朔回答。
　　“我载你去吧”何晋说
　　“好啊”夏朔说。
　　自从尘封那把陪伴了夏朔十几年的小提琴后，何晋以为夏朔短期不会再碰小提琴了，没想到这次来乐器店，夏朔挑的就是小提琴。
　　夏朔拿起一把简约、精致的小提琴，试了音色，拿给老板付钱，当老板要将琴装进琴盒，夏朔阻止“老板，我家里有琴盒，你只需要把琴给我就好”
　　回到家里，夏朔在阁楼里拉了一首《夏夜》，微笑回头问何晋“音色怎样，比之前那个差不了多少吧”
　　挺直的背，坚韧的眼神，微笑的唇角，演奏时的神采，瘦弱的身体坚强得让人难以想象。
　　“嗯，非常不错”何晋回答
　　“我的积蓄没有了，接下来的房租就麻烦总经理了”夏朔破天荒地调侃。
　　“好，接下来房租归我了”何晋心情忽然明朗。
　　

　　☆、春节

　　转眼就到了除夕。
　　何晋与母亲和继父一起吃年夜饭。
　　“晋，多吃点”母亲一直往何晋碗里夹菜，一脸的愧疚和小心翼翼的关爱。
　　母亲还在为自己4年前忽然改嫁而愧疚。
　　其实不用这样的，母亲能够改嫁，有个人照顾，何晋也放心，虽然开始难以接受，到后来就坦然了，母亲有追求自己生活的权利。
　　吃完饭，亲人们都在热闹地串门，彼此聊着家长里短。
　　何晋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自然成为了亲人们关注的重点，何晋避重就轻地回答着各方问题。
　　好不容易从亲戚堆里面抽身出来，站在阳台上喘口气。
　　万家灯火，张灯结彩，映照出合家团圆的喜悦。
　　但是，何晋却越来越想念另一种感觉。
　　一种静谧、温暖、干净、舒适的感觉。
　　就像冬天的阳光透过窗照进心里的暖洋洋的感觉。
　　就像是，夏朔。
　　这会夏朔在干什么呢？
　　彷佛与一切热闹隔绝的夏朔，现在也应该一个人呆着吧。
　　想着想着，眼前彷佛浮现夏朔在阁楼的上看书的身影。
　　或是半躺在阁楼窗台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身影。
　　察觉到自己慢慢上扬的嘴角，何晋又触电般地收住了。
　　最近，何晋越来越难把控自己的心思了。
　　自从坐上回家的飞机开始，何晋就开始失神了，脑中不断浮现着夏朔的身影。
　　夏朔一个人在干什么
　　有吃年夜饭？
　　有乱出去淋雨吗？
　　有半夜抱着被子哭吗？
　　有半夜睡觉不老实，总是踢被子，从床头睡到床尾吗？
　　······
　　“啊啊啊”何晋努力甩甩头，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对夏朔的关注好像超出了朋友和室友的界限，大概是因为与相处久了，习惯了一起生活的场景，一定是。
　　马上就要到12点了，古朴的小镇会在那一刻点燃烟花，庆祝新一年的来临。
　　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信息，是夏朔发来的“何晋，春节快乐”
　　烟花在何晋身后绽放，一条条光束炸成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火花。
　　何晋以为，从5年前开始自己的世界就是灰色的了，没想次此刻因为简单的6个字，世界变得多彩了起来。
　　大年初一，大门“蹦”一声打开，惊扰了在阁楼上看书的夏朔。
　　何晋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手上提着一堆东西，肩膀上还落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夏朔我们打火锅吧”来人扬了扬手里的食材，笑容灿烂。
　　很多年后夏朔都记得，这个温暖的笑容和那个热腾腾的火锅，以及内心逐渐燃起的炙热。
　　夏朔放下书下楼，“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何晋放下手里的东西，“老家太吵闹了，呆了两天就耳朵疼”，其实是那份热闹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或者说他想念这个“家”的安静。
　　在夏朔的手下，一只热腾腾的火锅不一会儿就架在了餐桌上，香气四溢。
　　何晋扬扬手里的啤酒，“能喝吗？”
　　夏朔接过一瓶，“能喝一点”
　　大年初一一大早就出发，一天没吃东西的何晋，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差点吞进去几个生的丸子。
　　一顿饭过去已经1个多小时，扔下一桌的残积，半醉的何晋和微醺的夏朔半躺在阁楼的地毯上休息。
　　食物带来的暖意驱逐了寒夜的冰冷。
　　“我妈再婚了”，一直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的何晋开口，“就在4年前”
　　夏朔静默，等着他往下说。
　　“5年前，在我大四的时候父亲突然过世，我刚好要出国，留下母亲一人在国外，我知道她怕寂寞，就拼尽全力用一年的时间修完全部的课程”
　　“就在我准备给母亲一个回家的惊喜时，没想到收到了她要改嫁的消息，她在电话里哭着对我说，希望得到我的祝福，我很理解我妈，她比我爸小12岁，丈夫过世，儿子留学，对于喜欢热闹习惯依赖的她来说，日子实在太难熬，她能找到能够照顾她的人我很开心”
　　“婚礼那天我去了，因为我不想让母亲担忧，她一向在乎所有人的感受，看着她被另一个人接走的那一刻，我忽然就觉得我没有回来的理由了，国外是一个人，在家也是一个人，在哪不是一样呢”
　　夏朔侧过头看何晋，彷佛看到一点泪水，明白了他为什么大年初一就跑回来，“为什么现在回来了”
　　何晋也转头看着夏朔，“不知道，总是要回来的吧”
　　“嗯”夏朔点头，当习惯一个人生活，在哪都无所谓，但是对于一个浪子来说，生长的地方是永远的家，有一根线永远缠着他，总有一天，他会停止漂泊的脚步，回来。
　　“我知道那种感觉？”夏朔说
　　何晋：“？”
　　“就是那种无论身处在多么温暖、热闹的地方，都永远觉得孤独和寂寞的感觉，这种生活我过了17年，在我妈妈刚走后的好几个月我都不相信，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妈妈是我的生日······”
　　17年前，7岁的夏朔边做作业边等着妈妈回来，妈妈答应今天会给一个生日惊喜。
　　就在夏朔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母亲回来了。
　　烛火摇曳中，妈妈平时苍白的脸也有了光彩。
　　那一晚小夏朔吃了甜甜的生日蛋糕，得到了梦寐已久的奥特曼礼物，还躺在妈妈怀里睡了一整夜。
　　可是，那也是夏朔记忆中最后一个美妙的生日。
　　第二天妈妈就被送进了医院，夏朔也被姨妈接走了，从此除了夏朔再没有见过妈妈。
　　他哭他闹，吵着要妈妈，知道那场大雨后，夏朔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接受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的事实。
　　久远的记忆，夏朔娓娓道来，语气平静，就像说着别人的故事，以前不是不敢想起这个记忆，而是不想跟别人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能够对一个相处了几个月的人说起。
　　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
　　不用流出同情的目光，不会说一些无关痛痒安慰的话。
　　夜已深，窗外的雪无声地下着，消匿所有的杂音。
　　屋内，两个男人躺在温暖的地毯上，交流着隐藏已久的心事······
　　

　　☆、初吻

　　许久的静默过后，何晋转头看向夏朔。
　　微醺的夏朔，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一段阴影，因为酒醉，两颊染上了淡淡的红，薄唇轻抿，没有的了平日的冷淡，此刻恬然得像个孩子。
　　半醉的何晋此刻像是魔怔了一般，望着那张可口的唇，不自主地靠近，附身，吻上。
　　两唇相触的那一刹那，一股激流从心头涌边遍全身，何晋彻底失去了理智，像是久渴的人终于找到甘霖，允吸、品尝，索取更多···
　　“咚”
　　桌上的酒瓶掉了下来，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和逐渐深温的激情。
　　何晋瞬间惊醒，待发现自己刚才的作为，彷佛大冬天被泼了一桶冰水，浇灌全身的寒冷，“我刚才都在做什么，我竟然吻了夏朔”
　　何晋紧张地看着夏朔，所幸的是夏朔仍然睡容恬静。
　　何晋狼狈地跑出门，他需要冷静一下。
　　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后，刚才还在熟睡的夏朔睁开了眼睛，缓缓抬起手指，抚摸双唇，刚才的温热还停留其间。
　　其实，何晋吻上来的瞬间，夏朔就醒了，只是他没有睁开眼，至于为什么，夏朔自己也不知道。
　　何晋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想了一夜，却什么也没想出来。
　　何晋无法理解那一吻的冲动，无法理解自己对夏朔的感觉，无法理解自己对一个男人的感情。
　　自己是同性恋吗？何晋一遍遍发问，不可能，自己是有过女朋友的，何况在夏朔之前，自己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同性产生这样的感觉。
　　何晋忽然觉得自己很脏很龌龊，会对那么干净的夏朔产生这样的欲望。
　　一定是昨晚喝太多酒！
　　一定是自己寂寞太久了！
　　何晋带着一身疲惫和寒气回到家中，习惯看向阁楼，夏朔仍在静静地看书，看到何晋回来，说了一声早，同平常一样，彷佛昨晚是个梦。
　　接下来几天，何晋都试图过回原来的生活，将那晚的事情当做一个梦。
　　但是何晋的心无法再宁静了，他的目光会不知不觉地追随夏朔，捕捉夏朔的一颦一笑，越来越强烈的感情在心中生根发芽。
　　终于熬到公司上班，何晋终于找到事情做，整日埋在工作中，试图掩盖自己的心情。
　　“总经理，这是今年的实习生名单，只要这些实习生通过了3个月的考核就可以正式成为公司的名单，请您签字”韩旭杨将一份名单放到桌子上。
　　原本已经在一天的工作中冷静下来的何晋，看到名单第一个名字时，瞬间破功，脑中又开始浮现夏朔的身影。
　　“总经理？”，看何晋久久不反应，韩旭杨叫了好几声。
　　“啊？”，何晋回神
　　“请签字”韩旭杨提醒
　　“哦”抬笔刷刷写下。
　　！！！看到签名时，韩旭杨有些黑线，“总经理，是签您的名字”，怎么就对着第一个名字抄呢。
　　何晋接回名单，看到签名处的“夏朔”时，彻底冷静不了。
　　公司是夏朔，回家也是夏朔，哪里都是夏朔，自己的心也始终冷静不下来，思前想后的何晋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搬出来。
　　其实房子一早就委托中介找好了，也装修好了，只是之前一直懒得搬，现在不得不搬出去了。
　　

　　☆、搬家

　　“夏朔，我房子买好了，最近可能搬出去了，终于可以把房子完整地还给你啦”　何晋半开玩笑半期待地说，只要开口说一句挽留的话或者流露出一丝的舍不得，何晋立马留下来。
　　“嗯”，很遗憾，夏朔一如既往地冷淡。
　　其实看到何晋这几天躲着自己的反应，夏朔早就料想到了何晋会搬出去，现在他终于说出来，夏朔反而很平静。
　　“什么时候搬”夏朔问
　　“大概过几天吧，新家还需要买一些家具，有时间去我家参观一下”何晋回答
　　“嗯，好”
　　一周后，何晋挑了一个夏朔不在的日子，回来收拾东西搬家。
　　正在整理书房的书，门铃响了，开门，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看见何晋后眼里的神采顿时消失，“请问夏朔住这里吗？”
　　“是的，但是他现在不在，我是他室友”何晋回答，记忆中没见过夏朔见过这个人。
　　“不好意思，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中年男人发问
　　“他今天出去家教了，应该很晚才回来，你有事情可以打他电话”何晋回答
　　“我没有他电话，你可以给我吗？”听到夏朔出去家教的事情，中年男人眼中染了一层悲伤。
　　“不好意思，没经过夏朔允许，我不能把电话号码给你”，想到夏朔平时不太喜欢打电话，何晋不能贸然将电话给一个陌生人，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很和善。
　　“哦，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改天再来”没有继续追问，中年男人转身离开了。
　　何晋回房继续收拾，但是脑中一直想着中年男人，他是谁？为什么来找夏朔，不是何晋多想，实在是除了学校老师和自己，夏朔几乎不跟任何人交流接触。
　　回想到那个中年男人的样子，还有那天夏朔雨夜遇到的事情，何晋忽然一怔，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脑中
　　夏朔的父亲？
　　他终于找来了吗？
　　何晋忽然很想留下来照看夏朔，但是理智又让他克服，再留下来只会让心更加不安定。
　　带走了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何晋再次望了一眼阁楼，关上了大门。
　　一张纸条留在了阁楼的矮桌上
　　“夏朔，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其实，夏朔知道今天何晋会回去收拾东西，所以特地很晚回去，既然他挑了自己不再的时候收拾东西，自己又何必早回去让人尴尬呢。
　　在学校图书馆带到闭馆，夏朔终于回了家，推开门，出奇安静，玄关上只剩下自己的鞋，客厅上何晋偏爱的茶具没了，厨房、浴室也只剩下自己的东西。
　　一切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夏朔本应该很开心的，但是此时却开心不起来。
　　习惯一回家就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习惯吃饭时对面有个人说话，习惯早上吃一碗淡而无味的鸡蛋面，习惯阁楼看书时旁边有一个人敲击这电脑·····
　　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仅仅半年就打破了夏朔3年的原有习惯，生活了3年的房子一下子冷清起来。
　　夏朔忽然想起母亲去世之前留给自己的信：
　　“对不起，小朔，妈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谢谢你，小朔，你的出生给了妈妈最美的时光，让我失去了所有之后还能像拥有整个世界一样。
　　记住，小朔，你是这个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是妈妈最爱的宝贝，没有了妈妈的小朔要好好跟姨妈姨夫相处，幸福地活下去。
　　给我最爱的小朔，妈妈”
　　虽然已经17年了，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妈妈，你不明白，
　　一个人可以快乐，
　　但是不会幸福。
　　一个人可以有房子，
　　但是不会有家”
　　夏朔不知道，自己花了17年铸成的冰墙，已经被何晋用半年的时间溶出了一道口子，不复坚固了。
　　所以这一刻，才会如此心痛吧。
　　假如从来没有感受过温暖，那么失去便没有什么可怕，最可怕的是曾经拥有，却忽然之间失去了。
　　夏朔曾经有两次感受到温暖，一次是妈妈的，17年前已经失去了。一次是何晋给的，现在也没了。
　　微风吹进来，湿湿凉凉却不是冬天的湿冷，窗外秃了一个冬天的树叶有了一点点绿意。
　　春天来了，我的冬天什么时候过去——夏朔。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