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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活下去-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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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找机会把那笔钱捞回来。”
“怎么个捞法?靠我那女人吗?”叶启成吐了一口菜渣在餐桌上面:“她有什么本事,我在她身上花的钱还真不少呢!”
周友球涎着脸笑道:
“我的意思是让你的女人做后卫,你当前锋去。她既然能把成记打理得妥妥贴贴,就由着她干去。你呀,凭着你那白手兴家,到如今又能把个美人儿讨回来,心甘情愿地给你干活的运气和本事,晚上早点收工,留点精力精神,往场里赌两手,不用几个回合就能把那份花出去的老婆本赢回来。”
叶启成一听,嗤之以鼻。道:
“有这种便宜事,我还用熬到火眼金睛吗?为什么你这起小哥儿要卷起衣袖扛汽水啤酒,抬面粉冰桶,却不干脆坐到场馆去赌自己的运气?你在骗鬼吃豆腐不是?”
周友球也真是嘴甜舌滑兼伶牙俐齿,他立即说:
“话可不是这样说。老板,我跟你怎么能比。听过财大气粗这句话没有,什么也要讲气势派头,若进赌馆的人口袋里有输不完的钱,胆就壮,声就大,自然押得住阵。相反,像我们这种手停口停的人,偏偏就要输尽孤寒钱。”
一番话已说得叶启成很有点心动。
周友球察貌辨色,便又说:
“你自己环顾一下,这温哥华唐人街的埠头,有多少个人能似你的运气。别怪我小人话直,前年你家里才生巨祸,撞车死了老婆,女儿变成残废,分明是件惨绝人寰的事了,岂料你福大命好,保险公司赔偿巨额保费,往后还讨了这么个如花似玉、又精力旺盛的女子回来。你说,这种命运,好得打着灯笼往哪里去找了?”
无疑,叶启成是被周友球一连串的巴结功夫,弄得有点飘飘然了。
周友球乘机作最后一击,道:
“这年头,什么都得讲威势,押得住了,就越碰邪门越走运。你不妨找一天晚上,收了工跟我到场里逛一逛,小试牛刀。”
叶启成终于点了点头道:
“这也未尝不可,反正现今店上家里都有个人在关照着,我轻松点过日子,找些别的事干也不是不可以。”
叶启成心上,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来,就是保险公司的赔款,很快就会到手了,这笔横财真是得来不易,让自己放纵一下,大概也花不了多少钱。
当然,这个想法是不必让周友球知道的。
可是,赌馆之地,一经踏进去,再能潇洒地逃出来,依旧是清白人儿一名,也真太少了。
输钱皆因赢钱起,叶启成的运气却到头来为他带来霉气。自从上了当,涉足赌场之后,叶启成就不自觉地沉迷在那既能转出荣华富贵,也能转出倾家荡产的轮盘之上,不知道自己已向着死胡同进发。
贝欣不是看不到丈夫日益堕落的情景,她曾经尝试劝勉他,只是话总是白说,对方老是不听。
事实上,每次贝欣尝试给叶启成讲解道理,都要鼓足很大的勇气,先让自己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这面前要勤加鞭策的人是至亲的男人,他的长进抑或堕落,他的富与贫,生和死,都是值得贝欣去关注、去照应、去理会、去收拾的。
对于一个毫无感情,甚至无可避免地带着厌烦嫌弃的男人,要贝欣训练自己,甚至强迫自己发挥真正的关怀和爱心,是心灵上一段相当艰难的历程。
由爱而恨,抑或由恨而爱,过程都是凄苦的。
很多个夜里,因着丈夫的夜归,她反而觉着无比欢畅,不期然地有个叶启成不回来更好的念头钻进脑袋去。
贝欣需要不断告诫自己,这种感觉和想法是不对的,很不应该的,务必克服和立即纠正过来的,那才鞭策自己坐起来,在灯下坐着,等待丈夫回来。
贝欣先行规劝自己,只要一天仍然生活在这户人家的屋檐之下,吃着姓叶的一口饭,睡在叶启成的床上去时,就有自己正确的身分要正视,有自己必然的责任要肩负。
贝欣觉得人用了没有感情为借口,就可以把应尽的义务推得一干二净是一种可耻的行为。
她严厉地警告自己不可在这做人处事的方向上迷途。
贝欣相信只要她的路子走对了方向,她最终还是会很快乐的。
几乎每次等到天色微明,叶启成回家来时,都没有见着他有好脸色。
“这又何必呢?”贝欣总以这么一句话作开场白。
叶启成白她一眼,道:
“你最好别罗嗦,别忘了要大清早起来干活的人是你。”
“启成,赌是可以迷失本性以致倾家荡产的。”
还未待贝欣说下去,叶启成就一个翻身,捏着贝欣的颈,厉声喝道:
“你诅咒我!”
“启成,我是关心你。”
“你真有我心的话,就别老是像条死鱼般躺着任人宰割似的,花了半副身家把你讨回来,乐趣还不如嫖妓。”
第三部分第3节 历年不衰
叶启成把贝欣摔开,蒙头就睡。
贝欣知道又一次失败了。
每一次她挣扎着要跟这睡在自己身旁的男人进一步培养感情,改善关系时,效果都只有适得其反。
她再没有办法和能耐劝导叶启成,把他重新纳入生活的正轨。
退而求其次的方法,就只能努力替叶启成把一头家与成记饭店都打理得头头是道。
为叶家奠定比较稳固的收入根基,是对他们父女生活的一份保障。
这反而是贝欣乐于尽心竭力地去做,也比较有信心做好的一回事。
这阵子,让小沙皮狗彼得跟叶帆成了好玩伴,贝欣心头的牵挂更少了,她就着力的去为成记饭店多想些生意出路。
跟陈添合力把成记的窗橱重新打点装修过,变成了一个附卖香烟的柜位,果然收到预期效果。
有些分明是过路的客人,看到柜位内摆放的香烟,走进来买一包后,就有半数不自觉地坐下来多光顾一碗面食,时间对上了的话,还干脆在店上用午餐或晚饭,这就无形中多了不少生意了。
陈添也不觉兴奋起来,跟贝欣说:
“你真是香烟世家出的身?”
贝欣一边在点数从批发商买过来的烟包,一边说:
“我婆婆就是这样告诉我的,所以我才想到了要在这成记设小烟档。万事起头难,你看我如今连这些香烟的名字都没记得好,可是啊,可能有一天,我就能做起香烟的大生意来。”
陈添笑:
“说不定啊,贝欣,你这副性格是能创造明天的。”
贝欣忽然欢欣地跟陈添握手,道:
“好,我们一言为定,我有一天当了香烟业的巨子,你依旧在我身边帮我。”
陈添哈哈大笑,道:
“怕那时,我老得走不动了。”
“走不动不要紧,一样能对我耳提面命,就封你做顾问。”
“这名词可新鲜呀!哪儿学来的?”
贝欣指指柜台上的收音机,道:
“就是它,很好很方便很有用的老师。添伯,你也来听听英文节目,听多了自然懂自然会。”
陈添皱皱眉头,狐疑地问:
“真的会听多了就懂?”
“自然了,人生出来就像白纸,婴儿放在哪个地域里带大,他就会说当地的语言,完全是听得多,耳濡目染之故。我们年纪大了,学习的进展没有那么神速,但总是能学会的。添伯,你信我。”
陈添一边听着收音机播出来的英文歌曲,一边轻快地说:
“当然信你,怎么不信你呢!一边工作,一边听听这些流行歌也是好的。现今那些后生娃仔娃女听歌听得手舞足蹈,入心入肺,我也试着返老还童吧!”
陈添说着,一边拿着那个地拖刷地板,一边试学着那些摇滚乐歌手般的模样,直把贝欣笑得喘不过气来。
贝欣并没有想到陈添这五十岁的人了,还能如此活泼。
其实,人往往有轻松愉快的一面性格,可能是外在的环境把它压抑着,不得发挥罢了。只要生活上遇到一些人或一些事,不着意地为他解了困,就能自然地轻快起来。
陈添这个半百开外的人,过往整日地埋头苦干,面对的是那固执而略为暴躁的叶启成,目睹的又是叶帆自暴自弃,以及周友球的吊儿郎当,周围形成了一股生命不过是如此的恐惧气氛,于是更易惹陈添感怀身世,很觉得自己苦苦干活是没有意思的,反正形单影只,活着也不过是一种例行公事,等待老到死罢了。
可是,贝欣的出现,令成记内的人都改变了。连静寂地躺在床上不肯迎接阳光、面对世界的叶帆都有了新的人生观念。叶启成不再关注的成记饭店,又能面目一新,经营得较前更有条理更加出色,这使陈添心头跃动,有一种原来五十岁过外还会有新局面的信念。
他对贝欣的说话几乎是言听计从,且懂得自行略加新意。
别说是贝欣没有想过陈添可以如此的手舞足蹈起来,连陈添自己一时间也自觉骇异,忽而停了下来,回头望着贝欣尴尬地笑道:
“这年头,那个摇滚乐的歌手简直风靡全北美,历年不衰,就是如此乱跳乱舞,就看得年轻的娃仔娃女热血沸腾起来,觉得他们不知有多可爱。”
贝欣挚诚地笑说:
“我看,添伯你就比较他们可爱得多。”
陈添听了,一时高兴起来,拉了贝欣,随着音乐共舞起来,正当贝欣和陈添兴高采烈之际,音乐突然中止了。
他俩一看,只见叶启成已伸手把收音机扭熄了。
叶启成的脸色带着鄙夷与不屑,不哼一声,就把收音机扭到收听中文台的频道去。
电台正播着大锣大鼓的粤剧,叶启成正眼也没有望贝欣和陈添,管自拉起嗓门来,没命地跟着老倌唱起广东大戏来,那变腔走调听进耳内,令人浑身的汗毛都要直竖。
一时间,陈添感到有点狼狈,不知如何应付这个场面,很是进退两难。
叶启成那种惟我独尊的表情与行为,令陈添忽然强烈地感到自卑。
他但望自己是这饭店的老板,就可以闷声不响地一脚把叶启成踢出店外去。
可是,他不是。
而实际的情况是,他陈添只呆住了半刻,就受到叶启成的苛责:
“站着干什么?听我唱大戏吗?我要收钱呢,还不把地扫干净去?真是吃屎拉饭的大笨蛋,不知自量,不知分寸,你是巴结错人了。”
陈添很难吞下这口气,正打算反驳,贝欣就上前来把他拉到一边去,道:
“别跟他争执。对你没有好处,明者自明。”
陈添生了一肚子气,发泄地把手中的扫帚扔了下来,白了叶启成一眼,掉头就走。
叶启成嗤之以鼻,给贝欣说:
“你的日子过得倒真写意,霸住了我这间成记做山寨王,有散兵游勇给你摇旗呐喊,听你使唤,可真不错。”
贝欣并不理会他,埋头就管自己手上的账目去。
叶启成看自己被冷落了、瞧不起了,恼羞成怒,一把抓住贝欣的手臂,整张恶脸就凑过来,血红的双目瞪着他的妻子,道:
“你怎么不回应我?”
贝欣没有试图挣脱他,她只闭上了眼睛,以一贯的声音说道:
“我没有什么话可说。”
叶启成无可奈何兼晦气地把贝欣摔开了,继续以不干不净的口气骂道:
“你这种女人,白长得三分姿色,谁知道躺在床上像尾死鱼,站在人前也似个木乃伊,真叫人受不了。”
说罢了就一手拨开贝欣,要抢她护着的抽屉钱箱。没想到一直没有反应的贝欣,忽然反应强烈起来,高声尖叫:
“你这是干什么了?钱箱你取不得。”
“什么话了?”叶启成早就把钱箱从抽屉夺了出来,抱在怀里。
“不,还给我,钱箱是我的,钱是我赚回来的,我们明天还要结很多的账。”
贝欣不顾一切地扑到叶启成的身上去,要把钱箱抢过来。叶启成不但用双手推开了贝欣,还顺势不留情面地拍拍赏了她两记耳光,再把她推跌在地上。
贝欣用手背揩一揩嘴角,回头就对叶启成说:
“你不能打我!”
“不能打你?为什么不能打你?笑不笑话了,我都不能打你?现今真打了且还打上手了,你拿我怎么办?你敢回赠我几个巴掌不成?”
叶启成站在伏于地上益显得娇小玲珑的贝欣跟前去,十足像个凶恶专横的巨无霸。
贝欣仰着头,看到跟前这个毫不留情地出手伤人的所谓丈夫,她一跃而起,整张脸昂起来,以极清晰的声音给他说:
“你是男人的话,你且别走,给我五分钟时间回转头来就对付你。”
叶启成闻言,哈哈大笑,道:
“我不走,当然不走,这儿是我叶启成的店,我为什么要走?我就站在这儿看你等会儿怎样低声下气地走回家里来。别说五分钟,就给你五个钟头想办法对付我去!嘿!”
贝欣不需要五小时,果然五分钟之内,她就走回成记饭店,可不见她低声下气,却是理直气壮地跑进来,指着一脸惊骇的叶启成,对跟在她身后的警察说:
“就是他打我。”
“什么?什么?”叶启成在警察未盘问之前,就已经冲上去自辩:“我怎么会打她呢,她是我的妻子呀。警察先生,请别相信内子的说话,我是迁就她惯了,以致把她惯成这副模样,连说话也不知轻重。真的,我疼爱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打她?”
那位警察义正辞严地说:
“你知道打人是犯法的,不管被殴者是谁,总之出手伤人就要受到检控。请你跟我回警察局录口供去。”
叶启成开始慌了手脚,他嘴里急急地说着并不流利的英语,再加添手势,对那警察说:
“你不明白的,警察先生,我们中国人叫这种行为做‘耍花枪’,是夫妇闹着玩的,并不是真正的打架。”
然后叶启成转脸向着贝欣,强撑起笑脸来,说:
“贝欣,你怎么跟我认真到这个地步来呢?别开这玩笑了,你把这洋鬼子惹了来,就得由你把他送走。”
贝欣看着叶启成那副可怜又可嫌的模样,不期然地重重叹了一口气,道:
“你不应该打我。”
“是的,我不应该打你,这我知道了,你就别怪我了,把警察送走后,我再向你赔罪。就算是我求求你,这种官司最惹不得,单是跟他们回警局录口供,就很费时失事了,说不定……”叶启成苦笑:“总之,这种洋鬼子的地方最爱把小事当大事来办。”
叶启成看贝欣仍然没有打发那警察离去的样子,心上一急,整个人都在冒汗,一张脸红似关公,期期艾艾地说:
“贝欣,你究竟要我怎样赔罪,你才罢休呢?”
贝欣有着不忍,便说:
“启成,我不是故意要闹事的人,为什么你不可以好好地珍惜我们之间的关系呢?我嫁到这儿来,是打算好好地一直跟你相处下去的,相处是单程路的话,到头来会钻到死胡同里头,彼此也没有好处。”
“贝欣,对不起,是我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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