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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世中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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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那里都是我的朋友和下级，往后既使我不在了，好歹有个照应。”
“拉倒，你的朋友们……”
“你怎么不说了？”
小敏一时的结疤似乎让丁母看到了希望，她哪里知道儿子在那楼里的情形，她哪里了解那群演技高超的下级。
作者题外话：朋友们，给点鼓励吧！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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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工班上学那段时间相对闲散，因此，一有机会小敏便去一趟母亲的工作单位——中心实验室。所以，日子不长，那里上上下下都跟小敏混熟了，人们逐步发现，副主任和她的儿子有天壤之别，这孩子虽然年轻气盛，但人不机灵，也不善观察，自己的表演纯属多余。每次来了，随便聊聊，表示关心。时间一长，小敏总结出一些规律，比如，吃午饭时间来，就问你吃了没，上班时间来，就问你学得怎样。以上的问题结束后，便是：“查户口”——你家里姊妹几个？你老几？你姐哪里读书？成绩怎样？你爸爸哪里上班？……。有时候头一天刚问过，第二天还是同一个人，又温习一遍。在后来，小敏怕了，一进来便主动交代问题，那帮婆婆们看出，这小子单纯得很，于是说话含沙射影，阴阳怪气之词不绝于耳，终于让小敏听出些不对劲，但又不便发作。在后来，她们索性对这小子不理不睬，只顾自己吃饭或做试验，要么东家长西家短，两个两个如昆虫*，吸在一起嗡嗡个没完。很多年后小敏才明白，原来，这些女人的毛病都是长期呆在二线单位闲出来的。
从此；小敏不愿再去那里；这倒让丁母来了干劲，说是：与人交往要多把人家往好里想，那地方虽说是非多了些，你可以在那里锻炼一下怎么做人。
这样一来，变成强制性的每天的必修课，让小敏痛苦至极。
中心实验室是一栋不算很大的两层楼房，楼上是计量中心、绝缘实验室和化学实验室，楼下是材料分析室。楼梯阴暗潮湿，一米来高的卫生墙是用墨绿油漆涂刷的，如今墙皮剥落，像秋天的梧桐树皮，卷曲着掉了一地。有的地方甚至连底灰也掉了，露出红砖和墙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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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楼里绝大部分是女人，偶尔有个把男的，也早已让她们驯化得雌雄难辨。主任是一个年近六十的干瘪矮老头，中午吃饭时，只要小敏一来，他便会端着小菜盒子趴在不远处的工具柜上品尝自家小鱼。小敏他们都在办公桌上就餐，母亲悄声说：“他是不好意思了，怕我们看到他的菜。我曾经告诉他，我们家里你是猫；你姐是咪，小名阿猫、阿咪，见了鱼不要命的。”楼里中午时一片死寂，若是楼上做个绝缘试验，啪的一响，能让主任筷子上的鱼弹出老远，当然，这只能算是小敏的白日梦，因为午休时不可能开工。
小敏是个性格开朗见事说事的小伙子，与人家聊得投机，便会激动万分，声调拉得老高，显然与这楼的气氛格格不入。尤其是谈到音乐或绘画时，会激动得手舞足蹈，百般失态。二楼西头有一间大房，是技术创新办公室，虽然在大楼内部；却不属于实验室管。据说，这里云集厂里的技术精英，个个都是身怀绝技。其中有一个自称技术过硬又精通音律的吕炎炎，据说小的时候请人算过，五行缺火，所以起了个这样的名字，说是这样可以命中有火，消灾避邪。吕工满脸的络腮胡子，个子不高。常带一副黑边眼镜坐在那台全厂唯一的苹果二型电脑前摆弄个没完，这年头，刚开始有电脑，买一台就是天价，听说花了厂里两万。
“知道吧，电脑会唱歌。”吕工微笑着拍了一下小敏的肩头说。
“我听过”小敏不懈的敷衍着，心里早就对这插入软盘才能启动的笨家伙没了兴趣。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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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孩子就是不谦虚，来听听我用程序编的。”吕随手一敲键盘。电脑嘀嘀的响了八个音符，显然是想表达从低音c到高音c的八度音阶，可惜，怎么听都不是味道。
“不对劲呀”
“有什么不对劲，音乐我不比你懂？”
“是不对劲，两个音之间跨度错了，1到3是对的，后头嘛……”
“我看你耳朵有错”为表示自己谦虚，老吕在键盘上又蹈股了好一阵，再播放时确实有变化，只是感觉更怪了。原先还是对的，现在……唉！
这时，小敏突然想起前后两个高低c音好像失去了关联，于是说：“八度和八度之间应该有明显的关联，我没感觉到，这回你是真的算错了。”
“不会有错，每个音的频率科学计算过，而且按等比递增。”
“那就是问题所在，这八个音是不能等比递增的，其中3…4、7…1是半音跨度，其他，才都是全音。”
“胡说，音和音之间怎能不相等”老吕眼看自己音乐桂冠不保，气急生痰，猛咳两声，嗓子里发出喀嚓的声响。脸色忽而黑红，使得络腮胡子与脸色的对比显得含混不清。
到此，小敏只好甩袖而去。感叹巴赫十二平均律本领不够，最终被人家用电脑改成十四。
穿行于大楼阴森的走廊，听着那古怪的八度绕梁不止。想若是音乐界也有达达主义，柏林爱乐乐团里的大师们多半都会疯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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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这异常沉闷的实验室，与外界相比，这栋房子整个像一座地狱。如果达利在世也会在感慨之余，画一头长腿怪兽，弯下脖子，窥探二楼的窗口。
小敏虽然不机灵，但有一点他还是很自知的，那就是自己永远不是那帮家伙的对手，本来也没什么好斗的，只怪自己见识太浅，初来乍到的再要是走后门进来，怕是往后的日子难过。弄个不好，把自己弄成个不男不女，象她们主任那样，时间一长，不仅身体和头脑干瘪，声音也同宦官一般。这种环境里工作，母亲在时受她管，她不在时，那些婆婆们还能饶他？母亲还自我感觉良好。
“那地方我不喜欢。再说，从小你们就教我，做事要光明磊落。你们都是党员，老爸要知道了，该怎么说你。他肯定反对走后门。”“是的，他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我早就领教了。”此时，丁母早已是气得泪流满面。“你们父子两个都正统，就我走后门，你明天自己去点，别拉我去。”
小敏没有想到，父亲的威性仍在。虽说，父亲的很多事情连小敏也看不惯，但此时要不是无意间将他抬出，怕是不能收场。父亲的正统是小敏不能接受的，因为他的正统思想，导致他的审美观和价值观的正统，以至于闹出很多家庭矛盾。举个例子：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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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全家人高高兴兴坐在一起边看着电视边吃着饭，电视里正在介绍某位劳模的先进事迹，说他如何不怕肮脏不怕累的干着自己的本职工作，生命不息，掏粪不止。父亲激动了，挥舞着筷子说：“现在的挂历美女多，改革开放了，但思想不可以腐化。那些劳模多美啊！什么是美，那些印挂历的，他们懂吗？为什么不多印一些这样的劳模？”小敏立刻反驳：“视觉美和心灵美不可以生拉硬扯到一起的，两回事。比方说：我们都在吃饭，客厅墙壁上的挂历中，有个掏粪工人，他站在那里，手里端着金灿灿的粪勺（当地人管大粪叫作金子），满身粪水的或笑容可掬的对着我们。这个时候，最有胃口的大概只有是老爸。”父亲虽理屈词穷，但仍然奋力抗争，革命意志超常坚定。透过此事，也只能看到丁父革命思想之冰山一角。
想到此，小敏又有些不忍。这些年，父母之间的战争一直不能停止，多数是为了生活方面，同时也少不了思想政治。利用这一点让他们自家相残，未免太过卑鄙了一点。
第二天一大早，小敏就骑着父亲传给他的老凤凰，哐啷哐啷的提前到了厂里，春天的阳光暖而无力，在大门上投射着酱红色的光芒，使那大门看来愈发似一座贞节牌坊，工人们穿过时显得清心寡欲，干部们经过时显得廉洁奉公，人人洁身自好，一派祥和景象。
厂工会办公室里早早的挤满了人，老工人和他们的子女们把个房间挤得水泄不通，一群人吵吵嚷嚷好不热闹，等小敏进去一看，发现自己居然属于落后份子。半小时后，工会主席到场亲自主持，点工种开始。每个孩子都有父母陪着，可见此事重要程度不亚于子女的婚姻，几乎影响孩子终身，每对父母都不敢马虎，唯独小敏。前面陆续叫了三个名字，都是由父母带着，在工种表前面犹豫再三“这个是开冲床，十个人有九个要铡手指，那个也不行，炉前工太可怜了，特别是夏天的时候。这个不错，我知道的，大件车间车工，半个月车一两件，两个人开一台，舒服得很，可以整天坐着吹牛。……” 。小敏在一旁仔细听着，真希望自己名次排后一点，这想法虽然愚蠢，但至少可以多听听别人的经验，再说，排在后面一些，即使点个差的也心里平衡不少。只可惜，第六个就是自己。这时，那群家长猛然发现小敏是孤身一人，“你妈呢？”听见有人问，小敏回头看时，发现是母亲的一位老友。这时，又有几个“热心的”老友凑上来，欲帮忙指点，小敏感动得差点掉出眼泪。“小敏呐，叶片车间的磨工最舒服了，技术高，可以升到八级，很不错的。”王刚的父亲是丁母的老友中的最老，经常到家里做客，小敏当然信得过他，加之好些人异口同声，想是不会有错。于是，果断点了叶片车间磨工。此时，周围的“热心人”都替小敏松了一口气。。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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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敏走出会议室，正好与自己母亲对撞。此情此景，母子俩对视良久。
“你出息了，我管不了你了，好风光啊！那么多人帮你点。”走出厂门好一会儿，丁母才终于憋出这句话来。停了好一阵，才接着又说：“知道吗，他们骗你的，你眼睛不好，又不动脑子，下面明明还有一个机修车间钳工的名额，又舒服，待遇也好，技术了得。等我进来时，你点好了。当磨工表面上技术高，工作清闲，但是叶片厂的磨工特别累你知道吗？”
“那些都是你的老朋友啊”话一出口，又好像立刻明白了，不再作声。想那些老朋友为了自己的子女，不择手段，连小敏的母亲这样的多年老友都顾不上了。想到此，偷眼斜看，发现母亲脸色异常，一定是在为朋友的良心生着闷气呢。
唉！早就有朋友警告小敏，这年头千万别提良心，否则人家会笑话你。良心几斤几两？掌握天平的人早就把用来称良心的称盘砸碎了，你拿什么来称。如今的道德字典里，这两个字已经删除了，别提，千万别提，否则还会招来人家的耻笑。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小敏杂文—关系与讨债…1
姚瞎子在我的值班岗亭仍然是常客，在天气晴朗的时候，他会端着茶杯进来胡扯上个把钟头。
这天他又来了，直奔大门对角线的暖壶过来。倒上一满杯茶，一屁股坐进折叠椅，就像被万能胶粘住了。“资产办招人了，你听说没有。”我目不斜视的看着垃圾车开出去，漫不经心的回答“听说了”，“没报名？” “没有”。
他所说的资产办就是公司里特别开设的讨债公司，名字好听，叫什么资产清理办公室。听说去年他们轻松地讨回了几千万，于是自我膨胀，今年想招兵买马扩大规模。老婆怂恿我去，说物业公司保安这种活，是看门老头的专利，哪是你这样的青壮年干的？没出息。去资产办可以经常出差，也正好发挥你的口才，扔在这种鬼地方实在是把你浪费了。老婆还说，现在出差，每天补贴一百，省着点花还可以贴补家用。对于此事，我的态度很坚决————不去。我的理由是：去年的收成和今年不可同日而语，现在金融危机刚开始，每个企业都会有自己的困难，这个时候去讨债几乎就是与虎谋皮。再说，如今出差和过去不同了，每天的开销很大，对方单位看你不顺眼，哪还会管你的吃住，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倒贴几个。讨回钱还好说，可以提成，讨不回来怎么办，公司里肯定不会白养着我的，考核起来就不好办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小敏杂文—关系与讨债…2
姚瞎子沉默在那里，他一反常态。“你不是很羡慕人家出差的吗？你怎么不去？”我一边问着，还使劲的踹他一脚。“你知道什么，今年他们要考核了，一个季度一结帐。完不成任务，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再说了，现在金融危机，讨债难得很。”“你小子还有难的事情？酒桌上把人家灌迷糊了，要多少有多少。”“屁，现在什么都要凭关系，没关系，你就寸步难行。知道吗？原来发电机车间的那个郭痞子，屁本事没有，现在也去讨债，他为什么敢去？知道不？他叔叔是销售处的头儿。认识好些油炸鬼，这不，人还没出发，条子先到了。告诉他，拿着条子直奔地方，二十万等在那儿了。像我们这样的，无门无派，领导派你到一个不毛之地，就等着空手回家吧！”
小敏杂文—关系与讨债…3
姚瞎子的担忧不无道理，如今这年头，制度是摆饰，人情关系才是头一位的。在叶片厂我就写过一篇《论关系》的文章给老蔡。领导们不屑一顾，说我少见多怪，甚至有人说我自己不会做人，反倒说风气不好。
对于叶片厂的关系，我是看在眼里火在肝上。就拿工具室来说，里面的人算是和我关系不错，我去换锉刀十有*有新的。等人家去换，库管员一指地上的木箱子，“自己找”。木箱子里全都是废旧锉刀，在这堆垃圾中，什么都捞不到。除了这些，刀具、量具、专用器具，没有个把硬关系是拿不到像样的。
工具室的工作还算是叶片厂最规矩的，更厉害的就是磨刀房。那里有一帮老鼠，过段时间就要给他们送点点心什么的拉拉感情，否则刀具送进去不是没人管就是跟你搞得稀烂。经常是白刀子进去黄刀子出来，变了颜色的刀具一吃上去就起瘤子烧掉了。一把九十毫米的立铣刀至少三百块，经常是才用了一次，磨刀房出来就废了。到后来有的操作者自己亲自动手学着磨刀，还别说，有的人干出来的刀具比专业的磨刀工的活还漂亮，大家干脆都请他代劳。
工装夹具组就更不用提了，再熟的人进去都不会理你，有问题还要先把领导拉上，领导来了，还要给烟，坐下来好好扯一扯才能动弹。这个组里也就两个人，等你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扔下报纸开始忙乎，反正很忙，不买账。有的时候领导也不愿意出面帮忙说话，特别是像我这样的，领导们说我烟不烟茶不茶，不懂礼数，不会做人。我是个不抽烟的人，身上自然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实在没办法的时候，还是自己动手解决问题。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小敏杂文—关系与讨债…4
想求领导给点好活干干，那更是要好烟上着。所以一线的男士有几个被人称作汉奸的，他们的两个口袋里装着不同的烟，求领导办事拿高级的，工友们自己耍耍就用普通的对付。这种人虽说很让人看不起，但模仿者不断增加。有的人一面取笑别人是汉奸，一面自己趋炎附势。一根小小的烟卷，说它不是*，但它早已从思想上把*渗透到了社会的每一根毛细血管。有人说，中国是礼仪之邦，中国人最讲礼。没有礼，社会秩序就会乱，就会没有尊卑，没有区别，更没有文明。我每次听见这样的调调就不由得浑身颤栗，难道我们几千年的文明，就是用这种礼维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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