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光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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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只是放逐（二）
刘晓一个人继续沿着小城慢慢的逛着，偶尔停下脚步，闪进那些不起眼的店铺里，在层层叠叠的货物里寻找自己属意的东西。碰到路边的小摊，也兴致勃勃的蹲下去。小城的人显然都不是擅长兜售的人，往往刘晓蹲下来，也只是善意的笑笑，并不会喋喋不休的推销自己的物品，而刘晓在无知无觉中，已经买了一堆东西。等逛到一间店铺前，刘晓才赫然发现自己手上已经买了一堆小东西。想到自己还要进山里，这些东西，她苦恼的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的塞进背包里面，进了一家小店。
店主是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见着刘晓，便迎了上来，笑问着要买什么东西。刘晓摇摇头，笑意盈盈的说道，“扎西叔叔，我是刘晓。”中年人显然是意外之极，等反应过来，神色便激动起来，拉开旁边的凳子让刘晓坐下，一会儿问她什么时候到的，一会儿又要去泡茶给她喝，一会儿又问着她吃过东西没，直到刘晓被他的举动弄的噗哧一声乐了，他才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的笑了。
他的普通话并不算很标准，不过虽然很费劲，刘晓还勉强能听得懂。刘晓知道明天是集市日，村里会有人来镇上，到时候刘晓便可以和赶集的人一起进山。但是提到这个话题，刘晓却注意到扎西的脸色一顿，闪过犹豫之色。
“扎西叔叔，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刘晓真诚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扎西沉默了半晌，方才回答道，“阿晓，”说完挠挠头，“我知道你很想进村去看一看那些孩子，但这个时候的天气，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下雪封山，到时候……”他没有说完，刘晓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旦下雪封山，什么时候可以出山，就完全无法预知的。而且，显然扎西很担心她会有意外，虽然这种担心显然有点太小心了。
刘晓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她能理解扎西的这种紧张，当年父亲的死，不管怎么样，对他们来说，都是心里一道无法过去的坎，尽管刘晓从来不曾认为这是他们的责任。便平复了心情，笑着说道，“是我考虑的太不仔细了，那这次我就不去了，我带过来的东西，明天就托别人捎进去吧。”
“好。这几天你就在小镇边转转吧，我叫卓玛陪你。”扎西说完朝屋外喊了一声卓玛，进来一个小女孩，一张脸红扑扑的闪动着灿烂的光彩，显然是玩的太兴奋了，见有生人在，露出些羞怯的神态。
“卓玛，这是层峰叔叔的女儿，叫姐姐。”
卓玛看了一眼扎西，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又转过来朝刘晓叫了声“姐姐”。
刘晓微笑着点了点头。
“阿晓，这几天就让卓玛带你到周围转转吧，这些地方她比你熟。”
刘晓本想拒绝，见卓玛看着自己，到了嘴边便改了口，“好。”目光转向卓玛，“我明天来找你好不好，卓玛？”
“好。”
刘晓在扎西的店里吃了午饭，便离开了，自己一个人继续逛，待她回到旅馆的时候，天已经微暗。刚走近旅馆，便听到楼上的露天天台上，传来阵阵的笑声，她可以分辨的出，里面没有方亦南的声音，大多数时候，方亦南是那种就算笑的时候，也只是嘴角弧度弯起而不出声的人，刘晓承认，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有些像从前的欧阳安。
刘晓低着头，慢吞吞的爬着楼梯，灯光有些昏暗，刘晓依稀能分辨出木质楼梯上的纹理，轻轻踩上去的时候，有一种空空的声响。上了楼梯，往右转身，便是刘晓的房间，而楼梯口的左边，一直走，就是天台。刘晓习惯性的扭头看了一眼，天台的灯光处，尽管坐着一群人，刘晓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轮廓，点着一根烟，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从容而安定。刘晓没有见过他吸烟，大概因为她不喜欢，又或者，他从前不吸烟的。
摇了摇头，刘晓扯了扯头发，在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出一把钥匙，低着头，把门打开，关门，散下头发。靠着门，静默了一刻，开灯，加了件外套，不急不缓的朝天台走去，走路的声音淹没在热闹的笑声中。
其实方亦南早就已经看到了刘晓，，却一直等到刘晓走到出入天台的门口才缓缓转过头，假装不经意的看见了她。见刘晓披了一件外套，散落着长发，很简单的装束，却让他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妩媚这个词，忽然有些后悔把她叫来。心中虽这样想，脸上却不动声色，掐灭了手中的香烟，起身朝刘晓招了招手。旅途中的人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拘谨，见状，便统一朝刘晓望了过去。有些对方亦南暗生情愫的女团员更是好奇的朝这个陌生的女子看去，眼神里满是探究，夹杂着一丝不明的情绪。刘晓察觉到这些目光，微微的皱了皱眉，心里虽暗骂着方亦南这厮妖孽，却还是坦然的坐在了方亦南拖过来的藤椅中，反正，不管怎样，她横竖是来不及躲了。
方亦南笑着向大家介绍了刘晓，见桌上放着的都是啤酒，便招手让人上了一瓶饮料，见一众人暧昧的眼神，刚想解释，刘晓却自然的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所以只能喝饮料了。”其他人见她坦荡荡的表情，倒不好再起哄，于是又开始推杯换盏，笑声渐起。其实同桌的人并不尽是方亦南一起的，有些也只是今晚萍水相逢而已。各自说起途中的趣事，倒也气氛高涨，连带着刘晓都听得有些着迷，这些年她也走过不少地方，听他们说的高兴时，想起路上自己的趣事，便也凑上两句。方亦南本就不多话，此时也依旧，坐在旁边，斜靠着椅背。刘晓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听得津津有味，连一路上的愁绪也暂时被搁置在了一旁。
一行人高谈阔论，直到店家上来，申明时间已晚，众人这才渐渐散去。方亦南跟着大家宣布第二天九点钟出发，眼光却瞥向刘晓，刘晓低下头喝着杯中的橙汁，假装没有看见。既然情知最终异路，何必枉然同行。






第41章　只是放逐（三）
方亦南第二天走的时候，刘晓站在旅馆的门口，挥着手微笑着跟他说再见。方亦南戴着他的大墨镜，遮住了大部分表情，只有微微露出的白牙，无声的告诉刘晓他的微笑。方亦南转身的时候，依然是背朝着她挥挥手，越走越远。似乎有钟声传来，又似乎没有，刘晓觉得很多事情就像是在现实和虚幻中浮浮沉沉，明明灭灭。
转身，却察觉衣角被人扯了扯，扭过头，刚好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着“姐姐”。刘晓低头一看，哑然失笑，是了，差点忘了自己和一个小家伙有约。似乎是察觉到刘晓的笑意，卓玛有点羞涩的甜甜一笑，红扑扑的脸颊，在阳光下异常的明亮，不谙世事的纯净眼神，让刘晓心生羡慕。
牵着卓玛的手，两人一起上了楼。刘晓打算着将自己带来的两打包东西先放到扎西的店里去，好让赶集的老乡把东西带过去。
将自己的小背包拿给卓玛，刘晓拎着两个打包，两个人慢悠悠的往扎西的店里走去。太阳有些大，刘晓苦着脸，这包真是有点重，不知道自己那个时侯从火车站是怎么扛过来的。
好在扎西的店也不算是很远，饶是如此，刘晓到店里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扎西在店里远远的就看见了刘晓，赶忙迎了出来，嘴里唠叨着刘晓怎么自己搬过来了，也不知道叫他过去搬。刘晓笑笑，“反正我拿过来也是一样的。”
此时店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刘晓见他又要忙活客人还要招呼自己，便站起身来，打算和卓玛四处去逛逛，扎西便又将卓玛叫过来叮嘱了一番，刘晓只能心里感动，却实在是怕扎西这样啰嗦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这客人也不是能耽误的，便忙插嘴道，“扎西叔叔，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人了。”扎西这才作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刘晓说道，“早点回来，看这天气，恐怕晚上要变天了。”刘晓点点头，“好。”
两人便出了店。刘晓没有去等赶集的那些村民，其实就算见了面，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逝去的东西，却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存在，所以，她干脆避开了。
卓玛走在她前面，她也没有问卓玛要带她去哪里，只是跟着她慢悠悠的走着，穿过那些小小的巷道，依然没有集日的热闹，安静的一如往昔。
小城不大，所以不久之后，眼前的房屋就渐渐的变得稀稀落落起来，而眼前的景物却逐渐变得清晰。刘晓昨天一个人的时候，并不敢随便走太远，如今真正置身于这种荒凉之中，眼前是枯黄的草，微微带着一点新绿，再远处，隆起的山脉，刘晓索性将手圈成圆，大声的喊了起来。卓玛走在前头，一时没有注意，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刘晓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卓玛似乎也被她感染了情绪，丢开了一路的羞涩，跑过来拉着刘晓就跑。刘晓也不问，跟着卓玛一路小跑，就在她气喘吁吁，丢脸自己跑不过一个小姑娘而暗自后悔自己平时太懒惰没有好好锻炼的时候，卓玛却停了下来。刘晓一个不小心，撞在了卓玛身上，两人一起滚在了草地上。等两人有些狼狈的从草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卓玛兴奋的指着前方，“姐姐，你看。”
刘晓这才抬起头，却看见眼前有一片湖，湖并不是很大，却依然足够让刘晓惊喜。当有一片湛蓝的天空在头顶，而眼前还有这么美妙的一片风景的时候，刘晓觉得自己陶醉了。狠狠的在卓玛脸上亲了一口，刘晓拉着卓玛往湖边走去，“卓玛，我们在这里野餐吧。”“好。”两个人走到湖边，刘晓把背包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知道今天要出来逛，刘晓头一天的时候就在集市上买好了干粮，而有些则是怕自己饮食不习惯自己带过来的，如今她完全没有饮食问题，索性全都带了过来。
刘晓双手撑在身后，面向着湖面，半眯着眼睛，湖边的风微微的吹过来，让刘晓心生出一种懒懒的情绪，想在这里睡着不再起来，湖边飞过两只不知名的鸟，安安静静的落在沿湖的沙砾上，安静的啄食着食物，刘晓看着看着，便有些失神。旋即又甩了甩头，卓玛不知道什么时候采来了一大束的野花，两个人无事，便编花环戴着玩。两人玩累了，便头顶着头，躺了下来。刘晓被这阳光晒的昏昏欲睡，将帽子遮在脸上，迷迷糊糊中，竟然睡着了。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的人，她想抓住，却总是虚空。耳边却传来卓玛的声音，刘晓睁开了眼，却觉得头晕。卓玛没有注意到她的不适，只是有些着急的说道，“姐姐，我们赶紧回去吧，要变天了。”
刘晓看了看天，大概是要变天了。抬手看了看手表，竟然已经下午三点了。卓玛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装进背包里。两个人顺着原来返回。只是，刘晓终究是感觉有些低落，那些梦里的东西让她感觉到不安。直到察觉到卓玛疑惑的眼光，刘晓才惊觉自己似乎冷落她了。脸上方才挂起笑容，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情就破坏卓玛的好心，于是解释道，“姐姐刚睡醒，还有些犯困。”卓玛听完，就笑了起来，“姐姐，回旅馆继续睡吧。”这下刘晓倒真有些乐了，“等吹一会儿风就清醒了。”
两人才刚回到旅馆，雨便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刘晓心里庆幸，幸亏及时回来了，不然即使有伞，两人只怕也要淋湿了，不感冒也得当回落汤鸡。在房间里面等了好些时候，眼见天渐渐要黑了，刘晓赶紧跟旅馆老板借了两身雨衣，将卓玛送回了扎西的店里。这才转身回了旅馆。





第42章　不测风云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刘晓换了身舒适的衣服，躺在床上，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带着湿漉漉的味道。下午睡的太多，刘晓此时却毫无睡意。索性开了窗，一阵凉风迎面扑进来，刘晓不由得瑟缩了肩膀，大概要降温了。只能再重新把窗户关上。于是重新躺下，一遍一遍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索性给苏宁打了个电话。迅速的接通了电话，语气清醒，苏宁显然也还没有睡。刘晓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在加班，对于这种可以一个月不放假的工作狂，刘晓向来是直接而强烈的表示鄙视的，虽然她当初也是如此。无奈苏宁同志工作繁忙，刘晓还是不忍心占用她的宝贵时间，正事一件没说，只调侃了几句，很快挂了电话，刘晓还是无法入睡。开灯，开电视，一个人对着屏幕发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么睡着了。
刘晓早上是被冻醒的，迷迷糊糊的习惯性的去开窗透气，却被寒气冻的瞬间清醒。睁开眼睛一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竟是下雪了。不同于S市的雪只是薄薄的一层，眼前的雪，漫天飞舞。关了窗，刘晓裹着棉被，靠在窗前，她想给苏宁打个电话，告诉她这里的雪多美，却发现，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信号了，只能作罢。待了一会，觉得肚子有些饿，便打算下楼去吃些早餐，顺便去大厅角落的书吧坐一坐，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下了楼，发现书吧旁有火炉，刘晓简直欣喜万分。于是干脆赖在书吧不走了，一群旅客，也算热闹。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刘晓也没有管，任放着。就这么过了一天。睡觉。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样，却显得那么的宁静、祥和。
半夜的时候，却听见旅馆的门被咚咚咚狠狠的敲着，刘晓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很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大概老板开门了，那阵声音却又低了下去。刘晓朦胧中，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赖着床不想起来。到最后肚子实在是太饿了，才磨磨蹭蹭的穿好衣服，下楼吃饭去了。
一下楼，瞧见老板奇怪的审视了她一眼，嘴里低声的嘀咕着些什么。刘晓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谁知道老板是不是撞邪了。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只是还是厚厚的积着一层，刘晓跺着脚，朝隔壁的餐馆挪去。热腾腾的拉面，加上炒辣椒，让刘晓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这才慢吞吞的走回了旅馆。拿出手机，开了机，终于有信号了，“这见鬼的信号。”刘晓小声抱怨着，一边翻查着通讯录，拨了个电话给刘母打了个电话。刘晓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在青海，只是和平常一样，和她拉了会儿家常，便挂了。接着拨给苏宁。没想到苏宁马上就接了，劈头对着电话这头的刘晓就是一顿痛骂，刘晓傻眼了，苏宁为人向来是外柔内刚，平时重话也不会说一句，这次肯定是急坏了，否则也不会上来把她一顿骂，想想自己这次，如果是进了山，不知道多久才能联系上，只怕到时候她会直接杀过来，便有些心虚，“那个，下雪了，这里没有信号。”
“你不会用固定电话啊。”苏宁气急败坏的说道。
“哦。”刘晓缩了缩头，完全没有底气的狡辩道，“一时没有想到嘛，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你——”苏宁被她噎的一口气憋着，半晌才道，“昨天，欧阳安打电话过来问你在哪里，他似乎急着找你。”
“你告诉他我在哪里了？”刘晓想到之前的那通电话，口气冷了下来。
欧阳安就是刘晓心中不能碰的刺，苏宁如何不知道，只是想起欧阳安当时万分焦急的语气，只能叹了口气，“大概他也只是问问。对了，你还是赶紧回来吧，这个季节本来就不应该去那里，偏你矫情，害人担心。想去的话，下次我陪你去。”
“唔，”刘晓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那就这样吧，我挂了。”
挂了电话，刘晓朝着天台走去，穿过那条走廊，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在这个安静的上午，显得那么的空旷。外面白茫茫的世界中，刘晓突然有一种处在时间荒野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