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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落拓-荏苒年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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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又用如此手段逼她露面的原因。可是田君培知道,这已经是任苒不想提及的往事,他去追问未必明智。
  “他这次的做法我不能接受,但我并不信希望逞一时意气,损害他负责的企业,我只能尽力做危害最小的选择。”
  “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准备不闻不问,不理股市的事,等陈华自行收手。”
  “他是很难主动放弃的人,不过我既然下了决心,也不可能轻易改变。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处理问题不够坦诚,我能够理解。”
  田君培发现,任苒有一双略带琥珀色的眼睛,平静而清澈,哪怕在批评她自己不够坦诚时,她的语气与神态也是坦然的。她显然知道自己的言行会引起别人什么样的反应,也愿意尽量解释。可是就如同她不在乎媒体怎么报道一样,她似乎也并没真正在意他是否会接受她的解释。
  他心底有说不出的滋味,发现这一点才是最让他介意的。然而面对任苒,他没法再盘问下去了。
  “我说过,我不会问你的过去,小苒,这一点你不必有负担。”
  “对不起,君培,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我也尽可能想对你做到坦白,但是,一个人背负太多过去以后,已经不可能有光风霁月,事无不可对人言境界了。”
  姓的声音再怎么平和,也含着一丝不自觉的萧索苍凉感。他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想,爱上一个人,要求的大概就不是所谓公平了。”
  她的手在他的掌中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合拢,反手握住他的手。在接到田君培打来的电话时,她本来已经想好,她没权利将一个男人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搅乱,跟他说结束应该是明智的选择。然而现在,她却无力保持冷静放开他的手说出再见了。
  其实你是介意的。
  田君培从任苒的住处出来,停住脚步,看着身后高高的公寓楼,他对自己说,身为一个律师,就算追求的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公平,也会在乎一个相对的公平与合理。只不过相较于公平,你有更放不下来的东西,你心底要求的到底是什么?
  已经是深夜时分,城市中高楼鳞次栉比,越来越没有过去立于伊人窗下,看灯光透出的那种浪漫可能。当然,田君培此时也没有多少浪漫念头,他只是心情烦乱,没法整理出一个具体的答案给自己。
  理智告诉他,任苒也许正如她一开始就承认的那样,缺少天真与热情,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恋爱对象,更何况她还有如此复杂的过去,跟陈华那样看上去深不可测的人有经济上的牵扯纠葛。
  可是,在被一份悄然滋生、慢慢变深的情感占据之后,哪怕他一向信奉理性处世,也没法说服自己就此放手了。
  接下来正如任苒预计的那样,她始终不露面,而愿意接受采访的那几位榜上有名的散户牛人各执一词,有两个人言辞谨慎,只说市场投资有风险,个人行为并无制秘诀;但另有一个人突然主动现身,高调谈论自己的预测分析能力,俨然以草根高手、民间资本意见领袖自居。有了如此自愿抛头露面的人士不停填充版面之后,再没人来继续打搅任苒。
  隔了半个月,章昱写的报道发表在财经周刊上,他特意给任苒寄来一份,任苒看后发现,原先他持的质疑基调在成文以后,悄然改变了侧重点,不光没有在其中谈到她与亿鑫之间的关系,甚至没有专门针对亿鑫一家企业,而是着重分析包括亿鑫在内的民营资本以各种方式进军一级市场,进而对国内证券市场资金格局发生影响。
  最让任苒意外的是,陈华竟然接受了采访,对于五年前亿鑫集团推动保险公司上市一事他做了一个官方性质的说明。这一节极其简短,据她所知,应该是陈华头一次在媒体前露面了。
  章昱打来的电话证实了这一点。
  “他突然让助理打电话给我,表示愿意接受采访,只十五分钟时间。我得承认,他气场太强,主导了谈话思路,哪怕我旁敲侧击问他的出身经历这样敏感的话题,他也只淡淡的说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并不介意我怎么写。”
  任苒不解地问“怎么又扯到他的出身去了,你不是说你们杂志不会报道这个吗?”
  “我新近又收集了一些关于他的资料,他发迹的经历很神秘,也很有意思,十分值得一写。”
  这是任苒不愿意接的话题,章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不过眼下发出的这篇报造也算独家,深度和角度郁得到了总编的肯定。”他话锋一转,“Renee,我只有一点疑心。”
  任苒知道他想说什么,“你认为他打破惯例接受采访是给我解围吧。”
  “没错,还不止于此,那位最近跳得很欢的所谓草根高手,一样很有围魏救赵替你吸引眼球的意思。”
  任苒在心里承认他的话不无道理,她只能说:“别去猜测他的行为了,那是徒劳。”
  章昱笑了,“跟这样一个人打交道,是不是很累?”
  任苒默然,章昱无意一句话,讲出了她的一点隐秘的感受。在当年她那样辛苦爱着陈华的时候,她丝毫也没觉得爱是一种负担,会让她无法承受。现在她认为她已经不再爱他了,一想到他,却有没来由的紧张和疲惫感。
  她与章昱说再见,挂了电话。
  任苒的生活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尽管不上班了,但她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在家里翻译蔡洪开给她发来的文稿,下午去绿门咖啡馆喝一杯咖啡,等田君培过来接她一块吃饭,如果没有和田君培约会,她会回家独自吃晚饭,然后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回来继续工作。
  带着囡囡去东南亚旅行回来的苏珊卸陷入了愤怒之中,她拿新一期娱乐杂志给任苒看,里面赫然登着某位以前与温令恺合作过几部戏的女星接受采访,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无不暗示温令恺确实有一个私生女,而她本人就是温令恺女儿的母亲。
  任苒看得好不疑惑,“这算什么意思?娱乐圈的人还有抢着当妈妈的吗?”
  苏珊骂了句粗话,恨恨地说:“这女人几年前跟温令恺传出过绯闻,最近人气下降,借着这个事宣传,太下贱了。”
  任苒想不到苏珊对娱乐圈里的伎俩如此捻熟,想必她常年看关于温令恺的宣传看出了门道,不禁有些好笑,劝慰她道:“既然是博宣传,就不要理了,别人也未必信她。”
  “她要拉扯温令恺我才不会在乎,可是一看到扯上我女儿,我就恨不得冲过去给她两耳光。”
  “放心囡囡还小,不会去看这种报道的。”
  苏珊沮丧地用手撑住头,“任老师,上次我跟囡囡长时间相处,还是她刚生出来的那几个月。当时我又忙碌又烦躁,没好好照顾她,把她交给她爷爷奶奶的时候,有点儿舍不得,可是也觉得解脱。你要问我歉不歉疚,我只能说,不,已经这样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她总会好好长大,好好生活的,可现在,我没办法再这么想了。”
  “你带她出去大半个月,感情加深是很自然的事。”
  “姓也很粘我了,那天在新加坡圣淘沙海底世界,她抱着我,把咬了一半的冰淇淋送到我嘴里,我突然很想哭。”苏珊漂亮的大艰睛里泛起泪光,“好像从那个时侯起,我知道自己的确是一个妈妈了。现在我越来越舍不得她,想到以后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记者还会去烦她,她会从报纸上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就觉得我真是造孽。”
  任苒没想到一次旅行让苏珊沉睡的母性意识复苏了,当然,对一个母亲来讲,考虑到这些事情是很自然的。她只能说:“娱乐圈总有新人出来,新的新闻会占据版面,你不用太担心。”
  她突然顿住,只见陈华走了进来,苏珊顺她的视线回头,一下认出了他:“祁家骢,好久不见。”
  陈华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坐下,“你好,苏珊。”
  苏珊看看陈华,再看看低下头去的任苒,一脸茫然,“你们以前认识吗?”
  任苒一时无言以对,陈华先开了口:“看待会儿老李来了还记不记得你,他一向自诩记忆力仅次于我。”
  苏珊吃惊地说:“他要过来吗?他送我跟囡囡去普济岛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说?”
  “大概想给一个意外惊喜吧。他进来了,你尽量装得意外一点儿好了。”
  “今年贵庚啊他,还玩这个。”话是这么说,苏珊笑得十分开心。
  任苒再也坐不下去了,一下站了起来,“苏珊,帮我结账,我还有事,先走了。”
  任苒刚走出来,陈华便追出了咖啡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可别又犯傻一跑了之,我可不想再这么折腾着找你了。”
  暮色刚刚降临,春日的黄昏空气轻盈,光线柔和,云淡风轻,陈华的声音、神态、姿势都有着罕见的温和,看着她的目光中甚至隐含一点笑意,任苒却只觉得全身发冷。
  他没说错。刚才至少有一瞬,她心里确实掠过了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现在丢掉一切,去火车站随便买张发车时间最近的车票,跳上车驶向一个不知的终点,是否可以永远摆脱她不想面对的这个人。
  陈华叹了口气,“我来汉江市出差,老李刚好回来看苏珊,约我在这边见面,我的确很想见你,不过你放心,我说了我会耐心等待,不会再来逼你的。”
  “对不起,我真的有事。”她挣脱他的手,匆匆向前走去。
  回到家后,任苒坐倒在沙发上,就算陈华没有一语道破,她也没力气重新跑路了。
  当然,她已经那么做过一次,可是现在看来,她从来都不喜欢漂泊不定的生活,也不想再尝试辗转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
  在北京二环内那个豪华公寓住着的时候,她没有挪动任何一样家具,没有改变任何一处陈设,除了卧室与客厅,她甚至不去别的房间。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那里应有尽有,无需她操心,另一方面,她清楚的知道她会离开。
  到汉江市租住这间小小的公寓后,从第一天起,她就陆续置回一样样东西,从厨房用具、床上用品到小小的装饰,不值钱的身外物躲起来,全是看得见的羁绊,构成让她安心住下来的居家气氛。
  更何况,她应该怎么跟田君培交代?
  想到田君培,她心里沉甸甸的。
  最近他们的相处再也没有开始时的平和宁静,两个人都有些小心翼翼,她一向话不多,苦于无法主动找出轻松的谈资,而田君培似乎决心要表现得宽容大度,不肯谈及敏感的话题,不愿意让她感觉到他有丝毫影射。这样刻意的约会,她猜想田君培能感受到的乐趣十分有限。
  再加上陈华不定时出现,哪怕以他一向的自持与自负,的确不会放下身价紧逼她,也一样对她造成了影响。
  生活将以什么样的方式继续下去,她突然感到有一点茫然。
  
  第二十三章
  这天下午,田君培难得有空,开车送任苒到湖畔宾馆,参加一个大型国际金融与汇率政策研讨论坛的现场翻译工作的面试。
  说起来,这份工作是田君培所里的助理小刘介绍给她的,那女孩子通过田君培要来她的电话,告诉她说,这个论坛由中部省份联合主办,规格高,规模也很大,最重量级的嘉宾是邀请了一位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经济学家出席,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外籍专家,学者以及银行家过来,急需一批高水准的翻译。
  “书面翻译没问题,可是我没做过同声传译。”她不免犹豫,“而且现在还接了一本书稿的翻译,也没有太多时间。”
  小刘十分热心地给她打着气,“我做过,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而且现场需要的不止是同声传译。我的老师在做会务组织,打电话非要我过去兼职,可所里现在实在太忙,我没法去,只好答应尽量帮他找有金融或者经济学背景的翻译。任小姐,你的英语水平很不错,而且又熟悉金融业,还是过去试一下吧,前后不过八天,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待遇还不错。”
  任苒考虑了一下,也想尝试一下自己的口译能力,于是答应了下来。
  进去以后,她到了标着会务组的房间,发现那个大套间里人来人往,好不嘈杂。她找到负责组织工作的蒋老师,送上自己打的一份简历和毕业证。蒋老师看完资料,没有任何寒暄,直接便用英语一连串地开始提问,这自熟难不倒她。在翻译完他指定的一篇短文后,他马上讲明报酬,“Renee,这个报酬你能够按受的话,明天开始上班,参与会务接待,协助会务翻译,记得带行李过来,八天时间恐怕都得往在这边。”
  出来以后,任苒把这个看上去潦草仓促的面试过程讲给田君培听,他也好笑。
  “已经到这里来了,我们去前面的一个农家风味餐馆吃饭吧。”
  “又是以安推荐的吗?”
  “还真没猜错。据他说,那里最大的特色就是各种野菜,有一道菜是把新鲜的柳树嫩叶用盐腌渍,做成凉菜,别有风味。至于榆钱、槐花、荠菜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那家餐馆就在几公里之外的湖的另一端,装修得十分有田园情趣。他们到那里时,时间还早,于是停了车订好位置,先去湖边散步。
  这个湖水域广阔,湖面上常年有省赛艇队在集训,远处一只接一只皮划艇贴着水面疾行,掠过他们的视线,隐约传来教练拿着喇叭大声吆喝,却也不显得嘈杂。近处是沿岸垂柳,汉江市的春天来得十分急躁,几乎隔几天,柳树就突然萌出细细的鹅黄色叶子,如烟雾般笼罩住光秃秃的树枝。风软软拂面吹来,已经不带丝毫寒意。如此景致和天气感杂着心情,他们郡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这个城市就这一点好,市区里面既有大江,又有大湖,让人简直疑心这里不是一个工业城市。”
  “我妈妈去世后,我爸调动工作,把我带过来,怕我不开心,带着我四处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一年你多大?”
  “16岁。”
  田君培怜惜地握住她的手,“你以前一定是个脆弱敏感的孩子。”
  “嗯,没错,敏感脆弱、爱钻牛角尖、矫情、自我、固执、怕孤单……总之是个很难缠的姑娘,现在回头看过去,有时简直忍不住惊讶,好像我跟她不是一个人。”
  “真有这么大变化吗?”田君培也有几分惊讶。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任苒就是在那个年龄阶段与陈华那样成熟的男人相遇。是和他那场短暂的恋爱改变了她,还是时光将她雕塑成了现在的模样?
  任苒心不在焉地看着远方,“是呀,变化太大了。不要老说我了,你以前什么样,我是说成年以前?”
  田君培耸耸肩,“我好像一直这个样子,没什么变化。生活太顺利了,一路上最好的小学、中学、大学,所以说总处在顺境里的人通常很无趣,我猜在别人眼里我就是这个样子。”
  任苒禁不住笑,“你似乎是在自我批评,可我听出了自负。”
  “是吗?别人都说我再谦虚不过了。”
  “你言辞举动都谦逊有礼,可骨干里不时流露出骄傲。”
  这个评语让田君培也笑了。从小到大,他父母家学渊源,家教严谨,一向都以谦谦君子、循循儒雅之道约束他,要求他任何情况下不可以狂傲轻佻。他也时刻提醒自己,不以智力上的优势自炫,但修养归修养,个性归个性,他当然最清楚自己潜在的自负。
  “希望我没自大到今人讨厌的地步。”
  任苒抿着唇笑,摇摇头。
  田君培站住脚步,抚着她被风吹得斜斜扬起的短发,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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