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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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世，洛世？

钱那轻声叫了叫。

那那……我……我……

洛世的思路已经跟上了现在的节奏，只是很显然她还没能理解这一切的前因后果都是怎么一回事。

洛世，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自己往前走几步，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

钱那不能说自己不恨洛世，只是她可以做到为了默唐不伤害洛世而已。现如今，情况已经变成了这样，谁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们对洛世的保护，只能是到这里。接下来，就看洛世自己怎么走，怎么选择了。

钱那，你这又是在干什么？！洛世她……

斐然率先反应过来。她似乎也很不能理解钱那现在的做法。她不明白钱那想让洛世看到什么答案。看着钱那看起来空洞又像是想要传递什么的眼睛，斐然忽然觉得胸口一滞。

对了……她好像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什么……好像……

默唐！！！

斐然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默唐临死前递给她的那个本子，和默唐最后说的那些话……

如果把默唐的那个本子，和现在钱那以及银爽的反应拼凑在一起理解的话，一切好像就显得更简单易懂一些了。只是，这么一来，洛世……难道真的就像银爽所说的，是洛世害死了默唐吗？！！

钱那……这……不会是……真的吧？！

看着洛世丧尸一般地走向不远处默唐的墓碑，斐然僵硬地扭转过脖颈不可置信地看着钱那。她希望钱那告诉她这都不是真的！

斐然，也许你很难接受，但是，这就是事实。

钱那淡然地吐出这句话。斐然则是在吃力地消化着自己所听到的。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会是真的……洛世……默唐……不……不会的……不会的！！

斐然的声线也开始变得不稳，她一脸崩溃地断续吐出这些字，便大叫着逃离了墓园。

斐然！！

钱那没法再制止一个人，只能看着斐然崩溃地逃离墓地。

不一会儿，银爽似乎是因为整个人一直处于情绪高涨的状态，一时间气血不顺，疲惫地昏睡在钱那怀里。

而那一边的洛世，越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墓碑，也已经找到了默唐的那一尊。

月华依旧淡淡地泛着光芒。仿佛正悠闲地笑看人间这一出又一出的悲剧。

不……这不是默唐……这个人怎么会是默唐呢……

洛世倒是没有神志不清，她只是还没有能把自己所认识的「莫唐」过渡到眼前墓碑上所刻着的「石默唐」这个名字上罢了。

只是……墓碑上，照片里的人，酒红色的利落短发，干净的脸颊，好看的薄唇，淡然的面容，平素默唐最喜欢的熟悉装扮……

哪一个地方，又不是自己所见过的样子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

洛世开始不由自主地苦笑，右手抚上嵌在墓碑里的照片一角，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着。双眼泪水不住地流，浸湿了洛世胸前一大片的衣料；和着睫毛膏以及眼线液的泪水顺着洛世的脸庞流下，微微地染黑了洛世淡雅的粉色蕾丝裙摆。

还洗去了洛世一脸精致的夜妆！

默唐……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说呢，怎么我天南地北满世界地追着跑都不见你的身影……原来，你是躲到这种隐蔽的地方来了！！呵呵……你看……不怪我找不到你吧？我可是很用心地找你了呢……是你自己……一直躲在这种地方，不来见我的……

「默唐」……「莫唐」……呵呵，荒谬啊……哈哈……默唐，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你对我的不满吗？呵呵……你就是要用这种方法让我在你面前无地自容是不是……呵呵……哈哈……

洛世嘲讽地笑着，双手开始不自觉地轻轻捶打着默唐的墓碑，像是想要发泄些什么，或者是在责怪默唐什么……

那那！那那！！！洛世呢？洛世怎么样了！！

钱那！洛世呢！！

洛景和叶阳急匆匆地赶到墓园。钱那打横抱起银爽，越过洛景和叶阳的身侧时对他们微微笑了笑，然后把银爽放到洛景的车上，再回到墓园里。

洛景，叶阳，你们先不要去打扰她。让我先说几句话，好吗？

洛景和叶阳虽然是担心洛世，但是看着洛世现在的样子，他们也觉得自己插不上手。于是点头应允了钱那，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钱那毕竟不是别人，洛景和叶阳都相信她会处理好。

洛世，不要怪默唐什么，默唐对你的爱，这世间无人能及，你不会不明白……

钱那尽管再恨洛世，但她是默唐深爱的人这一点，钱那也始终记在心上。

那那……

洛世抬起蒙蒙的泪眼，疲惫而歉疚万千地看着钱那。钱那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洛世的平行。

洛世，默唐的死，确实是因为你，但……这不是你的错……

钱那说出这句话显然极其吃力，虽然她不愿意接受和承认，但客观一点来说，这也确实是事实。

你无意间替洛祈挡住了那一发枪针，救下了洛祈，你也只是小小受伤；而默唐，却没有你那么幸运……

洛世心下慌乱得无法开口回应钱那，只能微微地点头告诉钱那自己在听。钱那确认了洛世有在听自己的话，才继续说。

我们都不知道默唐当时是哪来的警觉性和敏捷度，或许，真的是她对你的爱让她变得异常敏锐；总之，她替你挡了第二发枪针，而那枚枪针上……煨有剧毒……

钱那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因为回忆的痛苦而不自觉地僵硬，语音也变得有些飘渺不稳。只是现下夜色正浓，洛世又心绪不宁，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钱那没有再往下说，而听了这些，洛世也足够明白了。

原来，真的是我害死了默唐……

洛景和叶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洛世，自然也就听到了这句话。

洛世……

叶阳刚出声就被钱那制止。

小阳，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接下来，就看洛世自己的吧……

默唐……我已经做得够好了吧……我已经尽力保护了你最爱的人了，现在……让她好好陪陪你，你也再好好地……看看她吧……

钱那心里这么想着，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洛世会怎么样，斐然会怎么样，那都已经和她钱那没有关系了，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退役了。

钱那带着叶阳和洛景先行离开，只留了洛世一个人在这暗夜笼罩下的墓园里。




第五十八章　　雾里看花终隔层

洛世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季家别院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脸面回到这里。但是，本能驱使她这么做了。

在墓园所发生的一切，她面对了，正在消化着。而结果就是，强烈的罪恶感占领了她整个身躯，连呼吸换气的力量都正在慢慢地消失。

默唐……你那么爱我，可是我究竟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洛世自语的声音因为痛楚而变得颤抖。

可是等我意识到你那么爱我的时候，一切原来都已经这么晚了！原来，在我意识到我爱你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抛开了全世界，包括我！！！你一点机会都没有留给我啊……凭什么！我洛世千错，万错，凭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你再多容忍我的任性和冷漠一些不好吗……为什么……连让我承认自己，说一声爱你的机会……都不给我……为什么啊！！！

洛世痛哭失声，连吼叫都听起来是那么地有气无力。洛世瞬间觉得意识涣散，脑海里所有的东西都正在飘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累，真的好累……好像，从这一刻起，所有的勇气所有的力量都正在逐渐地消失殆尽……

巴黎。季宅。

季叔，我回别院了，不用告诉爸妈我回来过。

是，小姐。对了小姐……

季家总管季叔突然的迟疑表情让斐然驻足。季叔呆在季家这么长时间，还从未因为什么事情犹豫过。

怎么了季叔？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小姐，听说……二小姐，也回来了。

季叔用的不是问句，斐然的确有些意外。没想到，还会有人关心季银爽。

也许是看出了斐然心里正盘算着的事，季叔恢复了往常的镇定，踱了踱步换了个位置笑笑继续说道。

小姐您多心了，老季我看着你们从小孩儿的时候长到现在这么大，对你们姐妹一直是视若亲子的。那时候，二小姐被逐出家门，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我只是一个管家，我管的是季家的宅子，可却是听命于季总的。季总待我亲如手足，我怎么能和自己的兄弟拼命呢？

季叔看了斐然一眼，上了年纪的眼眸里透着的是满满的无奈与心痛。

可是小姐，您要知道，季总当年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维护季家利益，季家太受人瞩目，所以不能有一点的差错。季总不是不爱你们，只是，他不仅仅是一个男人，不仅仅是一个父亲，他还是代表着整个巴黎设计界的人物！所以，他不允许季家有一点闪失，他闪失不起啊……

斐然一直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听着季叔说。

其实，季叔说的这些她不是不明白，身为季家的女儿，她早就有了这点觉悟了。但是，也只是觉悟了而已，不代表她可以接受父亲对她们姐妹的漠不关心。所以，在银爽被逐出家门后，斐然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也悄悄地开始变得疏远。

季叔，我知道。只是，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我知道爸爸是为了季家。但是，他如果可以为了季家这么伤害我们姐妹，那么，他也应该接受我们姐妹为了彼此这么伤害他……

斐然说完，没等季叔开口就走出了大门。

洛世……我该承认吗，该承认我败给了你吗……

走出门后，抬头看着天空，斐然喃喃道。

自那天从石家墓园逃离后，这已经是第几天了？斐然记不清。她只知道，用最短的时间，用最大的力度，她说服了自己。她爱过默唐，但那只是爱过，或许，之前那么多年的执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没有得到过默唐，所以无止境地渴望着。但是洛世不一样！她得到过洛世，虽然只是身体，但她得到过。而在得到过之后，她对洛世的渴望依旧一如既往！所以她可以确定自己想要洛世。

无论默唐是不是被洛世害死的。

更何况，经过详细了解，斐然知道了默唐之死的真相。客观一点地说，那真的不是洛世的错……

只是……毕竟，默唐是因为爱着洛世，所以才那样的……

斐然虽然是确定了自己想要洛世的心情，但毕竟，默唐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的执着，所以，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那段伤痛抹去……

只是，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洛世。她恨洛世吗？不，不恨，但是，看到洛世，心里还是会有某些奇怪的东西涌现出来……

她怕自己一时间控制不住会神志不清，会迁怒洛世……

洛世，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办才好！！！

斐然在内心狂啸着。满腔的纠结和痛苦，她不敢见洛世，但又很想见。

斐然咬咬牙，握紧方向盘，坚决地朝着季家别院的方向驶去。

季家别院。

把车子开到停车场地，斐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掏出了香烟，点燃。

斐然从不抽烟，但是现在的她，已经烦躁得无法正常行事了。就算只是暂时吧，也希望从口中吐出的烟雾能把她的烦躁吹走。

第一次借助香烟来驱赶满身心的疲惫，可是斐然觉得这似乎一点用都没有。她好像，越抽越累……

洛世……我该怎么面对你……对着你我可以一点都不生气吗……

斐然无神地开着自家大门。

咦？怎么回事……

斐然刚把钥匙插进孔里就发现门是开着的。

洛世……是你吗……

斐然慢慢地推开门，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久久，都没有人回答。莫名的，斐然的心里突然变得很不安。

斐然由慢到快地渐渐加快着脚步在房内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搜寻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确定洛世在这房子里。

搜完了一楼，斐然急忙跑到二楼上去。

呼……呼……

在斐然几乎快放弃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从阳台的方向传过来了一阵微弱的呼吸声。斐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飞奔到阳台去查看。

洛世……洛世！！！

斐然一打开落地窗，就发现洛世整个人蜷缩在阳台右边的角落里。

洛世你怎么了！！！洛世你醒醒啊洛世！！！！

斐然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洛世，试图把自己身体的温度过渡一些给洛世让她的体温回过来。可是无论斐然怎么叫喊洛世都没有一点的反应。斐然把力气都集中起来打横抱起了洛世回到房间里。

把洛世放平在床上后，斐然几乎是发狂了地抓起了洛世身侧所有的被褥，发狂一般地给洛世裹上。

洛世你不可以有事！洛世！！！你醒醒啊洛世！！

斐然一面打开空调一面喊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世的体温开始有了回暖的迹象。体温过度地暖了，好像是开始发高烧了。

斐然这才开始冷静下来把洛世身上的被子一件件拉平重新盖好，还把枕头的位置调整了一下。

洛世……

一冷静下来，斐然才发现自己都不敢正正地去看洛世的睡脸。她害怕，一直都在害怕。害怕看到洛世会想起默唐的死……害怕自己会一时间忍不住责怪洛世……

总之……她担心的好多……

默唐……默唐……对不起默唐……默唐……

洛世高烧不退，在睡梦中急急地不停地喊着默唐的名字。斐然本来正在配药想要喂给洛世，手却在听到洛世叫出默唐名字的那一刻，狠狠颤抖了一下。

默唐……这个她尘封心底那么久地名字啊……

原来默唐至死都爱着的，竟是洛世？斐然不敢相信，到现在她都还不愿相信。如果是这样，她现在同样在用生命爱着的，不就是害死自己曾经最心爱的默唐的人吗！

我该怎么办……默唐……洛世……你们说呀……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斐然开始无助地抽泣，她不想恨洛世，可是，她又还不能做到完全地放下默唐……纠结，崩溃，斐然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满脑子都在发涨，涨得她很痛，很痛……

你那么想找默唐的话就去死啊！现在就去死啊！死了你就能见到她了！！

本来，这才是斐然对着洛世应该说出的话。可是现在，她却只能是不停地哭着向上天寻求未知的答案。

默唐……洛世……求求你们，你们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啊！！我真的好累……好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天啊！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啊！！！

洛世依旧沉沉地睡着。她在梦里不断追逐着某个身影，可是那个身影身如飞絮，洛世疲惫的脚步根本追不上她……明明，知道那个人转过身来了，可是梦境里尽是茫茫的白雾，洛世再怎么努力，视线都穿越不了那堆迷雾，怎么也看不清那头的人究竟是谁……

默唐……你不要走啊……默唐……

斐然痛苦的思绪被洛世低声啜泣的梦呓打断。看着洛世在昏睡中那惊慌不安的样子，看着洛世眼角流下的那些泪水，斐然的胸口像是被火烧着一样，像是浑身上下都被灼伤，伤得她体无完肤，甚至没有力气因为疼痛而叫喊。洛世的泪水像是浇在了她被烧得不成样子的伤口上，刺痛湮没了她的理智。

洛世……你不要哭啊……不要哭啊……

斐然紧皱眉头，像是在压制那些不停涌出来的疼痛，口中只不断地重复着让洛世别哭的话语……

今天的斐然，尝到了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痛感……




第五十九章　　日夜南北成影沫

必须离开！

这是洛世整个人颓唐之后唯一还能生得出来的想法。已经不能继续在那里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