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凝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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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嫩白的指尖在茶杯上轻轻一推。

啪——

装满茶水的杯子应声落地，四分五裂。

随着这一声响，康思瑶的心也猛然跟着颤，长期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悲伤失望一涌而上，翻江倒海般呼啸而来。

“为什么……”

她低低自语，将脸埋在掌心，痛哭出声。

就这样痛痛快快的哭一回吧！

让眼泪尽情的流，落在掌心。

此刻没有皇上，没有连浩，没有亲人。

约束着她的家国天下暂时抛开，牵伴着她的儿女情长暂不去想。

可是。

怎么才能割舍掉二十几年的亲情，全然抛下，放弃那朝朝暮暮的恩情，为一己之私，去争去夺？

怎么才能将心底这隐忍的感情宣之于口，说她爱着一个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却又在爱一个人的同时，嫁给另外一个？

今日在礼亲王过分的要求之下，康思瑶终于忍不住大哭出来，把心里的郁结像倾诉一样发泄出来。

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会明白她的感情。

她不说，便没有人懂。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即使她说出来，那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也未必会懂。

荣连浩，你要到何时，才能明白康思瑶的心？

“娘娘，您怎么了？”刚刚从御书房回来的宫女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康思瑶泪眼婆娑，抬起头，定定望着眼前人影，半晌才吐出一句：“记住，你什么都没看到……”

娘娘这是怎么了？

宫女稍稍失神，良久才点头道：“奴婢明白，娘娘您……”

正想再说什么，却见康思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淌下，伏在桌前，哭的喘不过气来。

“翠儿，今天的事，绝不能泄露出去半句，否则……”康思瑶强撑起身子，话未说完却骤然停下，头脑一阵发晕，竟一下子昏倒在地。

“娘娘——”

宫女急跑过去，瞬间慌了神，大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成年累月的郁结发泄过后，就是一场大病。

昔日里谈笑风声，风华绝代，权倾后宫的瑶贵妃竟险些一病不起。

康思瑶重病卧床。

病来的又奇怪又突然。

幸亏皇宫之内聚齐全国名医，诊脉抓药一日多次，康思瑶在宫女和太医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病情才渐渐好转。

静躺了几日，康思瑶已经可以坐起来，自己用膳了。

“表姐。”

帘外明皇色的身影一闪，接着是轻风吹至，楚罹走进来笑道：“刚才朕问了太医，说是过两日便能大好，表姐这次可把朕给吓着了。”

“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康思瑶只轻轻点个头。

楚罹过来坐下，从宫女手中端过药碗，小心地喂了康思瑶一口，又帮她擦拭唇角：“表姐这是怎么了？说病就病，那群蠢太医，又诊不出个究竟。”

康思瑶对着楚罹笑了笑，“无妨，可能是着了凉了。”

缓了一缓，又问：“朝中近来忙吗？皇上每日都过来看臣妾。”

“还可以。”

楚罹回道：“朝中有各位亲王主事，边关有荣连浩坐镇，朕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望着康思瑶的眼中悄悄黯然：“朕恐怕，要挑些其他事来做了。”

气氛忽然压抑，似久违的寂寞缠绕上来，空落的无奈。

康思瑶接过楚罹手中的药碗，端在眼前，抿唇不语。

楚罹道：“朕听说，表姐发病的那天，礼亲王曾进宫来找过表姐，不知礼王叔所谓何事？”

康思瑶勉强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寒暄几句而已。”

“朕并不是不相信表姐，家人之中，后宫之内，就属表姐和朕最亲，可近几年来，朝中变故重生，荣连浩却是牵连最多的人，朕与表姐连浩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己朋友，向来坦诚相对，却不知表姐这次是怎么了？”

楚罹幽深的眸子盯着康思瑶，轻声问：“莫非礼王叔此次进宫，与荣连浩有关？表姐，为什么不和朕说实话呢？”楚罹似笑非笑。

窗外宫人们四处奔走，房中两人安静对坐。

康思瑶皱着眉头，不发一言。

楚罹怀疑的目光一动不动的停在她头顶，过了很久，康思瑶似乎累了，抬起头，缓缓靠在床头，轻轻地道：“连浩娶礼王叔之女雅郡主为妻，皇上您是知道的。雅郡主这个人，我们也都见过，从小性情就霸道无理了些，本来她生在皇亲之家，娇惯一些也没什么，可偏偏荣王府的小郡主比她的性情还要任性，正因如此，连浩这一走，两人在府内争风相对，闹得不可开交。”

“原来是这样。”

楚罹不能理解地蹙起眉头：“雅郡主嫁到荣王府，那是荣府小郡主的长嫂，两人也许性格不合，但并没有深仇大恨，怎么会这般不对付呢？”

想了想，又叹一声：“唉，连浩也真是的，哪能那么宠着妹妹，难怪王叔想求你想办法将那位小郡主弄进宫来了。”

他乌黑的眼眸盯着康思瑶半晌，自失的笑了笑，半开玩笑道：“表姐坦白说开便好，其实朕早已知情，既然礼王叔想让你帮他这个忙，你不妨就让荣府小郡主进宫陪你一段时间，也算是为荣王府的和气着想，待连浩回京，再将她送回去不迟。”

他站起来，伸说按在挣扎着要起床行礼的康思瑶肩上：“躺着吧！不必行礼，要是再有谁进宫来找表姐，表姐可别忘了知会朕一声，朕也好和表姐有个照应。”

楚罹离去，房门被风吹的轻轻作响，直让康思瑶胸中烦闷，意乱心烦。

总像是那棋局中的一颗无辜棋子，无论再怎么挣扎，是败是胜，都是被人控制。

无能为力的彻底。

这一场病没能让她逃出复杂无比的人事之中。

天色初亮，窗前默然伫立的身影，带着说不出的无力和寂寥。

时光在指缝中悄然流走，不留一丝痕迹，日出日落，朝阳黄昏，带着同样的节奏。


　


为你凝眉　第二卷　云雾迷茫　孰见月光　第054章　应对（四）

皇上已收到荣连浩自边关传回的第一道捷报。

契丹大军本想趁边关城换将之际偷袭，却反被荣连浩用计反扑，敌军伤亡惨重。

据说，契丹二王子并不在军中，只是这消息是真是假，无人敢担保。

朝中议论起此事时，众臣那又是钦佩，又是嫉妒的语气中，包含着几分对皇位的担忧和对荣连浩的惧怕？

没有人知道。

……

不要再想。

康思瑶狠狠摇头，漆黑如夜的眼睛却怎也融不到这一片黑夜之中，夹杂着期待的光亮，亮的似要滴下泪来。

“思瑶，我都明白，是我不好，不能给你幸福。”

低沉的声音，是他的。

都明白，究竟明白多少？

这不能给的幸福，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愿？

不要再想，却控制不住的想念。

那一份期待中的温情，似乎来过，没有把握，又似乎从未感受，都是奢求。

黯然神伤，远方的那个人，不知此刻是何模样。

是否和她一样的心境悄悄思念对方，又或者根本已经忘记，这回忆有多长。

康思瑶微微叹息，却见远处几点光亮缓缓移近，待定睛一看，原来是宫人们伴着楚罹向这边行进。

“臣妾给皇上请安。”

楚罹没想到窗边有人，微微一怔，停下脚步笑道：“这么晚了表姐怎么还没睡？朕惦记表姐，就过来瞧瞧。”

康思瑶转出房门，见楚罹挥退了宫人，轻笑着和楚罹手挽手进房。

“皇上还去别处吗？”

“自然不去，今晚朕就留在这陪表姐。”

“许久不曾好好说过话，臣妾也惦记着皇上呢！”

两人像小时候一样头靠着头躺到床上，康思瑶轻声问：“边关可有消息吗？”

“荣连浩去了一段时间，到是传回一些消息。”

楚罹似有几分倦意，往枕上靠了靠，侧过脸看康思瑶：“表姐，朕这个皇上做的，是不是很无能？”

康思瑶对上他视线，抿唇一笑，竟不作声。

“你也是这样认为吧？”楚罹见她笑，极不自信的问了一句。

“皇上万金之躯，整天为这些小事伤神，臣妾到是觉得没有必要，连浩他再有势力，也是臣，皇上是君，不必如此忌讳。”

楚罹英挺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这哪里是小事，功高盖主，君忌臣大，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可康思瑶还是含着笑意，楚罹没有办法，只好假装轻松的敛了愁绪。

淡淡的温情自房中流动，像春日的暖阳散落下来。

两人仿佛回到多年前，坦然轻松的相对，楚罹却又叹了口气道：“如果有选择，朕宁愿不做这个皇帝，与你，与连浩永远做红尘知己，谈诗作赋，笑过人生。”

一句话把从前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尽数抽回，康思瑶不由敛了笑意，半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楚罹犹豫半晌，轻声问道：“表姐，连浩出征之前，可有交代过你什么吗？”

最不想提起的事终于被问出来，屋内的气氛有一丝细微的波动。

楚罹似不愿面对康思瑶，垂下头去，又问：“若是有朝一日，连浩当真与朕为敌，表姐会站在哪一边？”

“臣妾既已嫁给皇上，自然与皇上同生共死，绝无二心。”

楚罹一时无语，片刻后，沉声再问：“若是你没有嫁给朕，我们还都是当初自由的身份，你愿意与子偕老的人，是朕还是他？”

康思瑶表情依然未变，目光落在床幔上：“皇上，您若是真心为臣妾好，这样的问题，以后大可不必再问，因过去的不能再重来，有些事情，即使我愿意选，命运也未必会依我所愿的选择我。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再说什么，也都是徒劳，臣妾已经心如止水，一心只想伺候皇上，直到臣妾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她似乎想展现给楚罹一个安心的微笑，却怎么也无法让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楚氏皇族列祖列宗，康思瑶全家的性命与荣光，皆拜你们所赐，今日，康思瑶敢对天发誓，康家满门忠烈，对得起你们。

康思瑶对皇上从无加害之意，对得起你们。

若你们在天有灵，还能看见这一切，能不能成全康思瑶的心愿，让她在有生之年，再无那心如刀搅的纠缠，让她身边的男人和心中所爱，再无冲突，再无争夺。

床边的琉璃灯，还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康思瑶转头去看那灯，却怎也感觉不到这光映到眼里。

片刻的寂静中，只剩下恍惚的灯火轻轻摇曳。

“表姐……”

楚罹低低道：“你还是放不下连浩。”

康思瑶一惊，手撑着枕边坐起来，急道：“皇上何出此言？”

楚罹抬眼望她，只是沉默，并不言语。

康思瑶见他神情，知道他心中起疑，不由道：“皇上，连浩出征之前，确实来找过我，但也只是让我帮他照看一下家中，他知道雅郡主和他妹妹合不来，怕他这一走，那两人在荣王府里闹出事来。”

楚罹幽深眼眸越发深沉，他向来对事淡定，从不曾如此阴沉，康思瑶心底不由发颤，柔声解释，在楚罹身旁端正的坐好。

楚罹却忽然自己坐了起来，一把将康思瑶带进怀里，紧紧抱住。

康思瑶全身一震，疑惑道：“皇上？”

楚罹不答，只将她抱的更紧。

康思瑶更是惊讶，想要抬头看一眼他表情，却被他压在怀里动弹不得。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楚罹却铁了心似的不肯松开，手捆着康思瑶的腰，沉声反问：“表姐，你当真感觉不到？”

康思瑶愣住，趴在楚罹胸前，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

“若是连表姐都不肯帮朕，还有谁能帮朕稳住这江山，帮朕扳倒荣连浩？”

楚罹闭上双眼，一字一顿道：“朕知道，他临行前交代给你的，绝不可能仅仅是这些，朕想知道的是，他的弱点，究竟在哪？他最怕的，到底是什么？”

“皇上，你让我帮你试探他？”

康思瑶蓦地从楚罹怀中挣脱出来，颓然坐倒床上，别过头道：“你是我的亲人，我定然不会害你，但你若是让我出卖连浩，对不起，我做不到。”

她心中的眷恋和矛盾，楚罹怎会明白？

他不明白，怎么可以，对她提出如此两难的要求？

让她出卖荣连浩？

康思瑶，永远做不到。

＊＊＊＊＊＊＊

兵贵神速，荣连浩带领一干人等赶到边关，开始还担心城外埋伏，路有拦截，没想到如此顺利抵达，又在契丹大军毫无准备的时候出击，赢了个开门红。

边关城加上中越大军，共十五万人马，严整待毕，供荣连浩差遣。

荣连浩进城时自认没走露一点风声，可战事一开，敌方自然知道对方换了主将，摸不清来历，便开始着手调查。

而契丹二王子诺笙早已在荣连浩抵达之前，潜入边关，正沿着去往京城的道路，慢慢行进。

“这几天边关并无战事，想来那位荣家小王爷也不会轻易开战，亚蒙，我们过来只是为查查那位小王爷的底，千万别暴露了行迹，切记处处小心啊！”

刚刚收到的战报被诺笙按在桌上，典雅的小客栈房间里，响起契丹二王子低沉的声音：

“荣家小王爷也真有两下子，想当主帅便能当上，不过，据说此人心狠手辣，冷漠无情，与他们的皇上不太对付，看来我们还是要仔细调查才是。”

被称作亚蒙的少将军坐在一旁，皱着眉头看着他的二王子，犹豫半晌，方才道：“殿下，我们在京城的眼线回禀说，荣家小王爷有个妹妹，极受他宠爱，我们可不可以……”

“你的意思是……”

诺笙王子眉毛一挑：“从他妹妹下手？”


　


为你凝眉　第二卷　云雾迷茫　孰见月光　第055章　应对（五）

荣连浩的妹妹，莫非就是那位攻无不克的小王爷的弱点？

那么他的妹妹，又当是何许人也？

……

事实上，正在此时，荣连浩的妹妹，正在和高高在上的皇帝无聊的逛着大街。

两人并排走着，都像是心不在焉，可那与生俱来般的贵气，却惹的街上百姓连连回望。

“今天天气真不错，不冷不热的。”

楚罹边走边侧首对凝眉道：“有几天没见你了，心情如何？”

“不好。”

凝眉随口一答，也不抬头看他：“自从我家中多了那么个人，我就没有一天过的舒服，总感觉她在算计着我，又不能和她冲突的太过分，郁闷极了。”

“她怎么算计你了？”

楚罹问着，顺便看见身旁小摊上的东西就问凝眉：“这什么点心？挺香的，来一碟？”

凝眉摇头，继续往前走：“往仔细了说，我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有将我送出家门的想法。”

“烤番薯，要不要？”

楚罹走走停停，怕街上人多，就拉着凝眉：“她想把你送哪去？你家里又不是她说了算，只要你父母不同意，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的办法可多了呢！讨厌我，就去她娘家找人帮她，谁知道她这次又想怎样？”

凝眉在一个卖馄炖的小摊处坐下，“老板，来两碗馄炖。”

“好勒——”老板一嗓子喊过来：“二位稍等，马上就好——”

楚罹坐到她旁边，皱着眉问：“那你到是说说，想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问你吗？”

凝眉摆弄着桌上的筷子，撇了撇嘴：“真是的……”

她一个简单的调皮动作，看的楚罹心动不已，当下便道：“我有办法，你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能帮你解决。”

“真的？”

凝眉眼角一挑，一下子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楚罹微笑不语。

热腾腾的馄炖端了上来，两人平时都吃惯了山珍海味，此刻见了民间小吃，都觉得稀奇，尤其楚罹，更是第一次见到这所谓馄炖的东西，直好奇的吃下一口。

“好烫……”

他心急的吞了一个，烫的直吐舌头：“唉？你怎么不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