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点雨山前-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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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塔，那个男人爱上你了。”

手机的屏面渐渐黑去，隔板间外嘻笑交谈声音隐隐，可杉雪却觉得这间咫尺大的地方变成了幽阁，单指厚的隔板仿佛化作了粗砺高耸的墙砖，一层层的那么码上去，直到天的尽头。却奈何，低头便看见那莹灿发光的指环。
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爱着您、珍惜您，对您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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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面对太多的人，所以等隔板外的声音渐渐退去，才出来。站在水池前，看着镜中的女子。依稀仿佛还是原来的那个杉雪，可为何觉得有点陌生？
“牧太太，原来您在这儿。”不太地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抬头，看到对镜走来的Sally。这个女人今天打扮得更加美艳，黑红相间的晚礼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充分彰显她那优越感十足的火辣身材。九颗红宝石连珠的金链华贵耀眼，还有指上那枚戒指，足有五克拉！
“您好。”没有多余的话，很简单的两个中文字。五星级酒店的笼头水温调得十分宜人，洗手液的味道也不错。雪白的小方巾整齐的码在台面上，杉雪取过一方慢条斯理的擦着水珠，不急也不燥。
Sally看得冷笑，这就是牧野心目中的妻子人选吗？“我和他交往了两年，我一直以为牧野会娶我。”很有意思的开场白，杉雪没有打断别人倾诉的爱好，也没有走的意思，明显这位是来堵人的。与其麻烦，不如让她一次说清楚。只是这个地方实在不太好：“我们去阳台好吗？”杉雪不想在洗手间里解决这种问题，情调太不好了。
“你这是在等待救兵？”Sally不屑的看了一眼这个哪里也比不过自己的中国女人：“不用想了，麦伦被人缠住了。”
杉雪挑挑眉，没有说什么，只是离开洗手间，到了走廊不远处的阳台上。已经是八点多，夜色已浓，可街面上的节日气氛却依然浓烈，甚至有很多烟花腾空绽起，刹那芳华，转眼凋零，却让世人千年来乐此不疲。
“他娶你不过是因为你是个中国女人。”Sally自见到杉雪后就反复思量，唯一的差别便是血统。东方人的思维观，Sally叹为观止。“不过你也不要多想，我已婚，没有出轨的打算。”只是心气不平，来奚落两句吗？杉雪依然不语，沉默的反应让Sally起火，瞪着这个只顾看风景的中国女人：“你不要以为你和麦伦结婚了，就不会再有变故。你是中国女人，陆晴也是。”

陆晴？
杉雪怔了一下，扭回头来看这位大姐，脑海里响起了刚才衣华和牧野的对白，什么陆教授继女老伯德之类的。难道第二号女主角叫陆晴？

“麦伦没有和你说吗？”
Sally看着杉雪的反应，有些讶异。讶异完，心情却突然好了起来：“听说东方人喜欢一个叫相敬如宾的字眼。牧太太，您的婚姻很奇特。”这么重大的事，居然不知道，真真好笑。
“知道又如何？这位女士，您的婚姻似乎也很奇特。拉着前男友的妻子喋喋不休，可不是什么体面的风度。”有些时候，杉雪其实也蛮会刺激人的。Sally无所谓：“起码我可以保证我的婚姻。你嗯？陆晴来势汹汹，麦伦又一向是个最认债的，他害了陆晴，一定会补偿。而陆晴也不缺别的，只缺一个丈夫。”

这种挑拨离间的招术真是太差劲了，杉雪不待再和这个女人说些什么，缓步迈回了宴会厅。
厅里人很多，可杉雪很快就看到了牧野。
一个人数颇多的交流圈，牧野和衣华外还有西班牙老头Jonathan，几个牧野曾经的衣华现在的同事，另外还有一家子。一对兄弟站在外侧些，中央站的是一个金发老头，不，用老头来形容太太合适，五六十的模样，可身板却年轻健硕。身边站的一对母女，长的很象。这就是刚才说的老伯德一家了吧？
那个年轻的女人应该就是陆晴。
很漂亮的女人，比杉雪漂亮，五官精致又灵动，象个SD娃娃一般。可眉眼间却露着一股怨气狠戾，看向牧野的眼神凶冷得象把钢刀……

“Waiter；　please　tell　me；　I　am　somewhat　unfortable；　waiting　for　him　at　the　door。”
侍应者得了小费，很快就传到了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满圈都听到。牧野很抱歉的道了一声告辞，然后便快步向门口离去。一丝不曾回头，衣华瞟了陆晴一眼，低下了眼帘。

杉雪走的很慢，牧野却行动快捷，很快在电梯口便追上了杉雪。
拿号牌取回了大衣，乘着电梯而下，气温慢慢变冷。出得酒店的一刻，湿冷的气息里似乎夹杂着一丝碎冰。杉雪几乎以跳着的速度上了车，打开空调，引擎起动，很快暖气就散了出来。
“小时候看过一个日本电视剧，里面的女孩大冬天露着小腿，奶奶说那些姑娘有病。”杉雪的表情在酒店里还蛮冷漠的，可车开了以后却是活泼自在了起来。牧野心里很高兴，不过仍然伸手过去握住了杉雪有些冷意的右手：“要不要再吃点？”杉雪好象不太适应在酒会上吃东西，刚才吃了不多。想想刚才外面的气温，杉雪很痛快的摇头：“回家煮方便面也一样。”牧野在饮食上是个绝对的新鲜派，一顿吃不完的下顿绝对不吃。这习惯和国人确实不一样，杉雪有些不习惯，不过听说这法子对饮食健康有好处，也就认同了。不过柜子里方便面的数量就实在与前面的生活理念不符了。就象杉雪曾经也以为那些姑娘有病，但如今自己也病过好几回一样。人生大抵常有这种矛盾吧？

结果自然是没有吃成方便面，牧野开到一家粥店，买了速封装的热粥回车上来。吃饱喝足才转回了家，杉雪要卸妆，所以牧野先洗澡，等杉雪洗漱干净出来时，牧野已经把被窝暖得热了。躺进去，枕在胳膊上，唔，天底下最舒服的莫过于自己的床。
“想不想知道陆晴的事？”牧野思量许久，决定还是把情况和杉雪讲清楚，免得误会。
可杉雪却再度拒绝，干脆利落之极。牧野不解的同时，也有点小小的不舒服：“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好奇什么？纠结的往事吗？牧野，我看过很多很多的爱情小说，基本上各种天雷狗血都看过。我既不认为你的那些剧情有多吸引人多特别，也觉得没有必要为了那些听了会心情不舒服的事浪费听力。”网络小说刚盛行的时候，杉雪几乎凡书必看，可后来让雷焦若干次后，慢慢的收敛了。别的不说，看到一些狗血到恶心的剧情，实在是影响心情。更何况：“你会想和我离婚吗？”

“不会！”牧野有些丧气，可心情却莫名的好了许多。躺回被子里，把杉雪抱在怀里，软软的却不太暖和：“你为什么不吃醋？又凭什么相信我现在不喜欢她们？”牧野记得看过的几本言情小说里，可是有很多极品男的。杉雪就不怕碰上一个那种主？
当然有怕过，不过：“你不是那种人。”杉雪不清楚牧野一直在背后搞些什么事，但杉雪却清楚，牧野没有回牧家抢权的意思，也没有继续留在美国的想法。否则不会在杉雪空洞的和他的旧同事们打交道时，不加以提点！更不会不沾龙马的事！至于两个旧情人吗？杉雪笑了：“你要是对那个混血妹有兴趣，大概不会轮到娶我。至于那位陆小姐……我不清楚你们的往事，但我想，你既然跑回了中国，还结了婚，姿态就已经足够了。”
理由都很充足，分析得十分精到。可是却没有牧野想听的那句，捏了捏杉雪的左无名指，算是暗示？

杉雪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同样的无名指上，一双对戒，十指相交，深深的覆没吗？
“牧野。”
“嗯。”
“在你的想法里，婚姻是什么？”杉雪的问题有点怪，虽然牧野没有想过可以一下子得到她的回复，但这竿子打的方向实在让牧野感觉有些复杂。握紧杉雪的手，顿了好久才说：“婚姻是种责任。雪塔，我娶了你就一定会好好对你。除非你想离开我，否则我一定对你好。”
“那就好了。我认为爱情那两个字很廉价，许多男女都可以拥有爱情，但却无法拥有一段美好幸福的婚姻。”
“牧野，我认为这世上男女可以给对方最美好的东西就是幸福的婚姻。”誓言、情爱、珠宝以及所谓的地位荣耀都是过眼烟云，死物干贝。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看重你，就会给你最完整的责任。而一个女人如果真的看重你，就会在天长日久、柴米油盐里永恒的付出。

“所以嗯？”牧野的声音似乎有些怪，可是杉雪背靠在他的怀里，看不到牧野的表情。
接下来的话，杉雪已经想了一路，可是话到嘴边却觉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所以嗯？雪塔，你是想告诉我，你不会给我爱情吗？”只是一段幸福的婚姻？牧野的手劲开始伸展，杉雪觉得肩上一些痛。灼热的呼吸响在耳侧，闷闷的象是怒气，又象是别的什么。杉雪不能肯定，也有些平白的怯畏。话珠在舌尖滚了十七八个圈后，终于扭回了头来。

卧室里没有装顶灯，只有床边两盏造型简约的浪花式壁灯。一并打开也不甚明亮，可是牧野眼中的神彩，杉雪却头一次看得这般真切。象是喜悦，又象是愤怒，好象和失望沾了点边，又好象满含着期待。杉雪头一次在牧野的眼中看到这么多，近在咫尺，好象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的真实情绪。象可流转，又似乎在渲渲释放，只要你不离开，仿佛一时半刻那样的感觉就可以传流到你的身上，将你包围……
不知怎的，眼眶中的冷意有些还暖，涩涩的让人极不舒服。
“牧野，爱情是什么，你知道吗？”
“人人都说那是爱情，可它长的到底什么模样，谁能拿出来？”
“我不相信看不见的东西，我要的是真真切切握在手里的感觉。”

“所以，在你的世界里，婚姻比爱情来得真实可信？”牧野的话调越发怪异，眼神似乎更加幽亮，可杉雪却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发雾，什么也看不真切，就连嗓子都好象有点开始不听使唤：“我不知道哪个更可信，更珍贵，可我确实更想要婚姻。”

杉雪的话里透露着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或者控制不了的颤抖，圆圆的眼眸里莫名的漾出一层雾气，是被逼到尽头的委屈？还是……牧野有点口干，看着这张不知道为什么颤抖，却强压着紧张和怯懦的脸颊，心头滚烫。
缓缓的压下，拉开了睡袍：“只要你想要，我都给你。”






36

36、拉锯与试探　。。。　
　
　
如果是在一年前，有人问杉雪，你想要什么？杉雪连思考都不需要，就可以直接回答：我要健康的身体，稳定的收入。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来来去去皆是一个缘份了解。人这一辈子总在得到和失去之间徘徊，只要得到最想要的，那么其它的来去得失，不如看淡。对别人好，对自己更好。
可是现在……杉雪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原先想要的东西仍然想要，可是稳定的收入因为一场婚姻变得有些支离破碎。经营三年好不容易步上正轨的门诊一扔就是半年，回期仍然不知道在哪里。大概回去的时候，客源都不知道流散在哪里去了。翻译的工作……不能失去，并且只能精进。所以，在牧野出门后，杉雪也走出了公寓。

圣诞节后，牧野的态度起了一些变化。
和杉雪在一起的时候，很好。体贴关怀，私密时仍然热情放肆。可是，他开始出门，开始办一些不知道什么内容的事。不太象工作，因为出门的时间很不稳定。回到家中，在书房呆的时间也开始变长，电话占线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瞟到耳朵里的一半句……杉雪不懂那些商业术语。心开始有些发慌，哪怕已经得到不会离婚，会永远对你好的承诺吗？
也许是最近太空了，杉雪这样对自己讲。
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忙碌劳累的时候不会想意识形态的得失，而一旦空闲，哪怕是手心中实实在在的物质也值得怀疑。所以还是让自己忙一些吧。所以今天，杉雪出门了。上了出租车后，一句Please　take　me　to　the　San　Francisco　best　Bookstore把杉雪带到了哥伦布大道。

City　Lights　Books
城市之光。
杉雪听说过这家书店，大名鼎鼎，可外观却好象很平静。一整面外墙与橱窗，象一个地地道道的大肥皂箱。挂了满墙的布条和大字报，全都是对时局的看法建议。在国内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可在这里却变成了时尚和前卫，甚至是一种传统和高度。书店只有两层，可是进门之后除了书你什么也不可能看到。一楼出售的是小说和新书，圆形门洞相连的店堂十分敞亮，墙上挂着作家们的照片和肖像，最引人注目的是杰克。克鲁亚克、艾伦。金斯伯格等人的照片。二楼是诗歌空间，进门后杉雪才发现还有地下室，而那里的标识是非文学类书籍。
翻译是种奇妙的存在，字典能解决的问题太少，要想成为一个出色而精准的翻译人员。那么关于那个国家的历史风俗人文乃至各种文化，都必须涉猎甚至精通。以前杉雪接的都是一些比较正统的文件翻译和书本校对工作，偶尔才会有语言类的。局限性太强，也是本身能力的问题，所以在这段时间内，杉雪决定好好开拓自己的工作范围。
这间书店里大部分都是出版量珍少的稀奇品种，尤其是地下屋。存书量简直让杉雪感到惊叹，虽然西班牙文类的书藉并不多，但书目却是杉雪之前极少见到的。

新年过后，杉雪几乎天天都会出门到这里来看书，特别喜欢的也会买回去。为此，杉雪甚至学会了换乘公交车。久违的感觉让杉雪想起了那段在西班牙的岁月。
“那是我第一次出国门，丹阳帮我联系好学校，前后呆了三天就走了。完全陌生的城市和国度，满眼全是不熟悉的人种，有半个月我都没有睡着觉。”陌生和恐惧，无助和迷惘。明明是带着绝对的目的来的，却在视觉冲突前死机。杉雪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适应了这完全不同的生活，不会再站在街头迷惘得不知所措，找到方向全力进取，将所有的烦杂抛之脑后。然后时间变了飞快！“你嗯？刚到这里时什么感觉？”晚饭桌上，杉雪开始闲聊。当然头是牧野起的，他好奇杉雪这些天干了些什么。杉发如实以告，牧野听后不及思考，杉雪却已经把话题拉到了她刚到西班牙的感觉上，并且抛出橄榄枝。
刚到旧金山的感觉吗？牧野回忆一下：“先是愤怒不甘，可后来变成了兴奋。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太一样。”同样是到陌生的城市，女人更多的是感觉到压力和恐惧，可男人则是兴奋激动更多些。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和城市，有什么比这更刺激的冒险？年轻气盛，探险成了最好的娱乐。牧野开始给杉雪讲他如何认识这个城市的点点滴滴，大街小巷，小偷流氓，还有光明正大在屋顶飘上旗帜的同性恋公寓，疯狂激情的夜店酒吧。头一年的时光，牧野过的很刺激，很痛快。
回忆很美，也很费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零点。指针敲响的瞬间，魔咒消失。杉雪去洗碗，而牧野则看着电脑闪烁的荧屏开始出神。

本是要给她空间的做法，本是想让她意识到空洞的行为，为什么竟然会变成这样？
牧野观察得很清楚，杉雪前几天确实有过不安，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以前多了很多。可是……自从她找到一个目标后，一切却全变了。牧野出门她也出门，在家牧野工作，她也有大把的书来看，认真的神态毫不输人，可是生活的秩序依然照顾妥贴。
“衣华，我输了。”方法用错！她不是菟丝花，不会离了一个男人就活不下去。牧野为自己曾经的想法感到好笑，认识杉雪的时候不就已经领教了她的独立和坚强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