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逍遥-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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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上。”四人站出一步，肃然答道。

一个衣着普通的年轻男子，走在小镇的集市上，朝着人流最为熙攘的方向，迈进一家茶馆坐下。他知道，茶馆这种地方，从来都是人多口杂，消息最为灵通。
不出所料，茶馆中你一言我一语，虽是小镇，仍是好不热闹。
男子听众人谈天片刻，起身，走到最为活跃的一桌人边上，抱了抱拳道：“各位兄台，小弟听闻皇上御驾亲征至此，特地赶来一睹圣威，敢问兄台可知，该到何处去看呢？”
“兄弟客气了。”桌上一人摆了摆手道，“可咱们怕是帮不了你，皇上已回朝了。”
“回朝？”男子诧道。
“皇上回朝已半月余了，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另一人道。
“哎呀……当真可惜，”男子满面惋惜，“想来我急着赶路，都不曾留意消息。难道，战事结束如此之快？”
“仗倒是还在打着，只是大约已稳定了。”第一人答道，“皇上要管的事多着呢，总不会久在战场上监军不是？”
“说的是说的是。”男子附和道，“那如今是谁监军呢？”
提到战事，茶馆众人都搭起话来。有人回答：“听说是金将军跟土将军。哎，皇上特封的二从四将你该知晓吧，便是这四将中的两位。”
“知晓知晓！”男子笑了笑，“皇上回去了，见得到两位将军也是好的。可我先前听说，火将军也在啊……”
“火将军随皇上回朝了。”一人走近，感慨万千道，“前些日子出发时，我还去看了呢。”
“原来如此……”男子叹道，“各位真是消息灵通呐。不过真是可惜，早听闻火将军英武，我一直敬慕有加，还想着投其帐下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预告：这个男子是谁？他要做什么？




、人去屋空（二）

“兄弟竟有如此雄心！”第一人惊奇道，“此次见不到，日后总有机会。”
“是啊兄弟！”小镇中人大都热情仗义，纷纷鼓励起来，“听说二从大人跟水火二将被皇上派往四方寻人，你可好好打听一番，若是阴差阳错寻着了，定能圆你夙愿！”
“寻人？”男子疑惑道，“我怎么未听说过……”
“哈哈，想是你一心都在赶路了。”另一人笑道，“也不知是在寻谁，真可说声势浩大呢。想来必定十分重要。”
“四位大人竟都派出了？”
“是啊，所以说是声势浩大！”
“噢……”男子想了想，又问，“兄台可知，火将军是去哪里寻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终一人摊手道：“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总归是祝、允、阴、望四地，你若是急，便四处走走碰运气，若是不急，等此事过去火将军回朝再去见他也不迟啊。”
“大哥说的有理。”男子点了点头，“真是多谢诸位了，左右眼下无事，小弟也正趁此机会四处游历一番去。”
“保重啊兄弟！说不定赶明儿能成火将军手下干将呢。”众人回道。
男子抱拳告辞，重新混入市集人流之中。
这男子，便是女扮男装的语遥。她请妇人帮的忙，便是替她准备出行所用的物品跟男装。
疏影说的不错，此处不可久留。她是要想个办法万无一失的隐藏了。“活下去……”那是疏影，对他说的……最后三个字。
语遥陷入沉思。袁戈、尹逸、炳匆、茉莉……凌逍派他们四人到四地寻她。语遥心里清楚，五使一向最尊主命，可以完全不问缘由不问结果，决然不会有半分违逆，若是给炳匆或茉莉找到她，一定瞒不过凌逍。
至于尹逸……语遥记得，凌逍中血阳花毒之时，尹逸是顺从凌逍吩咐，始终阻她换血，以至于袁戈怒道他脑子是木头疙瘩。袁戈……语遥明了，只有袁戈，虽然同样忠心不二，但并非一味听命，而是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有利于凌逍的决定，正如他不惜违背凌逍也要出手抓她换血。
语遥心中已有计较——只有袁戈，会听她所言，帮她瞒过凌逍。可……祝、允、阴、望四地，他们四人分别在哪里……
语遥思绪展开。最初见尹逸，是刚出谷时，在允国，在那之前，尹逸一直在允国联系凌逍跟其他人，自然最为熟悉。之后到祝国求亲，是袁戈接应他们，住宿出行都事先安排妥当，说起来，袁戈应是负责那里。茉莉做了多年阴国皇后，炳匆做过阴国太尉，他们二人自是对阴国更加熟悉，但茉莉声称退隐，在阴地总有不便，所以，一定是炳匆赴阴，那么只剩望地，便应是茉莉了。
对于这番猜测，语遥心中有至少九成把握，以她对凌逍的了解，凌逍的部署从来不会是随意为之，一定都是最佳的安排。况且倘若是她，自然也会如此吩咐。
如此一来，要找袁戈，便是要到祝地……离他，最近的地方。

语遥从东一路赶往祝地，绕来绕去，终于看到一个城界碑。
这个地方，语遥记得清楚。这里曾是祝、允、阴三国交界，西南是允，东南是阴，北边是祝。上一次到此处时，梁之凡是允国的城门官。如今，国界只成了城界，原先的关卡已不再严明，只一座城楼跟一处界碑，显现着此处的交界位置。
语遥停了步子，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城门……几年前，阿沁便是在这里对那个青年说：“只要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活着……”语遥神色有些迷离，轻声喃喃着，向北方迈出步子。
不远处，就站着几个巡查。
语遥整了整袖口，从界碑边走过。“这位兄台，请带我去见袁戈袁大人，我有要事禀报。”

“皇……皇后……”袁戈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语遥，有些傻眼。
语遥吸了口气，嘴角扬出一丝微笑：“好久不见了，老袁……”
语遥看着袁戈，将事情的始末讲了个清清楚楚，努力使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怎……怎会如此！”袁戈的愣怔已全然变为震惊。
“事情便是如此……所以，我不能再见凌逍。”
“可皇上他……”袁戈急道，“皇上下令务必找到娘娘！”
语遥神色似乎无甚波动：“老袁你以为，皇上的旨意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这……”袁戈语塞。
语遥眸光坚定：“老袁，我之所以只来找你，便是因为我知道，不论有什么旨意什么命令，你都只会一心为凌逍好。”
“皇后……”
“倘若我回去，要么我死，要么凌逍死。剩下的，你好好想想吧。”
袁戈喉结动了动，他知道自己心中已有了选择。可过去许久，他才缓缓开口：“皇后……俺……听你的。”

袁戈独自坐着，面前的桌上摆了一大坛酒，他捧起酒坛大饮一口，呆愣地看着桌上的物件，脑中反复回响着不久前才听到的言语。
“戌城远郊林子深处有一间竹屋，影哥哥曾隐居于此。那儿素来鲜有人至，我暂时住过去，你帮我瞒住，不可叫手下搜到那里。
这封信你拿好，半月后交给凌逍，只说是你一觉醒来，便在房中见到的。对了，还有这个青玉簪子，作为信物一并给他。
等凌逍撤了守在云山的人手，传信给我，我会改去云山隐居。记住，半年后，你将真相全然告诉程叔，请程叔借拜访何逢之名独自到云山一趟，我……有话托付。这一切，务必瞒过凌逍。
老袁，我对你讲的这些，只可你、我、程叔三人知晓，你答应吗？”
袁戈只觉得一口气梗在胸中，叹不出也平不下，涩得厉害。
眼前，青玉簪子躺在折好的信笺上，袁戈记得清楚，这已是遥主第二次，将此物交给他……

面前的竹屋似乎没有半分改变。
语遥缓步走入，仿佛看到海柔笑意盈盈的向她走来，而疏影就站在其后，满面温柔叫人如沐阳光。
“你终于醒了，清儿。”
语遥还记得那柔和的音色，那充盈着满足的淡淡笑意，那骤然变的星光璀璨的双眸。
那是在她记忆中，他们的初见。这一见，会永远存于她的记忆中，再不会忘。
海柔姐呢……她又正在天下哪处游赏？如今身心自由的她，可会时常思念疏影？可即便她回来，也再见不到了……
就在这里，疏影与海柔曾安然住过一载。到如今，却是物是人非，故人皆不在了。
语遥想，倘若当年海柔不曾遇到昏迷的她，就让她独自死在那林中，如今又会是何光景？可惜……没有倘若。疏影走了，不会再回来。
语遥伸手轻轻拂了拂桌上的尘埃，又想起几日前与袁戈最后的交谈。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预告：语遥给凌逍的信？下一章节名——“十年一生”




、十年一生

“皇后，俺……答应，一定做到……有俺知道你活着……俺会记着……活着便好，活着便好……”老袁对她跪下，红了双眼，声音有些哽咽，“皇后，俺再叫你一声遥主。遥主，你……一定保重。”
语遥抬起头眨了眨眼，泪水便没有落下。
“你便如此不喜这簪子么？三番两次想还给我。不记得吗？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凌逍面含愠色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
第一回，是凌逍要出谷。
第二回，是换血解毒。
如今，是第三回了。
语遥完全想象得到，当凌逍握着这簪子，读着她写的信，会是怎样的惊恸，怎样的绝望。可她……就是要他绝望。
“凌逍，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这世上了。
那日对阵，师父拼了命催动我体内第三种蛊，叫我疯癫发狂至死。影哥哥看出实情，为免误伤旁人带我离开解蛊，可他散尽灵力也压制不住。影哥哥已死了，世上不会再有办法。我实在不愿叫你看到我发狂的样子，所以只能写下这些给你。
我思量着留下个信物也可做念想，可灵玉玉佩我实在舍不得，便只有……将这簪子再还给你了，莫要气恼。你放心，人亡玉碎，我不会叫灵玉落到别人手上。
凌逍，我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我想说什么，你大概都是知晓的。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我会在奈何桥上等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我做过梅清浅，做过阿灵，做过语遥，可我最欢喜的，是做陈夫人。
夫君，保重。”

“太子。”林生找了半天，终于在明殿门前找着小风，轻唤一声。
小风没有回头。
林生摇了摇头迈步走近，看到太子背着箭筒倚在门边，双眸有些空洞，握着弓的手微微颤抖。
林生心中狐疑，不知殿内发生了什么。伸头望去，金夫人正靠在水将军肩上哭，水将军也流了泪。袁戈、尹逸、火炳匆都静静站着。他们……不是去寻皇后娘娘了吗？为何竟一同回来了？
林生正欲进殿，皇上的声音骤然炸响：“再去找！不管是生是死，朕都要看到她！”
是生是死？林生听不明白。难不成……是说皇后！下意识地，林生俯下身子抱住小风，才发现这孩子浑身都有些抖。
林生蓦然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揪紧，他没有看到，皇上手背的青筋暴起，拳中一支青玉簪子，几乎要被捏碎。
“凌逍，”林生听到师父开口，喉中似乎哽塞着，“是否该着手准备国丧，叫她……一路走好。”
“不！”皇上袍袖一挥，双眸发红，“在看到她之前，朕什么也不相信！”

半年后。
程漠缓步迈上山中小径，松柏环翠、云雾缭绕。程漠步子愈缓，心跳却愈发有些难以控制的加速。
“老爹，皇后她……她没有死……”最初听闻袁戈红着眼圈说出这一句，程漠已抓不住自己脑中的百般念头，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没有死……
云山……脚下，便是云山的土地。
半年，所有人都以为她离开人世。只除过凌逍。程漠知道，凌逍不是不相信，只是无法去信。这半年，程漠看得清楚。
当小风咬着牙继续练习骑射，心中却明白再也没法给母后看到。
当凌逍深更半夜还在批阅奏折，再无人劝得动他早些去休息。
程漠心中沉得厉害，停了脚步，匀一匀气息。
“仿若昨日檐下初逢，十年梦一生。若来年终于往事封尘，大梦初醒。”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琴音，伴随着琴音的，是清淡的女声。
程漠心中一惊，蓦然向上望去。他知道，就在前面了。
歌声没有停——“问年岁，情如薄纱，缘聚敌不过离分，却为何沉沦……”
如此清淡的声音，叫人觉得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可听那唱词，品那琴音，一颗心分明要被某种深重的情愫压得难以跃动。
程漠急忙前行几步，一间小屋便在面前。
走入，只有一个女子。分明那么熟悉，却仿佛不再是那个人。
“凌逍不会琴，我想他如今事忙，更是无空去学。”语遥抬眼，浅浅一笑，“于是，我便代他学了。程叔听来，觉得如何？”
程漠一阵心悸。良久，只出口两个字：“语遥……”
语遥双眸有些泛光，唇边笑意却不减：“语遥……还活着。”
程漠有些失神，没有言语。
“程叔，许久不见了。”语遥站起，福身，“事情的始末，老袁已对你讲清楚了吧。”
“嗯……他……都说了。”程漠看着眼前“起死回生”的人，缓缓平复情绪。
“程叔，如今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本不必请您知晓这些，还劳您跑一趟，可我对凌逍，当真放心不下。”
程漠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语遥，我知道，你很苦。”
语遥轻轻吸了口气：“可我还活着。”
“……”一时间，程漠有些无言以对。
“程叔，莫要告诉凌逍我还活着，让他当我死了吧。”
“语遥……”
语遥低低一笑：“左右再也见不了，生离不更叫人撕心裂肺？等时间久了，伤心也会淡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凌逍，可……”程漠开口，“倘若淡不了呢？”
“五年，”语遥看着程叔，一字一句道，“倘若五年之后，凌逍仍旧接受不了我已死的事实，便请你告诉他，我还活着。”
“这……”程漠摸不清了。
“那时他只会欢喜于我的平安，不得相见的痛苦自然远小于此。”语遥想了想，又道，“不过，以他的性子，你这样说，他却不一定信的。”
“那该如何？”
“到时你跟小风演一出戏……”语遥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而后淡笑道，“我跟凌逍都很会骗人，小风一定也会演。”
“你……”程漠一时愕然。
“程叔莫怪我存心骗凌逍，也莫怪我教坏小风，”语遥一顿，“我……的确不是个好妻子，也不是个好母亲。”
“语遥，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语遥轻笑一声，忽而又道：“程叔，有件事我很想问问您。”眉目间含着几分期待。
“何事？”
语遥咬了咬唇，认真道：“凌逍可曾提过，准备了什么礼物给我？”
“礼物？”程漠有些疑惑。是什么礼物，叫语遥如此记挂，可……程漠实言道，“似乎……不曾提过。”
“这样啊……”语遥不觉低眉，无声叹了口气，“没什么，没什么了……”
下山的路上，程漠没有回头。他知道，有生之年，他不会再来云山。脑海中，依旧是语遥最后的话语——
“程叔，语遥也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可我答应过很多人会活下去，我……也愿意活着。所以剩下的日子，我虽然一个人，却也会安心去过。只是从此相忘江湖，程叔不必挂念，也不必再来看我。我在这里，会有外面的消息。我希望，总能听到凌逍好好的……”

一年后。
不久前一役中，慕缘奇战死，望国几乎气息已绝，只剩少部残余仍旧拼死反抗。金傲川、土蒙继二人继续带兵剿敌，如今天下，可说大局已定。
明殿。
明黄的诏书上，凌逍拿起玉玺缓缓印下。
“朕为奸人所害，中无解之毒，命危矣。朕百年后，太子即位。望诸卿尽心相佐。
观我朝河山大好，百姓安乐，朕无愧万民所托。且朕念皇后已久，如今终可随之而去，黄泉相见。朕心甚慰，臣民无需哀恸。”
袁戈涨红了脸，还是跨出一步上前：“皇上，这诏书不能发呀！”
“是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