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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共春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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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近前，女子纵身下马，火红的锦袍像是寒冬里犹不甘心，倔强独秀的红梅初绽。她昂首走到秦斐面前，夹冰间雪的风吹散她一头乌发，凌乱在寒风里，霜雪中，她的额头上，脸颊边，不输九天玄女踏雪临凡。
“妾身妙帘见过王爷。”烟尘一样肆虐的飞雪遮不住她艳丽的姿容和一双妩媚精亮的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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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妙帘扬了扬脸，任风刮去挡在她脸上的发丝，笑得明媚如冬日初阳，“营帐何在，可否劳王爷引路？”
两杯热腾腾的奶茶暖过身子后，凌妙帘不再打量秦斐的军帐。她直直地盯着秦斐说，“王爷可知，弹劾您拥兵不返的折子日日在陛下的案上积着。陛下震怒，圣旨想必不日便到。王爷可是已有了对策？”
秦斐只是轻笑，手中把玩着空茶盏，“本王哪有什么对策。滞留几日不过是将士们劳累了，又遭了百年不遇的风雪，方停下脚步休整罢了。若是皇兄果有急召，我即刻启程回去便是。”
丽妃笑得甚是嘲弄，“看来王爷的耳朵并不通明。连一力护着您的太后都称病不出了，王爷现在回朝，有几成把握可在天子雷霆之怒下全身而退？”
听到太后称病不出，秦斐眉心微皱，半眯起眼睛，“风霜辛苦，丽妃娘娘定然不是特地来落井下石的吧。”
凌妙帘伸出左手覆在他的右手上，嘴角的弧度妩媚且熟稔，“自然不是了。妾身是特来相救的。”她指尖轻抚男人手上因为常处干燥苦寒而深刻的纹路，“若是能求得王爷一件事，那妾身自当舍命相助，”秦斐的耳畔因为女人的低喃而涨红，“一切依从王爷。”
姑且不问缘由，想要秦斐活下去的人，除了千里而来的丽妃凌妙帘，幽禁封宫的太后沈鹤平，还有几日后，重华殿里刚刚将一张字条扔进火盆里的沈梓城。那张字条是她的父亲托人送给她的。字条上没有叱骂，也没有原谅，只有两个字，“保斐”。
这时，满袖进殿来报，说是静妃娘娘来拜见。进宫几年来，侯以栖从未主动来拜见，这次想必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侯以栖甫入殿，就被殿内的烟火气呛着，几声咳嗽落定，方叩拜行礼，“臣妾愿贵妃娘娘长乐未央。”梓城邀她坐下说话，也同时让宫女收拾了火盆去。
见她欲言又止，勉强笑道，“姐姐不用同我生分，有什么事直说便是。”“王妃去垂治殿为广陵王求情了。”静妃的脸色像是一湖平静地碧水突然落进了一颗石子，泛起一波波涟漪。
梓城闻言，已有薄怒之色，“王妃如此，便是不将本宫的旨意放在眼中了，静妃此来，可是想大义灭亲？”自太后封宫，秦姡陆鹋普倩毓懔晖鹾螅盍罴媸バ胂认蛑鼗钋胫肌６獾乐家猓匀皇浅鲎郧貖＇。
“臣妾是来请娘娘救姐姐。”，静妃敛首下拜，声音还是沉着的，“本来姐姐在娘娘的劝慰下，已经宽心不少。可是，不知怎么的又动了心思。今早就是怎么也劝不住了。”
静妃抬头望着殿上端坐的梓城，说，“这些日子，姐姐一直在房里不出。除了娘娘，只有丽妃来探望过。前几日深夜，正巧被臣妾身边的露栏瞧见。”正巧二字说的云淡风轻，好像果真如此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2）
靠山不复，南昭王府的出身更是成了丽妃身后烧得滚烫的铜柱，稍不留神便是皮开肉绽，哪里还容得下她半步行差踏错。这时候，去探望与旧主曾有牵连，且沦为众矢之的的广陵王妃，若不是菩萨心肠，那就是别有用心了。
而丽妃凌妙帘，自然不属于第一种。梓城思忖了一下，唤来满袖，准备辇轿。她对静妃说，“也提不上救不救，只是陛下最近心烦，桢姐姐素来爱哭感伤些，若是御前失态，倒是不好。静妃便与本宫同去看看吧。”
垂治殿外周弼正瞧着守卫换班，却是一阵哄闹。边上停着两座辇轿，一座是两人抬的普通仪制，而另一座却是四人所抬的妃制。这凌妙帘自己也来了，沈梓城越发狐疑。
与静妃刚进殿，便听见东暖阁里嘤嘤抽泣的声音。侯以桢跪在秦姡媲鞍螅杳盍闭驹谒肀呷敖猓笸坊垢烁鲂⊙就罚俗挪枵嫡萦胨�
“后宫遍寻丽妃不得，原是在陛下这里啊。”丽妃见是沈梓城，当下脸上便一阵白，行礼回话说，“娘娘说笑了，臣妾不过是跟着来宽慰王妃罢了。”
沈梓城只是冷笑，“知道的便明白丽妃是一片好心肠来宽慰王妃，不知道的还以为丽妃不尊本宫，不守谕令呢。”
于是，上前扶起侯以桢，佯怒道，“王妃在御前，失态了。”侯以桢也还是凄楚的模样，回望她说，“王爷是我的夫君，多年夫妻，哪怕情薄，我也不忍他死。”梓城的语气软了三分，“姐姐好糊涂，如此哭闹，叨扰圣驾就能救王爷了嘛？况且，陛下只是下旨召回，并非判死啊。”
侯以桢那双小鹿一样怯生生的眼睛滑过秦姡В杳盍保蜩鞒牵从执瓜拢谰稍诘偷偷匚匮省ｈ鞒橇饺讼蚯貖＇行礼，他似乎是不堪其烦，神色不悦。
见状，凌妙帘正想将手中的茶盏递给秦姡В醇蜩鞒遣辉玫厍谱潘阕睿飞斫枵档莞嗥嗟暮钜澡澹巴蹂肥凳耍碛ο虮菹赂孀铩Ｕ馐蔷揭耄菹伦钕不兜摹！彼低辏蜩鞒翘裘家恍Γ∈堑靡庵�
侯以桢接过茶盏，泪还挂在睫毛上，奉茶时的怯怯之态亦是招人怜惜。秦姡Сぬ荆庸钦挡璞阋醇慌缘蔫鞒抢淅涞厍谱爬鲥从址畔隆�
凌妙帘恨恨的神色一闪而过，转脸笑颜如花地倚在秦姡聿啵氨菹抡馐遣辉敢庠峦蹂 ！鼻貖＇瞧跪着的侯以桢，似乎也有不忍的神色。
见凌妙帘身边的丫头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茶盏，梓城就示意鸾镜说，“陛下的一饮一食皆是要验一验的。”那丫头显见是慌神了，扯扯丽妃的衣角，却被丽妃一个狠厉的眼色吓了回去。
秦姡б晕鞒墙橐獾氖蔷揭耄晕始衫匠牵灿行┎辉茫肮箦皇且槐璋樟恕！辫鞒侨砸骄等パ椋吞砼缘那貖＇面色一沉，声音阴冷，“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皆看过去，只见凌妙帘用一支寒光森森的匕首抵在秦姡У南买ΑＲ桓毖抟钡娜菅丈希冀茄凵胰皇呛堇辈腥獭！氨菹拢阕詈貌灰叶Ｘ笆咨系募佣揽墒浅兼蚁绲暮帽Ρ础！辫鞒怯锨埃幢簧砗蟮木插爸梗澳嵌居纸屑夂恚坏嵛靼Ю味烙校抟┛梢健Ｄ锬锴形鹎峋偻！�
侯以桢早已是哭都不敢哭了，愣在当地。凌妙帘眼中万道锋光直对上沈梓城与她身后的静妃，“你倒是有见识。若不是你沈梓城太碍事，我又何必出此下策？”眼中满满的憎恶犹如眼镜蛇王正嘶嘶吐信，黑色滑腻的汁液直扑梓城而来。
沈梓城像是被人钳住了心脏中最柔软的一部分，张口却出不了声音。秦姡Р欢荒醚廴タ蠢鲥淅涞厮担拔裁矗俊�
丽妃放肆地笑着，说，“陛下这话好笑，一点都不像是生活在群狼环饲之下的您会问的话。”梓城厉声说，“弑君罪同叛国，你以为你还有命走出这东暖阁？”凌妙帘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似的，看着沈梓城，道，“啧啧啧，玺贵妃，我若是你，倒要先担心担心自己的性命。殿外皆是我的人，你以为你还有命走出这东暖阁？”
秦姡缘糜行┢１梗肮乱晕皇枪懔晖踝龅氖纸牛椿褂心恪！毙σ饽诹肆杳盍钡拇浇恰Ｇ貖＇闭目复又缓缓睁开，“孤素知卫队里有他的人。还想一向谨慎的他，怎么会堂皇地将一班守卫全换成了他的人。”他轻蔑地对上凌妙帘空洞的眼，“原来是他病急乱投医，信了你这样一个废物。”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秦姡Ъ仍缫巡炀酰窒碌钔獾氖匚雷匀徊换嵊型擦恕Ａ杳盍毕袷潜蝗擞昧σ患峭督撕＠铮硖逅孀派袼级加行┢隽恕６稚衔战糌笆祝从趾孟褡プ×艘桓让牡静荩а狼谐莸厮担拔乙撬溃阋不畈涣恕！�
缓过来的沈梓城嗤笑她的愚蠢，“陛下若是活不了，你的儿子也活不了，你的族人也逃不了。”凌妙帘笑得苦涩，“左右是活不成，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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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一贯娇媚的脸上鲜有凄楚的颜色，她缓缓放下匕首，无可选择地扎进自己的肚腹。阁外是正殿中央金光闪闪的御座，她向御座走去，无人去拦。
作者有话要说：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3）
金光和权势在她渐渐失去光泽的眼里开出最美丽诱人的花朵，她尽力地爬过去，用身体挪过去，用手够过去，直到她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双目圆睁，她仿佛看见她的儿子坐在金光闪闪的御座上，而她终于成了这个王朝最有权势的女人。
梓城想起那个同样妖冶美艳，同样香消玉殒的女人，纵使出身和结局都是一样的，两个人却截然不同。
丽妃的死被封锁在了垂治殿，而一封香笺却随着金牌一同送到了秦斐的案上。他举起那张香笺，对着烛光，女人双唇的细碎纹路都印得清晰明艳。
秦斐感觉自己离那个位子好像只有一步之遥了，一路荆棘坎坷，终回到了康庄大道。
十日后，大军扎营王都外十里。秦斐派去王都的探子皆一无所获，道是风平浪静。正在踌躇之间，将士来报，有一名女子求见。他轻笑说，“让她进来。”
可是当见到眼前的女子向他施礼，发现并非凌妙帘，而是个姿容普通又识得宫廷礼仪的女人时，秦斐疑窦暗生，只是问，“何事求见本王？”
女人也只是老老实实地答，“奴婢是丽妃娘娘身边的本霞。来传口信与王爷，吾入主垂治殿，重华殿妖妇已死。明日可轻骑入宫，无人敢拦。愿君但守诺言，立明主以嗣。”秦斐恐防有诈，佯怒呵斥道，“丽妃何以对本王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女人掏出一张香笺，递与秦斐，沉着冷静地回答，“娘娘知道王爷怕其中有诈，特命奴婢带来这个。”
香笺上的唇印像是一朵初绽的蔷薇一样饱满，这一抹酒红色的亮丽是极衬那个妩媚女人的。秦斐半信半疑，“怎么不用书信，而是口信？”女人的回答依旧是入情入理，“书信若是落在他人之手，岂非毁了娘娘和王爷的大业。”秦斐颔首，道，“回你家娘娘，本王知道怎么做。”他心里谋算着将弑君的罪状扣在丽妃这个傻女人的头上以后，他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君临天下。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此刻他谋算的是一个死人，而谋算着他的却是他以为死了的人。
垂治殿里只点了两三盏烛台，光影昏黄。阴影里的宫女向肃然而立的沈梓城复命，“遵照娘娘谕令，一切妥帖。”于是退下。
暖阁里走出一个人，在金砖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黑影。秦姡Ы指苍阼鞒堑氖稚希粢蛭１苟逞疲肮箦踔隆！辫鞒腔匚兆∷肮箦ㄓ斜菹隆６宜闹挥心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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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梓，孤何其有幸，没有错过你。”沈梓城听着秦姡С廖鹊男奶臀氯岬纳簦醋潘屡鄣牧畦蜩蛉缟惺茏乓滦淅锊皇贝芙牧狗缁し舻拇ジ校胗镁×ζゼ亲≌飧鏊布洌苊艿胤煸谧约旱纳铮唤鍪侵丈煌拿篮茫鞘钢静挥宓木鲂摹！ �
作者有话要说：
☆、曲阑深处重相见，匀泪偎人颤（1）
次日恰逢雍长五年的节气，大雪。寒号不鸣，阴气实为最盛，却也因盛极而衰，候虎始交，阳气复萌。世事大抵皆是如此，兴衰交迭不断。
守卫着意撤去一半，后宫诸人非诏不可出，一时间人人自危。
时间的巨大滚轮推动着所有的人踉跄前行，有的人时不时在回头张望，生怕身后的平静中，渐渐弥散，落定的烟尘会悄悄凝聚成巨雾，下一步就会吞噬自己，灰飞烟灭。
而有的人，却是自信过去走的每一步，一路前行，大步生风，比如刚踏进朱雀门的秦斐，按例卸去兵甲，一身青色玄衣，提着一方雕花大锦盒。若是不知锦盒里装着的是大宛王的头颅，这通身的儒雅贵气，倒不似是沙场方归的战将，更像是寻常的富贵王爷。
一个眼熟的宫女早在一旁久候，比之他人避之不及，她落落上前，“奴婢本霞，见过王爷。”秦斐自然认得她，不疑有他，就随她向垂治殿去。
东暖阁里，沈梓城梳洗妆罢，秦姡鬃晕乡澈祯窘痧脚邸Ｋ盆鞒羌缤方鹣啧拘宓奈逦卜锘耍凵裰械脑尢炯词雇腹担惨灰挥吃诹髓鞒堑难劾铩Ｓ逃谐跷烁镜男呱男ρ鄱枷袷锹Ｗ×税狄沟男枪猓氨菹氯羰窍不冻兼囊路兼闼陀氡菹掳樟恕Ｄ睦锶堑帽菹抡庋础！�
四目相对，她稚气的样子，秦姡б簿醯煤眯Γ竽笏亩梗担肮轮右獾模ü箦！绷饺饲挠锵嗷兜某【氨环绶缁鸹鸬穆淦苹盗耍蟾乓簿醯糜行┎缓靡馑迹皇琴鞅ǎ膊惶罚氨菹拢锬铮懔晖醭獗呃戳恕！�
一离岁余，这垂治殿万事如旧，秦斐心里仍是满满的成算。殿内唯有御座周围点起了龙纹红烛照明，赤金璀璨，御座前背立女子衣衫上的凤凰正展翅问天，似要在这滔天富贵之中涅槃而生，直傲荣极。
蓦地置身于暗沉沉的环境，秦斐本能地环视四周，烛光明灭，再无第四人。此时，殿上的女子柔夷轻摆，招他上前，三只赤金镂花镯搭在她藕段似的玉臂上叮咚脆响。
秦斐唤她“妙帘”，一抹玩味扬上唇角。女子的身体似乎是突然僵硬了，突然甩袖，素手成拳，背在身后。
应金玉相击之声而起的是厚重的朱漆殿门被猛然推开的声音，贯门而入的凉光，冷风以及扬起的细碎微尘都在一刹那涌向秦斐的后背，穿透他，包裹住他。同时扑向他的还有守卫打扮的十数个壮汉，几乎是不费吹之力地钳制住他，摁倒在地。
梓城这才转身，迈步下阶。“是阿梓，而非丽妃。二表哥失望了嘛？”她一步步靠近秦斐，逼视着他。
在后宫的另一头，人迹寥落的长信殿里，太后沈鹤平正凝视着殿中一角的更漏，数着落下的水滴。南乔从内阁里走出来，将一件瑰紫色狐皮大氅披在她身上，“仔细伤眼呀娘娘。”
沈鹤平叹了一口气，坐回主座上，“阿斐，应该已经进宫了吧。”南乔似有些不忍地瞧了眼窗外的天，“满衫那丫头做事稳妥，王爷应是到了的。”“接下来，就要看阿梓了。”
南乔瞧着太后一脸落寞的神色，忍不住说，“太后相信贵妃定能救下王爷的命？她既能不顾您，又……”沈鹤平向她摆摆手，“她能容得下丽妃兴风作浪多时，便是依着孤的意思来的。南昭王已死，若是又有一位亲王坐实谋乱之罪，为难的是姡ФＲ雷潘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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