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杂志2010六月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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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简生病了　我下午要去孤儿院看他　你去么？”

　　“恩。　下午大概要下雪了。”

　　下午。城西郊区的孤儿院。

　　“他骗人。小简是骗子　小简是骗子。”矮矮的小简被人推在地上，他抿着嘴　瞪着那个推他的人　不服与倔强。

　　“我不是。”

　　孩子们笑了。

　　“我不是。”

　　孩子们不以为然。

　　“我不是。”

　　孩子们各自散去。

　　“我不是啊　我不是。”

　　“小简。。”温和的声音。

　　“小简。。别怕。。　　小简　自己站起来。。　小简。”

　　孩子用脏脏的衣袖抹了抹眼睛　慢慢的站起来。

　　“爸爸　小简的风筝能飞上天空　爸爸　你帮我　好不好？”

　　凉烟点头。　我笑。

　　5）

　　天空像张素描画　铅笔的灰。

　　我坐在路边一张冰冰凉凉的石椅上　看着远处两个黑色的人影。

　　人影渐渐变大　直至凉烟和小简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

　　“妈妈　我们把风筝放上天空了呢　好漂亮啊。”小简喊了两句　有向远处跑去。

　　我无奈的看着他，轻声说：“死小鬼　谁是你妈妈啊。”看着他快乐的笑背影　我终还是忍不住　“扑哧”一声笑出来。

　　“暖　小简只是把我们当了依靠　把我们当成了妈妈爸爸的雏形。”凉烟微合双目　看向远处　眼神温暖而明亮。

　　“厄。。”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　需要有父母的保护。”

　　“凉烟。。”

　　“我能知道他的感受　真的。”

　　我该说些什么呢？安慰的话？还是讲个笑话缓和气氛。话到嘴边可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怔怔的望着他的侧脸　像个傻瓜一样。

　　一片纯白落下　落到他的脸颊上。

　　“凉烟　我们走吧。”我起身。

　　“暖　你看　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恩　是雪。真的是我一直都期望的雪。

　　可是看到了　又能怎样。

　　就像凉烟　即使忘记了　又能怎样。

　　“小简。。回去了。。”

　　“小简。。　小简？。。”

　　“凉烟。。　小简昏过去了。。你快过来。”

　　“送医院　我去打车　你抱着他。快。”

　　6）

　　阴暗的楼道　雪打湿了的钢筋水泥。铺了沥青的路　覆辙着大片的白　超载的汽车从它的身上轧过去　发出难听的嘶声。

　　于是雪被车轮碾脏了　脏的不成样子。

　　“娆、我可以进你房间吗？”我站在娆房间的门口　看着一地的CD　皱着眉问。

　　他躺在CD中间　满不在乎：“随意。”

　　笑。真是典型的大男生　比一张白纸都要简单。

　　“乱成这样子了　你在家肯定是什么都不干的老幺对吧、对了　你决定了什么时候走吗？”

　　“老幺倒是排不上。厄。。你就这么急着我走啊　房东大小姐。”娆半眯着眼睛　棱角分明的脸上常年不变的淡淡的冷漠。

　　“小简生病了　在医院躺着呢　是我和凉烟把他送到医院的。”

　　“没事　孩子生点病也是常事。”他顿了顿，“凉烟？就是那个你们认识才一个月　你就喜欢了一个月的小子。”

　　“恩。怎么样　走之前要见见他么　他和你可是同一类人　都是难见的怪胎啊。”

　　他起身。默默的点了支烟　吐着烟圈。“随便啦　可是万一他长得没我帅　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大叔　他怎么说也只有17岁　比你整整小10岁　就算你长得比他帅　你也风韵不及当年了。”

　　“呦　这还没出嫁呢　就帮着老公说话了。”

　　“找抽吧”

　　那是我与他在哪个房间最后的一次谈话。娆在走的前晚　在那个房间的墙上留下一幅涂鸦　在角落写了一句：

　　暖　如诗般美好的阳光。

　　7）　

　　我希望我真的如娆说的　是如诗般美好的阳光。

　　或许只是不再那么愚蠢的闹那么多事。

　　医生说小简，是因为受到长期虐待而导致的身体虚弱。

　　医院。

　　我看着病床的小简，他的小脸苍白的不像话。

　　“凉烟，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把小简送到那个该死孤儿院，他会不会已经被好人家带回去过很安适的日子了。”　我说。声音很轻。

　　“别自责了，这是一个人命运，你没把他带回去，他也许会过更加不好的生活呢”他说，用左手托起我的右手，把纸巾轻轻放到我的手心。“小简，不会喜欢暖暖哭的样子。”

　　“恩”然后是一段很久很久的沉默。

　　“暖丫头”抬头。我看见娆背着大大的墨绿色画板从逆光处慢慢走来。

　　“恩，死小子，你不是说不来的吗？”我问。“小简在病房里呢，你还是别去打扰了。”

　　“呵呵”他笑了笑“那么，某某人的凉烟呢？”

　　“咳咳”我狠狠的踩了娆那双看起来很彩的球鞋。

　　“暖暖，你的咖啡”正在我和娆打闹的时候，凉烟端着一杯速溶咖啡，很绅士的递给我。

　　我伸手去接，被滚烫的咖啡洒到手，我还来不及尖叫，抬头却看到凉烟错愕的表情。

　　“你好，我是画家，夏娆”娆眯起双眼，他的眼神里充满着敌意“你不会不认识我吧，夏言生”

　　“娆，你乱喊什么啊，我说过了他是凉烟啊。”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隐约的不安。凉烟抿着嘴，以他一贯的沉默。但他的眼神却有着强烈的压迫感。

　　我很不解看着他们。良久，他缓缓开口：“哥，对不起”

　　时间似乎静止一般，我还在努力思考着凉烟那句话的意思，或许只是思考凉烟对娆的那个称呼，“哥哥”，这个世界是有多小啊。

　　娆开始微笑，很不屑的微笑。凉烟垂下头，没有语言，也没有再见亲人时的感动。站在他们中间的我，依旧在云里雾里。

　　“滴答”窗外好像开始下雨了。医院来玩的人很多，他们依旧来往，谁也没有听到谁的心开始滴血，谁也没有看到外面的天开始哭泣。

　　8）

　　“凉烟，凉烟。”我一直很想竭尽全力喊他的名字，现在在梦里做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梦见凉烟，却都是些不吉利的梦，他浑身是血的点烟的姿势真的像极了夏娆。可是我的凉烟，我亲爱的凉烟不会抽烟。

　　“暖暖，夏娆把小简带走了。”突然，他轻声说，手却一直没停下写字。

　　“厄…　是什么时候？那么你呢，你会和娆回家么？”

　　“我没有家，那么你希望我回去么？”

　　“当然不。”我下意识的回答，却发现语气太过肯定，是我所不能用的肯定。

　　凉烟轻笑：“呵呵，那就好了，小简也算是找到家了对不对。”

　　“恩，是的”我回答，他继续写那些我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物理公式。

　　可是我亲爱的凉烟，你那张清秀的脸下，你那个永远与世无争的表情下，究竟又有着怎样无人所知的悲伤。可是我亲爱的凉烟，你的故事是否真的如此让你不想回忆，不想让它们暴晒在阳光下。

　　我笑，在小简离开的那个下午，我真的笑了好久。

　　9）

　　夏娆说，他保证小简会有很好的生活。

　　时间往后推2个月，这是夏娆第二次来到这个城市，这个有凉烟的城市。

　　我把它定义为“回来”，因为凉烟还在这儿，娆的亲人还在这儿。我想有亲人在的地方就是有根的地方，所以娆这次是“回来”

　　可是我并不知道，也许这次娆回来，会把我和凉烟引入地狱，万劫不复。我并不知道。我还记得娆夏言生的故事，告诉我那个午后，阳光是从一个很好的角度折射进那家名为“遇见”的咖啡馆，咖啡豆的味道浓的不得了。可是我忘记了咖啡馆的钢琴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我忘记了娆是怎样做到微笑着轻描淡写。

　　10）

　　某个远镇，一九九几年不算寒冷的冬天，是凉烟出身的季节。谁也无法预言他一出生便注定着苦难。

　　凉烟的妈妈，是个漂亮而骄傲的女人。尽管夏叔叔很爱她，可是最终没有和她走到一起，也许是因为自己心的忧郁，也许是因为对娆的妈妈的旧感情还在。

　　可那时，凉烟已经出生，已经来到世上。

　　娆说，他并不了解上一辈的事情，但是这样的故事结局本来就不会完满。凉烟很小的时候，大概只有小学二年级，他的妈妈就离开了。

　　那是一种很决绝的方式，那个漂亮的女人以一种骄傲的姿势结束了对夏叔叔的爱，以跳楼的方式，来不及痛或尖叫。她亦是没有留给凉烟痛或尖叫的时间。

　　凉烟小时候特别偏执，刚开始到夏叔叔家的时候，不肯说话也不肯吃饭。正当夏叔叔叹息着要把他送进聋哑学院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吃饭，讲话，上学。尽管大部分时间还是沉默。他一直是个乖孩子，成绩优异，待人也很好，只是从不让谁走进他的内心，他的城府让人捉摸不透。

　　娆说，可是言生竟然自己离家出走了，他迫不及待的离开，没有留下书信，也没有带走什么。　　夏叔叔很难过，他一直茶饭不思，他说：“原来，言生这孩子是恨我的，他还是恨。”　娆的眼神开始变的冰冷，他慢慢的说，声音没有一丝感*彩。之后，夏叔叔的公司出现很大漏洞，夏娆的妈妈一直怀疑是言生讲公司的事贩卖给其他公司，可是商场就是这样，不是谁能永远立足。

　　再然后，夏娆开始到处作画，也到处寻找他的弟弟。

　　“暖你知道么，爸是对言生有多少惭愧，他这些年又是如何弥补，可是言生又怎能如此任性，难道他一点都没有感觉的嘛？”娆叹息，他的脸在阳光下变的哀伤。

　　
　　11）

　　娆搬去了凉烟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寓。我仿佛都可以想象到，娆懒散地把CD扔的满天飞，然后凉烟一脸不爽的帮他整理。或许是娆把公寓的墙壁涂得五颜六色，凉烟看到了瞪着眼睛却没有话说。

　　至少，我想他们会过的很好，毕竟没有仇恨会一直蔓延。

　　八月的日光再一次盈满这坐城市，真正的盛夏开始了，带着轰轰烈烈的声响。

　　12）

　　“凉烟。。”我轻轻叫他。　真是出鬼了，十佳乖乖生夏凉烟竟然会公开在课上睡觉。他被我喊醒，用手背蹭着眼睛，样子像极了小猫，很可爱。

　　“厄，怎么了？”他问。

　　“你很困么？”我说：“娆那臭小子给你惹麻烦吧。”

　　“没有。”他想想了，说，“自从他搬进来，我就没看见过白墙是什么样子的，而且他貌似很喜欢乱飞他的CD，我走路都像踩地雷似的，那么大个人了，像个下孩子一样。”他喋喋不休的抱怨，好久没听到他说那么多话了。“啊哈，你们过的不错蛤。那你，高三毕业会和他回去的吧？”我试探的问。

　　“厄…”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不要，我不回去。”我听着他坚定而决绝的语气，心中叹息。

　　“暖暖，我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说。“何况你也说过，不希望我回去的。”

　　“厄。拜托，我是那时候不希望你回去。”

　　“没差”

　　“喂　和娆呆在一起久了，脾气也变坏了。”

　　他低下头，轻说：“噢，是么。”

　　13）

　　十月，娆说要回去看小简，我和凉烟也打算一起去。

　　我笑着告诉娆，是我劝动夏凉烟他才肯回去的，我高兴地问他要糖吃。

　　这是十月，没有让人厌恶的大太阳，也没有落叶，这只是十月。

　　“小简应该会长大一点，对不对。”我笑着对凉烟说。他没有说话，依旧微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阳光在他的肩上跳跃。

　　“凉烟”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声音有点发抖也有些沙哑，但他喊得很大声。

　　我和凉烟同时回头，娆站在逆光，我们都看不见他的脸，也还来不及说些什么。

　　“暖暖”我听见凉烟急促的叫声，伴随着很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我被他重重地推倒在地，我还来不及回头看看我的凉烟。

　　14）

　　很多时候，人做过梦，醒来的时候大多数都不记得梦中发生了什么。

　　我也是，我只是隐约记得我和凉烟出车祸了，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好在这只是梦。可是凉烟人呢，他真的不见了呢。连娆也不见了。

　　我只是梦了一场，这两个死小子竟然玩失踪。妈妈爸爸从美国回来，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一脸诧异。我不愿随他们去美国，只是一再的问“凉烟呢”。

　　“凉烟？　凉烟是谁？”他们问。

　　“呵呵”我都忘记了呢，他们不认识凉烟，在他们在美国的日子，是我的凉烟和我在一起呢，可是我的王子，我还没对你说“我爱你”呢。

　　这个梦，真实短暂的可怕。我的凉烟，我的凉烟，你到底到哪儿去了，我在很多时候这么一遍一遍的问。问我自己，问空气，问天空，问某个眸子很凉烟很像的少年。

　　凉烟，你怎么还不回来呢。你说过的，有暖的地方就有家了，那么现在你是连家业不要了对不对。

　　我还记得，我要和你一直到老的，亲爱的凉烟。

　　15）

　　这是若干年后的夏季，我依旧住在原来的城市，依旧住在原来的旧房子。我想，等凉烟回来，我一定会揍死他，竟让我等了那么多年。

　　“有人在么。”门外响起了声音“请问暖暖在不在？”

　　我拉开门，是许多年前我和凉烟的同学，我忘记了他叫什么，只是觉得诧异。

　　“恩，我就是，好久不见了。”我笑“有什么事么？”

　　“唉。”他叹气，缓缓将一封信交到我手上，“凉烟说过，如果你偏执的等他，就把信交给你，你果然还是一直没有离开。”

　　很多年后，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念他的名字“凉烟”

　　告诉我，我的凉烟，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过，只是他离开了。

　　16）

　　暖暖：

　　拆信，念安。

　　
　　我不知道这是几几年的几月几日，但当你看到这封信。我想，你一定还在等我回来。

　　对不起，我就这样离开了，其实我忘了说，我一直很想陪伴在你身边，不管去哪里。

　　就像你说的，一直到老到死。

　　暖暖，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样的身份对你说了这些话，但一直很感谢上天你这些日子，有你的陪伴。　　我并不是不想回去看看我的父亲，而是实在不忍以笑面对害死我母亲的人，是娆的妈妈。　这是我很多年以后才知道的，所以我选择离开。

　　从一开始我就是以逃亡者的身份来到你身边的，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驱逐我的灵魂，但遇见你，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也是有可爱的一面，只是因为遇见你。我没有骗你，暖暖就是我的阳光，就是我家。

　　有些上一辈的怨恨，我无法停止，也无法改变什么，若真的要有人付出一些，我愿意是那个画上句号的人，我并不是懦弱，只是太过想要平静的生活。

　　好啦，暖，你要勇敢的走下去，你要真正的忘记我，你要相信不管是言生还是凉烟，都是善良的孩子，你要替我好好的过。

　　小丫头，晚安。

　　凉烟，绝笔。

　　17）

　　车祸前一天，凉烟留下了一封信。

　　不管怎么样，我知道，他会回来，他会给我无望的等待一个交代。

　　无意中，在一家书店门口看到一张巨大的海报。海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