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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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看于无，埋下头，去瞧桌上的于无刚刚瞧过的那份求职简历。

　　天啦，我的命运就要操纵在这个酒鬼手里吗？

　　于无心里再次绷紧了。不知道他的身份究竟是高管还是老板，于无也不说话，耐心等着。那人一手抱头，把简历看得很细，有那么一小会儿，于无发现他两眼眯缝，嘴角歙动，可能是在打盹儿。

　　真好。于无心说，一边是张弓搭箭随时开射，另一边却是轻松愉悦白日梦游，世界真美好。

　　趁机拔他鼻毛不知道会怎么样？

　　男人猛一抖身，醒了，问于无：“对工作地点有要求吗？”只要你不把我派到火星上去，给钱去哪儿都行。已经走投无路的于无朗声答道：“没有。”

　　“做这行多久了？”

　　“十，十……多年吧。”于无对自己再次口吃感到懊恼，马上补了一句法语：“Pierre　qui　roule　n’amasse　pas　mousse（滑石不生苔）。”常改行是发不了财的。

　　男人愣了一下，以为他在讲地方话，抬起头看他。

　　没有谁喜欢自说自话。于无被他的注视所鼓舞，之后开始阐述对于工作的看法，自己的工作经验，以及上手之后的目标和计划。他实在是憋得太久了，准备用滔滔不绝的演讲抒发自己的心情，讲完之后拂袖而去。然而刚刚开头，坐在里面的方小姐就用尖利的嗓音打断了他：

　　“凌总，这位刘小姐也是来应聘的！”

　　“哦。”被称做凌总的男人仿佛得到解脱似的，立刻站起来，回过头盯着后来的女孩看了一阵，眼神发飘，一个问题也没有问，直接说：“你们和我一起去平岗。”语气坚定，不容辩驳。随后叫抱孩子的女人，“走啦。”抱孩子女人立刻叫与她同来的男子：“小马，拿上东西，快走！”

　　中途于无曾想过逃走，当他在地下停车场看到凌总的车之后改变了主意。那是一台黑色的高档车，像个钱箱似的卧在地上。于无傻傻地站在旁边等着上它，凌总一指远处：“你们坐另外一台。”那是一辆面包车，小马开的。女人则抱着孩子直接上了凌总的车。于无跟着刘小姐走向面包车的时候，忽然想起刚才在楼门前见到的那场冲突，也不知道地面上的那些人怎么样了。虽然不该操这份闲心，可还是有点后悔错过了一场热闹。

　　司机小马和刘小姐一见如故，两个人聊得蛮开心，车开出去没多远就攀上了老乡。于无却还有些问题不明白。平岗他知道，那是本市的最边缘，本地手机一不留神就转为长途的地方。

　　“我们去平岗干什么？”他问小马。

　　小马正和刘小姐讲得高兴，被他打断，有点不开心，但是忍住了没表现出来：“这边是总公司，那边是生产基地，我们差不多每天都要过去。”

　　“咱们公司有多少人呀？”于无问。小马没有回答他，让过一个超车的，于无看了看，发现凌总的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刘小姐问：“凌总是负责什么工作的？”

　　小马对她的问题来了兴趣，马上笑着回答：“负责全面工作。他是大老板啊！”

　　于无赶紧接话：“确实有个老板样儿，一看就长着挣钱肌。”车上两个人却都不再说话，只有发动机的声音嗡嗡做响。

　　车到平岗，远远看见路边楼顶上竖立着四个红色大字：美尔斯旺。驶进一片开阔的厂院，停在办公楼下，小马让他们下车，自己开走了。厂院里两排崭新的生产厂房，排列整齐，看上去规模不小。从敝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成排的生产设备，没有开工，应该是处于新建阶段的企业。于无和刘小姐对视了一下，露出会心一笑。

　　凌总的车已经停在楼门前。走进一楼，几间办公室进进出出不少人，都在和抱孩子的女人打招呼，一位年龄大点儿的妇人已经抢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没有见到凌总，也没有人前来接待。于无冲小刘使个眼色，两人朝二楼走，在楼梯上，女孩说：

　　“这家公司不太正规啊，管理真差劲。”

　　于无想了想，说：“这正是他们需要我们的地方。”

　　二楼一侧是个大通间，并排几大溜办公卡位，空空的没几个人，大多在埋头做事。靠窗有椭圆形的会议桌，于无招呼刘小姐坐下，打算和她聊聊，还没开口，一个小伙子走了过来，高声打招呼：“于先生！刘小姐！刚才我在面试，没能及时迎接你们，多包涵多包涵。”正是在人才市场收于无简历的那个小伙子，现在于无知道了，他叫伍成博。

　　小伍看见他们，很是有点欢天喜地：“之所以让你们先去总公司，就是让老板看一下行不行。怎么样，还好吧？”小刘没说话，于无含糊着说：“还好。公司的工作氛围非常好。”又说了一阵关于工作的事，小伍话题一转，说：“二位带证件了吧，麻烦把证件让我看一下。”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5　入职
5　入职

　　小刘立刻打开随身的提包，掏出一大堆证件以及复印件来。于无坐着没动，心里想：我两手空空，拿什么给你？

　　伍先生却盯着他，脸上露出微微笑意。

　　于无知道自己必须找个理由解释说明一下。他想起自己的学历证明、专业资格证之类的东西似乎还放在伊藤那儿——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他也不能确定，那些东西是不是已经像垃圾一样被丢掉了。他想了想，决定使用搬家的借口：

　　“嗯，是这样……”

　　“凌总！”伍成博的目光跳过他的头顶，招呼了一声。

　　面无表情的凌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和小刘的身后，见小伍问候，停下来问道：“怎么样？”

　　伍成博把眼前的两个人都看看，咬了咬嘴唇说：“两个都不错，要说工作经验呢，是这位先生比较好。”

　　于无和刘小姐两个人眼巴巴瞧着凌总，等他决断。凌总想也不想，说：“两个都留下喽。”转身要走，小伍在后面追着问：“凌总，那您看我什么时候可以离职？”

　　凌总猛地转回身，脸上掠过一道冷光，瞬间恢复平静，悠悠地说：“交接手续办好，你就可以走。”用手指指刘小姐，“你，跟我来。”

　　瘦弱娇小的女孩慢慢站起来，茫然地看看于无和伍成博，跟在凌总后面，与他的胖大身躯相映成趣，如同旧社会不知嫁与谁人的小媳妇一样顺从无助，上三楼去了。

　　于无目送她走远，回过头来看伍成博，见他脸上变颜变色，嘴里嘟囔道：“老板好色，他的运气会衰下去……”突然意识到在于无讲这样的话不合适，连忙岔开话题，赞许于无的工作能力，向他介绍公司概况、组织机构、主打产品、投资方向，言谈话语之中，一再流露出让于无快些接手、他好早点离开的意思。于无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人地两生，没好意思马上问。

　　时至中午，小伍带他去食堂吃饭，几百人一同用餐，餐具桌凳都是新的，伙食搭配也算不错。于无饿了，大快朵颐。小伍告诉他：公司包吃住，待办完入职手续后给他发饭卡，吃多少记卡上就行。这一条非常符合于无的心意。

　　饭后午休，小伍把于无带上自己的宿舍，是楼上的一个单间，有空调，有四人共用的洗手间，都是公司的管理层，条件蛮好。宿舍后面正在平整土地，说是准备盖干部楼。小伍说：“我走以后，这宿舍让给你用，里面的东西都归你任意支配。宿舍管理是咱们的职权范围，你可以任意调整安排。”于无点点头，没吱声，注意到小伍的行李箱已经打包完毕，随时可以提起来就走，像行军打仗一样。

　　下午，小伍的动作更加迅速，为于无单独办理了入职手续，告诉他主要的注意事项，至于缺少证件照片，小伍说：“以后你自己一定要补齐，别人再接手你的工作会查的。”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交接清单来，看样子也是早已打印好的，下面注明了近期需要完成的紧要工作，小伍指着其中几项：

　　“这些都做完了，只是写在这儿提醒你。”

　　他按着清单，把需要移交的物品一样一样向于无清点。东西不算多，而且大部分是新的，于无一边接手，一边心里犯嘀咕，看伍成博急切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辞职呢？是有了更好的发展还是……别的原因？”小伙子不答，却指着桌上的传真机问于无：

　　“都清楚了吧？”

　　于无其实心里还糊涂着，看小伍这么忙着要走，突然想：这难道是一个机会？让走投无路的我峰回路转么？就点了点头。小伍高兴了，立刻拿过交接清单，催于无签字。于无嘴上说：“这也太快了……”手上却把字签了。

　　“我去找凌总签字。”小伍匆匆忙忙逃也似的走了，把于无一个人放在办公室。过了一会儿，他跑回来，说：“凌总在休息，我再等等。”然而他并没有等的耐心，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屋里转了几圈，突然一拍脑袋，“何总在啊，我去找何总！”杨峥小说777y@慌慌张张跑出去，兴冲冲跑回来，告诉于无，“何总人不错，真给签了，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何总帮忙，他是常务副总，除了凌老板，公司他最大。”

　　于无点点头，找出公司组织机构图，埋头研究。小伍又跑出去，十几分钟后哭丧着脸回来：“他们说凌总在家，必须凌总签字，我还要去找他。”接着又跑出去了。

　　于无被这小伙子这阵子的忙活搅得头昏，心想没个好体格还真跑不下来，走过去想掩上办公室的门，自己一个人静一会儿，手扶到门把手上，却发现关不上，有股力量正在门外朝里推。他把门一拉，外面那力道唰地撞进门来，仔细一看，是个白白胖胖的女孩子在外面推门。

　　看见于无，女孩子并不认生，点点头，推门进来，看看没有其他人，自己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于无跟在后面，问她：

　　“您在这家公司工作啊？”

　　女孩笑：“嘻嘻，我不知道。”

　　“那你也是来应聘的？”

　　女生低首，又笑：“嘻嘻，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于无不知从哪闯进来这么一位怪侠，摸不清底，正要再问，有人敲门，过去一看，是刘小姐站在门外。于无请她进门，刘小姐见屋里还有个女孩，稍微愣了一下。为了撇清关系，于无恶声恶气问白胖女孩：你到底是干嘛的？！

　　“我来找林总。”女孩看又来了人，不再和于无开玩笑。

　　哪个林总？于无低头去小伍桌上查通讯录，确实有个林程，是东北分公司的负责人，印的联系电话是辽宁那边的号码。他在这儿么？

　　刘小姐在旁轻声问：“你找的是凌总吧？”

　　女孩说：“对。”杯子一放，起身走了，如同她进来时一般随意，毫不拘谨。留下第一天进这公司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于无苦笑着自我解嘲：“我耳朵不好使。”

　　刘小姐陪着笑，道：“也不能那样讲，我看你耳朵好灵呢。听说，你已经留下来啦？”

　　听说？听谁说？应该是伍成博了。进公司的第一天，他们还来不及认识其他更多的人。

　　于无坐下来，懒懒地说：“管他呢，先填饱肚子再说，吃住不要钱，看看情况啦。怎么，你不想留下来？”

　　刘小姐说：“我家里还有事需要处理呢，而且还有别的公司也邀请我，对比一下再做决定。”

　　“凌总找你都谈了些什么？”于无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很唐突地直接问了出来。

　　刘小姐倒也不对他隐瞒，说：“他可能喝醉酒了，进到他办公室，他坐在沙发里睡着了，什么也没谈，一直在睡觉，打鼾打得好响，隧道里过火车一样。”

　　于无想像那个场面，不由得直起腰身，收起懒散模样，问：“那你呢？”

　　刘小姐又笑：“我能怎么样，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傻坐了半天，等到伍先生进去找他签字，我就出来啦。”她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转车走好远，先走啦。”她伸出手来跟于无握手，“能见到你是个缘分，预祝你工作顺利。”

　　局面完全被这姑娘掌握，于无一时间手忙脚乱，拉住刘小姐的手，他吭哧了半天，想起一句话来，半真半假：“其实我也不想留下，担心他们是拐卖人口的，为了保护你，我才来这儿。相信我，我是好人啊。”这话听来暧昧，刘小姐仍是满面笑容，并没有做出恼怒的表示，这在无形中为于无壮了胆，他送刘小姐出门的时候，嘱咐再嘱咐：

　　“你可一定要回来呀。”

　　只是这时，他完全拿不准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小伍终于办完了全部离职手续，于无送他出门，才想起曾有个白胖女孩到他办公室，不知是找林总还是凌总。伍成博听完他的介绍，淡淡地说：“是找凌总。那是他的女儿凌玲，可能大学快毕业了吧，没什么事儿，总跑来玩。”

　　于无逗他，小声和他开玩笑：“那她为什么闯到你办公室里，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小伍显然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说：“我要是娶这么个女孩，少奋斗一百年！开着敞篷跑车啃猪蹄儿，太爽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呢？”于无突然再次发问。

　　“呃……”伍成博的眼珠咕噜咕噜地来回乱转，显然不想被于无抓到尾巴，沉吟半晌，他最终说，“我身体不好。有些事跟你讲也讲不清楚。以前我搞过审计，帮着别人查账，然后让人打了一枪，打在这儿。”他指指胸口，似乎那地方确曾存在过一个浑圆弹孔，满脸严肃，不像是说谎。“差着一点儿，没死成，捡回一条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不懂得给别人让路。在这地方，你不能挡别人的财路，你挡了别人的财路，你就得死！”

　　他最后这个死字，发音咬得特别重，于无听了，不觉凛然。

6　　　BOBO
6　　　BOBO

　　小伍走后，于无接手了他的工作，没有在大厅的卡位里坐，单独有间办公室，每天忙忙碌碌，日子过得很快。对比在电话亭遭雨淋、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时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无觉得挺知足。唯一盼望的是第一个月工资快点发下来，那样凌总就是他的大救星。头几天事儿特别多，忙得顾不上去厕所，等到憋得尿泡都快爆掉了才想起来，冲进卫生间时，听见隔壁有女声在唱：

　　“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

　　音质清亮，字正腔圆。于无竖着耳朵听半天听不出是谁，只能欠腰弯身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完，出来洗手，有意无意向隔壁一望，却见唱歌的是保洁员阿姨，正把抽水马桶擦得纤尘不染。

　　嗯。于无想到，下一步搞员工考评，阿姨应该是优秀。做事积极主动认真，而且心态特别好。他跟着凌总来的那一天，在一楼见阿姨帮凌总老婆抱孩子来着，跑进跑出的，非常热心。跟她比起来，自己做的还真是不够呢。

　　这么想着，朝窗外望了一眼，却见一个女子拖着衣箱朝办公楼这边走过来，仔细看看，是刘小姐。急忙跑下楼去，迎亲似的接进门：“你能来，真好！”

　　刘小姐冲他笑：“我猜到你一定会来接我！”

　　唔？这么有自信？

　　于无帮她安排宿舍，办入职手续。填写员工档案的时候，于无发现，看上去比他年轻很多的刘小姐，竟然与他同岁，而且比他还大着几个月，真是妖精来的。婚否一栏她填了一个小横杠：“－”。这算是结婚还是没结婚呢？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