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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语书年-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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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吃惊,看向一旁。
任姬衣饰素净,见我看她,微微低眉。
“主公。”郭夫人坐在榻旁,柔声唤道,“少夫人带着孙儿来见主公。”
过了一会,魏傕才睁开眼。
“舅氏。”我上前,向他行礼。
魏傕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像应了声,疲惫而无力。
他看看我,片刻,看向阿乖。
我忙将阿乖抱前:“舅氏,小儿满月了。”
魏傕看着阿乖,脸上露出和色,伸出手。
郭夫人将阿乖从我怀里接过,抱到他面前。
魏傕抬手,抚了抚阿乖的脸,又伸向她的手。
阿乖已经有了些力气,魏傕的手指才伸到手心,她就稳稳捉住。
魏傕笑了起来。
我有些讶异。自从前年嫁来,我见过无数次魏傕的笑,深沉的,开朗的,皮笑肉不笑的,难以捉摸的……可是这回,他浑浊的眼睛微微发光,竟是从未见过单纯。
“啊……嗯?”魏傕看向我,张口道。
我愣了一下。
魏郯又说了些不知什么,我仍然不明,看向郭夫人。
郭夫人似乎已经见惯,神色无改。
“主公是问孩儿是男是女?”她看看我,和声问魏傕。
魏傕摇头。
“主公是问乳名?”郭夫人又问。
“嗯。”魏傕点头。
我笑笑,道:“禀舅氏,乳名阿乖。”
魏傕似乎想了想,少顷,微微颔首。
“啊……啊?”他又看向我,张口道。
我看向郭夫人。
她亦是不解:“主公?”
魏傕重复一遍,见我们仍是听不懂,突然重重“唉”了一声,伸手将郭夫人推开。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手扶住郭夫人,一手稳住阿乖。
“主公!”郭夫人将阿乖交还给我,无奈地皱眉。
魏傕背过身去,闭起眼睛。
郭夫人又劝几声,魏傕动也不动。
“少夫人回去吧。”郭夫人转回头来,对我说,“主公已见过你母女,亦只好这般。”
我颔首,再行过礼,抱着阿乖离开。

魏郯夜里回来,听说了此事,皱眉道:“父亲如今喜怒不定,日后再去见他,抱好孩子便是。”
我答应下来。
他想了想,道:“父亲那时,怕是要问阿乖取了大名不曾。夫人先前找的那些字呢?”
我了然,将一叠纸取出来:“在此。”
坐月子很是无聊,取名字的事就成了我每日最忙碌的。
我翻书查字,引经据典,看到好的就写在纸上,等魏郯商量。不过他太忙,我不忍心再拿这些事扰他歇息,便一直拖了下来。
魏郯拿着那叠纸,慢慢翻看,一个字一个字跟我讨论。
说来奇怪,他平日里什么事都很有决断,可是为孩子取名就像个斤斤计较的妇人,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草头不好,我女儿怎可是个草头?”
“娴?往街上喊一声,应的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这个更不好,我女儿本来就生得好看,用什么比作美玉比作美女?”
……
我再也受不了,把一叠纸全扔到魏郯身上,冷哼:“既然都不好,夫君自己来。”
魏郯一脸吃瘪的样子。他想了想,眼睛忽而一亮,把阿乖抱过来。
“女儿,自己来挑。”魏郯一边说一边把那些纸拿到阿乖面前,一张一张给她看,“这个如何?嗯?不喜欢?这个?”
我哭笑不得:“她又不认字。”
“那可难说,”魏郯一脸宠溺,“我的女儿。”
阿乖睁着眼,似乎对眼前的东西很好奇,手指沾着口水,突然,往纸上抓了一下。
“不能吃!”魏郯连忙阻止,待扯出来,只见皱巴巴的角落里,一个“谧”字沾着浅浅的口水印。
魏郯:“……”
我:“……”
“这个字,夫君方才不是说都懒得说?”我看着魏郯发亮的眼睛,觉得不妙。
“那有何妨,女儿喜欢。”魏郯笑道,好像刚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心满意足地摸摸阿乖的脸,“谧,我女儿果然慧眼。”



、满月

魏傕对阿谧的名字并无异议。
魏郯将写着“谧”字的纸送到魏傕面前,告诉他这是为女儿取的名,魏傕看了一会,没多久,点点头,阿谧的名字就定了下来。
我出了月子;就不必再待在产房里。魏郯让仆婢收拾用物;我带着阿谧回到了主室。
魏郯依旧早出晚归,我回到主室;唯一担心的是扰了他歇息。不过府中找来的乳母温氏很是经验老道,经她指点;阿谧睡前吃了奶,能不哭不闹地睡一整夜。魏郯每夜回来,亲亲她,抱抱她,她也最多“呜”两声,然后接着继续睡。
其实;我很好奇魏郯近来都在忙什么。可自从生产之后;魏郯几乎不怎么跟我说外面的事,问王晖等亲随,他们亦不敢言语。
幸好阿元回过一次家,她回来,兴奋地告诉我:“夫人,父亲说,大公子如今是大司马了呢。”
“大司马?”我讶然。
阿元点头:“就在丞相病后,朝中文武拥立大公子为大司马,监理丞相之职。”
我看着她,好一会才回过神。
我想起魏傕初病的那几日,魏郯来去匆匆,阿元好几次告诉我,魏郯每日只歇息两个时辰。
心中有些后怕的惴惴。
拥立大司马,监理丞相,这样的事,不会因为他是魏傕的长子就会有多容易。他那时并没有告诉我只言片语,看到阿谧还笑得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他这样,当然是为了让我无所牵挂地养育阿谧,可我并不因此感到安心。
满月宴的事我也操心。
从前在长安,小儿满月是大事,父母无不请客操办。住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我跟魏郯提起此事,他却想了想,道:“过些日子再办不迟。”
我有些惊讶:“为何?”
魏郯朝魏傕的院子那边抬抬下巴,苦笑道:“父亲这般模样,如何请客?”
我说:“不请客也无妨,族中叔伯姒娣聚一聚,也算请过了。”
魏郯却不以为然:“我的女儿,怎可随便就算请过了。”
我哭笑不得,魏傕这般模样,一年半载也好不回来,莫非觉得不好看就拖着不请了?
“过些日子,此事我记着。”魏郯却没解释,搂搂我的肩头。
我看他神色疲惫,也没再问下去。

过了两日,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吴琨把吴皎嫁给了梁玟,而后,吴琨令大将钟恺领军二十万,从淮南出击,夺取河南。
魏郯没有离开雍都,令孟忠、许寿镇守河南。一连几日,他都没有回府,只留下从人,说府中有事可直接派去传话。
我闻得这消息,心中不惊惶是不可能的。二十万大军,对于新败的魏氏而言无疑气势汹汹,并且,这消息里面没有裴潜。
他是都督,吴琨如果用他,我会为他性命担心,而没有用他,又是何意?
我坐立不安,想打听清楚,却无从相问。
再过两日,我去探望魏傕,忽然见到王据正出来,心中一亮。
“王公。”我将阿谧交给乳母,微笑上前。
王据看到我,讶然,随即行礼:“少夫人。”
我还礼,毕了,道:“王公何往?”
“某方探视丞相,正要告辞。”王据道。
我莞尔,说罢,望望庭院,“王公何必急走?今日风和日暖,府中亦有新茶,王公不若且坐一坐。”
王据看着我,似有了然,行礼:“夫人款待,某却之不恭。”

我让乳母将阿谧带回去,让阿元烹茶,与王据在堂上对坐。
茶汤在釜中“咕咕”滚动,白气配着堂外的初春的光景,甚是惬意。
“妾记得上回与王公对坐,还是在骐陵。”我看着王据,道。
王据微笑:“正是。”
我将一盏茶亲手斟好,让阿元呈到王据案上:“妾记得彼时,王公一席话,如清水濯虑。”
“少夫人过奖。”王据谦道,说罢,又道,“某闻夫人得了女君,还不曾贺喜。”
“多谢王公。”我苦笑,轻叹:“王公不知,小女出世,又逢战祸,正是妾心中所忧。”
“哦?”王据抚须,道,“少夫人可是忧虑江东之事?”
我颔首:“妾自从生产,日日只在府中,眼见夫君忙碌而无以分忧,实在惭愧。”
王据微笑:“少夫人实不必忧心,以某看来,江东之事,大公子胜券在握。”
我心中一动,看着他:“此话怎讲?”
“少夫人可知大公子新安三郡之事?”王据问。
我颔首:“知晓。”
王据道:“某冒昧,以少夫人之见,彼时吴琨手握少夫人及四公子,梁玟若要价河南,丞相应允否?”
我想了想,我并不见得重要,若是魏安,要魏傕拿整个河南来换,恐怕他再心痛也会答应。
“当会应允。”我道。
王据道:“新安三郡,方圆不足千里。夫人可曾想过,梁玟为何只要了此地?”
我摇头。
王据缓缓道:“河南虽大,平原无际;梁玟虽新胜,而兵卒不足,车马步战,亦非南方军士擅长。新安三郡虽小,山泽险要,水路交错,乃是易守难攻之地,此乃其一。”说罢,他将案上盛果脯小食的三只小盘移到面前。
“夫人请看,”王据将小盘一只一只摆作“品”形,“魏、吴、梁。”说罢,将一只茶杯放到中间,“新安。南方要到北方,荆州要到江东,自古走新安最是便捷,此为其二。”
我看着那些盘盘杯杯,瞬间了然。
新安为通衢之地,易守难攻,梁玟不费一兵一卒得到,的确是个合算的买卖。更重要的是,梁玟占了此处,不仅能出击北方,还能威胁江东,对于吴琨,则是大大的不妙。
“离间之计?”我茅塞顿开,望向王据。
“算不得离间。”王据莞尔,“梁玟、吴琨,虽合力击退王师,却毕竟共处南方,彼此边界亦各有争执。貌合神离,岂能长久。若梁、吴共取新安,吴琨便可从淮北、新安夹击,河南危矣;而如今,吴琨攻河南,只能走淮北,只须集以重兵守淮北,河南可保。”
我对弯弯道道的兵家策略一向懵懂,此番却听得明了。
可若是梁玟也出兵呢?
我正想问,还未出口,就觉得那不太可能。两虎相争,梁玟只须等着看谁败落,然后从新安出兵横插一脚,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大笔好处。
“吴琨嫁妹荆州,便是要与梁玟修好?”我问。
王据笑笑,道:“只怕吴夫人最多可换得梁玟不偷袭江东,让梁玟出兵相帮,却是不可。”
我沉吟。
“吴琨如此迫不及待,是看准了舅氏病重?”
王据颔首:“吴琨此人,高傲气盛。丞相病重,在他眼中正是良机。”
恐怕还有想着报那劫持之仇。
我看着王据:“王公之见,吴琨可得逞么?”
王据看着我,没有回答,却淡笑道:“某愚见,朝中有大公子支撑,乃是万幸之事。”

魏郯在京中,驻军、百官皆无所动静。河南的战事,仿佛就像发生得很遥远,每天都有人议论,但集市照开,歌舞照演,雍都至少在表面上并没有出现从前大战时那样的慌张。
过了半个月,捷报忽而传来。吴琨退回了江东,孟忠一路追击,夺了淮北。
这是骐陵大败之后的第一个胜仗,消息传来,众人皆鼓舞。
当日,我意外地在太阳没下山之前见到了魏郯。
“夫人,”他笑意盈盈,“阿谧的满月宴,三日之后操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来晚了些,忘了留言告诉时间,不好意思。。



、求救

魏傕病重,朝中的人心一度浮动,而魏郯坐镇雍都,打败吴琨,无疑是一剂定心丸。
洛阳的战报很快传遍府中;吴琨战败之后;一路退回淮南。不料,梁玟调动水军;突然从新安出击江东,幸而裴潜一边向淮南报信;一边领江东之众抵御,保得了扬州。
朝夕之间,吴琨竟仅剩下扬州。
终于有了裴潜的消息,我心中松一口气,但并未全然放下。短短不到一年,江东已是强弩之末;不知裴潜留在那里;境况如何?

阿谧的满月宴,魏郯请了许多人。不光魏氏族人,还有朝中的重臣家眷。请酒那日,庭院里里外外摆了百余案席。
晨起的时候,我想着喜庆,便让阿元将头发梳堕马髻,饰以明珠步摇;再穿上新制的朱襦长裙,外罩素纱禅衣,往镜中打量,衬得明丽。可当拜见舅姑,我看到郭夫人身上不过一件暗色的长寿绣锦袍,发饰不过玉簪,便想着自己打扮太过,想回庭院换掉。
魏郯却不让我回去。
“换什么?就这样好。”他说。
我不好说是因为郭夫人,道:“妾饰物太多,恐过重。”
“你嫁我时饰物更多,怎不嫌重?”魏郯不以为然,“大司马夫人,又正当年轻,穿成老妇一般有甚意思。”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去拜神。
魏安给魏傕做了推车,这一天,他也到了堂上。郭夫人陪着他,有宾客前来,则引到堂上见礼。
虽然口舌手脚不便,魏傕今日却兴致甚好。见了宾客,他不能说话,却也不发脾气,笑眯眯的。府中除了阿谧,魏傕的两个幼子和魏治也抱了出来,围坐四周,一副慈爱同堂的温情之态。
家中长辈不能出面,我和魏郯第一次成了这府里的主人。
魏郯今日穿得甚是神气,锦袍玉带。我抱着阿谧与他立在堂前,与他一道迎宾。
天气还凉,阿谧穿着三四层衣服,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水嫩的嘴唇微微张着。来见礼的妇人们无不夸赞,玉莹的丈夫许寿迎战吴琨立了大功,她今日带了一双儿女来,意气风发。
宴席太大,周氏、毛氏等侄妇也没有闲着,里里外外地帮我们招呼客人。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忙得分不开身。一会有人来报什么地方缺了什么,一会有人来问何人该引到何处入席,一会管事又来问谁人送来的礼物该放置何处……魏郯忙着与宾客见礼,我看向堂上,郭夫人陪着魏傕,与宾客谈笑,似乎一点都不打算管。魏昭和梁蕙也各自与人说话,外面的事全完无关。
我打起精神,一件事一件事安排好,可才松口气,阿谧却哭了起来。
“少夫人该哺乳了。”乳母在一旁道。
我颔首,交代了家人,抱着阿谧离开。
回到房里才发现,阿谧的拉脏了尿布。她也似乎真的饿了,喂她的时候,“咕咕”啜个不停,一边不够,又换到另一边。
正当忙着,门上传来被推开的声音,我道是乳母进来,问:“温水备好了么?”
“嗯。”传来的却是魏郯的声音。
我讶然回头,却见他端着水走过来。我从前没在他面前喂过阿谧,很是不自在,连忙拉起一边衣服。
“夫君先放外面。”我转过身去。
“嗯?”魏郯却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放下水盆,看看我,忽而一笑,“又不是没看过。”说罢,他不管我的瞪视,转头又看看仍在地上的尿布:“拉了?”
“嗯。”阿谧终于吃完了,我连忙将衣服拉好。
魏郯在我旁边坐下,笑着看向阿谧,点点她的小脸,低声道,“臭阿乖。”
阿谧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茫然,望着他,打了个奶嗝。
我笑笑,道:“夫君怎回来了?宾客到齐了么?”
“差不多了,有子贤在。”魏郯说着,将水盆里的巾帕绞干,过来替阿谧擦拭屁股。
阿谧皱着脸,似乎觉得被翻起腿不舒服,“嗯啊”了两声,但没哭出来。
“她平日里都这样?总拉在布上?”魏郯问。
我对这样的问题感到好笑:“她才满月,夫君莫非想让她自己去便桶如厕?”
魏郯却若有所思:“此言甚是,可让四弟做个小便桶,连着榻,我来教她如何爬去如厕……”
我哭笑不得,打断他的幻想:“夫君再将巾帕洗洗。”
魏郯回过神来,将巾帕放到水盆里洗了,再给阿谧擦一遍。
我用尿布将阿谧的屁股重新包起,再裹上衣服。刚结好衣带,忽然,我发现魏郯安静得出奇。转头,却见他的目光盯着我的身上,低头看去,不禁赧然。方才匆忙,衣服不曾掩得严实,胸前隐约可见沟壑。
我忙将衣服掩起。
魏郯一笑,收回目光。
“我先出去。”他说,起身走开。

阿谧已经熟睡,我将她交给乳母,自己回到前堂。
众人已经开席,谈笑之声很是热闹。
“少夫人怎才回来?阿谧呢?”魏傕已经不在席上,郭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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