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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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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脸上带着半官方的神气,既不笑,也不说话。

“早上好,吕西安!早上好!”阿尔贝说道,“你这样守时真太令我吃惊了。我说什么来着,守时!你,我最没想到会来的人,竟会在差五分十点的时候到来,而所定的时间是十点半!真是怪事!部长倒台了吗?”

“不,我最最亲爱的,”那青年一边回答,一边在靠背长椅上坐了下来,“你放心吧。我们虽然总是不稳定,但我们决不会倒台的;我开始相信:我们大概可以舒舒服服地进入一种不变状态了,何况又发生了那件会极大地巩固我们的地位的半岛事件。”

“啊,不错!你们把卡罗斯先生赶出西班牙了!”

“不,不,我最亲爱的人,别误会我们的计划。我们把他带到了法国的边镜,请他在布尔日享清福呢。”

“布尔日?”

“是的,他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布尔日是查理王世时的首府。什么!你不知道那件事吗?全巴黎的人昨天都知道啦,交易所在前天就已得到了风声,腾格拉尔先生投机做空头,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象我们一样快地得到消息的,总之他赚了一百万呢!”

“那么你显然又赚了一个勋章,因为我看到你的纽孔上有一条蓝缎带。”

“是的,他们给了我一个查理三世的勋章。”德布雷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喂,别假装毫不在乎了,坦白承认你心里一定高兴得很吧。”

“噢,拿它来作装饰品倒满不错的。配上密扣子的黑衣服,看来倒非常清爽悦目。”

“简直可以使你象加勒亲王或立斯达德大公了。”

“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你才会这么早看见我。”

“这么说正是因为你得了查理三世勋章,所以才来向我报告这个好消息的吗?”

“不,是因为我整夜都在写信,总共写二十五封快信。我到天亮才回家,我拼命想睡觉,但头痛的很,于是我起来骑了一个钟头的马。跑到布洛涅大道时,疲倦和饥饿同时向我发起了进攻。要知道这两个敌人可是很少在一起的,可是它们竟联合起来进攻我,简直就象卡罗斯跟共和派订了联盟似的。于是我想起了你今天早晨请吃早餐的事,所以我就来了。我饿极了,给点东西吃吧。我也疲倦极了想法让我兴奋起来吧。”

“这是我做主人的责任,”阿尔贝一边回答一边拉铃,而吕西安则用他的金头手杖翻动着那些躺在桌子上的报纸。“杰曼,拿一杯白葡萄酒和一块饼干来。现在,我亲爱的吕西安,这儿有雪茄烟,当然是违禁品喽,试试看,能否劝劝部长,请他答应卖这种货给我们吧,别再拿椰果叶来毒害我们了。”

“呸!这种事我可不干,只要是政府运来的东西,总是要挨你骂的。而且,那也不关内政部的事,是财政部的事。你自己去跟荷曼先生说吧,他在间接税管理区,第一弄二十六号房间。”

“说真的!”阿尔贝说道,“你的交际之广,实在令我吃惊。抽一支雪茄哪。”—“真的,我亲爱的子爵,”吕西安一边回答,一边凑近一只涂着五彩瓷釉的烛台,在一支玫瑰色的小蜡烛上点燃了一支马尼拉雪茄,“象你这样整天在无所事事多快乐,你还不知道你自己是多么有福气啊!”

“要是你也什么事都不做,我亲爱的保国大臣,”阿尔贝用一种略带讥讽的口吻答道,“那可怎么得了呀?嘿!一位部长的私人秘书,即要过问欧洲的纵横捭阖,又要参与巴黎的阴谋;要保护国王,而更妙的是保护王后;要联络各党派,又要操纵选举;你在你的办公室里用笔和急报所取得的业绩,比拿破仑在战场上用他的剑和他的大小胜仗所取得的更多。除了你的薪俸之外,每年还有二万五千里弗的收入,有一匹夏多·勒诺出四百路易你都不肯卖的马,有一个永远不使你失望的裁缝,你可以自由出入戏院、骑士俱乐部和游戏场,这一切,还不够使你高兴吗?好,我来使你高兴一下吧。”

“怎么个高兴法?”

“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

“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我认识的男人已经够多的啦。”

“但你不认识这个男人。”

“他从哪儿来的,世界的尽头吗?”

“或许更远。”

“见鬼!我希望我们的早餐该不是托他带来的吧。”

“噢,不,我们的早餐正在大厨房里烧着呢。你饿了吗?”

“啊!承认这种事脸上可不好受,但我的确饿极了。我昨晚是在维尔福先生那儿吃的晚餐,而法律界的人请吃饭菜总是糟糕透了的。他们象是舍不得似的,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啊!瞧不起旁人的饭菜哪,你们部长大人们吃的公家饭菜很不坏呀。”

“是的,我们不请时髦人物吃饭,但我们却不得不招待一群乡巴佬,因为他们的立场和我们的一致,并且投我们的票,要不然,我向你保证,我们是决不会在家里吃饭的。”

“好吧,再喝一杯白葡萄酒,再来一块饼干吧”

“很愿意。你的西班牙酒味道好极了,你瞧,我们平定那个国家是很对的。”

“是的,只苦了卡罗斯先生。”

“嘿,卡罗斯先生可以喝波尔多酒,再过十年,我们可以使他的儿子和那位小女王结婚。”

“那时,如果你还在部里的话你就可以得到‘金羊毛勋章’了。”

“我想,阿尔贝,你今天早晨是想用烟来喂饱我是不是?”

“啊,你得承认这可是最好的开胃品,我听到波尚已经到隔壁房间啦。你们可以辩论一场,那就把时间消磨过去了。”

“辩论什么?”

“辩论报纸呀。”

“我的好朋友,”吕西安带着一种极其轻蔑的神气说道,“你见我看过报吗?”

“那么你们会辩论得更厉害。”

“波尚先生到。”仆人通报说。

“进来,进来!”阿尔贝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向那个青年迎上去。“德布雷也在这儿,他也不先读读你的文章就诋毁你,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他说得很对,”波尚答道,“因为我在批评他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早上好,司令!”

“啊!你已经知道那件事啦。”那位私人秘书一边说,一边微笑着和他握手。

“当然啦!”

“他们外界怎么说?”

“什么‘外界’?一八三八这么个好年头,我们的‘外界’又这么多。”

“就是你领导的政论界呀。”

“他们说这件事很公平,说你如果撒下了这么多红花的种子,一定会收获到几朵蓝色的花。”

“妙,妙!这句话说得不坏!”吕西安说。“你为什么不来加入我们的党呢,我亲爱的波尚?凭你的天才,三四年之内你就可以飞黄腾达的。”

“我只等一件事出现以后就可以遵从你的忠告,那就是,等出现一位能连任六个月的部长。我亲爱的阿尔贝,请允许我说一句话,因为我必须使可怜的吕西安有一个喘息的机会。我们是吃早餐还是吃午餐?我必须到众议院去一下,因为我的生活可不悠闲。”

“我们只吃早餐。我在等两个人,他们一到,我们就立刻入席。”

“你在等两个什么样的人来吃早餐?”波尚问道。

“一位绅士,一位外交家。”

“那么我们得花两个钟头来等那位绅士,三个钟头来等那位外交家了。我回来吃剩饭吧,给我留一点杨梅,咖啡和雪茄。我还要带一块肉排去,一路吃着上众议院。”

“别干那种事,因为即使那位绅士是蒙特马伦赛,那位外交家是梅特涅,我们等到十一点也会吃上早餐的。目前,暂且请你学学德布雷的样子,来一杯白葡萄洒和一块饼干吧。”

“就这么办吧,我等着就是了。我一定得做些什么来分散我的思想。”

“你象德布雷一样,但据我看来,当部长垂头丧气的时候,反对派应该高兴才是呀。”

“啊,你不知道我所受的威胁。今天早晨我得到众议院去听腾格拉尔先生的一篇演说。今天晚上,又得听他太太讲一个法国贵族的悲剧。去他妈的,这种君主立宪政府!正如他们所说的,既然我们有权选择,我们怎么会选中了那种东西?”

“我懂啦,那么你的笑料一定不少了。”

“别诋毁腾格拉尔先生的演讲,”德布雷说,“他们投你们的票的,因为他也属于反对派的。”

“一点不错!而最最糟糕的就在这一点。我等着你们派他到卢森堡去演讲,我好痛痛快快地嘲笑他一场。”

“我亲爱的朋友,”阿尔贝对波尚说,“看来西班牙事件显然是决定的了,因为你今天早晨的脾气实在不妙。请别忘了,在巴黎人的闲谈里,曾提到我和瓦朗蒂娜·腾格拉尔小姐的婚事,所以我从良心上不能让你诋毁这个人的演讲,因为有一天,这个人会对我说,‘子爵阁下,您知道,我给了我的女儿两百万呢。’”

“啊,这桩婚姻是不会实现的,”波尚说道。“国王封了他为男爵,他可以使他成为一个贵族,但无法使他成为一位绅士,而马尔塞夫伯爵的贵族派头太大了,决不会为了那两百万而俯就一次门户不当的联姻的。马尔塞夫子爵只能娶一位侯爵小姐。”

“两百万哪!这是一笔很可观的数目呢!”马尔塞夫答道。

“这笔钱够在林荫大道开一家戏院,或建筑一条从植物园到拉比的铁路了。”

“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马尔塞夫,”德布雷说,“你只管和她结婚。不错,你等于娶了一只钱袋,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情愿少要几个纹章多弄几个钱。你的武器上有七只燕子。给了你太太三只,你还有四只,那比基斯先生已经多一只了。而基斯先生的表兄是德国皇帝,他自己也几乎做了法国的国王。”

“老实说,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吕西安。”阿尔贝茫然地说道。

“当然啦,每个百万富翁都象一个私生子一样的高贵,就是说,他们能够高贵得象私生子。”

“别再说了,德布雷,”波尚大笑着回答说,“夏多·勒诺来了,他,为了医好你这种怪僻的谬论,会用他祖宗勒诺·蒙脱邦的宝剑刺穿你的身体的。”

“那样,他会玷污那把宝剑的,”吕西安答道,“因为我卑贱,非常卑贱。”

“噢,天哪!”波尚大声叫道,“部长大人唱起贝朗瑞来啦,天啊,我们往哪儿走了呀?”

“夏多·勒诺先生到!玛西米·莫雷尔先生到!”仆人通报了两位新来的客人。

“好了,现在可以吃早餐了,”波尚说,“因为我好象记得,阿尔贝,你告诉我你只等两个人。”

“莫雷尔!”阿尔贝自言自语地说道,“莫雷尔!他是谁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夏多·勒诺先生,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满身上下一派绅士气的漂亮青年,也就是说,他既古契一样的身材,又有蒙德玛一样的智慧,已上来握住了阿尔贝的手。“我亲爱的阿尔贝,”他说,请让我给你介绍玛西梅朗·莫雷尔先生,驻阿尔及利亚的骑兵上尉,他是我的朋友,而且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请向我的英雄致敬吧,子爵。”说着他向旁边让开了一步,一位宽额头,两眼锐利,胡须漆黑,纯良高贵的青年出现了。这位青年,读者已在马赛见过他了,当时的情形很富于戏剧他,想必还不会忘记吧。一套半似法国式,半似东方式的华丽的制服充分表现出了他那宽阔的胸部和健壮的身材,胸前挂着荣誉团军官的勋章。这位青年军官以安闲优雅,彬彬有礼的态度鞠了一躬。

“阁下,”阿尔贝殷勤诚挚地说,“夏多·勒诺伯爵阁下知道这次介绍使我多么愉快,您是他的朋友,希望也能成为我们的朋友。”

“说得好!”夏多·勒诺插嘴说道,“希望必要的时候,他也能为你尽力,就象为我尽力一样。”

“他为你尽了什么力?”阿尔贝问道。

“噢!不值一提,”莫雷尔说道,“夏公·勒诺先生把事情夸大了。”

“不值一提!”夏多·诺大声说道,“性命悠关的事都不值一提!老实说,莫雷尔,那未免太旷达啦。在你或许是不值一提的,因你每天都冒着生命的危险,但在我,我却只有这么一次”

“我明白了,伯爵,显然是莫雷尔上尉阁下救了你的命。”

“正是如此。”

“究竟是怎么回事?”波尚问道。

“波尚,我亲爱的,你知道我都快要饿死啦,”德布雷说道,“别再引他讲长篇大论的故事了好吧。”

“好的,我并不阻止你们入席,”波尚答道,“我们一边吃早餐,一边听夏多·勒诺讲好了。”

马尔塞夫说:“诸位,现在才十点一刻,我另外还等一个人。”

“啊,不错!一位外交家!”德布雷说。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我只知道要是我托他办一件事,他一定会给我办得十分满意的,所以假如我是国王,我就会立刻封他以最高的爵位,把我所有的勋章都赐给他,假如我办得到的话,连金羊毛勋章和茄泰勋章都给他。”

“好吧,既然我们还不能入席,”德布雷说,“就喝一杯白葡萄洒,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吧。”

“你们都知道我以前曾幻想着要到非洲去。”

“这是你的祖先早就为你策划好了的一条路。”阿尔贝恭维道。

“是的,但我怀疑你的目标是否象他们一样,是去救圣墓。”

“你说得很对,波尚,”那贵族青年说道。“我去打仗只是客串性的。自从那次我选来劝架的两个陪证人强迫我打伤了我最要好的一位朋友的膀子以后,我就不忍心再同人决斗了。我那位最好的朋友你们也都认识,就是可怜的弗兰兹·伊皮奈。”

“啊,不错,”德布雷说。“你们以前决斗过一次,是为了什么?”

“天诛地灭,要是我还记得当时为了什么的话!”夏多·勒诺答道。“但有一件事我记得十分清楚,就是由于不甘心让我的这种天赋湮没,我很想在阿拉伯人身上去试试我新得的手枪。结果我便乘船到奥兰,又从那儿到君士坦丁堡,一到那儿,碰巧赶上看到解围。我就跟着众人一同撤退。整整四十八个小时,白天淋雨,晚上受冻,而我居然挺了过来,但第三天早晨,我那匹马冻死了。可怜的东西!在马厩里享受惯了被窝和火炕,那匹阿拉伯马竟发觉自己受不了阿拉伯的零下十度的寒冷啦。”

“你原来就是为了那个原因才要买我那匹英国马,”德布雷说,“你大概以为它比较能耐寒吧。”

“你错了,因为我已经发誓不再回非洲去了。”

“那么你是吓坏了?”波尚问道。

“我承认,而且我有很充分的理由,”夏多·勒诺答道。“我步行撤退,因为那匹马已经死了。六个阿拉伯人骑着马疾驰过来要砍掉我的头。我用我的双筒长枪打死了两个,又用我的手枪打死了两个,但当时我的子弹打完了,而他们却还剩两个人。一个揪住了我的头发(所以现在的头发剪得这样短,因为谁都不知道将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另外那个把土耳其长剑搁在我的脖子上,正在这时,坐在你们面前的这位先生突然攻击他们。他用手枪打死了揪住我头发的那个,用他的佩刀砍开了另外一个的颅骨。他那天本来是打算要救一个人的命的,而碰巧是我赶上了。我将来发了财,一定要向克拉格曼或玛罗乞蒂去建造一尊幸运之神像。”

“是的,”莫雷尔带笑说道,“那天是九月五日。那是一个纪念日,家父曾在那天神奇地保全了性命,所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每年我一定要极力做一件事来庆祝它。”

“一件英勇之举,是不是?”夏多·勒诺插嘴说道。“总之,我是一个幸运儿,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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