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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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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上前。死死扼制住了司鴻宸。
“司鴻宸——”我不顧一切地想衝過去,卻被人反手扭住,鐵鉗般的大手扼住我的喉嚨,直到我整張臉漲成豬肝色,才倏然放手。
我軟癱在地,那些猙獰可怖的笑臉一張張顯露在面前,不禁連連乾嘔。
司鴻宸朝我看了一眼,冰冷漠然地被那些人帶走了。我望著他的背影,欷殻Ц锌荒茏约海垩e涌出了兩行淚水。
司鴻宸,你把我帶到這個朝代,卻各分一方,你讓我怎麼見到你呢?


這是一條西去的漫漫官道,經過長途跋涉,幾輛帶蓬馬車在兵丁的吆喝下,轔轔隆隆向前行駛,不遠處耄Ъs看見城墻上的檐角。
我坐在馬車內,雙手被麻繩綁得生疼。車內擠滿了同樣裝束的女子,按照司鴻宸所言便是女奴了。有個拖鼻涕的女孩坐不住了,直愣愣往後倒,麻繩是幾個人串在一起的,立刻招來別人的一頓踹罵。
外面細雨紛紛,夾道楊柳顯出濕漉漉的嫩綠,雨水夾著女孩的淚水,我顫慄的心始終不能平靜。
下一站是什麼?我的這種身份會遭來什麼命撸
從別人的口中,除了知道大家都是宮中的女奴,皇帝是誰?皇宮在哪兒?她們說得不清楚,我也一知半解。我們就像傻瓜一樣被人牽著走,整天整夜有人看守,連開小差的機會也洠в小
終於到達城門,吊橋內外的大道車來人往,每每飛騎經過,必定揚起一路灰塵。道路兩邊的行人似乎已經司空見慣,有包子鋪將炭火桶端到外面,裡面碩大的包子熱氣騰騰。
聞著那股熱氣,我不禁咽了咽喉嚨,感覺那裡乾得要冒出火來。但看其餘的女奴,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都是脣焦口燥,臉色蒼白。我幹脆不去看她們,正巧車子進了城門,抬眼細心觀察門樓,依稀看見石刻的“儷城”兩字。
懀汃さ臍v史知識,我想起來了,儷城在安洲西北,兩地距離至少有兩三百公里。
離家人,離司鴻宸,越來越遠了。
好容易等到風停雨息,那幾個持刀佩劍的男人叱喝著,將我們從各個馬車內趕下來。那邊早有人在老槐樹一帶騰出大場子,將我們驅趕在樹下,一一站立。
人們逐漸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朝著我們指指點點、品頭論足。裡面不乏衣著光鮮者,也有嘻嘻哈哈湊熱簦У摹nI頭的兵丁站在木樁子上吆喝幾聲,然後吩咐手下分頭準備。
買賣開始了。
一場內戰之後,皇帝逃跑了,勝利屬於蛣蜣族。蛣蜣族人正如蛣蜣一樣,骯髒野蠻毫無人性。
在那個時期,歷史就像戰車的輪子,轟轟然駛過,接著又轟轟然翻開新的一頁。
以前我總是聽老年人講,打仗最吃虧老百姓。這裡奴役最倒霉,本身就洠ё杂伞Ef主人垮了,又換個新主人。
那些富人貴胄像進了集貿市場,對著我們挑三揀四。選到中意的,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領著麻繩牽回家。
周圍的女奴越來越少,連那個拖鼻涕的女孩也被牽走了。剛才還熱簦У膱雒胬淝迤饋恚焐嫌窒缕鸺氂辏咽O碌馁I主差不多逼走了。領頭的召集手下的幾位開始數錢,五銖錢叮噹作響,他們滿意地嬉笑不止,將我們剩下的女奴晾在一邊。
我不安地望著天空,全身酸疼難耐。
可笑的是,我無人問津的原因竟然是——膚色太白,腳下洠Ю侠O。
當然,懀p腳也能判斷出,這個女奴在宮裡是勤快的,還是偷懶的。我自然不入買家的眼,他們甚至還向我投以鄙夷的目光。
“便宜了!便宜了!”那幫人數完錢,急著將剩下的女奴脫手,開始挨個折價兜售。
無奈雨愈下愈大,柳絮漫漫飛舞,天地間唯有雨點擊打樹葉的啪啪聲,縱是高聲吆喝,路人也難以聽得清楚。領頭遙遙一望渡口,摚玉R硐铝畹溃骸笆帐傲耍茄e有幾條大船,想必是富貴人家,問問他們要不要?”
一名絡腮鬍子的中年兵丁叫道:“爺,要是他們也不要,這個小娘們我要了!”
他饞著嘴,露出滿口黃牙,指著我嘿嘿直笑。
我已經被淋得渾身哆嗦,聞聽此言,抖得越發厲害了。
領頭的跟著一幫人起哄,竟爽快地答應了,“是不是還洠⒗掀牛啃校仡^你把她牽走!”
煙雨濛濛中,渡口果然停泊著幾條客船,裡面絲竹聲聲笑語不斷。領頭的帶著我們挨家問過去,裡面的人都在歌舞的興趣上,何況我們都淋得像落湯雞,個個狼狽不堪的樣子,自然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因為對方是蛣蜣族人,不好當面拒絕,就差人遞上銀錢,將我們打發走了。
領頭的粗魯地罵了一句,又滿意地掂了掂手中的銀錢,招呼手下,“算了,這些女人大家自個分了吧,帶回去自己享受去。”
那些女孩嚇得哭成一團,我死命地想去摸索脖子上的玉珠,怎奈雙手被牢牢禁錮,始終碰不到項鏈。
正在這時,有一隻大船悠然泊來,一個須發雪白的老人站在船頭,“諸位爺,可是你們在賣奴?”
領頭的連忙答應:“這可是宮裡的奴,服侍過靖帝的。你家要不要?”
老人慨然笑道:“要的就是宮裡的。這樣吧,我直接過來選一個就是。”說罷一個縱身,竟從幾丈開外的船頭,直飛到岸上,驚得那些蛣蜣族兵丁齊聲喝彩,卻又連忙惶恐噤聲。
原來這幫人,也是欺軟怕惡的。
老人逐一挑選過去,銳利的眼神從我臉上一掠而過。不知為什麼,我的心驟然涼到極處,耄Ъs感覺這是我唯一逃生的機會了。所以當老人從我面前走過,我不禁叫了一聲:“請您挑我吧!”
也許我這般口吻激起老人的好奇心,他轉過頭來,將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他細細地打量我,有點猶豫,“這個……”
“您放心,我會乾很多活。她們會的我全會,我會的她們未必會。”我諔┑卣f著。
老人笑起來,笑聲如洪鐘,“老朽去請示一下。”說罷,又飛向了大船。
風恬,煙水盪漾。春雨如初至時一樣,驟然地停了。船艙豪華的窗簾半開著,想是裡面的人正在慢慢撩開,粼粼的水光碎金似地撒入,落在一張半遮半掩的少年的臉上,蒼白,卻是俊秀之極。
我恍惚了一下,意識到對方此時正在看我,於是抿了抿凍得發紫的脣片,現出一個愉悅的溞Α
窗簾如漣波動了動,接著很快地落了,少年的臉消失在我的想象之中。
我還在起疑,老人重新出現了,一聲悠長爽直的呼喚:“姑娘注意了,隨我上船啦——”那聲音如此悅耳,勝過我曾經崇拜的歌星大腕,我整個人松懈下來,著實舒緩了一口氣。
也就在這個晚春的某一天,我始終洠в写_切的日子,八支長槳隨著悠揚的節拍劃動,犁開碧浪清波向著儷城深處駛去。我縮在後艙裡,眼看著水煙隨風飄散,兩岸有柳絲風線以及不遠處茫}的青山。
大船渡著我,駛向更加深不可測的地方。那地方,能見到司鴻宸嗎?
我跟在白髮老人的後頭,幾經曲折便進了一條耄赜撵o的長街。長街將盡,一座氣派恢弘的私家大院赫然出現。門樓用白玉石砌成,頂覆雖然洠в卸暌葬岬狞S琉璃瓦,其欄板和望柱卻刻有荷葉和蓮花紋,甚是精美。
這一路走來,或茅舍,或竹屋,這般雄偉建築還真少見。看路邊行人怡然的神情,那戶人家想必是儷城數一數二的富戶了。
我時不時回頭張望,希望能見到那個少年的影子。從上船到下船,我再也洠Э吹剿
他會是誰呢?
還在猜測著,老人喚了我一聲,我後腳隨著跨入了白玉門檻。
這樣又是蜿蜒而行,總算到了一座用花墻分割成的封椋降耐ピ簝取@先藥疫M了一間屋,裡面空闊,石桌石凳收拾得相當乾淨,幾塊石頭圍成一個小花台,台上坐著一名中年男子。
男子頭戴術士帽,茶色的羅綺綿袍逶迤於地,看起來氣度非凡。他一臉凝重地椋筐B神,聽到動靜,緩緩睜開眼睛。
“老爺,小的物色來一位,請您過目。”白髮老人畢恭畢敬道。
男子漫不經心掃了我一眼,問:“是宮裡的?”
“確實是宮裡的,正被蛣蜣族人叫賣呢。老爺,看來皇宮已遭淪陷,靖帝生死未卜。”
“靖帝是不是戰死了?”男子又問。
老人捅了我的胳膊,提醒道:“老爺在問你話呢,靖帝在哪裡,是不是戰死了?”
我正懵懂聽他們的對話,恍然驚了驚,脫口說道:“我不知道。”
男子皺起眉頭,摚质疽饫先耍耙坏┯袘鹗拢傅酃忸欀用缛酉逻@些奴不管了。看她們年紀輕輕的,碰到殺人放火,十個膽怕有九個已經嚇破了,還顧得上別人?算了,你把她領到夫人那裡去,夫人說好就留下吧。”
莫非他們家需要丫頭?在這個地方,即使做個打雜的,也比落在蛣蜣族人手裡好上幾百倍。我心裡暗自高興,走路也變得輕鬆,連腳底被石子磨破一層皮都忘記了。
那位夫人端坐在海棠墩上,廣袖的曲裾長袍,用菱紋朱帶攔腰系住,眉目如寶月祥雲,正是一團和氣富貴相。身邊的侍女身著雲紋紗面料的長袍,腳穿履鞋,發式前額中分,後腦梳成燕子式,也顯得講究。
我羡慕地盯著侍女的履鞋,腳底耄щ'有了疼痛感。
白髮老人在夫人旁邊低語了良久,我遠遠地跪著,看他們時不時抬眼瞧我,雖然不知道老人在說什麼,但我知道跟我有關。
不久,夫人頷首笑了笑,說:“既然這樣,就把事情辦了吧。封澤,先把她帶到後院,順便叫管家過來。”
我心裡有些迹麗灒聹y夫人所說的事情究竟是什麼?看這戶人家悠悠然毫無險惡之氣,心想,他們不會把我怎樣吧?
白髮老人將我領到後院,便見一片竹林圍成一座小茅屋。屋內堆滿了茅草,石案上幾個陶碗,其餘什麼都洠в小
“你就住在這裡。雖是簡陋,比皇宮裡好得多。”
老人關照幾句,臨出門又囑咐我,“要我挑你,你就得遵從封家的家規。多聽話,少惹事,這也是皇宮裡的奴規,省得我再教你。”
我順從地點了點頭。心中暗自記下了,原來這戶人家姓封。
我在小茅屋一連住了三天。這三天裡,院門緊鎖,我出不去,也無人過來打擾我。
這讓我有空閒的時間回顧經歷的事情。目前來說,我還是安全的,又洠б姷剿绝欏罚晕覜'必要急著用玉珠。
兩粒玉珠串成的項鏈,靜靜地緊貼著我的肌膚。它們在,故我在。
然而三天不到,我就待不住了,渾身奇癢難忍,腳底下的血泡破掉後,因為洠в邢祝谷荒'了起來。
難道古人洠в邢丛璧牧晳T?又或者,作為女奴,在他們眼裡,只能配得“粗陋”兩字嗎?
我又羡慕起封夫人身邊的侍女來,雲紋紗的長袍,和乾淨的履鞋。
到了第四天,前院響起■裡啪啦的聲音,那聲音就如鞭炮聲,把我半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走出茅屋側耳細聽,還洠Х直娉雎曇舻膩碓矗嵩旱拈T突然開了。
進來的是幾個婦人,合力提著大木桶,桶內裝滿了熱氣騰騰的清水。封夫人的侍女也在其中,對著我說道:“別發愣了,進去洗個澡吧。”
如同久旱逢甘霖,我高興壞了,一進去當著眾人的面,毫不猶豫地脫掉了全部衣服。
“這是什麼?”
侍女指著我的脖頸,邊問邊伸手,試圖扯下我的項鏈。我一驚,慌忙護住脖子,沉聲道:“這是我自己的枺鳎悴灰觯 
“你現在是封家的,包括任何枺鞫际菍凫斗饧业模 笔膛纱罅搜劬ΓR上喚其他人,“把她脖子上掛的枺髂孟聛恚⌒氖切M術,傷了少爺!”
“你才使蠱術呢!誰要是碰我的枺鳎@個澡不洗也罷!”我退了幾步,高聲說道。
幾個人想動手,又似乎不敢,眼巴巴地望著那名侍女。侍女咬緊牙關,正想說什麼,忽聽得鞭炮聲又是一陣齊鳴,忍了一忍,終於還是忍住了,說:“快點洗了,換好衣服。”
眾目睽睽之下,我被擦洗得乾乾淨淨,熱水裡像是放了類似沐浴露之類的,只聞得一陣又一陣耄щ'的花香。
我始終保持著警惕,生怕一不小心項鏈洠Я恕:迷谒齻兗膘秾⑽沂岸耷瑴Q似的,將一套剑t的提花羅綺袍套在我的身上,那顏色,那伲兀仁膛碾吋y紗顯得考究。她們又開始給我梳頭,盤髻,最後用葉片沾了紅粉,涂在我的臉上、脣片上。
我困頓地睜開眼睛,正看見面前的幾雙眼在陰暗的空間變得朦朧,帶了點驚訝,定定地望住我。
不知為何,一種不祥預感閃入我的腦海。莫非,她們想把我——
剛想問,幾個人左右緊緊架住我,不容分說將我帶出小茅屋,出了後院,直往鞭炮聲聲的地方而去。
前院張燈結彩,偌大的院子周圍站滿了人,人們說笑著,臉上喜氣洋洋。中間場地上堆滿了一節節的竹子,隨著竄起來的火苗發出陣陣爆裂聲,原來所謂的鞭炮聲就是從這兒傳來的。
中堂大廳敚M貢品,墻上的雙喜字分外醒目。四下裡人聲鼎沸,陪著裊裊香煙的,只有那個少年瘦長的身影。
“拜堂啦——”
冷不防一聲高唱,如雷聲轟鳴,我驚得一顫,惶惶然朝周圍看了看。這種聲音,這種場合,只有在電視上看得到,我希望這一切跟我無關。然而堂前就我們倆個,我徹底明白過來,心底一陣陣的發毛。
“洠уe,就是你了。”
少年悠然開口,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卻含著微笑,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為什麼是我?”我吃驚地問。
“我想找個皇宮裡出來的女子。他們說,只有和她拜了堂,做了夫妻,我的病就會好了。”
我的眼前又開始發暈了。天,這是哪一出瓊瑤劇啊?我真想提醒他,諸如找個沖喜新娘已經不流行了,有病還是找醫生,千萬別為此耽铡∏椤
可是,二千多年前的人,會懂我的意思嗎?
“難道……你不願意?你不是讓我挑你,說什麼都能做嗎?”
少年蒼白的面頰透出一層緋紅,那雙晶亮的眼眸憂傷地看著我,顯露內心的脆弱。不知為什麼,我心裡一軟,緩緩地點了點頭。少年似乎舒了口氣,咧嘴開心地笑了。
“拜堂啦——”
又是一陣高唱聲,我不再遲疑,磕完頭,被少年牽著穿梭在密密的人群中。他的手很柔軟,然而有點冰涼。
滿耳一片送吉問安聲,我看見封家夫婦笑臉款待來賓,拱手接受著人們的賀喜。白髮老人封澤也是與眾人談笑風生,洪亮的笑聲幾乎把爆竹聲掩蓋住了。
我深深呼吸著,胸口灌滿了濃重的苦澀,在少年充滿稚氣的微笑下,始終彌散不去。
兩次了,從樓婉茹到如今的女奴,我怎麼總是跟新娘扯上關係呢?


我被引進房間的時候,院子裡梆梆敲起了更鼓。什麼時辰分不清,抬頭只看見滿天星斗。
客人走後,我即刻被封澤喚去給封家夫婦請安。說是請安,不如說是聽他們訓話。封老爺沉默寡言,似乎裝著心事。封夫人倒絮絮說個不停,雖然外表一團和氣,言語卻難掩嚴厲。
“謙兒身子不好,別讓他餓著累著,要逗他開心。你把我家謙兒服侍好了,我自然會考懀Ы馊ツ愕呐!狈夥蛉苏f到最後,也顯得倦了,“謙兒在房裡,你過去。有事叫管家。”
我雖然不解意,但還是深深地施了一禮,恭敬地告退。
房間裡紅燭高擎,燭光將房內的景致染映得通亮。裡面的敚гO並不是新漆的,在那個朝代算得上精緻華麗,跟樓婉茹的新房相比,卻是差得遠了。幾名侍女進進出出,房內開著窗,卻洠в醒愕奈兜溃挥械乃幮任稄浡翝罩
這樣的人家,找個女奴成親,權當是衝沖喜,真以為是洞房花燭夜,那就大錯特錯了。
少年正在興致勃勃地逗弄著石池中的十色艴帲磉叺氖膛踔@的糕點。少年自己咬了一口,挖了些碎末扔下魚池。燭影晃動,在他秀氣的白皙的面上染上一層淡淡的灰。
我無聲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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