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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明宫当丫鬟-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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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笔如风雷,竟是毫不停歇,手法闲适写意,不一会儿,轮廓已出,远有山石芳草,近有莲蓬荷叶,布局巧妙,荷叶重笔繁工,是整幅画中用墨最多的部分,衬得纤细的茎似乎不堪重负,沉沉垂向一侧,莲蓬旁边站了一只小鸟,几欲振翅而飞。

朱瞻基顿笔,他一气挥毫而至,胸中有一股畅快之感,书画都与心境息息相关,心若是烦乱,作品也必然杂乱不堪,此画动静相宜,自有一番悠闲趣味,他满意之余,又忍不住感慨。

许久不曾有这般平和的心境。

他正仔细打量,看是否还有地方需要修改,听得身后有人赞道,“不错,荷荷叶之沉重,羽雀之轻盈,相得益彰。嫔妾方才觉得这一池残荷枯无生机,添了这只鸟儿,画面便活泼了许多。”

朱瞻基停了笔,回过头来,双眸深不见底,漆黑如夜。

何浅浅撞上他的眼,涨红了面颊道,“嫔妾信口胡言,请皇上恕嫔妾失礼之罪。”

她看画入神,张口便评论,竟忘了如今的身份不比当日。

那边朱祁镇孩子心性,早已坐不住,扭来扭去,原本想让何浅浅过去看他作画,等了半天,见两人自顾说话不理他,甚觉无趣,高声道,“父皇,孩儿内急。”

他捂着肚子好似很痛苦,朱瞻基点点头,朱祁镇如蒙大赦,哧溜一下就跑了。引得老太监在后面追赶不及。何浅浅忍不住莞尔。

“朕只道你琴艺过人,不想在丹青上也有一番见解。”他回过头来,她也恰好回身,她的笑清丽无双,竟让他有如沐春风之感。他温和道,“你喜欢这只鸟儿?”

何浅浅道,“嫔妾以为动物生气盎然,是以多喜爱一些。”

“很好,曾经有个人画动物也很不错。”他抬手,拂去她脸颊畔的青丝,带起一阵轻柔的风,他的手上有她熟悉的味道,何浅浅僵着身子,任那只手抚上她的眉眼,他低声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知道么?我在太后寿宴上便看到了你的眼睛,它们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是么?”他的手指轻柔地停在她的眉间,何浅浅低下眼去,“是皇上思念的那个人么?”

他没有言语。

何浅浅轻声道,“镜中花,水中月,都是美好的,嫔妾对于皇上思念的人,既是羡慕,又是同情。”

“怎讲?”他挑高了眉,威仪顿生。

六年过去了,他的性情已趋平和,那双眸子依旧灿若星辰,只是眼中的霸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隐于一层华光之后,偶然间的精光毕现,犹如宝刀出鞘,令人心颤。

她却不曾避讳他的眸光,平和道,“嫔妾羡慕她能住在皇上心里,嫔妾又同情她虽然拥有了最珍贵的感情,却握不住。不过……”她张了张口,又闭上,欲言又止,眉头紧蹙,似乎忧心忡忡。

“不过什么?你但讲无妨。”

何浅浅咬住下唇,“嫔妾并无他意,嫔妾只是感叹,这后宫凶险,能让皇上思念德,必是个出脱不凡的,这样的女子,只怕不屑与人争斗,要想握住自己的幸福,何其不易……”

哎,没事夸夸自己也挺好的,他听得高兴,她也高兴,就是得脸皮厚才行。

他心中一痛,浅浅,他一直不敢去深究她消失的原因,但他知道,与这群女人定是脱不了干系,那个家伙,只会气他,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在心中长叹,抽回思绪,凝眸看她,见她面容忧愁,疑道,“你在说别人,为何如此担忧?”

何浅浅苦笑道,“嫔妾是在替自己担忧,嫔妾方才去给贤妃娘娘请安,嫔妾性子执拗,惹恼了娘娘,方才嫔妾出来,独自走那条小巷,有人……。”

她掩住口不语,目光中有惧色。加上她方才出现时的惊慌,朱瞻基心理便明白了八九分,他双目定在她脸上,目光灼灼,“你方才为何不明言?”()

卷一 第四十五章 先声夺人



何浅浅见他眼中有怀疑神色,心头一凛,她还是太冒险了些,他与吴宁十年夫妻,岂会信她的只字片语。

此时正是中午小憩的时间,园子里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加上朱瞻基在作画,识相的都悄悄退了,免得惊了圣驾。就连吴宁派来的人,也不敢近前,园子里空空荡荡。

何浅浅毫不犹豫,双膝跪下,低声道,“嫔妾无才无德,恳请皇上逐了嫔妾出宫。”

出宫的妃嫔下场都极其凄凉,多半是打发到某个偏僻寺庙中长伴青灯古佛,是以妃嫔宁可老死宫中,也不愿出去,她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逼不得已,没有退路了

朱瞻基脸色微沉,伸手托住她道,“你先起来。”

何浅浅听得他发怒,本应十分欢喜,心里却无端有几丝酸楚。

她曾经是那样淡薄天真的一个人,如今就算是对他,也不得不用了心计。

他若是发现他的浅浅,已经不是从前的浅浅,还会执着于她么?

心头的苦涩,如湖内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

她握住他温暖有力的大手,冰凉的指端落在他的掌心,小手玉嫩幼滑,只得他半掌大小,犹自微微颤抖。她的面色苍白,眼角犹有泪痕,惊犹未定。

非烟悄悄在她身后道,“那些影子不是鬼么?难怪小……主问我怕不怕,让我大声唱歌。”

非烟年纪本幼,说话时惊恐的瞪大双眼,朱瞻基心里疑惑又去了几分,临危不乱,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吸引路人,确实聪颖难得,他看着何浅浅的眼中多了些赞许。

何浅浅回首斥道,“不得乱言。”

她长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平息自己心头的恐惧,福下身去,道,“家奴粗鄙,请皇上念她年幼无知,恕她失言之罪。”

“不必多礼。”朱瞻基眉心拢紧,道,“贤妃素来温婉,你却是如何恼了贤妃。”

见她眼风瞄向身后垂手立着的两个小太监,他温言又道,“你不用担心,朕身边的都是可靠之人。”

温婉??何浅浅恨得暗暗咬紧牙关,看来贤妃害她一事,他是全不知悉?还是他感念旧情,不欲追究?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只记得吴宁在他面前俯首帖耳的温顺状,忘记她当年差点被掌括羞辱?

那股怒气,化作一阵寒意,笼上心间。

她的面上自然而然多了一抹坚硬,淡淡道,“嫔妾不敢妄议贵人,嫔妾命如草芥,才德缺失,得罪了贤妃而不自知,贤妃教训也是情理之中。嫔妾方才一时感慨,亦是失言,请皇上充耳不闻。”

她方才还是惊慌未定的,此刻却恍似变了一个人,眉眼间都是高傲与倔强之色。

她的话似乎谦卑,却句句刺心,带着怒气,天地间敢与皇上这么说话的,多半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朱瞻基身后的小太监暗暗缩了缩脖子,就连非烟也白了小脸。

众人都道定然要大怒的那个人,却在何浅浅泠泠的目光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何浅浅脸上的凛然正气差点挂不住。

要命的是,她居然觉得,那笑声里,似乎有一丝温柔。

“你这个性子,朕很喜欢。”他说话,眼波如水,冲的她方才好容易竖起的屏障全部坍塌,竟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朕信你,你的性子,做不得假。”他轻轻长叹,薄怒道,“她居然毫不悔改,骄纵如斯。”

何浅浅微微胀红了脸,低下头去,心里暗暗惭愧,她还是沉不住气,他只不过一言相激,她就乱了阵脚。

又有几分欣慰,他并不是不知道。

吴宁不足惧,只要她缓缓抽丝剥茧,吴宁种下的因,就会长成夺去她自己性命的果。

唯一忌讳的是那个女人,何浅浅暗叹,如何才能避其锋芒?

朱祁镇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拿着一朵墨绿的菊花,献宝道,“郭姐姐,这朵菊花送给你。”

他的出现化解了尴尬,何浅浅接过菊花,看着他稚嫩的面庞,脱口就想唤镇儿,幸亏理智尚在,急忙改口道,“多谢太子殿下。”

朱祁镇见她喜欢笑逐颜开,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甚有依恋之情。

朱瞻基对朱祁镇道,“你越大越没有规矩,岂能在称呼上乱了辈分?”

朱祁镇瞪大眼,有些愣神。朱瞻基扫了一眼何浅浅,道,“你应当唤她母妃。”

何浅浅刚刚恢复的面色又染上绯红,朱祁镇不悦,却不敢明言,喃喃道,“母妃那么多,还是郭姐姐叫得亲切。”

朱瞻基不理会他,面色温软如玉,“今日郭卿陪朕作画,朕很是欢喜。”

何浅浅感慨万分,她努力了这么久,他第一次这样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话,居然是因为她一怒顶撞了他。

她真是不容易呀。

他一定有受虐倾向。

她嘴角上挑,一副无奈状,显然已经神游太虚,连带着朱瞻基也有几分无奈。

有几个女人听了这句话能不受宠若惊,她居然走神了?

连这走神的模样,都那么相似

他摇头,眼神却是温和的,道,“朕今天下午有要事在身,改日再与郭卿一叙。”他卷起那幅画,放在何浅浅手中。

何浅浅檀口微启,有些诧异,他笑得清朗,却不容质疑,“既然郭卿喜欢,朕就将此画赠与郭卿。”

何浅浅忙福了下去道,“多谢皇上,嫔妾不甚欢喜。”

她说的何其客套,他突然有一丝丝不悦,但很快就过去,回身吩咐道,“小曲子,送郭卿回宫。”

何浅浅有些动容,他是信了她,在担心她的安全,她凝望他俊朗的面容,竟有些失神。

“郭母妃,我的画也送给你。”朱祁镇不甘人后,把他的画也卷做一捆,硬塞到何浅浅手中。

朱瞻基挑高眉,朱祁镇一脸天真烂漫看着何浅浅,何浅浅忍俊不禁,笑道,“多谢太子,郭母妃也不甚欢喜。”

朱瞻基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朱祁镇离开。

何浅浅目送他们远去,小曲子上前一步道,“小主请。”

何浅浅颔首笑道,“有劳曲公公相送。”()

卷一 第四十六章 螳螂捕蝉



虽然小曲子柔柔弱弱,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寻常主子见了都要礼让三分。

非烟本是天真懵懂,方才听了何浅浅的话,一直没缓过劲儿来,她本没有什么心机,藏不住事儿,频频回顾,偶尔听到身后有轻微响动,回头却什么都没有。脸色越发苍白,紧紧抱住何浅浅的胳膊。

何浅浅明白那群人一直跟着,只是碍于小曲子,不敢动手。她面色如常,一路与小曲子谈笑自如。见非烟如此胆怯,低声喝道,“你怎的如此沉不住气?”

非烟方收敛了些,虽是害怕依旧,倒不再回头张望了。

何浅浅略略福身道,“叫曲公公见笑了。”

小曲子也有察觉,见何浅浅从容不迫,忙道,“小主沉稳机智,奴才佩服。”

何浅浅淡淡一笑,“公公过誉,或许也是我疑心作祟。”

小曲子低声笑道,“非也,小主机警,宫人失踪,并不罕见。”

宫中这等事是相当的忌讳,他这话却是大大的失言了,何浅浅多看他一眼,他面带微笑,脸色淡定,并不像说错话的样子,那就是有意告诉她,有相交之意了。

何浅浅笑道,“多谢公公指点,不胜感激。”

进了隆禧殿大门,妙音早已站在那里左顾右盼,见何浅浅到来,长长舒了一口气。没说话就红了眼,“小主姗姗来迟,叫奴婢好生心焦。”

何浅浅笑道,“快去拿两封金锭子来,给曲公公喝茶。”

她本来是要邀小曲子进屋一坐,可是小曲子说皇上等着他回去侍候,何浅浅便不多留,余光瞥见几道人影从墙上越过,无望而归。

何浅浅笑意更浓。

御花园开阔,越是开阔之地越是不好藏身,尤其对着的又是天子,正是如此,她才敢告了御状。方才她又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他们至多看见她下跪,却不知她对朱瞻基说了什么,一路跟随至此,等待下手的机会。

冷笑之余她又暗暗庆幸,这一路虽然人多路宽,可是如果没有小曲子跟着,难保他们不会铤而走险。

妙音拿了封赏过来,小曲子稍稍推脱,何浅浅道,“公公长路相送,于嫔妾有相救之恩,切莫推辞。”

小曲子笑着揣进怀里,道,“多谢娘娘赏赐。奴才告退”。

他这话说得颇有意思。何浅浅笑着送他远去,方扭身回宫。

浣花居门口,丹朱迎了上来,小全子和梅喜跟在后面。

“恭迎小主回宫。”

“很好”何浅浅冷冷看着小全子,看得小全子脸色煞白,不敢抬头。

“小全子,你回来得倒早。”

小全子腿一软,啪地跪了下去,颤声道,“奴才等人侯了许久都不见小主出来,咸阳宫的丫鬟赶奴才走,说是小主已经回去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磕头如捣蒜,咚咚直响。梅喜等人见何浅浅发怒,都不敢吱声,眼中却有不忍之色。

丹朱素来慈和,此次面上却毫无表情,淡漠的看着小全子,她为人内敛,可何浅浅还是看出她眼神中隐约的鄙夷,心下明白,任小全子磕头,也不做声。只问丹朱,“他们几时回来的。”

丹朱道,“大约一个时辰之前。”

何浅浅点头,丹朱又道,“傅小主也来过两趟,似乎去寻小主了。”

何浅浅心中一阵暖意,声音柔和了些,“若是见她回来,速来禀报。”

小全子磕了几下,声音渐渐弱下来,园子里年久失修,地转不平,他本来以为何浅浅不会十分责备,开头磕得太过用力,头上红红一片,似乎有血迹。

梅喜怯怯道,“恳请小主绕过小全子一次。”

丹朱喝道,“忘本的东西,若是小主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交代?磕几个头还敢求饶?”

小全子听闻梅喜替他求情,本来磕得有些惫懒,一听丹朱此话,磕得又卖力起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何浅浅依然不做声,长身直立,嘴唇抿紧,面色冷漠,无形中一股压力,众人心中畏惧,不敢再求情。

天光渐暗,地上多了一抹红色的液体,小全子约莫磕了有十分钟的头,人已经麻木,只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撞,何浅浅方冷哼一声,道,“起来吧,念你初犯,我不与你计较。”

小全子口中呼着,“谢小主饶恕”丹朱斥道,“没脸的东西,滚一边去。”小全子挣扎着要爬起来,跪得久了,又磕了这麽久的头,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一歪,梅喜连忙扶住。

何浅浅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由妙音和非烟扶着,走进里屋。

妙音道,“小主走了这许久的路,奴婢去给你倒水。”

何浅浅点头,又对非烟道,“你也累了一下午,自去休息罢。”

非烟谢过去了,屋里只剩丹朱与何浅浅二人。

何浅浅道,“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丹朱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该死,小主半日不回,奴婢心急如焚,可又惦记着这屋子,怕贼人作祟不敢擅动,只好叫妙音去寻了一圈。”

“你且起来,我岂会怪你?”何浅浅叹气,托住她,悄声道,“可有异常?”

丹朱扶着桌子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低头在何浅浅耳边轻轻道,“小主神机妙算,他放在了小主妆盒里。”

何浅浅咬牙,“果然如此,我今日得罪了她,她必是不肯放过的。”

丹朱恨声道,“今日这奴才仗了势,俨然使唤不动了。”

何浅浅望她面色恼怒,知道她定是让小全子等人出来接自己,却被敷衍。

丹朱又迟疑道,“我听妙音所言,今日送小主回来的是皇上身边的曲公公,是否……?”

她欲言又止,何浅浅知道她想问什么,摇头冷笑道,“越是如此,她越是要急于置我于死地。”

她想了想,起身从妆盒中掏出一双碧玉耳珰,递给丹朱道,“把这个,连同你手中的东西,一起放到他的屋内,切记,不可叫他发觉。”

屋外有脚步声,丹朱应了,迅速揣进怀里。()

卷一 第四十七章 贤妃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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