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婚姻-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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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大学期间，苏兰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方家里挺有钱的。快毕业的时候，男友让她跟他一起出国留学，并宣称所有的费用不用她承担。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可苏兰却不愿意。她说：“你都把我看成什么啦？还没结婚就花你们家一大笔，以后让我怎么在你父母面前抬头做人？不管你要去多久，我都可以等，其他的免谈。”
男友出国一年后来信，叫苏兰不要等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回来。这是苏兰的初恋啊！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连几天不吃不喝。林梅红在门口威胁说，再不出来她就死在门口，可里面依然没有动静。大家正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门开了，苏兰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她一下子冲上来抱着林梅红就哭，哭得歇斯底里，死去活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过之后，她说自己想明白了，两个人的身份背景不同，不合适，如果硬要坚持走下去，结局肯定是分手，早点分开可以早点解脱。为了向大家证明自己确实没事，苏兰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
尽管她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大家都知道，她的心在流血。跟男友分手半年了，还舍不得丢掉他送的围巾。她解释说：“围巾能用，干嘛丢掉这么浪费呢。”不小心翻出前男友的照片，还是会泪流不止。
在这个重要的时刻，梁斌闯进了苏兰的生活。两个人在同一所高中教书，又被分到同一个办公室。梁斌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苏兰，感觉这个女孩很用功，踏实。她衣着朴实，却一点也不寒碜，跟同龄人相比，她身上多了一点沉稳，少了一点浮躁，多了一点努力，少了一点急功近利。总而言之，梁斌是打心里对苏兰有好感的，但是，她有男朋友的事他早有耳闻，所以一直没有采取行动。
看到苏兰失魂落魄了一段时间，他实在是心疼。一打听，苏兰跟男友分手了。梁斌心里乐得有点罪恶感，自此他只要一逮到机会就在苏兰身边瞎转悠，顺便帮她买个早餐呀，不小心落下东西啦，在公交车上偶遇啦。
梁斌跟前男友，自然没有可比性。梁斌个子不高，一米六八，家境一般，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可是贵在他人够老实，对苏兰死心塌地。前男友再好，也只是挂在天边的一颗星星，耀眼，可是终究不是自己的，哪里比得上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关键时刻还能给自己垫垫脚。
看到苏兰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苏土生和林梅红自然是欢喜，很快就应允了这段婚姻。梁斌的家境，苏土生夫妇再了解不过，知道他们不可能给苏兰办一个像样的婚礼，可是作为苏家的长女，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嫁出去？苏土生夫妇商议后决定，酒席由女方包办。
苏兰懂事，从小到大都没有向家里要求过什么，大学时自己挣生活费，工作后准时给家用，一想到这点，苏土生夫妇就心存愧疚。他们要补偿她！为她办一个风光的婚礼，再加三万块的陪嫁。
父母做到这个份上，苏兰已经无话可说。人家嫁女儿是从中捞一笔彩金，而苏家嫁女儿是包办酒席又给陪嫁，可见她在父母心目中的位置。
为了方便上课，同时为了省下租房子的钱，梁斌和苏兰依然住在学校分配的十几平米大的宿舍里。对这对新夫妇来说，婚前和婚后似乎没有很大的改变，梁斌的父母都在乡下，倒省去苏兰跟公公婆婆磨合的麻烦。如果非要说有变化，不过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身边多了个伴，吃饭时多加双筷子而已。
可是女儿梁雨萌的出生，打破了梁斌夫妇生活的平静。夫妻俩白天要上课，根本没时间照顾孩子，请个保姆吧，起码要花掉大半个月的工资，把孩子送回乡下吧，又舍不得，放心不下，无奈之下只好让婆婆吴秋菊过来帮忙照顾。
空间只有一个，既是大厅又是睡房。婆婆来了以后，苏兰买了一张收缩单人床，在房间中间拉一条铁丝，挂上床帘，晚上把床帘一拉，就是楚汉界，一边睡着婆婆，另一边睡着苏兰夫妇和孩子。白天把单人床和床帘收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可是婆婆来了，麻烦也跟着来了。
吴秋菊是个勤劳的女人，一进门就把所有的家务活揽在自己身上。刚开始苏兰很开心，什么事都有婆婆在打理，她上完课回来就逗逗孩子，看看电视，日子过得真舒服。可是时间一长，她就感觉不对劲了。苏兰爱干净，平时不管有多忙，家里的地必须天天拖，而且必须先用洗衣粉水拖一遍，再用清水过两遍，厕所不能超过三天清洁清洗一次，桌子椅子上更是见不得有半点灰尘。可是吴秋菊一个粗人，做事哪里会这么讲究，地板用清水拖一次就完事，厕所也是随便用水冲冲即可。
苏兰按捺不住了，她觉得必须找婆婆吴秋菊谈谈。晚上吃完饭，梁斌在床上逗女儿玩，吴秋菊在厨房里洗碗，苏兰走进来说：“妈，我也来帮忙吧。”
吴秋菊立即用手臂挡回去，说：“不用，不用，你工作一天也辛苦了，到外面歇着吧。”
苏兰站在原地，不说话。吴秋菊奇怪了，问：“怎么还站在这呀？厨房里脏，油腻腻的，你出去看看电视都好哇，我很快就好。”
苏兰支吾半天，“妈，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吴秋菊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那个，家里的地板……”
“地板？放心，我天天拖，保准很干净。”
“不是……我想说，你以后拖地，能不能先用洗衣粉水拖一遍，再用清水过两遍？”
吴秋菊的背影忽然定住了。
苏兰有点尴尬，赶紧解释说：“妈，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知道，晴晴很快就会爬了，小孩子的免疫力差，地板如果拖不干净的话，很容易生病的。”
“哎，我以后会注意的了。”吴秋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苏兰以为，有过一次这样直白的谈话，婆婆以后会有所注意。她似乎异想天开了！生活永远不可能按照某个人预定的轨迹前进，解决了一个问题，另一个很快又会接踵而来。
一天，苏兰回家，刚打开房门，一股强烈的异味扑鼻而来，苏兰感觉胃里一阵翻滚滚，来不及换拖鞋，立即寻找异味的根源。是厕所！仔细一看，天呀，马桶上结了厚厚一层黄色的污垢。苏兰压着怒火走出去，吴秋菊正在喂晴晴吃东西。
“妈，家里的洁厕精没有了吗？”
“有啊，就在角落里。”吴秋菊头也不抬。
“既然还有，怎么清洗马桶的时候不用啊？”
“我用了啊。”吴秋菊一脸无辜。
苏兰不用想也知道，婆婆节俭惯了，什么都省着用，估计每次洗厕所的时候只放一点点洁厕精，一天天堆积下来，才形成一层厚厚的污垢。
苏兰算是明白了，每个人的价值观和生活习惯不同，说再多也没用，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动手。苏兰觉得，以后的家务事，她再也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苏兰做家务事，吴秋菊不高兴了。周末，婆婆带晴晴到楼下去晒太阳，家里只有梁斌和苏兰两个，梁斌开口了。“兰，你最近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苏兰正在桌子上埋头备课，对梁斌的话满不在乎。
“自从妈来了之后，家务活不是一直由她在做吗？怎么你最近都抢着做啊？”
“哎，我说你这个人还真不知好歹，我帮忙做家务，让你妈轻松一下，你还有意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你也知道，妈一向忙惯了，你不让做她会浑身不自在的。”
“我哪有不让她做？她做她的，我忙我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说我们家才多大点地方，犯得着两个人打战似的抢着搞卫生吗？”
苏兰一下子警醒，放下手中的笔，问：“你妈是不是说什么啦？”
“什么我妈？她不也是你妈嘛。”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说，你妈是不是说什么啦？”
“我妈哪会说什么？只是你每天回来，又是拖地，又是洗马桶的，这些她白天都做过了，你再搞一次，不是嫌她做不好嘛。”
“我没有嫌她，只是她真的做得不够细致。我叫她别做了，又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你都不知道，上次，那个马桶结了厚厚一层污垢，我刷了大半天才洗干净，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苏兰没有意识到丈夫的不满，还一板一眼地跟他描述当时的情形。
“她老人家在农村生活惯了，整天忙里忙外的，哪有心思注重这些细节呀？”
“所以我不让她做啊。”
“你怎么回事啊，就一定要我挑明了说？你是晚辈，她是长辈，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吧？”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考虑她的感受，那谁来考虑我的感受呀？让我住在一个细菌肆虐的环境中，还不如杀了我痛快。”
“哪有这么严重？我从小就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也不见得怎样。”
“你是你，反正我受不了！”
“奇怪，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死脑筋呢？说破嘴皮子也不明白。”
“我死脑筋？我怎么死脑筋啦？梁斌，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苏兰私底下称梁斌为“阿斌”，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直呼其名。梁斌看这架势，知道她动怒了，开始沉默。
苏兰哪里肯作罢，咄咄逼人：“别一到关键时刻就变死鱼，以为不说话就可以了，是吧？”
梁斌看了她一眼，说：“你别没完没了，我今天不想跟你吵。”
“哼，到底是谁没完没了？你说，我到底做错什么啦？”
梁斌不说话。苏兰很受不了他这点，就好像你准备跟某人大干一场以分输赢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弃械投降。这样的胜利来得太容易，索然无味。
“梁斌，是个男人你就吱一声，不然我瞧不起你！”苏兰大吼一声，差点连自己都吓着。这时候，门突然开了，吴秋菊抱着孩子站在门口。
“你们两个干嘛呢？大老远就听到声音。”
“妈，你回来了。”梁斌立即迎上去把孩子抱过来，“没事，我们闹着玩。”
看到孩子在场，苏兰也不好意思继续闹下去，战火就这样停息了。
婆婆向丈夫告状这件事，苏兰怎么想就怎么不舒服。她扪心自问，自己这个儿媳妇做得还算合格。婆婆来了之后，从来没有给过脸色她看，知道她血压高，到处打听降血压的方子熬汤给她喝，周末一起出去逛，看到适合她的衣服毫不犹豫掏钱就买。做到这个份上，亲妈也不过如此。苏兰觉得自己是掏心掏肺对她好了，可她倒好，一转身就向儿子告状，想想真让人心寒呐。
不过，苏兰还要感谢婆婆，如果不是她在儿子面前说出心里话，还不知道她对自己有诸多不满。现在摊开来讲也好，至少苏兰以后不用再拐弯抹角去暗示她该怎么做了。也许是出于赌气，苏兰只要看到不满意的地方就立即提出来。
“妈，每次喂晴晴之前记得要洗手，你看，把奶瓶都弄脏了。”
“妈，把衣服放进洗衣机之前要先检查一下口袋，你看，阿斌的钱包都被你弄湿了。”
……
有一次，苏兰下课刚走到楼下，看到晴晴被好几个女人轮流抱着，这个亲一口，那个捏一下，吴秋菊在旁边看得乐呵呵。
苏兰顿时觉得火冒三丈，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女儿夺回来，黑着脸往宿舍走。吴秋菊提着晴晴的婴儿车跑得满头大汗才追上来。
“妈，你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让人亲晴晴，这样对小孩子多不好！”苏兰不客气地说。
“亲一亲有什么关系？多人亲才多人疼咧，我们乡下的孩子……”
“乡下是乡下，这里不兴乡下那一套！”苏兰粗鲁地打断婆婆的话，吴秋菊的脸刷白刷白的，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
梁雨晴半岁大的时候，吴秋菊回乡下了，临走前撂下话，如果梁斌夫妇肯把女儿送回乡下，她可以帮忙照料，其他的免谈。
苏兰当然不同意，女儿细皮嫩肉的，乡下地方苍蝇蚊虫多，把女儿送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再说女儿现在会笑会爬，再过几天就会走路了，正是好玩的时候，苏兰打死也不肯把她送走。无奈之下，夫妻俩只好回乡下去求母亲。
儿子儿媳妇踏进家门，梁父就没有给过好脸色。
“妈，你就当是帮帮我们夫妻两个吧。你也知道，我们平时要上课，根本没办法照顾晴晴，难道你忍心我们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自生自灭？”梁斌在厨房里哀求母亲。
“家里的活多，你爸身体又不好，我走不开。”吴秋菊冷冷地拒绝。
“走不开都走了好几个月了，少了你，家里还照旧运转，但是晴晴不能少了你啊。她被你带惯了，其他人一抱她就哭。别看她现在还不会说话，一双眼睛在屋子里骨碌碌地转，都是在找你呢。”梁斌打出亲情牌。
吴秋菊是铁了心不回去，根本不为儿子的话所动，一味冷酷到底：“我在那里只会给你们添乱！”
“哪的话！妈，我也知道你辛苦，以后我会补偿你，只要再待一段时间就好，等晴晴上幼儿园就轻松了。”
客厅里，梁父鼻子里“哼”的一声，骂道：“你这个不孝子，白养你了，肚子里有点墨水就了不起啊？在城市里待几年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啦？把母亲当佣人使唤，也就你做得出！”
苏兰越听越别扭，总感觉这话是在骂自己。她实在呆不下去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干嘛要来这里受这般侮辱？当佣人使唤？谁把她当佣人使唤啦？真是比窦娥还冤！婆婆到底在公公面前说了多少坏话，才有今天的曲解啊？
苏兰气得连饭都不吃就回城了，空空的肚子，沉甸甸的心事，一路回来，一路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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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更新时间2011615　9：40：53　　字数：4139

　吴秋菊这招釜底抽薪，确实让苏兰措手不及，可是苏兰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帮忙就作罢，那是她的损失！错过跟孙女亲近的大好机会，以后就是想亲近也难了。
苏兰回娘家去把母亲请过来。苏家的诊所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现在父亲一个人就能应付有余，不需要母亲天天守在那里。近些年来，私人诊所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装修华丽，设备齐全，这一家挂牌说某某医科大学毕业博士生，那一间则是海外留学专家。苏土生只是个赤脚医生，年轻的时候拜师学了一点行医之术，哪能跟人家比。何况现在的人，宁愿相信一台冷冰冰的机器，也不大相信肉眼看到的东西。
生意冷淡就冷淡呗，苏土生夫妇忙了大半辈子，现在孩子大了，是到了享清福的时候，苏兰劝父亲把诊所关了。可苏土生不同意，这辈子让他最自豪的有两件事，一是买了家里三房一厅的房子，二是开了这间小诊所。只要这两样东西在，他的自豪感就在。
有母亲林梅红帮忙照顾女儿雨晴，苏兰的心情就像夏天的阳光，灿烂得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她只要一有空就亏梁斌。
“少了你妈，地球还不照样转动。我算看明白了，关键时刻哪些人能发挥作用。结婚时是这样，生孩子后也是！”
梁斌看不过眼，“你收敛一点行不行？我妈不在这，你想说给谁听？”
“我就爱说，怎么，你不爱听？学你妈一样，打小报告去呀。”
梁斌又一次摔门而出。
人家都说，女人婚前和婚后完全两个样，这话放在苏兰身上再合适不过，她的价值观和金钱观在迅速地发生改变，用她的话说，这都是生活逼的！
现在苏兰最常跟苏舒说的话是：“小妹，拍拖的的时候一定要找当地的，一结婚，房子问题就解决了。哪像我？跟着你姐夫挤在十几平米大的房子里，越活越憋屈。唉，都怪我当初太傻了，只要一点头，早就出国留学去了。”这话刚开始只是在梁斌背后说，后来就算梁斌在场，苏兰也毫不避讳，弄得苏舒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