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5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梁瑶之地本为天下之中，南临青州，若是寻常往来不过月余便已足矣，然白骆凡领着妻女一骑车马南下，竟是由春走过了夏，秋日里才进了栗川，可这南国之滨却又哪里能看得出半分秋色。
怀胎已近八个月的清颜身子十分沉重，一身烟色纱衣倒将她面上光华敛下几分，这一路虽舟车劳顿，然此时看来，清颜倒是不见清减，反而丰腴精神了许多，眉眼间的光华，也是从前少有的。就着丫头的搀扶走下轿子，抬眸处门楣高广，又觉此地静谧不似闹市，不禁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正往这边走来的婆婆。
“颜儿，这是故人之所，两国交兵这栗川城里自然乱了些，所以咱们就不住客栈了。”臧凤儿拉着清颜的手，顺势看向适才扶清颜下轿的小丫头，一身淡粉罗裙尖尖的瓜子脸，十分清爽的模样，不觉生出几分好感，“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江宛儿，是这石园的婢女。”灵动却不失本分的声音更让臧凤儿多了几分好感，不觉笑着吩咐：“日后你便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婆婆不会亏待你的。”
江宛儿恭敬应是，便十分乖巧的站在清颜侧后微微托起她的胳膊来减轻她站立的劳苦，只是心中疑惑，明明是身怀六甲的妇人，怎的未挽发髻还称呼小姐？但这也不过是心里一转念的想法，她不过十四五岁正无忧的年纪，遇事又哪里会想许多呢。
臧凤儿本是摆夷人，祖籍青州麓城，是以白氏夫妇对这青州郡绝对称得上熟悉。而这同麓城相距不远的栗川，自然也有些早年的朋友，所以借住这处十分精致的宅院，清颜也不觉得奇怪。
孕妇自来嗜睡，虽急于探听煜之的消息，然终归没能抵挡浓浓的睡意，白骆凡派人打听清楚了如今栗川的形势刚要让人去唤清颜，却见爱妻面带几分无奈的走进大厅，对他摆了摆手，不觉面色一暗命众人退下。
“老爷，若是那煜之……他始终放不下心结，咱们该怎么办？”本是早就该放下这些儿女情长纠葛乐享天命的年岁，也怪不得豁达性子的臧凤儿会愁上眉头。
听了妻子的担忧，白骆凡也不禁叹了口气，“咱们也逍遥了这大半辈子，要不是从前未尽父母之责对若卿的疏忽，也不至于让颜儿自小落于贼人手中受尽苦难，就当是弥补咱们做父母的不称职吧，终归还有机会做个好外公、好外婆不是么？”
这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让臧凤儿有些哭笑不得，嗔怒着打开白骆凡来抓自己的手，问道：“傅生出去打听了些什么？煜之现在在哪呢？”
闻言，白骆凡面上却又是一暗，“成煜之如今并不在栗川，数日前南诏兵突然退出了太古，故布疑阵，他带兵在太古城外同南诏军僵持。不过据说，如今南诏阵前指挥的，并不是那位天香公主的驸马爷，是一位新将。”
“不在栗川？这……也能算件好事儿吧，颜儿不是说，那南诏的驸马爷，就是纳兰青的大儿子，原来的玄麟帝。”
“纳兰青此人心机太深，不可小觑。不过他不在，倒也能给咱们一个了解局势的机会，别想那么多，你家相公我不是早就说过，天塌下来把大个子都砸死了也有我顶着，怕什么，你们妇道人家只管没心没肺去！”明明是插科打诨的无赖话，却偏偏让人觉得心安，臧凤儿只娇嗔着瞪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这么多年他都没让她操心过，这一次，她自然也会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丈夫，毋庸置疑。
满心温暖的臧凤儿十分乖巧的依偎着丈夫宽厚的臂膀往后院走去，临出门前，突然想起些什么，忙问道：“对了，辰烨那孩子呢？”
十分不满的将妻子的手放回自己的胳膊上，白骆凡不容置疑的继续往外走，只是状似无意的回答：“进了栗川便说要去打探消息，这会儿还没回来吧，傅生说他们没往一起走，别总是担心了，丢不了！”
~
一路南下行程虽不急不缓，可旅途劳顿加上孕妇嗜睡易疲乏又是满心担忧，清颜这一路并没有十分留心沿途事物。在这栗川城真正安定下来，撇开最初水土不服所带来的不适，等她真正有力气去了解这南疆风俗时，正赶上此地盛事盂兰盆节。
中原之地七月半有中元节，到了这南疆便称作盂兰盆节，而其间风俗热闹自是同中原不同，所谓的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由此便可见一斑。
在清颜的央求以及大夫的肯定下，再有一个多月便要生产的清颜，才得了这出门看热闹的机会。由白傅生同宛儿并一个预备在府里的稳婆吴嬷嬷陪着，婆婆几番叮咛才放了清颜出门，而他们夫妻俩，在这暌违已久的盂兰盆节，自有老友旧事相伴。
出门的时候天还早，轿夫虽走得十分平稳，到得这城中将举办盂兰法会的千叶湖时，确实是早了些。左右闲来无事，清颜便领着宛儿进了旁边的一家绸缎店，想要挑选些衣料，让女红娴熟的宛儿给孩子做衣服。
说起女红针织，清颜同臧凤儿一般，都是个拿针都会累的主，可这一路走来做婆婆的也备下不少孩子的衣物用品，在栗川安定下来，宛儿又是个好手艺的，婆婆不免又买了许多柔软的布料给孩子做衣服，只是这份准妈妈的幸福心情，远离了天京城内的纷扰，清颜才开始慢慢享受起来，沉溺其中。
两人挑了一会儿，宛儿看清颜面露疲色，便十分体贴的提议往对面的茶社去歇歇，等天色再晚些也好看那千叶湖上的景致。清颜也确实是累了，这一路相处下来跟婆婆外公一处，那早些年掩藏起来的小儿女娇任之态都被惯了出来，听宛儿如此提议，便十分欣然的应允，吩咐白管家将那布料拿好，在宛儿的搀扶下往对面一家千叶茶社走去。
南疆潮热，虽避开了晌午毒辣辣的日头，可这傍晚日落时升起的地气，也不可小觑。清颜毕竟歇得久了身子不便动弹，不过才从那绸缎庄出来几步，便觉头晕，幸好宛儿同吴嬷嬷扶得稳，一个晃神定下心来，冲两人安慰一笑，却是提步往那茶社行去。
“清颜——！”
隔着沸沸人声，一声并不十分清晰的高喊零零落落的传进清颜耳中，她诧异的向那声音方向望过去，却并未见到熟悉的人影，心下疑惑，然此刻着实有些力不从心，只好顺着嬷嬷的搀扶，往前行去，只是心中不免奇怪，难道……是煜之回来了？不过旋即摇头，似是自嘲的笑了笑。
清颜自顾盘算着自己的心思，两边有人搀扶也不用担心脚下，只是这般三心二意的走着，没发现身边两人突然停下的脚步，自顾往前行，却被眼前赫然出现的胸膛惊得下意识后退，没顾得上惊呼便已经被身边人扶住，诧异抬首，正迎上苏辰烨无奈的笑容，惊吓未落，先换了一脸娇嗔，怒道：“哎，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
苏辰烨自入栗川便没了踪影，吴嬷嬷同宛儿自然不认得，只是听自家姑娘这话里甚是熟稔，便也放下了防备。
“又哪里有这样心不在焉走路的？清颜，你果真是恃宠而骄了啊！”苏辰烨说着，也不多逗留，便自顾先行一步进了那茶楼，跟小二哥几番打听寻了二楼的雅间，回头时，清颜已然由人扶着自顾往楼上去了。
透着宠溺的笑容里含着几分无奈，似是释然的松了口气，提步轻巧的追上了楼去。
雅间的位置很好，一眼望去可将那千叶湖以及湖畔的千叶桥尽收眼底，满眼碧波清漾，不由得让人心神舒爽。
“辰烨，你去了太古么？”摆设精致的雅阁里，只剩了清颜并苏辰烨两人，缓缓饮下一杯热奶，清颜才貌似无意却又十分笃定的问道：“他……煜之他，什么时候回来？”
苏辰烨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全未听清颜的话，半晌，才恍若回神十分不耐的回了句：“我已经告诉他你在栗川，让他不要听信任何南诏军关于你的要挟，”说着，突然回头迎上清颜的目光，“所以清颜，咱们走吧，我回豫城，你跟婆婆他们去塞外，不是很好么？”
一直以来，对于清颜的决定，白骆凡夫妇都会无理由的支持，而一言未发跟随南下的苏辰烨，对这个决定也都未知可否，只是如今他突然露出的这种反对意见，平白让清颜觉得不安。
“是不是煜之出了什么事儿？他受伤了么？”心绪的突然起伏带动清颜的眉头一蹙，只觉腹间闪过一丝揪痛，稍纵即逝，便又将精力都放在了苏辰烨的话语上。
苏辰烨只顾着躲闪，并没有注意到清颜的不适，只是挣脱了清颜的手起身走到一旁窗前，随意道：“没有，他好得很呢！”
“你是怕……他不要我？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呢？再不济……”清颜以为，苏辰烨是怕煜之像在天京那般丢下她，他虽不清楚这其中详细究竟，却知道是成煜之将清颜丢在了天京，“你娶了我呗，就当圆了当初苏伯伯的心愿嘛！”
同苏辰烨一处，清颜从来都是随性无拘，甚至模糊了性别概念将他当做挚友，才能如此说笑。
不同于以往的惊恐，苏辰烨此时却突然一脸柔情的压低身子凑近清颜，在她诧异的目光下欣然道：“这样正好，我也正有此意呢，不如咱们现在就回去找婆婆外公点头，反正我也唤了他们二位这么久的婆婆外公，一点都不见外，你说他们会不会很高兴呢？”
触电一般毫不犹豫的推开苏辰烨，清颜慌乱的摇了摇头，看怪物一般看着苏辰烨，“你吃错药了么？我可是有妇之夫！”觉察到哪里不对，忙补充道：“呸呸呸！有夫之妇！”
这茶楼的雅间，不过是垂着半面竹帘用木隔断跟过道隔开，并不十分隔音。
两人正笑闹间，苏辰烨的目光却突然凝在那花纹繁复的窗棂上，清颜诧异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在那细密的竹帘后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而目光下移，却是一袭白衣，锦绣云纹的银边十分细密，倒将那白衣更显出几分尘俗味儿来。
没来由的，清颜觉得心慌，紧紧抓住苏辰烨的手，不自觉的后退。
只见回廊上，那白衣男子身边突然来了个紫衫女子，同他几句寒暄，声音十分清越，却让清颜的脸，更白了几分。那两人寒暄过后并没有离去，而是相携往清颜所在这雅间近了几步，低低道了句“打扰”，便缓缓掀开了那本就垂得不低的竹帘……
白袍清逸的男子，星眸含笑，那无法掩饰的眼神中略带隐忍，却恰好柔化了眉目的刚毅，挺拔的鼻梁下恰到好处的嘴唇，没有太薄或太饱满，而那眉目间与生俱来的贵气，更让人不忍侧目。
不同于清颜的愣怔，苏辰烨反手将清颜的手紧紧握住，浅笑着开口道：“李兄，真巧啊！”
作者有话要说：2012。02。012012。02。15的主题榜，多久没上榜了捏？
好久了……
鸡血一下，争取完结！

　　一心回护何曾异
“苏兄，确实巧！”李亦坤随性一笑，毫不客气的同身边女子一道进了雅间，看着清颜。
苏辰烨不露痕迹的将清颜挡在身后，笑着同李亦坤身边的女子打起了招呼：“叶姑娘……不，瞧我这嘴，如今怕是该尊称一声李夫人才对吧？”
李亦坤身边的女子笑容婉约，一双柳叶眉下微微翘起的丹凤眼如蕴水波，格外温婉，听了苏辰烨不甚端庄的话，却也未知可否，微微福身施了一礼，笑道：“苏公子说笑了。”
“哪里哪里，当年若不是李夫人心有所属，叶大人定会应允家父的提议将叶姑娘嫁给在下，只是如今抱得佳人归的，还真是李兄，恭喜二位啊！”苏辰烨说话时似有若无的袒护，将清颜挡在身后，然而李亦坤灼灼的目光，又哪里是他挡得了的。
听着苏辰烨貌似无意的说笑，清颜诧异的将目光投向李亦坤身边的紫衣女子，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清晰的名字——叶紫，梁瑶郡郡守的小女儿，昔日豫城内她同苏辰烨一道曾远远望见过一次，只是时间久远，早已没了印象。
苏辰烨自顾左右而言他，然而李亦坤，似乎没那份心思，同叶紫一般跟他周旋。目光坦然的望向清颜，不容置疑的开口：“清颜，见到二嫂，难道不问声安么？”略带低沉的话语，平白多了几分威严。
深深吸了口气，清颜推开苏辰烨的遮挡，没了那份遮掩，八个多月的身孕显露无疑，她明显接收到李亦坤眼中的震惊，却只能让自己更加镇定，僵硬的扯动嘴角躲开李亦坤的目光，笑着看向叶紫，象征性的福了福身子：“清颜见过二嫂。”
叶紫尴尬的对清颜笑了笑，忙上前扶住她的手，十分亲热道：“妹妹如今身子沉重，哪里还需要这么多礼数。”
这话说完，清颜尴尬的笑了笑，方寸大小的地方，一时间静谧非常。
窗外，人声突然沸腾起来，四人循声向窗外望去，只见并不十分漆黑的夜空下，灿烂的灯火点缀了整个千叶湖，一朵朵精致的莲灯伴着湖水飘向远方，承载了满满的思念。
“要我说，嫂子才是多礼了，”苏辰烨拉着清颜的手顺势挣脱叶紫的束缚，笑着让清颜将身体的重量靠在自己胳膊上，“清颜如今身子不便，苏某跟李兄虽异地相逢十分欣喜，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先送了清颜回府，改日再登门谢罪，如何？”说着，扬声向门外便唤吴嬷嬷同宛儿进内，扶了清颜便要向外。
苏辰烨如此直白的告辞，二人也不好相拦，然而亲疏之间，叶紫觉得自己的相公同小妹似是更近，然而看着不动声色的李亦坤，一时留也不是，送也不是，十分尴尬。
“清颜，如今上将军不在栗川，虽有苏兄护你周全，可这身子不便，还是少出门为好。”李亦坤自顾坐下斟了杯酒，全不看清颜扶着两人僵在门口的身影，继续道：“这栗川毕竟不比天京豫城，多得是外族之人，南诏细作亦不在少数，我跟你嫂嫂不过路过此地，今夜就走了……”说着，满满饮下一大杯米酒，绵密醇厚，这南疆的酒甜味太过，总比不上烧刀子，想着李亦坤不觉摇了摇头。
质疑的扫了苏辰烨一眼，触到叶紫担忧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回身不容拒绝的带着清颜离去，丝毫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苏辰烨虽不了解事实的全部，可陶然庄里青娘同清颜之间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这李亦坤夫妇俩所来为何，他不得不提防着，自然，还是少接触为妙。
看着清颜缓缓离去的背影，叶紫担忧的拿下李亦坤手中的酒杯，却被他反握在掌心，“我没事儿，毕竟她还是我的表妹，自小一处长大最亲密的妹子，我总不能为了母亲的大业……把她再置于火坑吧！再说……成煜之一直喜欢她，定会待她好的。”
明明是至亲之人，却成陌路，李亦坤挽着妻子的手离开茶社，看着千叶湖上星辉点点的莲灯飘摇而去，不禁生出个念想：倘若南朝仍在，大哥仍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清颜便会是他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他们之间会有另一种可能……
然而念想终归只是念想，南朝灭了，他们只能坠进永无止境的深渊，挣扎毕生。
“相公？”看着李亦坤突然飘忽的神色，叶紫突然生出几分惶恐。
回过神来，李亦坤将妻子拥得更紧了几分，粲然一笑，相携没入了滚滚人流。
~
自栗川向南百余里外，山势趋缓平原渐露之地，曾经热闹繁华的太古城，此时凄凉寂寥之色，丝毫看不出它昔日的繁华。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空城，卫军驻于其北山丘，南诏军驻其南，对峙已有两个多月。一批一批的探子回报太古城内无异，却更让成煜之笃定了那城中有异。不是他多疑，只是平白无故弃城退兵，太过诡异。
军营中，十余骑兵士尾随将军而回，面上忧愁不减，让原本在军营中翘首的兵士们沉静下来。越过众人，成煜之策马回到帐前，直接进了大帐，等在军帐外的士兵，都不由松了口气。
“将军，栗川这几日送来的信件。”留守军营的成安没有半句废话，将需要批阅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