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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江湖-亡命天涯-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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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鹄长笑道:“我只问老禅师将如何对付在下?”

慧凡禅师哼了一声道:“那倒要施主先说说伪装假冒已故音圣林天雷,混入伏牛山的企图,老衲才能说出如何对付你!”

单行鹄微吁一声道:“日月山中,在下曾连杀各派九十三人,北邙山中曾将武夷掌门蚀为一摊粉屑,不论此刻要说什么,又哪能取信于老禅师?”

慧凡禅师平静地道:“不论老衲信与不信,施主又何妨说上一说!”

单行鹄也不由被对方的气度镇住了,如果换上任何一人,必然会立刻发出警讯,展开一场厮杀。

但这老和尚却不慌不忙,谈吐从容,单是这一份不卑不亢,无畏无惧的气度,就足以使人由衷敬服。

当下他略一忖思道:“在下杀人虽多,但被杀者却都有致死之由,而且,在下所杀的都是残暴不仁之徒,至于日月山连坑九十三名高手也是他们相逼过甚,方才……”

慧凡禅师截断他的话锋道:“这一些老衲完全相信,老衲只问你来此的意图?”

单行鹄道:“助正涤邪,弭平武林祸乱!……”

于是他把自己与天龙僧、地阙道、无名叟等世外三奇的交往经过以及去“淳于世家”盗取金丝草之事,简单地述说了一遍。

自然,他说得简而又简,许多涉及到他的私事,都略过不提,最后则说出了淳于大夫人带领若干人马,已于三日前来伏牛山之事。

他因见慧凡禅师气度不凡,才情不自禁地把这些事一一说出来,慧凡禅师并不插口多问,一直等单行鹄说完之后,方才轻宣了一声佛号。

单行鸽微微皱眉道:“在下要说的就是这些,老禅师信与不信,在下……”

慧凡禅师正色道:“老衲完全相信!”

单行鹄奇道:“难道一点不起怀疑之心!”

慧凡禅师爽朗地一笑道:“因为施主的眼神之中,已经清楚地告诉老衲了!……”

慧凡禅师又道:“可惜施主晦纹现于天庭,三日之内恐有生命之厄!……”

单行鹄原认为纵能使他相信,亦必费尽唇舌,没料到事情竟解决得如此简单,倒使他颇有喜出望外之感。

当下他欣然一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已被天南毒圣段云程下了黑蝮虫,最多只三天两夜了!”

“啊!……”

这倒是慧凡禅师未曾料到之事,他略一皱眉道:“施主就该再去找到天南毒圣,寻求解救之法!”

单行鹄恬然一笑,道:“这是在下私人之事,不劳老禅师过问了!……是淳于大夫人率众将到之事,老禅师最好早作准备!”

慧凡禅师从容答道:“佛门弟子处事之道,在于以不变应万变,眼下家师还未答允出山,而目群雄人数众多,若有移动,只怕也难逃过淳于世家的耳目,反而不如以逸待劳,静待彼等前来的好!不过,最好是无名叟与藜薇子和医疗恶疾之药能够及早炼成,这才是解决武林大劫的根本之道……”

他再度盯在单行鹄脸上看了一会,松了一口长气,道:“既是施主并不重视自身性命,老衲也就不便多问了!草堂简陋,就请两位在此委屈一日,老衲暂时告退了!……”

合什一礼,向外走去。

但他未及走出厅堂门外却又转身看着单行鹄道:“鹄施主最好还是把那面具戴上,须知眼下与会群雄对施主仍然怀恨很深,并不如老衲相信施主!……”

单行鹄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拉起面具,恢复了“林天雷”的面目。

不久,两个小沙弥送来了香茗果点,一言不发,肃然而退。

小院中寂静无声,在幽篁遮窗,松柏如盖的环境之中,别有一番阴森气氛,使人有窒息之感。

放目望去,小院院门已经深闭,单行鹄暗运神功,虽是隔着木门石墙,但他仍然试得出门外有两名僧人把守。

他对慧凡禅师已经深具信心,完完全全相信了他,所以心中虽然烦闷,但却不怀疑他。

于是,用过茶点顾自跌坐运息。

虽然他已中了天南毒圣的黑蝮虫,但不到发作之时,并没有什么异样感觉,一经运息,内力滚滚,心志澄明。

他心中有数,天南毒圣不是故做悚人听闻之言,三日一过,自己必然因虫毒发作而死。

忽然,他瞑然暗想,自己连日以来,一直疲于奔命,除了在云雾山中曾经习练过几曲音功而外,并未在武学上下过功夫。此刻难得清静了一下来,何不潜心研练一番武学,尽管生命已将结束,学习一些武功,也是有益无害之事。

心念既定,于是屏绝杂念,专心用功。

林月秋所给他的那些曲谱,他都记得烂熟,把那些曲谱复诵一遍之后,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惊人之处,他想起了林月秋所说的“天雷引”,那幅曲谱可惜已经失落,否则……

一个意念闪电般惊过心头,自己一向以能独创武学自傲,何不自行创作一曲,也许不比那“天雷引”逊色。

当下瞑目苦思,口中不时咿咿唔唔,类若痴癫,显然已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四不和尚却不如他那般清闲安逸,他不停地在房中踱来踱去,不时抓抓头皮,搔搔耳朵,一付坐立不安之态。

时光慢慢逝去,半天的时间过去了。

单行鹄仍然安坐如前,动也不动。

四不和尚实在忍不住了,故意将脚步走得踢嗒有声,唉声叹气地叫道:“单行鹄,我们都完了,你知道吗?”

单行鹄安坐如前,不理不睬。

四不和尚俯在他血前细细看了一会,叫道:“单行鹄,你傻了吗?”

单行鹄睁开眼来,目光闪电般看了四不和尚一眼,笑道:“野和尚,我该叫你什么,表兄吗?”

四不和尚料不到此时此地他会有此一问,怔了一怔道:“出家无家,俗家之事不提也罢,我和尚法号四不,其实,野和尚,疯和尚随你去叫就是!”

单行鹄微笑道:“你既是林天雷之孙,音功造诣自然也不会错!”

四不和尚龇牙道:“说来惭愧,我和尚不讨他老人家欢心,所学并不算多!”

“比林月秋如何?”

四不和尚有些骄傲地笑一笑道:“我和尚虽然所学不多,比起她来还敢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单行鹄颔首道:“在下由于林月秋之故,也学了一点音功!……”

四不和尚拍拍秃头道:“这个我和尚已经知道了……配上我和尚送你的铁笛,在江湖上唬唬外行之人,大约还能混得过去!”

单行鹄冷然道:“但在下自己创出了一只曲子,名为‘心魔曲’……”

四不和尚噢了声道:“以你的才智聪明和对武学独特的悟力,这只曲子必然有些威力,加上那支铁笛,也可称为音功名手了!”

单行鹄呸了一口,忽然从袖中抽出四不和尚所送的那支铁笛,抖手丢了过去,叱道:“拿去!”

四不和尚接笛在手,有些后悔地道:“单行鹄,你恼了?”

单行鹄冷笑道:“在下发明的这支曲子根本不需任何乐器之助!”

四不和尚双眼瞪得滚圆,呐呐地道:“奇事,奇事,音功而不用乐器,就算我那俗家的祖父林天雷复生于世,只怕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单行鹄淡然一笑道:“我这‘心魔曲’的威力如何,眼下还未找到证明,只好和你印证一下,比划一番!”

“我?……”

四不和尚跳起来道:“你要和我比划音功?”

“正是!”

四不和尚摇头一笑道:“你我身入虎穴,正该同舟共济,何必互相残杀!”

“你是说音功足可胜得了我?”

“那倒不是,只是,只是……”

单行鹄沉声一笑,突然嗫口吹出一个尖锐的单音!

四不和尚嗤的一笑道:“口哨……”

单行鹄那尖锐的单音一收,顿时又发出一串低沉奇特的笑声!

四不和尚怪叫道:“这算什么名堂?”

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吃了一惊!

因为那尖锐的单音听起来倒没什么,但在转为低沉的笑声时的一转之间,心头却像被锯子锯了一下!一时之间,提聚的功力顿时完全打散,有如喝多了烧酒一般头重脚轻,四肢酸软起来。

他摇头晃脑地大叫道:“住口!”

同时,擎起手中铁笛就要吹奏!

但双手却有千斤之重,而且也失去了吹奏之力,勉强吹出一串暗痖的低音,却丝毫不起作用,只好颓然而止。

单行鹄笑声一停,道:“和尚,你平生喜欢什么?美酒佳肴,倾国艳女?黄金千两?……只要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四不和尚嘘出一口长气道:“我和尚什么都不想,只请你别笑了!……”

单行鹄沉声道:“自然,光笑并没什么用处,你再听听这个……”

随即朗声长吟道:

天若不爱酒

酒量不地天

地若不爱酒

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

爱酒不愧天

……

而后又是一串高低抑扬的口哨之声。

四不和尚大叫一声,一屁股坐了下去。

同时在他眼前出现了一片似真似假的幻象,只见盛筵当前,佳肴满桌,酒香刺鼻,忍不住抓杯欲饮。

单行鹄口哨连吹,四不和尚也随之挥手做势,似是正在倾觞大嚼,吃得津津有味,一付忘我之态。

单行鹄心头大喜,由此证明,他的“心魔曲”已经奏效。

在一阵急急的口哨之后,他又嗫口朗吟:

冰肌玉骨清无汗

水殿风来暗满香

绣帘一点月窥人

欹枕钗横云鬓乱

……

四不和尚大吃大喝之间,忽见美女结队而来,个个衣透明之纱,忸怩作态,娇媚无限。

四不和尚心神浮荡,灵知早失,不知不觉之间,随着提臂牵衣的美女进入豪华的闺阁绣闱之中。

眼前的幻象愈来愈离奇了,只见无数美女忽然脱得全身赤裸,摇乳摆臀,争相献媚。

四不和尚再也把持不住,歪歪倒倒地扑向绣榻,就要左拥右抱。

忽然,他只觉得秃头上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单行鹄的声音在耳旁笑道:“野和尚,饶了你这一遭吧!”

四不和尚虽被打得眼前金星乱冒,但却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红丝布满的双眼,望望单行鹄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些……”

显然他仍在留恋着幻象中的情景。

单行鹄得意地一笑道:“如果你兴趣如此之浓,在下可以再使你回到女人的怀抱之中!”

四不和尚讶然跳了起来,叫道:“是你的‘心魔曲’?……”

单行鹄傲然道:“如何?服了吗?”

四不和尚摇头苦笑道:“服了,服了!总算你口下留情,我和尚虽然不忌酒肉,但却不破色戒,如果坏了我的三宝之体,我就连和尚也做不成了!”

单行鹄正想答话,忽听小院之中传来了一片喧嚷之声。

两人倾耳听去,仿佛有人在山门之外沉声传呼道:“正义门门主欧阳霸率同门中英雄驾到!”

而后是杂沓的步履声,似是慧凡禅师等人已经率众接了出去。

四不和尚眉毛一皱,道:“单行鹄听说过什么正义门吗?”

单行鹄哼了一声道:“你自诩江湖道上热悉,怎么连叫得出名来的门派都不知道?”

“你知道?”

“我……从未听说,想来边远之地的弱小的门派而已!”

四不和尚摇摇头道:“不,这名堂有些古怪,弱小的门派如敢称为正义门,只怕不出三天,就会被黑道中魔头所灭,如属势强力大的门派,则我和尚绝不会毫无所知!”

单行鹄也是眉头深锁,默然无言。

他记得慧凡禅师说过,以不变应万变,这倒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任他来的是仙是魔,又有何妨。

此刻已是下午时分,一轮夕阳透过松柏间隙,射进几缕柔弱无力的黄光,把小院客堂点染得更加黯淡了。

两个小沙弥又送来了一席素斋,仍是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单行鹄也懒得追问,顾自与四不和尚饱餐一顿,仍然各自跌坐运功。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单行鹄等得不耐烦,正在着急之时,忽听一声佛号叫道:“林老侠士醒来了吗?”

单行鹄与四不和尚迎了出来,道:“不瞒老禅师说,老朽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却不致这等贪睡!”

慧凡禅师微微笑道:“据林老侠士之言推论,‘淳于世家’之人大约今夜可到,所以,想请林老侠士、四不禅师共议应变之计……”

说着转身引路,向正院中的大雄宝殿走去。

大雄宝殿中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有百人左右。

但灵石寺是少林一脉中最大的一处下院,虽是聚集了上百的英雄好汉,但却毫无拥挤之感。

大雄宝殿中摆着一列列蒲团,东一簇西一簇,散乱而坐。

单行鹄运目四顾,发觉群雄中有些是他相识之人,但多数并未见过。

他的目光投向一簇与众多少有些不同的人群中去,心头一动,不由把双眉蹙了起来。

原来那簇人中,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瘦小,年届古稀的老儿,双目上翻,颏下的一撮山羊胡子翘得老高。

但他面色平板,颇象戴有人皮面具。

在他四周,则是一些身着短衣劲装,赤手空拳,年龄在三十上下的人,怪的是他们身着短衣劲装,却戴有头罩风帽,而且有些人身段玲珑,胸凸殿圆,竟像是着了男装的女人。

仔细看去,便看得出他们脸上似乎都有一付人皮面具。

单行鹄心中大疑,不自觉地向那边走了过去。

正巧那群人身旁空着三四个座位,单行鹄不待相让,顾自一矮身自爱那些人身旁坐了下去。

慧凡禅师似有意似无意地轻轻一笑道:“这位是老衲的贵宾之一,誉满武林的音圣林老侠士!”

那噘着山羊胡子的老儿震了一震,连忙拱手道:“久仰大名……”

他不自然地微微一笑道:“老侠士健在人间,为何日前却传出死讯!”

单行鹄呵呵一阵长笑道:“事实胜于雄辩,传言终究是传言,老夫不想多说什么……”

他目光利箭般在那老儿脸上转了一转,又道:“请问阁下是……”

他忽然觉得那人的口音很熟,似是哪里见过之人,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来。

只听一旁的慧凡禅师代答道:“这位是正义门门主欧阳霸侠士……”

单行鹄也震了一震,不自地把目光盯在他的那些从人身上。

然而那些人都戴着人皮面具与头罩风帽,任凭他目光如何犀利,也看不出一点门路。

“欧阳霸”干笑一声道:“老朽区区无名之辈,哪能与林老侠士相提并论!”

话虽如此,但却把头转了开去。

单行鹄冷哼一声,突然发出一阵嗡然震耳的笑声。

那笑声十分奇特,大殿中百余群雄之中,竟十之八九大受感染,为之气血逆升,心跳不止。

正义门主“欧阳霸”闻声一惊,双肩不由自主地连摇两摇。

使单行鹄吃惊的则是随在正义门身后的人中,却有一人毫不为动,只把利箭般的目光向单行鹄扫了一眼。

单行鹄大为希奇,因为自己那一笑,是音功之中的一式起声式,“欧阳霸”感染的情形看来,分明不是能够抵御得了自己的功力之人。

他所率领的属下,按说功力绝不会比他高,但显而易见的是,那不受音功感染的人功力至少比“欧阳霸”高出十倍以上。

这是不合情理的事。

单行鹄再度把目光投注到“欧阳霸”的脸上,仔细搜视。

“欧阳霸”被他看得十分不自然,俯首转头,躲避着单行鹄的视线。

但单行鹄已经把视线转了开去,因为他已看出“欧阳霸”脸上的一些秘密,原来双耳耳根,以及鼻子四周都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丝。

这一点已足以说明一切,

跟在身边的慧凡禅师,也是不曾受到感染之人,双目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之情,但却欣然一笑道:“林老侠士不愧音圣二字,虽是平平常常的一阵笑声,也足以震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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