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方-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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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都看得出来沈东阳最近有些疲劳过度了，他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布满了细密的血丝，脸色已经　变得有些蜡黄，精神也有些萎靡。为了给筑邦高管层准备一次比较大的提报，打响他来到上海的　第一枪，沈东阳拼了。在宫鹤和何婷婷点菜的时候，沈东阳靠在软椅上几乎要睡着了。
　　“东阳，哥们儿，醒醒，唉，吃完了午饭再睡。”宫鹤已经在称呼上拉近了他和沈东阳的距离，　因为他看得出来，沈东阳为了他们的项目确实费了不少心血。这次给高层的大提报，也是上级对　他的一次考验，沈东阳如此卖力，宫鹤觉得特别踏实。
　　“不行了，呵呵，想当年我在北京，几天几夜不睡地拼，现在真的是不行了。”沈东阳强打精神　张开了眼睛，一边用双手揉脸，一边笑着叹息。
　　“宫总，这次搞定了续约和提案后，你可得好好请我们东阳大吃大喝一顿。”何婷婷笑着对宫鹤　说。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东阳，等一切顺利搞定后，我请你喝花酒，找个五块钱的场子，多叫上　几个姑娘陪酒。”宫鹤拍了拍沈东阳的肩膀哈哈大笑说。
　　“我就希望一切搞定之后，能好好地睡上一个大觉啊。”沈东阳也笑了。
　　“睡觉还不容易？到时候让宫总多找几个姑娘陪你睡。”何婷婷也笑了。
　　飞机上，蒋峰小睡了一会儿，就做了一个梦。别人做梦，都做一些离奇诡异的，或是带有预告性　质的梦，蒋峰的梦则不然，蒋峰梦到了从前。他梦到了2000年前后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蒋峰有一个合伙人，叫韩斌。蒋峰和韩斌1998年成立了洪泰房地产营销策划公司，内向　的蒋峰和外向的韩斌一出手就震惊了当时尚未成熟的北京地产圈。几乎没人想到房地产营销策划　可以有那么多花招，也没人能想到谁会像卖青菜一样楼盘一日三变价。洪泰做到了，蒋峰和韩斌　做到了。那时候他们做过的一些房地产营销策划案，引发了相当强烈的轰动。两个曾经几乎一文　不名的中年失业男子，两年之后成了房地产圈子里的明星。他们所提出的乙方整合服务概念，引　领一时风潮，从那以后，甲方的房地产营销策划部门变得跟工程采购部门同等重要。一个需要历　史对其打个问号的疯狂时代，就这样来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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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峰和韩斌都赚到了钱，可以说都是人生的第一桶金。在那之前，无论是蒋峰还是韩斌都没有找　准自己的定位，不过在那之后，两个人都看到了自己的方向。遗憾的是，彼此的定位方向是不一　样的。蒋峰觉得房地产整合营销推广的效用，以后会越来越明显，房价会越来越高，楼市会越来　越拥挤，所以保持良好的上升势头，稳扎稳打不乱动，加强专业素养，就一定有利可图。但韩斌　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房地产市场以后的走向好当然是好事，但是作为营销方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单一发展，难免会受到好多局限，第一桶金之后，不一定要用同一个桶来装金，所以韩斌想把　公司进行一番改制，搞二手房的中介业务。两个人为公司的定位几乎争执了有半年之久，其间大　小摩擦层出不穷，直到世纪末的某天，韩斌说出了那三个字：分开吧。
　　洪泰两个合伙人的分手，就像两口子离婚一样，协商好了利益的归属，也签订了彼此互不介入对　方领域的协议。可分手后不久，韩斌做了一件很绝的事情，他把公司近百分之九十的实力员工一　一挖走了，自己带队搞了一家二手房中介服务公司。洪泰把家分完了，人也*了，只给蒋峰留　下了一块牌子和一个空壳子。可蒋峰绝对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面对员工们如雪片一样飞过来　的辞职信，他一一作出了允许的批复，然后开始大面积招聘人才。第一批中就有现在在洪泰上海　公司做一线管理的三个人：郑啸虎、杨震、沈东阳。
　　那时候的郑啸虎还不像现在总是佝偻着身子；那时候的杨震还不像现在胖得这么肥硕；那时候的　沈东阳几乎是个话篓子，只要允许，他的嘴里什么话都敢向外喷。仿佛只是在飞机上打了一个盹　儿的功夫，七年就过去了。
　　“东阳啊，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蒋总，没事儿，您说。”
　　“我跟你说，我改签了机票，现在已经到上海了，住在安亭别墅酒店，你要是方便就过来一下，　我们聊聊。”
　　“好，我在浦东，路有些远，所以可能不会太快，我现在就往那边去。”
　　“嗯，我还约了个朋友一起吃饭，你一块儿过来吧，给你介绍一下。”
　　“好的，没问题。”
　　“到了附近打电话给我。”
　　沈东阳挂上蒋峰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后，林姗从背后抱住了他，紧紧地抱着他，不让他换衣服。
　　“就今天回来早，刚刚到家就要往外跑？”林姗噘着嘴说。
　　“姗姗乖，不要闹，我们老板来上海了，我得赶过去先见他一面。”沈东阳握着林姗的手，轻轻　捏了捏。
　　“不行不行，谁来也不行，我后天就要带团去贵州了，我要你陪陪我。”林姗摇晃着，紧紧搂着　沈东阳的腰不松手。
　　“别闹，这是正事儿。”沈东阳板起了脸，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严肃了，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压力　很大，可一直没有在林姗面前表现出来。
　　“去忙你的正事儿吧，我没事儿了。”林姗突然松开了手，表情特别戏剧性地变得也严肃了起来　。
　　“姗姗，老大这次来，肯定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我刚刚空投到上海，工作还很难开展，老大过　来我得跟他讲一下，希望他能帮帮我，这样我的日子会好过一些，所以我必须得现在就过去。”　林姗的猛然松手和猛然严肃，反倒让沈东阳软了，他耐心地向林姗解释。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反正我知道，你在北京的时候我见到你一面很难，现在来了上海，我见到　你一个笑脸更难。”林姗转身就往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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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沈东阳想跟着林姗走进卧室，可一想到刚刚蒋峰的电话，咬了咬牙，叹息一声就找了件　挂在门口的衣服走出了家门。
　　丫即Gay
　　沈东阳一路上有点心烦意乱，这么多年两地分居，他已经习惯了对林姗报喜不报忧，沈东阳从来　没有跟林姗说过自己作为乙方，作为一个从底层一步一步上位的乙方中层，这其间有多少压抑和　难言。林姗无法想象沈东阳在加班加了一个通宵，假装大梦初醒般打电话叫她起床的时候有多难　受；林姗无法想象沈东阳被甲方砍了方案后消极沮丧，却还是嘻皮笑脸地在电话里跟她说着北京　的月亮比上海的圆。林姗所看到的总是那个随着飞机起降而潇洒出现的沈东阳，却不知道沈东阳　身后藏着一条隐形的尾巴，一条乙方特有的，既自卑又自负的尾巴。
　　作为男人，没有跟林姗说起自己在工作上和事业上的压力，这是沈东阳对林姗的保护。可现在看　来，这种保护居然有可能会伤害到两个人的感情。一路的胡思乱想，一路的万水千山，使得沈东　阳出现在饭桌前的时候显得有些心绪不定。蒋峰在上海第一眼看到他，就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坐我这边，东阳。”蒋峰示意沈东阳坐下后，转身对对面的一个黑黑壮壮却散发着淡淡香水味　的男人说：“金，这就是我跟你刚刚说到的，我们公司最近派到上海的策划总监沈东阳。东阳，　这位金Sir在上海地产圈子里做了好多年，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学习。”
　　“您好，金老师。”沈东阳对金Sir点了点头。
　　“菜都凉了，快吃吧，这小伙子蛮不错的，看上去踏实。”金Sir一开口，就吓了沈东阳一跳，因　为金Sir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飘啊飘，居然是那种台湾式的娘娘腔。
　　“金老师是台湾人，来内地也有些日子了。对了，金，我们认识有几年了？”
　　蒋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沈东阳别表现得那么惊讶。沈东阳马上明白了，故意摆弄自己刚端上　来的碗碟掩饰自己刚才的惊讶。
　　“应该有四年多了吧，那会儿你才刚来上海开分公司，当时筑邦办了个酒会，你有参加，我刚好　也在。”金Sir想了想说。
　　“是啊，一晃四年过去了，前两年还常见面，过来就会约你出来喝个茶，这两年我北京的事儿也　多，其它分公司也要照顾，所以过来得少了。东阳，你以后可以多约约金Sir喝喝下午茶，会学到　好多东西。”蒋峰拍了拍沈东阳的肩膀说。
　　“OK，那以后我可能就要多多请教金老师了。”沈东阳向金Sir微笑示意。
　　“没问题，在上海这个乙方圈子里有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金Sir的风情让沈东阳又暗暗打了　一个冷颤。
　　谁都看得出这个被圈内人戏称为“*”的金Sir是一个Gay。沈东阳看得出来，蒋峰和金Sir的　关系不错，当然不是那种关系，而是朋友关系不错。蒋峰有很多同行的朋友，谁也不知道他在什　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式交往了这么多的朋友。沈东阳在北京见过几个跟蒋峰称兄道弟的同行，这　次来到上海，居然还看到了一个漂洋过海同宗同源的Gay。这会儿的沈东阳，再一次觉得蒋峰的深　不可测。
　　吃完了饭后，金Sir就先行告辞了。蒋峰和沈东阳一起，慢悠悠地在徐家汇灯火通明的街上逛着。　蒋峰似有意似无意地向沈东阳询问上海目前的情况，而沈东阳则事无巨细地都跟蒋峰汇报了一遍　，当沈东阳说起*对他的抗拒时，蒋峰皱紧了眉头。。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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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他对你的帮助大吗？”蒋峰在天钥桥路的过街天桥上停了下来，他没有看沈东阳，反而　把目光落在身下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不大，我觉得他有时候甚至是在故意拖后腿，这让我工作起来挺累的。”沈东阳想了想说，他　知道蒋峰目前在上海最信任的是自己，所以他必须言无不尽。
　　“哦，你是他的领导，你必须明白这一点，如果你连强势的姿态都做不出来，也不配做他的领导　了，你明白吗？”蒋峰若有所指地说。
　　“哦，明白了。”沈东阳咬着牙点了点头，他知道，在蒋峰这句话过后，*在洪泰的日子也即　将进入倒计时了，无论郑啸虎和杨震私下里给了*什么样的保证和庇护，也都没用了。
　　“东阳啊，上海是个好地方，也是一个大市场，但现在的市场占有率跟北京总部根本没得比，而　且专业素养也在一年一年地锐减，跟你说句心里话，我累了，年龄也大了，四张儿都过了，我实　在是没有精力来狠抓这边的事情，所以你就要多上上心，多解决一些实际问题。”蒋峰拍了拍沈　东阳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向前迈步走了。
　　“现在上海有许多实际的问题，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我有挺多的担忧，毕竟自己初来乍到，刚　刚我也跟您说了，有一些情况我可能会主观一些，这些主观感觉，并非是绝对真实的。”沈东阳　连忙把姿态放低，把一些担子有意地卸下一部分。
　　“东阳，我很看好你，这点我想你也是明白的，你比其他人仁义，做事情的时候有担当，而且又　有一些能力，虽然还需历练。你呀，就是有时候会想得太多，信心不足吧，信心是你必须要建立　的，能把事业做好的人，都是对自己的人性有把握的人。”蒋峰笑了。
　　“嗯，我知道了。”沈东阳点了点头。
　　“强势，强势很重要，要敢于拔剑而起。”蒋峰语重心长地说。
　　沈东阳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时分，林姗不知是睡是醒地躺在床上，沈东阳觉得自己很累，特别是　心很累。在总部的时候，蒋峰虽然也没事儿就找他聊天，但像这样的交流，还是很少的。在总部　那会儿，蒋峰不会让沈东阳拔剑，而是会让沈东阳多压制住自己的性子，把胸中的事情想明白了　，再作表达。也许是今昔对比吧，沈东阳觉得自己像是被推着走的一辆车，明明自己的发动机也　是好用的，却总是需要外力的操控。
　　简单冲了个凉后，沈东阳蹑手蹑脚地凑到床上，屁股刚刚沾到床边，林姗就转过去背对着他，蜷　缩起了身体。沈东阳在黑暗中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他分明也听到了一声叹息的回响。沈东阳　把头放到枕头上，凝视着那模糊未知的月夜，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凉意，上海六月的夜空，就这样　泛起了些微霜痕。
　　敲山震虎
　　蒋峰在总部的时候就听说过郑啸虎的外号叫“笑面虎”，早期的他欣赏郑啸虎，欣赏郑啸虎的城　府，也欣赏郑啸虎在处理一些事情上的圆融。只不过现在蒋峰再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郑啸虎，心中　却总在压抑着一些反感。就在蒋峰为了这种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的低级情绪而懊恼的时候，郑啸　虎依然笑着，笑得谦卑而又谨慎。
　　“东阳表现如何啊？”蒋峰看着自己的手指问郑啸虎。
　　“很好，东阳不愧是您带在身边栽培多年的人啊，专业上绝对没得说。”郑啸虎看着蒋峰的脸色　，小心翼翼地说。
　　“这小子肯干，而且敢拼，好好利用他的冲劲儿。刚换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照他的性子，可能难　免会有一些锋芒，你要学着容忍和把控。”蒋峰轻轻地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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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桌面说。
　　“蒋总这点您放心，我觉得能在咱们洪泰做这么多年并且得到您赏识这么久的人，肯定错不了，　更何况我和杨震对东阳还是比较熟悉的，确实是个好样的。”郑啸虎真诚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看现在重庆、天津，包括合肥的几家分公司我都不愁，愁就愁的是上海啊，你看这　两年的业绩，啸虎啊，这样干工作是不行的。老百姓都知道过日子是一点一点地往好了奔，能多　攒点儿就多攒点儿，你现在却在吃老本啊。公司在2005年是六个项目，到了2006年就只剩五个了　，现在可倒好，四个项目你们也好意思往总部发月度总结啊？一年退一大步啊，啸虎，这很值得　注意。”这会儿的蒋峰，一点儿都不像沉默寡言时的样子，反而咄咄逼人。
　　“蒋总，现在项目不好做，这还倒不是我们的能力问题，是市场问题，哪个甲方对接部门都想要　点儿回扣，一年比一年的胃口大，这几乎已经成了行规了，我也跟您汇报过，您觉得如果我们这　种大公司也这样做的话是会扰乱整个行业的，我们没做。这与项目流失是有一定关系的。”郑啸　虎小心地辩解。
　　“啸虎，你不要找客观理由，公司在各地的政策都是一样的，都是绝对不走低端价位，控制给既　得利益者回扣的，不止上海，其它分公司也都是这么照章办事，严格执行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跟我说难度？同样的难度其它分公司没有吗？别人能做到的难道你郑啸虎做不到吗？”蒋峰突然　严肃地盯着郑啸虎的眼睛。
　　“唉，我再想办法吧，最近也在谈一个项目，是金城集团的，金城看市场比较好，今年在长三角　拿了不少的地，有一个周庄的别墅项目也在谈。”郑啸虎摇头叹息着说。
　　“嗯，有得谈就有机会，啸虎，我希望你明白，我给你的这种压力，并不是因为我好不容易来这　一趟还要挑你毛病，我知道你们做得也非常累，可是人要对自己有要求，有了要求才会避免一步　一步地往下滑，堕落肯定是没有底限的，咱们公司能做到今天也不容易，这一点你要知道。”蒋　峰的表情舒缓了很多，他觉得今天的敲山震虎，应该是有成效的。
　　根据沈东阳的统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