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成了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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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对您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不过与其留下我这根刺等待你们早晚有一天来拔，不如我自己走更不伤情面一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被说的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也无所谓了。您多保重！”
　　她最后的背影常常会闪现在她的脑海，像一部冗长的电影，慢慢的回放。
　　王妈这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越发的爱念叨了。
　　她一直知道王妈更喜欢周念回，她也一直知道那是个好孩子，只是今生母女缘浅，终究是她亏欠了她。
　　

　　☆、很久以后

　　H市他只来过一次，那是跟周念回在一起的第二年。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周念回自上大学起，每一年都会在周远山忌辰回H市住几天。
　　他凭着记忆寻去了周家的老房子，离市中心有些远的一个小院落，上次来的时候，周念回顾着他的洁癖，并没有住在这个长久没有人打扫的房子，只匆匆回来看了一眼。
　　周念回摘下客厅里她和周远山的合影，拿着抹布轻轻的擦拭。
　　那个照片上的周念回，他并不熟悉。
　　在B市的周念回，习惯性的低下头敛去所有的情绪，在白家，甚至有些畏缩。
　　而这里的周念回，十八岁以前的周念回，周远山身边的周念回，笑的灿烂笑的张扬。
　　他站在小院前的时候，有一丝晃神。仿佛还是那一天，她站在自己身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将擦拭好的照片端正的挂回，对着里面的周远山郑重的说：“爸爸，您总担心我过得不好，现在可以安心了吧，我找到我爱的人了，我把他带来了，您看，是不是很帅呢，比您还帅呢。”
　　江意向来干脆，饶是现在内心百转千回，也并没有耽误太久。他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他，江意置若罔闻，一下一下固执的敲着门。
　　然而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听见门内的走动声，于是B市的江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名鼎鼎的江少，竟然忽然紧张到想要逃离。
　　然而也就是一瞬间，回过神来他随即升起一股期待。
　　门开的那一刻，他却并没有见到她。
　　开门的是一个男人。
　　穿着休闲的灰色家居针织衫，眼神迷蒙，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不过神色倒是并没有不耐烦。饶是江意，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身上有一股令人沉静的气质，一米八几的身高此刻慵懒的靠在这扇有些陈旧的门上，也不突兀。
　　他看了江意一眼，眼睛出奇的大而亮，双眼皮很深。
　　“请问你找谁？”他问道。
　　江意大概猜到了，这就是沈南说的，那个要和周念回结婚的人。
　　他敛去了神色，伸出手：“你好，我是江意，念回以前在B市的朋友。”
　　那人站直了起来，伸出插在口袋里的手，和江意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李涧，念回的未婚夫。”
　　江意穿过周家的庭院，看到院子里的花草，有薄荷，有秋菊，有向日葵，更有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
　　李涧看他注视了院子好一会，便解释到：“念念很喜欢布置庭院，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她一盆一盆搬回来的，每次还嫌弃我不会照顾，为着这些花花草草可没少费神。”
　　李涧无意识叫出的昵称，以及言语里的宠溺，深深的刺进了江意的心里。
　　“是吗？以前都没有听她提过。”江意低着头，神色不明。
　　李涧引他到客厅坐下，他注意到屋子里的摆设跟他当初见到的差别并不大，只是添了些居家用品，加上打扫的整洁干净，莫名的透着一股温馨。
　　李涧问他道：“茶还是咖啡？”
　　“咖啡，谢谢。”
　　江意站起身来，注意到当时放着周远山和周念回合影的那扇墙，现在已经被布置成了一方照片墙。除了周念回和周远山之外，基本上都是和李涧的照片。春夏秋冬，有烟雨的江南，有辽阔的草原，也有巍峨的大山。。。无一例外的，周念回都在笑，而那个男人，大都是看着她，眼神温柔。
　　“咖啡好了。”李涧端着两杯咖啡回到客厅，对江意笑着说道。
　　“谢谢，抱歉，我好像打扰到你了。”
　　“客气了，您那么忙，还抽时间来看念念，怎么能说打扰了，念念去超市了，一会该回来了。”李涧端起咖啡，礼貌的回答道。
　　江意突然明白了，李涧是认识自己的。
　　在去找白世安的前一天，周念回彻夜未眠，关于感情这件事，她所有的认知只来自于一场卑微的无奈的暗恋，她在心里来回的打着草稿，到底应该怎么劝安安才会不着痕迹，不会伤害到她。
　　许历最近在赶程序，起早贪黑，竟然比周念回的实验室还要忙。她起床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拿了脸盆毛巾准备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却发现周念回揪着头发坐在床上，她好奇的拿衣架戳了戳她，周念回转过头看她，五官都愁得像是要挤到一起了。于是，许历大清早的，不厚道的笑了。
　　周念回因为提前给白世安发了信息约她逛街，起床后收拾好就坐公交车去往约好的地点。
　　白世安今天心情明显很好，本身就长得好，一笑起来，更是明艳。在咖啡店，周围总有些似有似无的目光悄悄打量。
　　白世安和周念回说了好一会学校里的趣事，周念回面上笑着，心里却越发忐忑，最后假装不着痕迹的说道：“安安，你看，大学还是很有意思的，没有陈阳，你也很开心呀，有陈阳，你却总是不开心。”
　　白世安瞬间收起了笑容：“念回，你也要这样说吗？我以为你懂得。”
　　周念回低下头，不自觉的又抠起了手心。
　　“安安，我只是觉得，陈阳带给你的，总是伤害和困扰，而你，值得肯定是掌心上的宠爱。”
　　周念回抬起头，看着白世安认真的说。
　　白世安笑笑看着她的眼睛说：“这个话题以前好像有人跟我说过，不过，我并不想要更好的，陈阳，刚刚好。”
　　周念回还想说什么，白世安摆摆手打断了她：“我知道，肯定是哥他们让你来劝我的吧，放心啦念回，我有分寸的。”
　　周念回听她这样说，连忙摇头，脸涨得通红：“不是的不是的，他们没让我劝你，是我自己确实也觉得你这样，很累。”
　　白世安看着她的眼睛，笑笑说：“累不累，只有自己，才知道。”
　　周念回早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劝安安，可是自己呢，累不累？！
　　回到宿舍已经是傍晚，笑笑和夏新在看电影，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笑的前俯后仰，周念回坐下来和他们一起看，看着看着，却突然不着痕迹的红了眼。

　　☆、祝你幸福

　　其实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周念回那天之后，仍旧穿梭于宿舍，教室，图书馆和实验室，姚教授有时候也会鼓励她出去玩玩，虽说很欣赏她孜孜不倦的学术精神，但是也更心疼她。
　　每两个周末她和白世安没事的时候就会回家，王妈每次看见她们两都会心疼的说：“哎呀哎呀，怎么又瘦了，就知道学校食堂的饭菜肯定都是大锅饭，你们非要住学校，王妈妈现在做饭都没劲了。”
　　季霖倒是不会多说什么，不去书店的时候，要么约两三个朋友喝茶聊天，要么在家看书听音乐。白世安的事白建生和季霖也知道，也都当她是小女儿家的玩闹，白建生工作忙，很少管这些事，季霖倒是时常会提几句，白世安都胡乱的点头敷衍过去，然后抱着季霖撒娇，经常让季霖哭笑不得。
　　关于周念回，季霖和以前一样，并不苛待，但也绝不亲近。周念回很想和白世安一样，亲热的挽着她，亲热的撒娇，那明明是她血脉相连，至亲的母亲呀，可是她却不敢。
　　接到白世安电话的时候，周念回左眼罕见的跳了两下。
　　隔着电话，周念回仿佛也能感受到白世安的喜悦，她激动地说：“念回，你知道吗，陈阳答应了，他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周念回抬头看看天，阳光明媚，她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忧伤。
　　然而她却也是真心实意的为白世安感到高兴，求仁得仁。
　　“安安，这很好，不过，陈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念回，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安安，我很感动，你要是对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心思，我愿意试试，给我时间，我会清理好其他事情的。念回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的眼前仿佛盛开了烟花，这是我想要的。念回，我相信他。”
　　周念回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好的，安安，祝你幸福。”
　　白家大小姐和城西大族陈家的私生子在谈恋爱，这个消息悄无声息的传了开来。
　　白世繁尽管生气，却也知道白世安在这件事情上的固执，他只得不动声色，面对外界纷纷扰扰的讨论，不动声色的说了句：“明日不知今日事，小孩子尚且还会过家家。”
　　倒是白建生动了气，一次晚饭上，提及这个事，险些摔了筷子。且不说陈阳私生子的身份，单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娱乐新闻，就和家风严谨的白家格格不入。
　　白世安低着头，有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落下，但却没有服一句软。周念回悄悄从桌子底下把手伸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白世安看看她，回握住她。
　　“好了，好不容易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还没完没了了。”季霖瞪了白建生一眼，打圆场的说道。
　　“安安，吃饭，都不要说了。”
　　吃过晚饭，周念回还是赶着要回学校，实验室最近的研究课题到了收尾阶段，确实也很忙。
　　白建生说：“世繁，你送念回回去，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周念回连忙摆手，说：“白叔叔，不用了，世繁哥上班也很累，我打车也很方便的。不用麻烦了。”白世繁笑笑，说：“念回，给个机会吧，相比较在家陪爸爸下棋，我绝对更乐意给你充当司机。”
　　白建生尴尬的咳了两声，说：“快去吧，路上慢点。”
　　周念回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跟着白世繁出了门。
　　季霖和王妈一起收拾好客厅，见白建生坐在沙发上不知想什么，便倒了两杯水过去也坐了下来。
　　“阿霖，你说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总觉得念回这孩子在我们这还是拘束。”白建生喝了口水，无奈的说道。
　　季霖半天没接话，白建生接着说：“阿霖啊，你也该更多一点的关心她。”
　　季霖摩挲着手里的杯子，目光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
　　“建生你能接纳她我很感谢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白建生拉过季霖的手，慢慢的握紧。
　　周念回确实不是因爱而生的孩子，可是在周远山身边的十八年，她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爱。
　　白建生遇见季霖那一年，正好是他进白氏的第二年。作为考验也作为锻炼，白建生的父亲将他派去了H市。帮助H市的分公司完成一起大型收购案。
　　彼时的季霖，只是在白氏实习的小助理。
　　爱情总是毫无道理，这样并无交集的两个人偏偏交汇，产生了火花。
　　然而，那时候的白氏并不如表面那般的风平浪静，在白氏的权利争夺中，白建生的父亲，生生的被家族里的亲戚逼到了边缘，好几次在抢救室里差点醒不过来。
　　白建生日复一日的繁忙，沉默。年轻是他最大的优势却也是他最大的劣势，这样的他根本没有办法独自面对一个个老奸巨猾的狐狸。
　　白建生的父亲给他选了B市赫赫有名的徐家联姻。白建生迟迟不肯松口。白父也不肯逼迫，倒是季霖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消瘦，越发的不忍心。
　　她知道他背负的是什么，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束缚了他。
　　他是B市的鹤，偶尔落在H市的小池塘，遇见了她这只鱼，可是最终还是要回归到自己的地方。
　　季霖回到H市以后，开了一间小书店，以前在学校的学长周远山时常过来看她。
　　她向来和周远山交好，也隐约知道周远山的心思。但是周远山并没有明说过，两人君子之交，倒是让季霖回来后的日子也并不那么寂寞。
　　她平静又无望的过了三年。三年后，她甚至看到关于B市白夫人再次怀孕的消息。
　　建生，真好呢，你总算是稳住了白氏，有了美丽的妻子，有一个可爱的儿子，马上即将又迎来另一个小天使，兴许是个美丽的公主，我为你高兴，由衷的。
　　她在家不知道灌了自己多少酒，迷糊中看到周远山好像来了，他拉着周远山哭哭笑笑的陪自己喝酒。又迷糊中感觉有人在自己耳边不停的说爱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不着寸缕的自己和旁边的周远山。
　　周远山对着季霖的眼睛，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他说：“阿霖，我们结婚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季霖呵呵的冷笑了两声，周远山伸手想要将她额前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季霖不着痕迹的闪了过去。
　　她并没有想要因为这件事就结婚，却来了一个孩子。她对自己的身体向来不敏感，等到三个月的时候，她才发现，已经过了最佳处理时间了。她并不想要这孩子。母亲却极力劝阻她打掉这个孩子，周远山听闻后，在自家门外站了整整一天。她想起新闻上白夫人微微挺起的肚子以及扬在脸上的幸福。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沉默了很久。
　　建生，你有你的孩子，我会有我的孩子，我们到底还是渐行渐远。
　　她和周远山领了证，却在孩子生下来以后，义无反顾的和他离了婚。
　　那是个小女孩，小小的，软软的，刚出生就会不自觉的抓着自己的手。
　　白建生的夫人生完小女儿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最后还是没熬过那年的冬天。，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
　　而今的白建生再也无需顾忌任何人，他在第二年的春天伴着满城的柳絮又一次来到了H市。
　　季霖看着自己的爱情，泪流满面。
　　季霖对白世安和白世繁视如己出，甚至不再要自己的孩子，凡事必亲力亲为。
　　她偶尔看着同样软软糯糯的白世安，会想起她遗留在H市的那个小女孩，白世安对生母没有任何印象，在她的记忆里，霖姨就是妈妈，白世繁虽说内敛一些，却也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并不会与她为难。
　　在季霖的心里，经年累月里，她的母爱都给了白世安和白世繁，以至于她见到周念回的时候，只剩下不知所措和疏离。

　　☆、酒醉

　　白世繁在路上接到一个电话，周念回隐约听到江意，喝醉这样的字眼。她轻轻说：“世繁哥，你把我放在路边，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你有事先去忙吧。”
　　白世繁沉思了一会说：“你介意和我先去接阿意吗，他喝多了，在一个朋友的酒吧，刚好在去你们学校的路上，顺路，你一个女孩子晚上打车不安全。”
　　周念回点点头，望着车窗外飞快闪过的路灯，暖黄色的灯光映射着她的心。
　　墨色的夜晚总是带着一丝丝淡淡的暧昧气息，缠缠绕绕的让人不甚清醒。周念回跟着白世繁到了二楼，江意的领带已经扯松了，整个人懒懒的靠在沙发上，对面坐了一个男人。周念回也不懂为什么，她只一眼就看到了江意微微皱起的眉头。
　　对面的男人看见他们，无奈的耸耸肩，好看的一张脸都快皱成了一团：“阿繁，你再不来，我就把这小子扔到大马路上了，好不容易安分下来，你快把他拖走。”
　　白世繁拧着眉问：“好好地怎么喝多了，阿意从来不是这么不稳重的人。”
　　“谁知道呢？谁还规定稳重的人不能喝酒了。”
　　“好了，我带他回去了，你忙你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