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逍遥-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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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那些被父母抛弃的孩子都是命途多舛，总是要忍饥挨饿，露宿街头，或者被恶人拐骗，流落青楼什么的……”没想到，凌逍当年一句戏言，竟是血淋淋的事实。
语遥回过神来，道出心中疑问：“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认得出凌逍？”
“我没出息……”离姬声色决绝，“我忘不了，忘不了给他喂糖吃，忘不了带他放纸鸢，忘不了我们一起玩耍的日子……这些年来，我总有意无意地向客人打听，我知道允国出了个逍公子。什么陆凌逍，分明是陈凌逍，未免祸端便化用母亲的姓。”
离姬面色有些嘲讽，“我听说逍公子来到祝国。我知道他不可能来这种地方，也不想再见他勾起往昔。可是今日……我听到姑娘们谈论‘萧公子’，虽认定不是他，却还是鬼使神差下了楼。没想到，一下子就看到那样熟悉的神态。我如何会认不出，我已记不清梦到过多少次。”
离姬的眼中流下一行泪，在暗黄烛光的映衬下，仿佛还带有胭脂的红色。
“对不起……”语遥不自觉地说出这三个字。
“这话怎么该你说？”离姬面容一冷。
“你知道我吗？”
“怎么不知道？”离姬冷笑道，“听说逍公子的姐姐陆语遥美貌非凡，宛如仙子……”
“我不是有意骗他，当年的情况下，我是想救他。”语遥也不明白，自己竟开始解释。
“与我何干？”离姬平日妩媚妖娆的面具已全然剥落，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恨意。
“我可以告诉他真相，现在就可以。告诉他，你才是他姐姐，我只是个冒牌货，他应该对你好，而不是我。我可以离开，不再占你的位置……”语遥一字一句道。
“不必了！”离姬冷声打断，“我不想再和陈家有任何牵扯！”顿了一顿，又笑着玩味道，“你……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预告：语遥心意如何？离姬何去何从？求亲的日子也该到了吧~~




、胭脂醉人（三）

“……”语遥默了一瞬，轻轻摇了摇头，“我受王爷托付，多年看顾他，到如今，我们之间只是亲人的情分。”
“是么？”离姬踱到桌旁，径自坐下，撩起一缕青丝，忽而大笑道，“难道天下间女子都这样傻吗？”
“……”语遥不去理会离姬所言，只道，“你既不愿相认，那我叫凌逍将你赎出来，往后过全新的日子，可好？”
“我是该谢谢你么？”离姬神情轻蔑，“我早已沦落青楼，你可以说凌逍不会嫌弃，你也不会嫌弃，可是，还有谁愿做我的知己，有谁愿做我的夫家？于我而言，什么，才是全新的日子！”离姬面色决然，“这里，才是我该生存的地方，我亦早已习惯。”
语遥凝神不语，这番话她本无可辩驳。
离姬将视线移向窗外的夜色，冷冷开口：“明日你们便会离开，而我，继续在这里醉酒、起舞，从此，再无瓜葛。”离姬轻笑一声，“其实，本来也不该再有什么瓜葛。”
语遥走近一步：“也许你已知晓，陈王爷和夫人都被阴王所杀，凌逍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有怨、有恨，可这一切不该由凌逍承担。我只求你不要恨他，他那时还很小，什么也不知道，也决定不了。”
“我的恨，不用你来管。”离姬转过身去，“我已说过，再无牵扯。你走吧。”
“我知道，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命运对你的亏欠。”语遥轻叹一声，“只愿你往后的日子可以平静安宁。”转身黯然离去。
房门从外面关上，离姬转向语遥离开的方向，缓步走到浴桶近旁。
命运？分明是人的错，凭什么都算在命运头上？
我只有六岁，天真烂漫，为何命运又唯独对我不公？
只因我是女孩，便不能像凌逍一样拥有你们的不离不弃？
在你们死时，可曾对我有半分挂念、半分愧疚？
离姬跨进浴桶，将自己埋入水中，任已然变凉的水将自己湿透。
良久，她嚯地站起，打湿的绿色紧紧贴在身上。她长长的睫毛上满是水珠，眼波似海浪般汹涌。

“昨夜如何？”一大早，凌逍便来到语遥房间，好奇探问。
“还能如何？”语遥懒懒起身，“终究也只是像罢了。我们随便聊了几句，我便回房了。”
“那她一定很失望吧——俊秀公子不愿留宿她处。”凌逍嬉皮笑脸，看到语遥要变脸，便改口道，“她到底像谁啊？叫你如此挂念。”
“哦，她、她叫海柔。我对你提过，以往在谷中除了师父还有众位师姐，她便是其中一个，对我一向亲厚，只是后来也走了。”语遥虽是扯谎，可海柔此人却是真的，语遥也确实一直记着，是以言语中自有真情。
“虽然认错了，你也莫要太失落，也许日后真能相见呢。”凌逍安慰道。
“嗯。”语遥点头，“对了，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啊，我可不想再多待……”
“呵，立马就能走，本来我还怕你舍不得离姬呢。”凌逍玩笑道，看语遥作势要打，急忙跳开，“你换衣服吧，我就不看着了。”
“臭小子……”

“呦！逍公子这是要走啊？”醉妈妈迎上来。
“嗯。”凌逍一派安然，“昨夜很是舒坦，多谢招呼。告辞了。”
“是、是。公子再来啊！”
凌逍转身要走，却看到语遥失神，顺着目光瞧过去，离姬正站在那里。
“离姑娘，”凌逍唤道，语遥离姬皆是一惊，“萧某看兄长与姑娘甚是投缘，不如赎了姑娘离开，往后便是自由之身，可好？”
离姬如酒的眼眸中闪现一丝清亮，可转瞬即逝，仿佛方才那一刹只是错觉。
醉妈妈急了，她实在不愿失去离姬这个头牌，却知道凌逍是拿得出钱的，只得恳求，正要凄凄开口，却听离姬妩媚一笑道：“多谢萧公子好意，可离姬一走，胭脂醉自然少了一道风景，如何对得起妈妈多年教养之恩？”
“哎呦，正是！”醉妈妈急忙道，“离姬真是一片善心呐。”
“嗯……人各有志，”凌逍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告辞了。”
“公子慢走。”离姬柔声道，声音还是叫人迷醉，和前日一般无二。
醉妈妈和好几位姑娘送四人到楼外，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语遥算算日子，据五月十五只剩不到十日了。不知怎么，心中竟有些紧张，用肘顶了顶凌逍道：“喂，你马上便要求亲了，可会紧张？”
“有何紧张？”凌逍觉得好笑，“我看，该祝华伊紧张吧，马上就要嫁给一个可能都没见过的人了。”
“怎么会，”语遥努了努嘴，“她不是见过你了么？”
凌逍挑眉：“你倒是胸有成竹，对我如此有信心么？”
“你不是一向都很自信么？”语遥拍了拍凌逍额头，“再说了，你可是我弟弟，若连个媳妇都讨不到，岂不给我丢脸？”
凌逍瞪眼。
几人在华城闲逛数日，又养足精神，终于到了五月十五。
一大早，祝宫前一整条街两旁都挤满了人，人们都在围观，会有怎样的男子来向他们最高贵的公主求亲。两队侍卫守在路边，维持秩序。
之前，语遥心想，娶公主在所有男子心中都是天大的美事一桩，不知会有多少来自四面八方的竞争者。到了却才知道，看的人虽多，可大概是因为免得出丑的自知之明，真正在宫门前排队等候的也不过近十，每个公子都有随从跟着，像凌逍这样一行四人已算单薄。
终于，宫门开了，一队内侍官鱼贯而出，最前的一人道：“奉王上之命，迎各位公子——”
几位男子向内侍官一一递上拜帖，个个步履雍容地走入宫门。
内侍官拖着尖细的嗓音报道：
“祝国贺公子——”
“望国祁公子——”
“阴国沈公子——”
“允国陆公子——”
“允国明公子——”
……
这是语遥第一次进王宫，记起之前允国那位何老先生曾说祝王生活骄奢，不知王宫有多么富贵奢华。语遥不免有些好奇。
在内侍的带领下，众人进入一个大殿。
“请在明殿稍候，王上会携公主至此接见各位。”内侍说完，便躬身退出。
语遥打量着殿内各处，顶上是琉璃宫灯，四壁均是镶金，专门安置的座椅上铺着上好的锦缎，扶手是鎏金的，最东边完全金铸的的座椅更是耀眼，昭显著王权的璀璨光芒。就连地上铺着的毯子，都有金线绣成的花。整座大殿华丽非凡，金光闪闪，叫做“明殿”真是毫不夸张。好在这些公子都是见过世面的，而语遥生性淡泊，若是旁人至此，恐怕只会被这光芒压得直不起身。
语遥将目光移向各位公子，虽然气质各异，可都称得上是仪表堂堂的佳公子。
“馈礼是否安好？”安静的大殿突然有低低的人声响起。
语遥看过去，是那位祝国明公子。此人眉清目秀，皮肤细嫩，又并无佩剑，看上去像是未吃过苦的商贾巨富子弟。
“是，公子，属下检查过多次了。”他的随从低眉轻声回答。
语遥这才注意到随从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再一看，每位公子的随从都带着类似的锦盒，暗暗惊道：见面礼。为何不记得凌逍提过这个？
语遥急忙转身，果然，尹逸和袁戈手中均空空如也。不会吧……语遥有些错愕，她自是不懂，可凌逍怎会漏掉这一礼节？
语遥立即看向凌逍，想求个确认，却才发现，凌逍不见了！
四处张望之下，凌逍却果真不在殿中。
“喂，凌逍呢？”语遥急忙低声问尹逸。
“公子……方才好像出去了。”





、祝宫曲折（一）

语遥咬唇，暗暗责怪自己方才只顾着四处打量，不曾注意凌逍。
尹逸看出语遥忧心，补充道：“大小姐不必担忧，公子自是有其他安排。”
语遥心道，凌逍素来有分寸，想来是自己关心则乱，便稍稍放宽了心。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内侍尖细的声音再次传来：“王上驾到——”
众人看见明黄的华盖正向明殿而来，均跪下行礼：“参见祝王陛下——”
祝王径直走入殿内，到最东边的黄金椅坐下，浑厚的声音响起：“诸位请起。”
众人这才能抬头看到祝王，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身琥珀色长袍，绣着龙纹，一身贵气，面容有些苍老，却也丝毫不减王者的威严。
“本王很高兴看到各位前来求亲。华伊是本王最爱的公主，若谁能得公主芳心，视华伊重于自己的生命，本王自会让他成为天下最高贵的驸马。”祝王开门见山，声音掷地有声，“请公主进殿。”
“请公主——”内侍传报。
众人的目光均移向殿门，待到投向一个女子，便再也难以离开。
女子远山眉开朗舒扬，桃花眼俏丽迷离，妆容华美，正应了那句“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高绾朝天髻，金玉发饰，碎珠流苏，身着红紫华服，以锦线绣着大朵牡丹，却毫无艳俗之感，反而更显端庄优雅。华服袭地，一步一雍容，一步一高贵。
十日前在“胭脂醉”，语遥已见过扮成男装的华伊公主，可此次再看，仍感惊为天人，便更不用说那些男子，早已目不转睛，眼神痴痴，甚至忘了施礼。
“见到公主，怎不下跪？”内侍叱问。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正欲叩首，却闻得一声：“不必了。”声音柔美而沉稳，正是公主。
“谢公主——”
“今日诸位公子为华伊而来，华伊深感荣幸。”公主在祝王身旁坐下，言辞有礼。她的眼光环视一周，原先的光亮却隐隐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黯淡。
“公主言重了。公主高贵迷人，能亲眼见到公主是我等的荣幸。”祝国贺公子说着，从随从手中拿过锦盒，呈给内侍，“在下贺俨，一直心系公主，望公主收下薄礼，俨不胜荣幸。”
其他各位公子也一一报上姓名，呈上礼盒。
语遥愈发心急——凌逍还是不见人影，初见便礼数不周，可怎么好？
待轮到凌逍这里，语遥心一沉，只得上前，福了一福：“禀公主，舍弟陆凌逍，仰慕公主已久，突遇急事，须得离开片刻，不久便归，望公主原谅。”
众人的心思一直在祝王和公主上，此时才注意到语遥，不禁又痴了一次。此女子一身淡蓝纱衣，长发披下，虽不事雕琢，却仍是天边仙子一般的美貌，叫人一看便再难以忘怀。公子们不禁在心中将这两个女子一较高下。
华伊看向语遥，也暗暗赞叹，更觉此女子眉眼间颇为熟悉，却思忆不起。华伊暗想，不知这样一个女子，她的弟弟又是何等风采，便只悠悠道：“本宫知道了。”
“华伊，你便开盒看看，可有中意的礼物。”祝王对华伊温柔笑道，“这便算是第一关吧。”
“父王莫要取笑女儿，哪有女子嫁人还设关卡的？”华伊娇羞道。
“怎么不能？我华伊嫁人便要这样去挑。”看来外界传言祝王对这个女儿的疼爱真是毫不夸张。
华伊笑着，一一打开锦盒。不出所料，里面的东西是一样比一样贵重，上等珠宝、精美首饰、千年人参、雪莲花……让人目不暇接。可华伊却似并无动容，想来身为祝国公主，见这些东西也是不少了，因而虽然面带微笑，目光却都不多做停留。
又一个锦盒打开时，华伊的眼中终于闪现一丝亮光，只见盒中是一把纯金折扇。华伊饶有兴致地打开折扇，看到扇面上刻着“短相思兮无穷极”，会心一笑。
正当众人不解为何公主会对这样一件并不怎么贵重的礼物感兴趣时，一男子上前一步：“在下望国祁睦，知公主素爱折扇，扇合则沉静大气，扇开则风雅飒爽，正与公主无二。故而祁睦赠上一扇，亦与睦之配扇成双。”
此人一身淡黄色锦袍，腰间插一把折扇，长发束起，眉峰凌厉，眼细而长，气度非凡，与其他几位公子相比更是多出几分胸有成竹的自信与不容置疑的霸气。语遥已然感到，此人会是凌逍最大的对手。
华伊唇角微微上扬，对祁睦道：“祁公子配扇上，刻的可是‘长相思兮长相忆’？”
“正是。”祁睦点点头，雍容一笑。
果然，华伊合上扇面，对祝王道：“父王，这便是华伊最中意的一样。”
祝王含笑道：“华伊的眼光果然不凡。”表示同意。
语遥暗暗叫苦——凌逍这个臭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敢问王上，第二关为何事？”祝国明公子对华伊的选择颇为不服，上前问道。
“华伊自幼饱读诗书，驸马自然不能空无点墨。”祝王不假思索道，“请各位公子为华伊赋诗一首。至于题目……华伊，你来定。”
“是。”华伊颔首，“请各位听好。”顺口道来：
“蒲英恋天天色收，雏葵唤日日难留。
比翼双鸳何处去，愁云苦雨几时休。”
众人稍作思忖，便已明白，公主是在求问真心真情，不禁感叹华伊出口成诗，实在是位才女。
见公子们开始思考，内侍扬声道：“公子们一个个来，诗词由公主评判。只是……允国来的陆公子人还没到，这……”
“陆凌逍好大的架子，觐见公主竟如此态度！”贺俨厉声道。
“是啊，仗着逍公子的名号便不把祝国放在眼里么？”同样来自允国的明公子出言霸道。
“逍公子？”祁睦玩味道，“睦也曾听闻允国逍公子之名，人人皆道他翩翩君子少年英雄，怎知竟如此无礼？”祁睦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语遥眼见祝王眉头始蹙，心想不能再让其他公子中伤凌逍，急忙跪下道：“请王上、公主息怒，舍弟的确是突遇急事，才……小女子语遥，愿代舍弟赋诗……”
“这怎么行？”阴国沈公子开口了，“我们怎知他不是草包一个，故意晚来叫你代替？”
“你怎么说话呢！”袁戈一直强忍怒气，此时终于按耐不住。
语遥急忙用眼色将他压住，继续道：“语遥生性惫懒，阅书不多，而舍弟自小聪敏，他的文采自然是胜过语遥百倍。请王上恩准，请公主恩准。”
“父王，既是如此，便准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