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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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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法;还有那如镜面般的万顷湖水,更是包含了无尽之沧桑意,透出睿智到极处的冷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镜湖迎来一位又一位俗人豪客,送走一名又一名仙鬼妖魂,阅历之丰,心性之稳,实非任何人所能及。
  今夜,镜湖迎来三名特殊的客人。紫衣仙女,羊角辫女子,还有一名黝黑的青年。
  湖水轻轻拍打着岸边乱石,发出啪啪的脆响,仿佛镜湖感受到一股让它都觉得心动的气息,微微荡漾起来。
  紫衣女子站在一块礁石上,身姿挺拔如绝崖青松,披发紫氅随风而动,生出不少羽化飘渺气。在她身后不远处,一男一女恭敬而立,望着紫衣女子的背影,目光灼热。
  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紫衣女子开口道:“事情办好了?”
第7章 不为侠者解惑
   
  “已按恩主所说,家人恶奴分类处置。”
  两人朝紫衣女子施礼,黝黑青年说道:“其家人仅少数散去,大多仍选择选择逃往赵四的庄园……”
  青年似有未尽之意,羊角辫薄唇微动,最终还是压下疑虑,没有出声。
  “哑姑可有话说?”紫衣女子虽未回头,对两人的神态却了如指掌,大有深意的开口道。
  “十三爷说过,我等所行所求并非侠义。既然是除恶务尽,因何不令我等斩草除根?留下他们的家人,只怕是祸根。”
  羊角辫的声音略显沙哑,脸上始终有股阴戾狠辣的味道。数年不说话,矢志复仇只是一方方面,只因她性情过于刚烈,开口既不留余地,直指核心。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些人未必会感念十三爷恩德,一定会筹谋复仇之道。况且他们身为一窝蜂后人,虽无大恶,亦当诛之以绝后患。”
  问出心中所虑,哑姑见紫衣女子没有说话,试探道:“十三爷既然令我等在其死前宣称要杀绝其亲,想必也是这个意思。仙子修道之人,若是觉得屠戮生灵有碍道心,哑姑愿意代行不德之事,望仙子恩准。”
  口出灭门之论,哑姑没有半点犹豫,足显其阴狠绝烈的性情。反倒是那名黝黑青年的脸上微现不忍,不过他心里同样有此顾虑。是以并未打断哑姑的话,静静地在一旁站立,等候紫衣女子的裁决。
  “不枉杀无辜并非是什么侠义之道,除恶务尽与斩草除根也是两码事,不可浑为一谈。”
  紫衣女子没有因为羊角辫的直言发怒,平静的语气道:“除恶不等于是所行非恶!杀人这种事情,始终都谈不上什么仁义,更不要因此以侠者自居。”
  “十三爷不是伪善之人,本座也不是。不灭其家人非是优柔寡断,也不是因为什么怜悯仁慈,而是坚守本心之道。”
  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让二人心服,紫衣女子进一步解释道:“你觉得他是恶,因而杀掉他,这就是你的本心。本心有冲突而无对错,他当年害你,也是其本心所致,因此他自己并不以之为恶。”
  “灭其族人则不同,因你本心并不以为他们该杀。如果妄执屠刀,只会让自己渐驱堕落,最终丢掉一切人伦底线,沦为随性滥杀之物。”
  身后两人细细思索,渐有一丝明悟。哑姑脸上的阴郁稍解,犹自争辩道:“那后患又该怎么办?”
  紫衣女子反问道:“解除后患?何需解除?又如何能彻底解除?”
  哑姑一愣,随即说道:“杀气奴,灭其族,斩草除根,后患自解。”
  紫衣女子素知哑姑心性,微微一笑说道:“斩草若能除根,的确能够解除后患。只可惜,根是没有办法彻底清除的,所谓斩草除根,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抬手在空中虚划,紫衣女子淡淡的语气道:“这个世界很大,同时也很小。假如它是一个圆,万物生灵就是存在其中的无数颗微点,去除任何一个,都会让其它微点产生波动。就仿佛一盆水,从中取出哪怕最小的一滴,也会让整个水面泛起涟漪,道理是相通的。”
  “他害了你,你找他报仇,这是因果,与善恶是非均无关联。”
  哑姑听了这些,眼中迷惑之色更浓。暗想这岂非是一个意思?正因为如此才应去除根源,彻底了结才对。
  紫衣女子没有等她再提出疑问,清冽的声音说道:“如前所说,去掉一个点,会让所有点都产生波动。只不过离这个点越远,影响也越小,直至忽略不计。”
  “然而若是顺着这个点延伸出去,则会将波动放大,直至影响到离它最远的那一颗。”
  “杀其人,影响其家人;灭其家,影响其亲属,乃至仆从朋友等等;如此传播下去,只要不断持续,终究影响到每一个人,甚至包括自己。”
  “就拿哑姑你来说,包二害你,你一心只图亲手复仇。如今你成功了,自然就波及到包二的家人。假如你没有成功,反被包二所害,那么这个原本发生在你二人之间的因果,就会影响到阿牛,还有本座,还有十三爷,甚至是更多。”
  “世间任意两人之间,其实都存在着联系。那么这个根,又如何能够去除?”
  自觉已将道理阐明,紫衣女子声音转寒,说道:“本座向来以为,报仇雪恨乃是本分,不论是你还是一窝蜂的后人,都没有什么对错可言。它只是一种情愫,需要用鲜血洗涤方能解脱的心情。”
  “斩草除根则不然,它是一种因害怕死亡而生的怯懦心态,是安慰与自我暗示,并不是真正的解脱之道。”
  “至于为什么要向他们说要屠其全家,只是为了让其承受更多痛苦,寻求更大的爽利罢了。既然是报仇,当然要报得痛快,杀死对方还要谈什么仁义道德,那是虚伪。”
  “杀人只需无愧于心,何需害怕复仇?除恶当诛尽,斩草敢留根,方为强者之正解。”
  清朗的声音,淡然到冷漠的语调,紫衣女子衣袂飘飘彷如神仙中人,说的话却极尽刻薄狠毒孤傲之能事。冰冷无情处,竟似比哑姑更胜一筹,令人心胆皆有寒意,几不敢闻。
  一男一女听着,回想起各自对手临死前的惨然与绝望,各自点头。想到自己搏杀数年尚不能明悟何谓强者,不觉面有愧色,低头不语。
  “不要自惭,世间道理往往都是说起来容易,能矢志坚守者寥寥。本座早已查明,一窝蜂固然凶蛮且实力不俗;但其后人都不过是些纨绔之流,成不得气候。若真有出众者,本座未必能容他活下去。和你们说这些,是希望你们不要轻易沉沦,将来如何,终究要看你们自己。”
  叹息一声,紫衣女子感慨道:“死亡对每个人都是未知,恐惧自然在所难免。其实,如果经历过一次就会发现,死……倒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哑姑两人相顾骇然,均想着仙子不愧是修真者,断非凡夫俗子所能料。听她的意思竟然连死都经历过,实实深不可测……
  “罢了,说这种事情,未免太过无聊。”
  紫衣女子从失神中醒悟过来,自嘲后恢复了平静,说道:“你二人的经历坎坷多难,心性难免会受到影响。阿牛坚毅稳健,尚不失为真性情;哑姑则偏向执拗,十三爷以为你报仇之后能有转折,如今看来,却是一厢情愿了些。”
  哑姑连忙施礼,惶恐道:“妾身深受十三爷与仙子大恩,已经是上天垂怜,再不敢让恩主为我忧心。还请仙子转告十三爷,哑姑此生当结草衔环以报大德,不敢有违。”
  “天道不仁,上天又何来的垂怜。”
  紫衣女子挥手阻止,说道:“心性这种东西,非旁人可以帮助。如今你二人心愿已了,身体也有伤患,接下来作何打算,可有了想法?”
  两人一愣,同声道:“不是除恶务尽么?那赵四……”
  “赵四那里,不是你二人可以去得,就不要再管了。”
  紫衣女子沉吟片刻,说道:“十三爷不久将会离去,你们若是没什么打算,不妨暂时返回山寨。凡俗生活虽然清苦,却有宁心养神之效。将来若想出外闯荡,可以选择加入战盟,以你们的实力,突破二星时日不会太久,足可以自保。”
  “至于能否走得更远,就要看你们自身努力与机缘,非他人所能预料。”
  想了想,紫衣女子补充道:“当然这只是建议,无论十三爷还是本座,都不会命令你们做何决定。这几年你们做了很多事,足可抵得上授业之恩,无需再有牵挂。”
  虽是关怀之语,紫衣女子的语气却很淡漠,平静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哑姑阿牛听出其话中的坚决,心中大感震惊。然而他们也知道,紫衣女子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容有任何更改。至于那位十三爷,两人根本没有见过,自然更谈上不猜度。
  两人也都是果决之人,对视一眼后有了决断,双双跪倒,向这位给他们的命运带来剧变的仙子拜别。
  紫衣女子没有推让,静待两人施礼后说道:“去吧,日后切记修心之要。须知无论修士还是战灵,都需打熬心志方可有成。如果实在寻不出什么途径,不妨多看些书,或能有所帮助。”
  两人应是,哑姑诚恳说道:“我二人今日离去,不知此生能否再见仙子。还望仙子告知名讳,供我等瞻念。”
  “名讳?瞻念?”
  不知想到了什么,紫衣女子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她抬起头,遥望着天际渐吐的红霞,浪涛般翻转的云朵竟被烧出一抹紫意,沉吟了片刻,淡淡开口。
  “叫我紫依。”
第8章 罩子翻了!
   
  清晨,三元阁一派忙碌景象。
  几名侍女早早起来,梳洗着妆用完早点,在厅堂里做些迎宾准备。时而小声嘀咕几句,聊些女孩子间的私话,间或发出几声轻笑,其乐融融。
  十三少爷性情懒散,从不肯施展神通法术代替小侍女劳作。姑娘们倒也不介意,仗着少爷随和埋怨两句,撒娇的成分还要多过赌气,可以算做怡料。
  萧十三郎今儿来得也很早,安安静静坐在沉案后看书,耳中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意态安闲。在这些姑娘们的眼里,少爷不光是少爷,同时还是兄长弟弟甚至姐妹,相互间说话全无顾忌,根本不怕他听见。
  胖嫂子不知道野到哪去了,或许是去红坊蹲点要生擒塔山,或许是抓了个野汉子就此私奔,大家都不会过问。反正店里有麻烦的时候她就会出现,从来不会落下。那般庞大的身材,竟能如此神出鬼没,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颇有几分神秘。
  “小蝶啊,昨晚又做春梦了吧?”一名小侍女调笑道。
  “哪有的事……你不要胡说!”小蝶面色通红,气呼呼连忙反驳。
  “还说没有,看看你的眼睛,都成猫眼了。”另一名小侍女跟着起哄,大有不老实交代决不罢休的气势。
  “我……我失眠!你管得着吗!”小蝶寡不敌众,只能干脆耍赖不认,彰显其亢烈不屈之坚贞。
  “咯咯!失眠啊……这个词儿是谁说的来着?咋这么新奇呢?”
  “还能是谁,让小蝶失眠的人呗!”
  “哎呀,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小蝶变成熊猫眼的话,可不怎么好看喔。”
  “是啊是啊,不过你们放心吧,这个失眠好治的很,只要……”
  “不许再说!”
  小蝶架不住众人围攻,怒而呵斥道:“都说我,看看你们自己还不是一样。啊我想起来了,熊猫眼这个词儿哪来的?你们咋记得这么清楚呢?”
  “……”
  几道哀怨委屈带着期盼的目光同时汇集到某处,萧十三郎面色严肃,对几人的话语充耳不闻,俨然一副两眼不见身前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端庄严正。
  “聋子!”一名小侍女偷偷嘀咕道。
  “呆子!”另一名小侍女愤愤不平道。
  “傻子!”第三名小侍女默默念叨着。
  “蠢货!”小蝶最得宠,胆子也最大,怒气冲天道。
  没人理会,几个姑娘没了比较黑眼圈的兴致,奄奄忙着手上的事情不再说话。萧十三郎轻吁一口气,微微调整坐姿,将手上书页反转过来。
  “原来是拿反了,我说怎么字儿怎么这么生呢!”
  ……
  ……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未等萧十三郎调整好心情,忽闻门外一声断喝。声如雷霆炸响,震耳发聩处,竟比虎嫂都猛上三分。
  “十三郎,你干的好事!”
  声落人至,一条彪形矮汉轰然闯入。沉重的脚步落在对面,竟有聚鼓惊雷之势,好不威风。
  来人生得方方正正矮矮壮壮,背着一把几乎与之等高的阔剑,如长腿的石墩在地面横行。梯形脸,上窄下宽叠在粗壮的脖颈之上。黝黑的脸庞中央,一颗硕大的酒糟鼻稳稳安坐,红通通璀璨璨骄傲夺目,仿佛一颗红辣椒扎根于铁板,成为天然的制高点。
  较鼻头更加醒目的,是那对墨蚕般的浓眉。眉梢粗重且根根炸立,挺拔倔强生出几分虎踞龙盘的气势,煞气飞扬。
  这副面相无疑不怎么好看,正对着十三少爷,差异格外鲜明。恍如南瓜与石榴放到一起,视觉冲击可谓强烈。
  奇怪的是,他的模样如此精彩,看上去却让人生不出多少恶感。两颗绝不温和的眼仁中,竟能透出几许纯净,与其说他是蛮夫莽汉,倒不如说像个赌着气的孩子,令人莞尔。
  “好歹也是个老板,就算咱这个打工仔惹你生气,也不能这般没有分寸。客人不被你吓走,花花草草也受不起啊!”
  十三郎稳坐如得道高僧,嘴里不咸不淡的调侃来人与受到惊吓的小侍女,微笑说道:“塔山大哥,今儿很闲啊!该不会是虎嫂揪回来的吧。”
  花容失色的姑娘们娇颜绽放,目光从塔山身上移开。这类情形在她们眼里很寻常,东家每次在主母那里受了委屈,总会寻着借口拿少爷撒气。笑一笑闹一闹蹦一蹦跳一跳,最后不了了之。
  今日有所不同。
  塔山没有如平日那样与十三郎嬉闹,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抓住其肩膀,连拉带拽地将十三郎朝楼上拖。不知道的人看了,只怕会生出许多不好的联想,感叹几声世风日下,为那个俊秀少年的命运施以怜悯。
  “胆大包天的东西,越来越过分了,看俺不好好收拾你!”
  塔山一边拖还一边骂,俨然一副暴戾残虐的恶主模样。可惜他身材五短,十三郎虽然年轻身量却不低,差个台阶仍比他高出一截,慢悠悠稳稳跟在其后,看去好像是马仔拖车,愤怒无奈而且艰辛,有些滑稽。
  “别急别急,等我放好书。”
  有条不紊的整理好书卷,萧十三郎刻意将书页折起做好标记,这才施施然随着塔山上楼,消失在大厅里。
  身后,几名丫头面面相觑,目光隐虑。
  “小蝶,不会有事吧?东家今天好像不对头。”一个说。
  “就是就是,上次被主母抓个现行都没这样,到底怎么了?”另一个说。
  “该不会是被主母逼得紧,东家的心思变得……”第三个小丫头目光惴惴,有些邪恶。
  “啐!就你会想。瞧着吧,要不了一刻钟,东家就会老老实实的下来,还得给少爷赔礼。”
  小蝶对少爷信心满满,想了想忽然觉得生气,张口骂道:“小浪蹄子!”
  ……
  ……
  上了二楼,打开小门,走进院子,来到梨树下。塔山将十三郎按到石凳上坐下,自己则四仰八叉躺在那张竹榻上,翻手拿出一个酒壶,咕噜噜猛灌了几口,仰面叹息。
  “唉!这回真被你害惨了!”
  竹塌发出几声哀鸣,似在祈求主人将这个恶徒驱逐。萧十三郎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塔山发癔症般自语,没有开口。
  体味着胃府中火烧的感觉,塔山面色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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