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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级危楼-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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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夏辛唯忙跟他打招呼,男孩抬眼,粗鲁地点个头算是回应,拎着手里大包小包进厨房去了。周宛低声说:“别理他,他就这个样子,家里宠坏了。”
客厅里挤五个人明显不够,周宛说:“我们进卧室聊吧。”话音未落,又有人开锁的声音,一个跟周宛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走进来,一脸疲惫的样子。周宛介绍:“我表妹,罗珍珍。”罗珍珍嘤了两声,羞怯地笑笑。
之夏和辛唯讶异得说不出话。周宛这个家简直像一个无底的聚宝盆,拿出一样东西,再掏,得,又出一样,源源不绝。
她们三个进了卧室,外面三个明显放松了很多,用家乡话在那里大声问候聊天。
“他们都住你这里?怎么挤得下啊。”辛唯说。
周宛一边剥桔子一边说:“嗯,珍珍跟我睡,小婵睡沙发,小嘉睡折叠床。”语气十分平静。
之夏忙说:“等他们工作上了轨道,也不用都挤这里了。”
周宛一笑:“看吧。等找到工作才好说。”
“周蝉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她跟你们怎么说的?”
“在超市工作。”
“几个月以前就被辞掉了。她高中都没毕业,算账也不清楚。去蔬菜部搬东西,每天早上五点就得到。我没法天天送她,叫她自己坐公车,带她坐了一周公共汽车,结果她还是搞不清楚,试用期迟到了三次,就被开了。”
“不能换成下午班?”
周宛看之夏一眼:“就这搬东西的工作也有等级呢。没个关系没个突出的地方,人为啥安排你做下午班?大家都想做下午班啊。”
“那她就这么一直闲着?”
“嗯。中间还给她找了一个类似的。你知道他们这种工作,早上一直到下午两点,中间没时间吃饭。大家都躲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偷偷吃点运进来的水果。偏偏就她笨,没藏好,被人抓住。我还出了两百块买她偷吃的那两个桃子,真够贵的。”周宛只是笑。
“那你表妹呢?”
“她身体一向不好,当然做不了这种活。她高中毕业,能找到办公室小妹的工作。不过老嫌苦,做不了两天就辞职了。到现在换了四份工作了。她今天那东倒西歪的架势你们也看见了,我看明天她又得辞职。”
“她周末还上班,那也怪辛苦的。”
“不是,她说自己英语不好,叫我给她报了个英语班,上课回来一般都很蔫。”
“你……不说说她?”
“我说什么啊,那可是客观条件制约。我上次抱怨了两句,我妈亲自上门骂了我两天。”
之夏存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你弟呢?他一个大小伙子不愁找不到工作吧。”
“他跟人打架,没惹上官司就是好的了。我也不敢轻易让他出去,总要挑个他不能随便惹事的地方,看着周围的人都正经才能让他去。”
之夏和辛唯面面相觑。周宛把桔子递给他们:“吃吧。你们等我一会,我换件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趁她去卫生间,之夏对辛唯说:“这顿我请客,你就别管了。”
辛唯斜她一眼:“这点钱我还出得起。”两个人都有些懊恼,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过来,平白给人增添负担。他们请客呢,周宛欠了人情,心里肯定也不舒服。
周蝉周嘉听说能出去吃饭都很高兴。罗珍珍也一扫疲累之态,特意到卫生间里抹了点口红跑出来。
他们去了隔壁一家小馆子吃晚饭。之夏做主点了好多菜。周宛看出他们俩的用意,勾了勾嘴角,也没阻止,看着弟弟妹妹兴奋不已的样子,面无表情。
周蝉他们来了以后就没在外面吃过,都忙着低头吃菜吃饭。吃得饱了才抬头想跟辛唯之夏说两句话,可是终究说不惯普通话,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边窃窃私语去了。
之夏去隔壁买了一瓶香槟给大家满上,她和辛唯对周宛举杯:“生日快乐。”
周蝉一愣,这才缓过劲来,忙着也跟着举杯,又有手肘拼命捅周嘉和罗珍珍。周宛看着他们单纯而笨拙的样子,太阳穴隐隐作痛,心中涌起无可奈何又怜惜的感觉。也许,她就是比他们幸运了那么一点而已。
吃了饭周宛让弟妹都先回去,然后跟辛唯之夏找了一家咖啡店。她一坐下就点了一杯特别浓的苦咖啡。之夏说:“都晚上了,你喝了别睡不着。”
周宛笑道:“离睡觉还早呢。我接了私活儿,通常要到半夜两点才完事儿。不喝杯咖啡怕是顶不住。”
之夏和辛唯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从包里掏出生日礼物给她:“生日快乐。”之夏送的是水晶别针,辛唯送的是香水,都想着她上班了能用上,现在看来真是华而不实,还不如直接送现金呢。
周宛接过:“谢谢。”她拆开包装轻轻地抚摸了一会,心中太多感触,又抬头看着她俩郑重地说了一次,“谢谢。”
“剧团最近怎么样了?”她问。
“还行吧。本来要排新剧的,结果丛恕腿折了,只好等他好了再说。”
“嗯,我本来说要去看他的,可是实在抽不得空儿。之夏,你帮我用紫色笔写个周宛到此一游好了。”
“成啊。”
“陆桥还好么?”
“老样子。”
周宛若有所思。她们坐在靠窗的桌子边,外面车灯路灯明亮,照着她手里的水晶别针和香水瓶子,折射出漂亮的光芒。
“他今天本来特别想过来。还是我说这是女生聚会才作罢。他也不敢扔下丛恕一个人在那里。”之夏解释道。
“不过来也好。”周宛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手势熟练地点上。
之夏和辛唯早被震惊得麻木了,也没问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淡白的烟圈在空气里浮荡。周宛突然想起来,歉意地看着她们俩:“不介意我抽烟吧?”
“没事儿没事儿。”
“以后陆桥再说要来,你们千万拦着。”周宛叮嘱。
之夏苦笑:“以他的性格,怎么会不来看你呢?”
周宛注视着自己手里的烟,轻声说:“我是不会见他的。”
辛唯劝:“你有心事别老闷着。至少他是关心你的,跟他说说会舒服点儿。”
周宛格格笑出声来:“辛唯啊,你平时挺明白的一个人呢。你说我跟陆桥怎么能搅在一起?两个陷在泥潭里的人,谁来拉谁一把?我跟他在一块儿,两个都要玩儿完。”
之夏遍体生寒。
“你们家那几个弟弟妹妹,就不能在家乡找工作吗?”之夏终于忍不住问。
周宛摇头:“你不懂我们的规矩。我们那里几十年才出我这么一个有出息的,那是整个大家里的福气,不能一个人独占。总得帮衬家里。”
之夏不解:“你再出息也不能拖上这么几个人吧。你也不过刚工作而已。”
“他们哪懂?”周宛笑着说,又招手让人加咖啡,“都觉得我从此就是凤凰了。”
“只差一步,差点我就可以逃出生天了。真是可惜。”周宛脸上浮现淡漠凉薄的笑容,注视着外面的灯火,随手把烟头摁灭。
(四十一)'VIP'
(四十一)
跟周宛告别后,之夏问辛唯:“回学校吗?”
辛唯摇头:“我回家。你先上车,我看你上了车再走。反正我家不远,附近也很安全。”
之夏看她一眼,没有应答。辛唯心头一凛,这双眼睛仿佛有种洞悉一切的力量,实在太可怕。只是她辛唯也是沙鸥一号女主角,她微笑着和之夏对视,神色间全然是大姐姐一般的关怀。
等了很久公共汽车没来,之夏说:“我打车回去得了。你也不要老陪我。”看着她上了车,车子开远,辛唯松了口气,立刻打个电话:“我完事儿啦,你到车站接我好不好?”
对方自然答应。她轻轻地笑着,说:“那一会见。”又拨了一个电话:“妈妈,我是唯唯。嗯,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我和之夏刚从周宛家出来,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学校,我还是跟着回去好了,我明天早上再回来。嗯,知道啦,我会小心的。”
见过周宛之后,辛唯为自己感到庆幸。在她就要被湮没之前,遇到了陈卓。
他们俩谁也没有提过未来。辛唯却很放心,陈卓是值得信赖的,他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她站在路灯下,心里充满了温情。她对童年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她出生在这个城市,又随母亲远走他乡。这一刻她突然想,她小时候是不是来过这里呢?父亲是不是牵着她的手呢?
家里父亲的旧照片已经找不到了。想来是母亲怕触景伤情。但是辛唯记得父亲的样子,高大英俊,笑起来十分爽朗。
“爸爸,保佑我能跟陈卓在一起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陈之夏当然不知道辛唯会不吃一堑长一智。她的眼神犀利仅仅是天生的而已。对于辛唯要回家看母亲,她不疑有他,因为印象里辛唯的确是个极孝顺的女儿。
她坐在出租车上,对那个多嘴司机的唧唧呱呱充耳不闻。路灯一盏一盏后退。她也想起了童年。那个时候陈卓还没有自己现在年纪大,曾有一次带着自己出来吃夜宵,坐公共汽车坐错站了,只好打的回去。到了地方才发现钱没带够,还差五块,幸好那司机喜欢之夏可爱甜美,也没做计较。
当然那不是这座城市。可是每座城市的夜色都是一样的。每次看到华灯初上,一个城市笼罩在灯光里,之夏都会特别感触。
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故事。她却觉得自己像一个幽灵,在故事和故事之间的黑色地带穿行。
车子到了校门口,她下车走进去。经过校学生会的楼门口,忍不住看了一眼。窗户黑黑的,她从前爱去的办公室没有灯光。
她绕道去买零食,却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头一动,往阴影里一站。
真是成习惯了啊,她自嘲地想,跟老鼠似的。
简行一跟顾瑛白走在一起,神态十分熟稔,又不是情侣间的亲密。越是如此,越显出暧昧的张力。
之夏怎么会忘记,简行一那性格,天生就容易跟人暧昧。
亲眼看到他真的继续前行了,之夏心里空落落的。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有更激烈的情绪,就好象他们刚分开的时候一样,可是也没有。
她对自己放下心来。
第二天她给丛恕打电话,丛恕说:“你来我家玩儿吧。我爸妈都不在。对,我今天回家来住,我家昨天有亲戚来,我回来陪吃就顺便住下了。他们今天去度假村,就我一个人。陆桥老乡来了,容容跟着去渡假村,我一个人可无聊了。这不是欺负我腿脚不方便吗?”
之夏想起自己还肩负着要帮周宛签名的重任,就过去了。出宿舍楼的时候听见前面女生抱怨:“我那根簪子很漂亮,我男朋友从云南带回来的,哪里买得到一模一样的?唉,我就放在水房不到十分钟。”
之夏别过头,掌心起了汗。不知道是谁,跟她有一样的毛病。这偌大的女生楼里,整日里笑语晏晏,花团锦簇,却有那么多无法诉诸于口的秘密如地下河流在黑暗里交错流淌。
丛恕一个人在家里唱卡拉OK,专挑女生的歌唱,自己笑得快疯了:“我学得像不像,像不像?”
“无聊。”之夏给他一个大白眼,起身活动活动腿脚。
他家的书房有个大大的书案,洁白的宣纸铺在上面。之夏进屋去看书,顺便看书房里挂的字。丛恕拄着拐杖跟进去问:“写得好不好?”
之夏抿了抿嘴:“很好。不过太跳脱,跟这个恕字倒不相衬。”她一直记得当初被第一次介绍的时候,丛恕说:“不是树林的树,是宽恕的恕。”那个瞬间,他格外的成熟稳重。
“再写一副给你看看。”他说。
“你不唱歌了?”
“我一个人唱太没劲了。”
“要不我加入你?”
“别!”他心有余悸地大吼,跳过去拉了张椅子支好左腿,撸了袖子开始研磨。之夏站在案边抬头看他即使不笑也神采飞扬的样子,心想他父母让他学毛笔,大概是要让他静心的缘故。
丛恕沉着地写字,却觉得旁边一双大眼睛骨溜溜的直转很让人心浮气躁。他把笔一放,墨汁溅在手指也不介意,笑嘻嘻地问:“这个如何?”
之夏低头一看,纸上写的是“一夏之”,颇有几分淋漓狂放的意味。
“一夏之什么?”之夏好奇地问。丛恕无辜地说:“没想好。”
之夏微笑,手指轻轻的抚过纸边:“那以后想好了要写完啊。”
“你来写两个。”他把笔递过去。
她挨着他站好,问:“写什么?”
“随便。”
她想了想,用小楷写道:“××××年十二月三日,晴。我到丛恕家做客,他唱卡拉OK,很可怕。”
丛恕看她用毛笔郑重其事地写下OK两个字母,笑得差点被口水呛到,也顾不得反驳后三个字,一把抢过毛笔,写道:“××××年十二月三日,晴。Miss Chen came to visit me。 ”歪着脑袋洋洋得意地问,“怎样,我这几个英文字母有没有点魏碑的意思?”
之夏大笑,又抢过毛笔写道:“××××年十二月四日,晴。丛恕吹牛闪了舌头。”
丛恕写:“××××年十二月五日,阴。陈之夏8746 。”
“8746是什么?”
“被气死了。”
“切!”她刷刷的写了几个字,如行云流水一般煞是好看,又像中文又像英文,丛恕挠头:“这是什么?”
“火星语啊,你不懂的。”之夏转身手一抬,笔尖软软地划过他的额头,因为蘸墨太饱,墨汁顺着他的鼻梁流下。他呆呆地站了一会才想起来用手去抹,自然是整张脸都花了,气得乌拉乌拉怪叫。
等洗了脸出来,丛恕气也消了。躺在沙发上对之夏说:“我们开始记日记吧,挺好玩的。”
“你啊,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她才懒得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所以只是笑着不答应,反而跑到电视柜前翻找光碟,“我想看大片。”
他笑嘻嘻地看着她,心头软乎乎热烘烘,好像刚出炉的新鲜奶油蛋糕。
(四十二)
寒假过后陆桥戴着副墨镜回来了。丛恕凑过去哈哈地笑着:“干嘛?Man in black?”等他摘下墨镜不由大吃一惊,继而愤怒地说:“你爸又……”
陆桥坐下不出声,看着前方发呆。丛恕愣愣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能把自己撞骨折的大个子会被打成这样。
“我可能要退学了。”过了好久陆桥哑着嗓子说。
“为什么?”
“我上学期又没及格。”
丛恕郁闷得要死:“你只差一个学期就毕业了。”
陆桥笑笑:“是啊,没办法,人不争气嘛。丛恕,我收拾收拾东西过两天等系里通知下来就走,你也别住这里了,回家去吧。”他那种平静地承认失败的样子在丛恕看来实在太令人难受了,他想也不想就说:“我让我家帮你疏通疏通关系。哪怕留一级也好。”
陆桥摇头:“别费这个劲了,我爸已经来过,上下求过不知道多少人了。其实再呆一年估计也是老样子。”
丛恕急了,一把揪着他的领口吼:“那你他妈有什么打算?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里?”
陆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丛恕无可奈何,只好出去找路子。很不巧的是,丛家声刚出国考察去,出了什么事还是得找唐笑然。唐笑然听他说了,摇头叹息:“这跨系插手学生事务,你把我跟你爸爸想成什么能人了?”
“妈,就帮帮看能托什么熟人打招呼吧。”丛恕软磨硬泡,唐笑然不得已只好说:“我问问。”
丛恕心里也知道希望不大。这中间层层关系转折太多,丛家声唐笑然不方便插手的地方多了。
陆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很安静地收拾东西。之夏辛唯他们来了,也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只能拖着他出去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兄弟,我其实特想去做民工。”有一天傍晚,陆桥握着罐啤酒,靠着窗子看着外面的夕阳说。丛恕一口酒呛到,陆桥伸个懒腰:“老子人高马大的,有的是力气,给人做个体力活不错。我是想明白了,做人不能想太多,过点简单的生活挺好。”
丛恕苦笑,有这个勇气就不该这么大人还挨揍。
“你不是说想去做编剧吗?这么快就放弃了?”
陆桥沉默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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