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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钱庄-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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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颔首,简单来说是如此。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麽来这里,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已经死了?」

她再次叹息。「有。」

「事情很简单。」

她睁眼。「简单?」

他颔首,决定直接断了她的念想。「听好,我原谅你。不管你做了什麽,现在回到你的世界。」

江芷灵惊讶地瞪大双眼,脑筋一片空白。他扬起嘴角,拍拍她的头。「看,简单明了,你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你现在在这里。」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下。「不是--」她急道。「我还没解决翠娘的事,等我解决了--」

「你还是在这里。」他接话。

她怒道:「什麽意思啊你!」

「如果你想一直逃避,请便。」他转开话题。「你刚说翠娘被动了手脚--」

「我没有逃避。」她斥喝一声,伤口隐隐发痛。「是你们把我弄回来,不然我……喔!」她捂着腰,眼神像刀子一样朝他砍去。

「算了,你想什麽我也管不着,你觉得怎麽好受就怎麽想吧,只是别把我扯进去,我不是你的脑瘤也不是你的冤亲债主。」最後还加上一句。「刺你一刀的人还比较符合。」

她瞪着他。「为什麽你比捅我一刀的人还让我咬牙切齿?」

他扬起眉。「大概你没是非观吧?」

她气极反笑,咬牙道:「你这只猪!」

他冷下脸。「当心你的话。」

她深吸口气。「停!」换个语言总行吧?

「什麽?」他皱眉。

她暗笑。「我们那里得学不同的语言,就跟你会讲草原的话一样。」她又窃笑两声。

见他依旧沉着一张脸,她才道:「算了,是我自作自受,不该跟你讲这些。」

她也是一时情绪失控才会跟他吐苦水,算她倒楣。

感觉轿子转进另一条大街,她撇下个人恩怨说道:「我怀疑翠娘让人动了手脚。」

「风铃让你头痛?」

她摇头。「铃铛跟风铃都行,我被刺伤前也曾听到铃声。」基於他方才的恶劣态度,江芷灵决定不告诉他还魂时听到的铃声,免得又被嘲讽。

「你确定?」他皱起眉头,一脸深思。

她颔首。「昨晚我试过了。」

他一怔,随即领悟。「小蓉送你的风铃?」

她再次点头。「你不是问我密道的事吗?可我都想不起来,想得久了头便会痛。而且不只密道的事,只要是关键的人事物我都想不起来,比如教我骗术--我是说教翠娘骗术的人,我看不到脸,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我以为是头部受伤的关系,现在想想应该不是。」

她放松地靠着轿子。「头痛的时候,隐藏的东西就会浮上来,前提是要耐得住痛才行。」她比了下腰上的伤口。「它正好可以分散注意,让头痛减缓一点,只是想得越深头越痛,我怀疑有人在翠娘身上动手脚,而且是小时候就埋下的引线,类似催眠……」

「催眠?」他询问地看着她。

她蹙了下眉头。「有点难解释,主要是先让对方放松,降低警戒,然後下一些指令……」

她耐性地将原理解释一遍,还示范了下做法。一开始得知脑部长肿瘤时,她尝试过许多方法,催眠也是其中之一;但很不幸的,她属於不易进入催眠状态的体质,试了两次都失败後也就放弃了。

听完她的说法,屠莫若有所思,江芷灵忙问:「你们这里应该也有类似的吧?有的人天生就很能引导迷惑人,催眠不见得是死板板地躺着、放松下指令,有些人擅长在言语间下暗示、蛊惑,所以讲话特别有力量,很能煽动人心。在我们那里,有些被金光党骗钱的老人,常说他们不知道为什麽把钱交出去,虽然我怀疑他们只是不想丢脸所以说谎,但真的有人言之凿凿,记不起当时发生的事。」

屠莫颔首。「我明白你的意思。」



第六章

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大公子,‘益善堂’到了。」

他掀开布幔,走到外头,伸手搀着她出来,听得她嘶嘶地倒抽好几口气。

「还好吧?」他关心地问。

「不好。」她捂着腰,咬牙道:「我觉得肠子要跑出来了。」

他好笑道:「怎麽可能,伤口缝着线。」

她踏上石阶。「喔……不行,我要虚脱了。」

他伸手到她另一边腋下。「失礼了。」一使劲,便把她整个人举起,抬上两个阶梯。

「……痛……」她掐他的手臂。怎麽他老控制不好力道?

「忍着点。」他一口气把她抬进「益善堂」,小心地将她放在椅子上。冷汗滑下她的额头,他举起衣袖拭去,眼眸中净是关心与担忧。

「这是怎麽了?」排队的病患窃窃私语。

「瞧,衣服都渗血了?」

屠莫担忧地看着她腰间沁出的血色,没想到会这麽严重,还以为她只是伤口疼罢了,旋即对着走过来的小药童说道:「请黎老出来。」

江芷灵受伤後,都是黎老在开药诊治,药童自然也认得屠莫,忙回道:「我马上请师父过来。」

「怎麽回事?」另一名大夫走了过来。「原来是屠爷……」

江芷灵冷汗直冒,背都湿了,意识也开始涣散,模模糊糊间听到几个人在说话,随後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伤口被扯了下,痛得她连声呻吟,还骂了句脏话。

「这小姑娘说什麽?」黎老进了内室,示意屠莫将人放在病床上。

「不入流的粗言秽语。」屠莫回答。

黎老笑了起来。「粗言秽语还有入流的?」他拉起小姑娘腰间的衣料,一边说道:「屠爷不避避?」

屠莫旋即转身走到墙边的板凳坐下,药童端了盆热水进来,黎老将布沾湿,先给她清洗伤口。

「怎麽带她出来折腾?」黎老见血不停沁出,眉头紧皱。

「很严重?」屠莫蹙紧眉头。「我以为她好得差不多了。」

「人家是个姑娘,细皮嫩肉的,又不像你壮得跟头牛似的,哪可能好得这麽快?」黎老责怪地瞥向他。

「是我疏忽。」他也没推诿,直接认了。「伤口又裂了?」

「嗯。」黎老沾了药酒清洗伤口。

江芷灵一下子痛醒。「喔……」

「别乱动。」黎老出声。

她紧握双拳,盯着头上的梁柱,试着忽略腰际传来的疼痛。

药酒涂过後,黎老便洒上创伤药包紮伤口,前後不到几分钟,很快便熬过了。

屠莫在黎老的示意下将她扶起,尽量放轻力道才不致扯到她的伤口。见她唇色发白,浓眉不自觉地皱着,想起她似乎很喜欢吃羊肉,他便出声安慰道:「一会儿我给你买羊肉饼跟奶茶。」

她伤口裂开是他思考不周,原以为有轿子代步不至於有问题,没想到这麽严重。

江芷灵惊讶地抬起头,见他眼神带着愧意,一时间还真不知该怎麽反应。是她坚持要出来的,又不是他的错,再说她刚刚疼得直冒汗也不见他有一丝愧疚……

不过他既然开口了,自己再争辩也有些不识好歹,便顺着他的话说道:「好,你请客。」

他扬起笑。「有什麽问题。」

江芷灵微笑以对,先前两人口角引发的不满也云淡风轻地过了。她本就不是会记仇的人,很多事说开了也就不放在心上,再说自己方才的态度也不好,对方都示好了,她也不会端架子摆姿态。

「让她在椅上坐下,我给她号号脉。」黎老说道。

屠莫小心地将她扶下床,安置在椅上,黎老认真地把着脉,过了一会儿才道:「起码还得再休养一个月才行。」

「什麽?」江芷灵快昏倒了。

「谁让你不好好爱惜自己。」黎老斥责一声。

江芷灵无奈叹气。「知道了。」

「这事怪我不怪她。」屠莫立刻道。

「是我自己--」

「现在可不是抢着认错的时候。」黎老打断两人的话。「你们在这儿等着,等我开完药方再走。」他掀开布幔迈步而出。

江芷灵转向屠莫。「你真的不用在意,是我自己想出府的。」

「别争论这个了,你好好养伤就是。」他叮嘱。

她颔首,无奈道:「不养也不行,唉……又要过犯人的日子。」

他笑道:「哪有这麽严重。」

「要不你躺十天半个月试试。」她白他一眼,一脸哀愁。

「以後别再用腰伤分散头疼,想不起来的事就别想了。」他嘱咐,她若早点告诉他伤口疼,让他扶着回轿,或许伤口便不会裂开。

江芷灵讶异地望着他,没想到他会这麽说,她晓得他有多在意金库的事……

仿佛猜到她的想法,他表情不悦地说:「难道你真以为我会逼你?」

「不是。」她摇头。「我知道你不会逼我,是我自己想看看还藏了什麽,不过听你这麽说,我很高兴。」她明白,他是出於关心,才不想她去碰触被隐藏的记忆。

说开後,两人相视而笑,屠莫顿时对江芷灵又生了几分好感,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与欣赏。生平第一次,他忽然生起想多了解一个姑娘的心思,而且她在这儿无依无靠的,定要好好照顾她……

休养了一个月後,江芷灵的伤口总算不再疼痛,虽然能正常行走,却不能做出侧身踢腿或後旋踢的大动作,因伤口深,还得养些日子才行。

休养期间,她倒与越菡蓉成为闺中密友,越菡蓉常来找她聊天玩乐、游览燕城,生活过得十分惬意。

只是做了一个多月的米虫,更坚定她要找份工作的决心,虽然屠氏兄弟对她颇多照顾,也不介意让她住在府里,甚至给她零用钱花用,但她实在不习惯跟人伸手要钱,毕竟非亲非故的多奇怪,再说也不可能靠他们养一辈子。

几番商榷後,江芷灵在钱庄做起了学徒,工作简单枯燥,主要就是算银票、包银元、串铜钱,听说正式学徒要先试用一个月,这一个月内都不能出钱庄,晚上也得睡在里头,主要是训练学徒们的「坐功」--要在钱庄工作,首先得耐得住性子不随便乱跑。

她对算钱、串铜板实在没兴趣,做了五天后便觉得要疯了。

江芷灵放下手中的铜钱,郁闷地仰天长叹。

「怎麽了,小刘?」

钱庄一般是不收女人的,如今她是少年装扮,刻意画粗眉毛,还用较黑的粉打底,双手也抹成古铜色,穿上男装後不细看,谁也不会将她想成翠娘。不只改了样貌,她连名字都改了,现在她叫刘平,外号小刘。

「闷啊……」她叹气。

方才唤她的少年张元同笑道:「忍忍就过去了。」

另一名学徒则安静地串着铜板没搭话。

「像在坐牢似的,哪里都去不了。」江芷灵抱怨,他们三个被隔在小房间里串铜板数银票,一点自由都没有。

「都是这样的。」张元同又道。「虽然闷了点,可比在外头做苦力好,前几个月我在米行扛米袋,人家左右一个,我扛一袋都吃力,被人骂死了。」

江芷灵歪头说道:「我现在宁可扛米袋。」

张元同笑道:「你身板还比我小,我看一袋都扛不起来。」

「也是。」江芷灵想了下。「在酒楼、茶馆当小二总行吧?」

「跑堂没那麽容易,招呼客人得眼色好,人得机灵,反应要快,刁钻的客人可不少。我昨天才听说对街茶馆的小二得罪客人,给泼了一大壶热水,都烫伤了。」张元同唏嘘不已。

「太过分了。」江芷灵不悦地蹙眉。

「那客人是燕城的纨絝子弟罗通,隔壁街的‘圣顺钱庄’就他家开的,他性子阴晴不定,听说他走的时候还把铜钱都扔在地上……」

「只会仗势欺人的孬种。」江芷灵一把火窜了上来,这种势利小人她见多了,光想到那副嘴脸,她就恶心。

「他是仗势欺人的狗--」张元同也跟着骂。

「有胆就到他面前骂,在这里吠算什麽,吵得人不得安宁。」另一名学徒终於忍不住出声。

「陈敬你说什麽?什麽吠,骂我们是狗吗……」

「算了。」江芷灵拍拍张元同的肩。

正巧有人来喊他们吃饭,这场纷争才消弭,江芷灵没跟他们一起去饭堂,而是藉口上茅厕,转身就穿过院子,走进後厅。钱庄坐北朝南,前面是营业区,最後面是库房,属於三进院落格局,有门厅、正厅、柜房、帐房、掌柜房、後厅、饭堂、灶房等等。

她不懂一个钱庄弄这麽大干麽,少说也有几百坪,而且围墙又高,搞得像监狱。

她左弯右拐,还得不时避开钱庄的雇员,免得被盘问为何来後厅。当她躲在树丛後时,忽然想起翠娘也曾经在那天晚上鬼鬼祟祟地溜进後院……她迟疑几秒,很快便跟着本能往前躲藏。

毫无意外地,她来到金库前,然後记忆就断了。她疑惑地挠挠耳朵,为了唤醒记忆,她跟屠莫进过几次金库,但一无所获……

「你在这儿干麽?」

江芷灵吓了一跳,转身对帐房管事吴锋说道:「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他不高兴地皱眉。「没事别乱走。」

「是。」江芷灵恭敬地弯腰退下。

吴锋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刘平,总觉得他的背影很熟悉?

江芷灵沿着曲廊走到後厅,屠莫正好与另一名管事迎面而来。

「你不是应当在串铜钱吗?怎麽在这儿?」管事问道。

「小的迷路了。」她恭敬道。

「好好的怎麽会迷路?」管事不悦道。

「你进来。」屠莫冷着声音,转身走进厅堂。

「是。」江芷灵装出害怕的语气。

管事摇摇头,露出同情的眼神。

一入内,屠莫缓下神色,挑眉道:「怎麽回事?」

江芷灵唉声叹气。「我待不下去了,当学徒怎麽这麽无聊?」

他笑道:「大家都是这麽过来的,规矩不能坏。」

她受不了地摇头。「再待在那个小房子里,我一定会疯掉。」

「是你自己说要进来看能不能想起什麽……」

「我反悔了,你开除--辞退我吧,受伤养了一个多月已经够闷了……」

她脸色灰败、无精打采的模样让他笑出声来。「不做就不做。」他也没指望她窝在这里会想起什麽。

她立刻精神抖擞,满脸笑意。「那我走了。」

「我正好要买几匹马,有没有兴趣?」他往外走。

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两人熟络不少,她的个性俐落爽快,颇合他的脾性,知她对新鲜事好奇,方便的话就会让她跟着长长见识。

「当然。」她赶紧跟上。「我还想学骑马、骑骆驼。」之前就想学,偏偏伤口一直没恢复。

两人出了钱庄,先到酒楼用膳,江芷灵虽然吃得高兴,但还是隐隐不自在,当伸手牌实在不合她的个性。

「屠莫,你说燕城就没适合我的工作吗?」她在这里跟废人差不了多少,虽然提过现代女人都要工作,即使婚後也有不少女人事业家庭两兼顾,他却无法理解。不只他,屠孟也同样疑惑,还问她的世界是不是很穷,怎麽女人都要工作,她简直哭笑不得。

他还没想到适合的回答,她突然两眼一闪,想起他刚刚说要买马。「洗马有钱吧?」

「你要洗马?」他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她点头。「或者卖东西……只是我没摆过地摊。」

「不是告诉过你不需要--」

「我想找点事做,免得胡思乱想。」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她努力让自己适应这里,却还是感到失落,依旧想念原来的世界。

她强迫自己接受现实,不要缅怀过去,就当那是上辈子的记忆,而她已经重新投胎……每晚睡前,她都这麽催眠自己,但第二天睁眼发现自己还在燕城,也忍不住叹气。

「我不是对这里不满,屠莫……」她长长地吐口气。「但就是想家。」

他点头。「乡愁难治,不过还是要振作。」

她扯起嘴角。「我知道。」她喝口奶茶。「起码食物口味很像,人也长得差不多。」

他笑道:「哪里人不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要我说是你太会胡思乱想了。」

她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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