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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作者:连谏)-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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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晓说海洋……

顾海洋厌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院子里三三两两地开始往里进人,提着烧纸以及其他祭奠物品,有几个乡下婆娘进门放下祭奠物品后,就哭得惊天动地,两手徒劳地在干干的眼睛上抹老抹去,这些,不过是乡间的风俗与礼仪,哭丧以哭声做标志,至于泪,有与无都无足轻重。

每进来一个人,顾海洋都要陪着人下跪磕头,有几次,肖晓看他趔趄着几乎要晕倒,便伸手去扶他却被他用力甩开了,然后,是一个不屑一顾的白眼。

肖晓便做罢,整个丧礼过程中,肖晓没哭,只是木然地看进进出出的人尽情地表演着无泪的悲伤。

她只有眼泪没有声音,整颗心已被顾海洋用讥讽的眼神刺得千创百孔。

办完丧礼回青岛,肖晓跟在顾海洋身后,上了同一辆长途车,顾海洋先是趴在前排座位的靠背上休息了一会,突兀地又站了起来,下车,转了一圈,又上了另一辆到青岛的客车,肖晓本想跟着他下去,但,见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样子,遂做了罢,心下苦涩难耐,想必,在他心里,现在,自己就是间接杀死母亲的凶手,不会轻易得到他的宽恕。

妊娠反应加上晕车,回青岛后肖晓几乎虚脱了,进家后,喝了一点水便躺到了床上,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顾海洋才回来,肖晓听见他在客厅里转了几圈,好象要做什么决断似的徘徊到了卧室门口又停住了,肖晓便柔柔喊了他一声:海洋……

没回应,过了一会,她听到原先属于母亲的卧室的门,啪地一声就摔上了。

天一丝丝地黑成了死亡般的寂静,肖晓到厨房弄了点吃的,敲了敲门:海洋,出来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这几天,肖晓见顾海洋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他高高的身体越来越消瘦了,像一根消瘦在秋风中的竹子,脆弱单薄。

里面没人应,肖晓又敲了几下门,她奴仆哀求自己的主人一样哀求顾海洋出来吃东西,她觉得无论怎样作践自己都不过份,因为她,让他失去了至亲至爱的母亲,她怎能不收声敛息低声伏罪地哀求得到他的原谅,尽管这一切都不曾是她的本意,可后果却无可挽回地发生了,就是,把她的心,用千万根钢针插遍了,都不会有这般的痛楚。

海洋,我想和你说件事……肖晓想,假若,他知道自己怀孕了,定然也就明白了那天早晨的呕吐真的真的不是出于她要伤母亲自尊的本意,是不是会原谅她呢?

不要说了,也不要解释了,我只知道唯一的后果就是我母亲去世了。顾海洋冷冷说:以后,请不要让我看见你,好吗?

肖晓举着的手,颓然落下。

她默默坐在餐桌边,喝了一碗汤,就回卧室去了,期间,接了妈妈一个电话,自从知道顾海洋母亲出事后,母亲恨不能把肖晓的电话打破,非要去鲁西南的山村给亲家送葬,肖晓不想让妈妈看出自己和顾海洋之间矛盾重重,每一次接电话都要费尽脑汁编谎话阻拦她。

这次,妈妈问顾海洋情绪怎么样?想和他说两句话。

肖晓搪塞说:算了吧,他情绪很低落,刚刚睡下呢。

妈妈只好扣了电话。

早晨,肖晓起来时,顾海洋已经走了,垃圾袋里有两只空蛋皮,看样子是自己煎了鸡蛋,吃完后就上班去了,连盘子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仿佛以这种姿态,笃定了,此后的生活,与她,将是了无干系。

 

 

 

《秘密》第十六章2(2)

从那天起,顾海洋早出晚归,回来后就一头扎进母亲的房间不再出来,客厅只是途经之路,仿佛是为了了少露面,连卫生间都不甚使用。

许多个午夜,肖晓站在他的门外,静静地站着,只是静静地站着,间或,会听到他在床上翻身或是叹气的声音,有时,会听见他腾地坐起了,幽幽地喊了一声娘,又叹息着躺下去,肖晓便转了身,也不避讳他知道自己曾在他门前站过,拖鞋趿拉趿拉地磨着地板,在静谧的午夜,这声音显得郁闷而悠长,像一些喘息,穿透了城市的夜色,只有她一个人倾听一个人在乎的声音。

从母亲死亡的那一刻,他们的爱情就随着母亲的最后一下喘息去了天堂,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爱起死回生,只能在午夜里倾听着他回,在凌晨里听见他在厨房忙完,从容地离去,如同这个家里,根本不曾有她这样一个鲜活的人存在。

他们,成了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路人,不,连陌路人都不如,即使是陌路人在相逢的片刻,也会因着寂寞而相视一笑吧。

有时,趁顾海洋不在,她去母亲的卧室,柔肠百结地看着他睡过的床,有一桢小小的照片,镶嵌在黑色的镜框里,放在他的枕边,床角上,还丢着他换下来的衬衣袜子等等,有些心碎的凌乱,像一张失去了母亲照顾的孩子的床。

肖晓就一一捡起来,洗了,晾干,然后叠整齐,放在他的床上,可只要是她洗过的衣服,便再也没见他穿过,它们都整齐地放在地板上,像被彻底冷落的孩子,冰冷在地板上。

她抱着它们,落泪,再放到他的床上,一直,她喜欢用不动声色的倔强,慢慢地靠近她想要去温暖的一颗心。

次日,再去看,那叠衣服又被摆在了地板上,样子,比上次凌乱多了,看得出,它们是被从床上扔下去的。

她依旧是默默地整理好了,摆在床上。

再次日,那扇门,她就打不开了,午夜,听见顾海洋回,她走过去,敲门,里面,没人应。她扶着门说:海洋,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她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冷冷的笑,再无了其他。

她说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回这样。

回答她的,还是冷笑。

她便转了身,一声冷笑,腾然地,就从她的心底里蹿上来,在齿间暴裂开来。

她冷冷地笑着,泪流满面。

她宁肯被顾海洋暴打一顿,狂骂一顿,也不要这样沉默的折磨,终是将她心上的最后一丝柔情,给摧残得片甲不留。

期间的周末,妈妈来过几次,她环顾着房子,问:怎么我每次来都没遇到海洋。

肖晓便笑着解释:他们公司最近在运做一个重大的投资项目,最近他整天泡在办公室里呢。

妈妈说哦,摸摸她的脸说;你瘦了。

瘦了吗?好象所有的妈妈隔几天不见自己的孩子都会感觉孩子瘦了,好象离开了妈妈就失去了幸福生活的保障。肖晓玩笑着,其实,她知,自己瘦了,她总是在不停地呕吐,甚至连喝口水都会吐,可,她吐完了还是要吃,哪怕吃完之后还是吐,同僚们说她这样的吃吃吐吐简直是自虐,可,她知,她必须吃,她有义务要保证肚子里的孩子得到好的营养,她必须保证。

妈妈说是吗?难道真的是我心理作用?

走时,妈妈叮嘱说:等海洋忙完了带他回家吃饭。

肖晓说知道了,心里黯然得如海洋深处,她不知,和顾海洋的婚姻,究竟还有没有可能浮上来,看见一丝丝亮光。

期间,眉西常常来,她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面带醋色说:知道吗?为了你,陈鲁第一次主动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常来陪陪你,他知道你和顾海洋之间最近有点紧张。

肖晓就苦笑。

眉西坐直了,正色道:我警告你,不准玩什么离婚把戏,否则,陈鲁那颗心又该蠢蠢欲动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对我好一点,你可不要第三者插足哦。

肖晓知她半开着玩笑半当真地逗自己开心,也不曾介意。

眉西不明白地问:你为什么要对顾海洋封锁怀孕的消息?难道你不想重归于好么?

他不肯听,我也就不说了,总有一天他会看到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眉西跑到顾海洋门前,狠狠地踢了门两脚:你现在最需要温暖需要照顾了,难道他母亲死了,生活和爱情也随着他母亲一起死掉了。

你说对了,我们的爱情已经窒息了,死亡是早晚的事,你不会明白他对母亲的感情。

眉西愣愣地看着她:拜托你给我们这些对爱情绝望的人树立个幸福榜样可好,让我们感觉街的另一头有传说中的幸福,也让我们有个奔头,要知道,你们的爱情可是曾经让我坚信情比金坚的范本。

你的范本霉掉了,轻轻一碰,就稀哩哗啦碎掉了。

眉西一屁股坐下来:你不觉得我们的对话很有诗意,很哲学。又把耳朵贴在她小腹上,说:希望我们的宝贝不会听见,多么灰暗的人生。

见肖晓不说话,眉西一个骨碌爬起来:今天晚上我要和顾海洋谈谈,我不能眼瞅着幸福爱情范本霉掉。

如果你和顾海洋谈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就此结束。肖晓心平气和说。

为什么?

我不想让肚子里的孩子成为钓他回来的诱饵,我不想利用一个没出世的孩子,对他,这太不公平,如果,他曾想过回头,我一直等在这里,如果在他心里,爱真的已死了,纵使现在孩子出生了,悲剧依旧,我连妈妈都没告诉,我不想让大家都跟着我担心,我会自己处理好这一切,你知道吗,一个妻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娇羞地告诉丈夫,她有了他的孩子,我不想把一生只能拥有一次的幸福的机会转让给你们,我想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被这个巨大的幸福冲击得东倒西歪的样子。肖晓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眉西:你说呢?

我怎么感觉你这番话很像莎士比亚剧里又沉又闷又绵长的道白?随便你了。

 

 

 

《秘密》第十六章3

很快,肖晓就发现顾海洋剥夺了她想他宣布这个幸福消息的机会,一天,她下班回来,看见顾海洋睡的卧室的门开了,衣橱也有被动过的痕迹,她拉开橱门,顾海洋的衣服全没了,他连一声再见一句原因都不说地就带着他的痕迹离开了她的生活,她坐在橱子里,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一条领带,它蜷缩在衣橱的角落里,像一缕干燥的海藻,散发着顾海洋特有的淡淡气息,她放在鼻下,轻轻的,然后深深地嗅,嗅得泪水滚滚,弄潮了一橱衣服。

她看了一下日历,在母亲去世的两个月后,顾海洋像放弃一个注定不能完成的课题一样放弃了她的爱情。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的有些隆起,像微微发福的婚后小女人,少年宫已经给她调了课程,在怀孕期间,暂时不做舞蹈老师了,每天只是看看报纸,做些轻微的杂务,有时,同事会问她,怎么不见顾海洋来接她了,现在他更应好好表现才是呢。

肖晓就慢条斯理说:我不让他来接,自从他做了那个所谓的投资部经理之后,简直忙得神龙年首不见尾。她已经学会了心平气和地为破碎的婚姻撒谎,是的,从来,她就不是个善于倾诉的人,她一直认为,当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你有一颗滴着泪的心,也就吸引起了别人的偷窥欲望,现代人的生活太个体太封闭了,所以杂志和报纸上所谓隐私文章才有霸占了大量版面横行的机会,大家都需要对比着别人的痛苦告戒自己是幸福的。

她不想成为别人幸福的参照物,也不想获取无谓的廉价同情。

它们都将狠狠地撕裂了她脆弱的自尊,拦截了她找回幸福的勇气。

若是遇到雨天,她会告诉他们,等一会顾海洋忙完了会来接她,然后,她擎着一张报纸看啊看啊,连中缝广告都不放过地看,一直等到大家都走光了,她才拎起包,出门,拦一辆车,回家,脸上落满了雨水,或是溢出的泪。

她一个人去医院做例行检查,看到别的女子都在丈夫的娇宠下柔弱着,她的心是酸的,但是,她已很少流泪了。

除了软弱,泪水说明不了什么。

当爱情撤离了,她便无有了软弱的资本。

眉西不止一次劝她:就顾海洋对你那德行,你还独自辛苦着为他生孩子?美得他吧,打掉!

肖晓说:你错了,哪怕他现在就是另有新欢,我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他失去了母亲,如果我坚持生下这个孩子是自私的,那么就让我自私一次,让我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赎灭我心中的愧疚,孩子是带我飞出赎罪沼泽的天使,天使怎么可以被中途扼杀呢?

 

 

 

《秘密》第十七章1(1)

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地侵袭了城市,街上的颜色,日益萧瑟了。

除了偶尔在梦里重复一些过往的美好时光,顾海洋连一个电话都不曾打回来过,他的冷漠让她渐渐失去了有他对话的欲望,每日读一些产前知识,再就是预习一些育儿知识,时间并不是最好的疗伤机器,所谓的平静,只是做给他人看的姿态,心中汹涌的暗波,只有自知。

因为太久没回过妈妈家了,对顾海洋,妈妈也渐渐有了不满,时常和肖晓抱怨:我自以为眼亮,结果还是找了个婚前善做戏的人,才不过做到部门总监,就视岳父岳母如不存在了。

肖晓便笑:他不是忙吗,这不,他经常派我来看你们,还不够么?

妈妈不置可否,摸摸她的脸,笑着说:还好,小晓,看样子你过得还算舒心,都胖了不少呢,我对他没什么要求,只要让你过得舒心我就满足了,咳,都说岳母最疼女婿,其实对女婿好还不是为了让他对自己的女儿好么,做母亲的,哪个没私心呢。

肖晓强做笑颜:妈妈,原来你对他好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呀。

妈妈就笑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从妈妈家出来,天色还早,肖晓便想去商业街转转,最近,特爱看商场里的婴儿用品,见着漂亮的,就会拿在手里傻傻地看,痴痴地想,将来这东西给宝宝用会是什么样子,逛了半天,买了些宝宝一出生就要用的东西,软软的小绒线衣服,还有吊在婴儿床上的吊铃什么的。

走过一间西餐厅的落地窗时,她忽然想起妈妈说自己最近胖了,便站下,看落地窗里映出的自己,脸色还不错,其实不是胖了,而是怀孕让她的腰腹日益显现了,只要留意一下,就会看出她鼓起的小腹,她不想让妈妈看出来,进门就扎上了围裙,在厨房里帮妈妈忙,吃完饭妈妈要她摘下围裙,她不干,说一会吃水果,果汁滴在羊绒毛衣上很难洗。

肖晓对着玻璃里的自己笑了一下,把掉在脸上的一缕头发往上抿了一下,无意间望里面一看,隐约觉得有个人很像顾海洋,便定了定神,趴在玻璃上看,果然,是他,与一位红发女子,对面而坐,女子点了一支烟,媚笑着冲他吹了一个烟圈说了句什么,顾海洋就扑哧一下笑了。

自从母亲去世,肖晓从未见他笑过,女子忽然又偏了偏脑袋,指了指额头,顾海洋伸手,撩起她四散下垂的头发,往她耳后掖了一下,冲着肖晓的一侧,便袒露出了一张似玉无暇的白皙脸庞,女子娇羞地笑了一下,好象心愿得偿的样子。

站在窗外的肖晓,就觉一股热热的东西,从心脏出发,想着身体四处发散,到了手脚却变成战栗的冰凉。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进餐厅的,不记得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那张餐桌前,就那么一语不发地,死死地盯住了顾海洋的脸,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

她的意外出现,显然让女子有些张皇,她看了看顾海洋,迅速镇定下来,拿起手包急急说:我先走了。

顾海洋面无表情地看了肖晓一眼,冷静得如同面对一个认错了人的陌生人,隔着桌子,他伸手,按在女子的肩上:洛美,你坐。

然后,拖过她面前的牛排,替她细细地切了,推回去:冷了口味就差了。

好象身边压根就没人站在那里,一切都是淡定而从容,有条不紊。

肖晓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了剧烈的摇晃,她想,她再也不能站下去了,再站下去,她将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同倒下去,是的,她不想倒下去,不想让这个男人把自己扶起来,她不想让他的手指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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