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破坏神Ⅲ:赫拉迪姆-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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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娅醒来时周围一片寂静。灰白色的光线渐渐从洞口射进来，洞内还残留着烟火的味道，但身边的火已经熄灭了。伦德正睡在她身边，他巨大的胸脯缓缓地上下起伏。她叹了一口气，等着狂跳的心脏慢慢恢复常态。这梦境是如此真实，她知道暗心者和他的恶魔爪牙想摧毁整个世界。她在清晨寒冷的空气里打了个冷战。
营地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去汲水，然后又把火生了起来。不一会儿，伦德也醒了。他满脸睡意地向她笑了笑。一股暖流从莉娅的胸口流向四肢，驱走了寒意。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和他在一起她感到很安心，他的力气也许能保护她不受伤害，而且他的思想依然如孩子一般单纯，根本不会隐瞒任何事情。她喜欢这样的人。
她四处搜索迪卡德叔叔的身影，终于看见他与武僧米库洛夫正和埃吉尔，以及两个她不认识的男人商讨着什么。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既高又瘦，还戴着眼镜，而另外一个则又矮又胖，几乎没什么头发。凯恩脸上的皱纹和黑眼圈都非常明显。他们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小女孩仍然听到“恩奈德部族”与“安缪特部族”两个词语，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发音相近的词儿。他们不时指向一本正在传阅的书，讨论着书中的内容。就在此时，凯恩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奇怪的方形木制物体，并指向它带有刻痕的表面，似乎那上面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她把目光重新移回到伦德身上，大块头已经坐起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是给你的。”他一边腼腆地说着，一边从自己身后拿出什么东西。那是一把用小树和羚羊皮制成的小弓，弓把上还有六支一端削尖的箭矢。因为用火烧过的缘故，削尖的那端全都是黑色，箭矢的另一端则装饰着蓝色羽毛。
莉娅从他手中接过小弓，就像接过一个婴儿般温柔地把弓抱在双臂之间。自从亲眼目睹他把箭支射向树干之后，她就喜欢上了他的长弓，喜欢上了箭矢直奔目标的呼啸声，喜欢箭羽在空气中抖动的样子，喜欢箭支射出时触碰弓弦发出的细小砰砰声。她曾试着拉动弓弦，但那把坚实的木制长弓却纹丝不动，她还差点摔倒。最后莉娅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这把小弓正适合她。“我可以试试吗？”她怯怯地问道，“拜托啦，好不好？”
伦德朝迪卡德叔叔的方向点点头。“先去问问他吧。”
伦德把她带到空地上，教她如何牢牢地站在地上，如何把箭矢放到弦上，如何眯着眼睛瞄准箭靶再向后拉动弓弦，如何弯着一只手肘将另一只手肘紧紧贴着身体，如何让目光和箭靶连成直线。在射前几支箭时，她的手抖得很厉害，把箭支射到了树林里或是地面上，但是在第八次尝试时，箭矢径直朝着目标飞去，仅差几英寸就命中伦德画在树上的目标。伦德高兴地拍起了手掌，像个小男孩一样欢呼雀跃，然后跑过去收集射落的箭矢，好让她继续练习。
到午饭时，莉娅已经三次成功地射中了目标。她手臂上的肌肉拱了起来，手指因为伤损而疼痛不已，双手抖个不停，但她仍然不想停歇，这把弓上有一种能抵抗甚至消除恐惧的力量。有了这样的武器，她再也不会在面对黑暗时惊慌失措了。
她想象眼前立着一只巨大的乌鸦，它那小圆眼睛就是她的目标。伦德教会她如何长时间地、慢慢地呼气；教她如何在箭矢蓄势待发的时候，紧紧地闭气、直立不动。这一次，她几乎射中了圆圈的中心。最后，伦德终于说服她今天到此为止。
营地里到处是匆匆忙忙的身影，饭菜的香味在空气中飘荡着。此时迪卡德叔叔的身边已经围坐了更多的人，他手舞足蹈地大声地谈论着什么，其他人则认真地看着他，倾听着。有人点头，也有人摇头。他们指着书上的段落，看着地图，紧盯着叔叔从背包里拿出来的东西，并且在地面上画着图案。他们似乎分属两个派别，正在与对方激烈争辩着。那个又矮又胖的秃头男人（她想，他的名字应该叫做库伦）正说着食尸鬼军队的事情——他把它们称作食尸魔。他的动作、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和不断提高音量的嗓音都让她颤抖不已。就在这时，伦德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了这里。
在晚饭前，他们轮流到营地下方的小溪流里洗澡。冰凉的溪水令莉娅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上竖起了鸡皮疙瘩。她用伦德给的一块肥皂洗刷着身体，肥皂是由山羊的脂肪和花油调制而成。能洗刷掉一路上积攒的沙尘和污垢的感觉真好，她一下把头埋进水里，屏住呼吸，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犹如重生了一般。
晚上他们又围坐在火堆旁共进晚餐。这次似乎聚集了更多的人。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听迪卡德叔叔讲故事，那些关于赫拉迪姆兄弟会和多年前那场大战的故事。莉娅仔细倾听着杰瑞德·凯恩和塔·拉夏的事迹。他们都是英勇的法师，与各种怪物殊死搏斗，包括在她梦中出现过的大乌鸦和没有皮肤的怪物，还有其他模样更加可怕的魔鬼。凯恩后来提到一个名字叫做崔斯特姆的小镇，说起小镇上发生的事情。当他讲到寻找一个名叫黑暗流浪者的家伙，还有在亚瑞特山脉与大魔头巴尔战斗时，莉娅有些困了。
那些人仔细地听着，有些故事原本很可怕，但他们似乎都沉浸在迪卡德叔叔精彩的讲述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莉娅再也不感觉恐怖了。叔叔的声音让她有一种安全感，而身边的伦德也让她感到安心。她有一种感觉，所有恐怖的事情都不会在这里发生。卡尔蒂姆发生的那场火灾，那古怪的庄园和在库拉斯特所发生的事情似乎都那么遥远。
她倚在伦德的肩膀上睡着了。此刻的她比起之前那段时间，更有满足感和安全感。
“还有其他发现，”凯恩说道，“问题的关键是艾尔·卡特。‘艾尔·卡特的墓地’到底指的是什么？我在边疆之地找到的预言书中提到了艾尔·卡特，内容是关于一支死亡大军。除此之外，我还在离库拉斯特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些画。那些画出自一个被食尸鬼追杀的小男孩之手。画的下方有艾尔·卡特这个名字。那些事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天色变亮了，但依然寒气逼人，太阳躲在厚厚的黑色云层后面。几个小时过去了，凯恩重拾起来的热情和能量又开始消退。还有两天就是拉斯玛之月了，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昨天晚上，教徒们围坐在火堆旁，入神地听着他的故事。他能感觉到大家变得越来越亲密了，但他们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太多事情需要了解。一想到这个，他就不知所措，完全理不清头绪。
为了重建赫拉迪姆教派，他们开始尝试几个世纪前，赫拉迪姆兄弟会刚成立的时候使用过的方法：在每群年轻学者中挑选一人到各个主要法师部族去学习，就如同当时，教派成员都是来自各个魔法流派的法师。那些所谓的“首领”向他们的部族成员传授有关恩奈德部族与安缪特部族、塔安部族和维兹杰雷部族的知识，但那些人教授的知识毫无章法可言，而且大部分观点是错误的。凯恩发现自己要花很多时间用来纠正那些有关形态转变、幻想还有预言的错误观点，这几乎和寻找有用知识的时间一样多。
他们已经把手上所有的书都读完了，但这还远远不够。埃吉尔说过，在逃出那座城镇之前，劳已经学会了如何召集数以百计的怪物。其中一些是干尸，他们曾经是吉库尔和周围地区的居民，而另外一些则是更加黑暗、更具攻击性的怪物。他那时已经是手法娴熟力量骇人的法师，懂得如何从地狱里召唤其他法师从没有见过、听过的异端之物。食尸魔就是其中之一，它们在大地上蔓延开来，用一种教徒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吸取平民的能量。
“有人听说过艾尔·卡特这个人吗？他到底是活人，还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他是历史上的一个重要人物吗？或者，他是一名法师？”
围坐在他身边的人（包括埃吉尔、库伦、米库洛夫和一个名叫托马斯的人）都一言不发。他们都在琢磨能成功袭击暗心者大本营的方法。
凯恩伸手向他的帆布背包摸去，拿出一本有关赫拉迪姆预言的书。这本书是他在维兹杰雷废墟逗留时发现的，书里的内容似乎正是由塔·拉夏亲自撰写。“书中有一个段落提及了艾尔·卡特。”他一边说一边提高了声音开始朗读，“如果灰烬中爬出一名假冒的领袖，高阶天堂将会像雨点一样散落到庇护之地……艾尔·卡特的墓地会显现出来，死去的人将会摧毁人类的家园……”
“我可以看看吗？”埃吉尔问道。他看着手中的书，眼睛开始发亮了，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这有可能吗？”他低语道，“边疆之地的废墟……这不可能。有没有可能在一座坍塌的庙宇下面埋藏着图书馆，而一个污秽的恶魔正在看守那些书籍呢？”
“你怎么会知道那些的？”
“我们几个月前曾经去过那里，”埃吉尔提高声音兴奋地说，“一只肮脏的恶魔把我们从废墟中追赶了出来。我们一个同伴还落在了它的手中。幸亏盖瑞斯拼命为我们拖延时间，我们才得以逃脱。然而，我们还是不得不放弃了一些物品：一个装着食品的袋子、这本书和另一本我们在那儿找到的有关维兹杰雷古咒语的书籍。那本书提到了恶魔魔法。”
凯恩举起了那本有关赫拉迪姆预言的书。“是你把这本书带到废墟里，然后我又发现了它？”
埃吉尔点了点头。“盖瑞斯说，这本书会在旅途中派上用场。我们从来没有质疑过他的话。他一直是正确的，但那一次……”他耸了耸肩，“恶魔不是我们面对的唯一威胁，还有沙漠黄蜂和沙丘长尾蜥。我们几乎丢掉了性命。”
寒意爬上了凯恩的脊背。他和阿卡拉特曾经根据劳在《第一教派》这本书中记载的内容来到了维兹杰雷废墟；尘土中的脚印是埃吉尔和他同伴们留下的，庙宇后的物品也是他们丢弃的，这一切似乎都太巧合了。
凯恩再一次翻阅手中的书。大部分内容他已经非常熟稔——书上的文字都是古语，似乎预言凯恩会去那些洞穴，预言库拉斯特和吉库尔会坠向黑暗。那些预言精准得好像是最近才写的，而不是几百年前的手笔。
段落的最后几句提到了艾尔·卡特，提到了成千上万个迷失的灵魂被深深地埋在吉库尔的地下，提到了在庇护之地的久远历史中，曾经有一块杀戮之地，这个地方有一些既可怕又重要的东西，但书的内容在这里就突然完结了，好像抄写员在抄录那些内容的时候突然用完了纸一样。
“我想看看这本书的其他几册。”凯恩说道。
埃吉尔抬起双手，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手势。“我没有那些书，”他回答道，“如果这本书有其他分册，一定还在吉库尔的赫拉迪姆图书馆内。在发现你们之前，我曾经返回过图书馆，想多找些线索。”
再次造访赫拉迪姆图书馆就得再次面对那些隐藏在地下的生物，这念头令凯恩非常沮丧。老人无法再次应付这样的战斗场面，他只善于言辞，而不善于挥动武器，但他们还有其他选择吗？他们已经无法在营地里找到更多的线索。如果所有人继续逗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暗心者和他的军队发现。
“我们必须再去一趟吉库尔，必须进入你们的会议室。”他说道，“我们需要那些书。”
“除了书籍以外，那里还有一些其他器物，”埃吉尔继续说道，“至少还有我们一路上所发现的东西……”
库伦摇了摇头，面颊也晃动起来。“这样太危险了，”他说，“盖瑞斯的耳目到处都是，他一定会发现我们的！”
凯恩抬起一只手。“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因为害怕而畏缩了。看看你们现在居住在这洞穴里的日子，这和动物有什么两样，而曾经是你们首领的人，现在正一步一步地摧毁着这个世界，可你们却眼睁睁地任由他为所欲为。”他直视着埃吉尔、库伦和托马斯，眼神里带着责备，“如果我们再不行动，敌人很快就会找到我们。你们声称自己是赫拉迪姆的传人，那么现在就是你们执行使命，并且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称号的时候了。”
大家都沉默着。其中有三个人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而只是盯着地面。
“我和你一起去，”米库洛夫说道，“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也去，”埃吉尔抬起头来，眼神里闪烁着全新的光芒，“我们不会令你失望的。”
托马斯点了点头，最后库伦也表示赞同。“很好，”凯恩说道，“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还有两天的时间，愿大天使保佑我们。”

第二十八章

占有之物
天边刚出现一丝灰白的光芒，这一支小队已经来到了吉库尔，准备进入通往城镇的地道。
莉娅和其他人一起留在了营地，伦德也留下来保护她。她跟着一起来实在太危险了，而且看得出她和这个温柔高大的大男孩待在一起时很安心。看到他们手牵着手的样子，凯恩感到很高兴，他们就像一对看起来很不协调但却很快乐的玩伴。老人知道，伦德会竭尽全力保护莉娅的。
一路上，凯恩向他们讲述了和旅伴在崔斯特姆陷落后，搜寻黑暗流浪者和巴尔袭击亚瑞特山的事情。最后他讲到泰瑞尔在亚瑞特山摧毁世界之石的英雄壮举，讲到泰瑞尔为了保护庇护之地而牺牲了自己。凯恩说那些故事是为了鼓励大家，最后连他自己也受到了鼓舞。他越讲越觉得有活力，越充满激情。老人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她向孩子们提及远古时期的法师，向孩子们描述法师们和三大魔神那场战争时眼里闪烁的光芒。在孩提时代，他曾经以为母亲发疯了，现在他终于明白那是母亲对正义的热烈情感。对那些人来说，虽然他们会受鼓舞，但毕竟仅仅是听故事而已，但凯恩曾经在亚瑞特山上生活过、曾经慌不择路地逃亡过、曾经亲眼目睹过母亲所说的事情，那些经历令他知道黑暗力量会带来何种灾难。
凯恩站了一会，看着眼前成排的静悄悄的小木屋。其中一些小屋里藏着人，他们小心地躲着那些窥伺的目光，那些窥探者已经不再是人类，而仅仅只是影子。他摇了摇头，握紧了拳头，如波涛一般的怒气油然而生。盖瑞斯·劳杀害了庇护之地那么多条性命，必须要阻止他。
他耳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眼前亮起了火焰。埃吉尔已经打开铁格栅，拿出了几天前留在那里的火把，并用袋子里的火药将火把点燃。
他们一起走进了地道。埃吉尔带领他们穿过滴着水的潮湿岩石通道。石壁上反射出火把跳跃的光亮，而生在墙上的苔藓则闪着诡异的光芒。这种苔藓和第一教派营地外的某种矿物质掺杂在一起，就可以制成埃吉尔袋子里的那种火药。空气非常寒冷，凯恩能清晰看到自己竭力追赶其他人时呼出的白气，他那两条老迈的腿几乎快累折了。
地道里有好几个拐角和几条通向别处的岔道，但埃吉尔似乎非常清楚要走哪条路。终于走上通往那秘密所在的大门台阶时，他们在门外静静地倾听着里面的动静。然后埃吉尔推开了设置在隐蔽位置的杠杆，大门打开了，发出沉闷的轰隆声。
走廊上空无一人，房间里漆黑一片。图书馆的门躺在地上，早已经被坠落的碎石和瓦砾砸得面目全非。和小老鼠一般大的虫子在石头缝里钻来钻去，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为了避开那些虫子，他们不得不抬起脚跳着往前走，而这里除了虫子外，没有其他会动的生物。
“把火把递给我，”米库洛夫向同伴说道。他拿过火把，踩着碎石和瓦砾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