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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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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舞阳并没有期望白溟会施以援手。她和她并非同伴，哪怕她有足够的实力，也不会顾及一个陌生人。两场生死拼斗几乎已经耗尽了她的力量，加上体内的药剂不断侵蚀着神经，即使感觉到了攻击的来临，身体也无法跟上思维的行动。
纵然如此，碎清霄也已经怒张于身侧。即使知道结局，她也不允许自己不经抵抗向死亡投降。
她仰着头，空洞的眼眸倒映着蛟龙一样张牙舞爪的闪电，眼中毫无惧色。青色的灵力在碎清霄的蝠翼上翻涌着，像一只骄傲美丽的鸟，昂首面对撕破天空的风雨，纵然是死，也决不放弃飞翔。
“阿舞——”
那一刻谁的声音如同刺破苍穹的利剑，阴霾碎裂。
那一瞬谁的双眼如同亘古遥侧来的金乌，光耀四野。
战斗中激昂的沸血声里，像有一个地方突然被腾空一样，独留一片寂静雪地，无人踏过的初雪是专门为他留下的落足之地，无论何时都柔软洁净。
荆舞阳茫然转过头去，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她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凝神面对着声音来处。
那声音无比熟悉，好像在曾经的年华里已经安静刻入骨髓。月光一样纯净的少年笑着跑着羞涩着，他郑重地一遍遍许诺会保护她，哪怕她故意飞得很高很远，他也在下面踉踉跄跄跟随着，只要她的一个回眸，就愿意赌上所有前途。
这时她忽然很想看看他，是不是和记忆中一样美好。
可是她已经看不见了。
从绿倚的实验中睁开眼后开始，她的世界就已经是一片黑暗了。
一双手用力把她拉了过去，她没有反抗，男人清新的冷香是熟悉的味道，即使沾上了血腥气也不让人反感。闪电没有打在自己身上，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他真的已经成长为足够保护她的存在，成长为她的通灵师之王。
“阿舞……你的眼睛……”
谢时清冲进大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几乎让他停止心跳的画面。
如同蛟龙一样的紫色闪电，天罚一样降落下来，她的身影笔直立在灾难的中央，如同悬崖上苍遒的孤松。只有她残破的蝠翼依旧护在她周围，又凄厉，又孤独。
阿舞……他的阿舞……
鬼瞳的愤怒，瞬间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最精纯的灵力凝聚的闪电瞬间消弭无踪。然而她却如同完全没有觉察到一样，睁着眼睛怔怔看着自己的方向。
他一步步走过去，刚才一路杀戮一路鲜血，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做到波澜不惊，然而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受伤死亡，不是一身罪孽。而是看着那人深陷地狱，你却无法以身相代。
荆舞阳的双眼，如同笼上了一层灰色的薄膜，曾经凛冽清透的黑色眸子此刻变得空茫阴翳。没有焦距的瞳孔透不进光芒。而她的手臂上，□的肌肤是诡异的青白色，仔细看去，属于爬行动物的鳞片正在隐隐约约冒出头来。
最后他颤抖着拉住了她的手，却好像终于耗尽了力气一样，半跪在她面前。
“别哭。”
她的声音自上方沉沉压下来，一如既往冷静沉稳。即使身处绝境，她也如同山岳一样屹立不倒。
“我没事，不要哭。”
荆舞阳的视野是一片漆黑，她不是刚刚发现。绿倚给她注射的药品似乎含有变异的诱导剂，只是暂时被她压制着。但是，以这样的身体，她还经历了两场殊死战斗。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在自己沉稳的外表下，是多久都没有感受过的恐慌。
没有了眼睛，她还有耳朵，还有天生锻炼出的野兽的直觉。她是属于战斗的人，只要一息尚存，就永远可以战斗。
可是，没有眼睛，她要怎么看到他？
看到他微微地笑，漆黑的眼睛闪烁着星光，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柔软的春/色；看到他低下头对她说话，温柔专注的神情带着少年最热烈的诚挚；他在深夜里偷偷亲吻她的样子，还有他微微红着脸，腼腆然而坚定地站在她面前，一路绝望的征程，终于能让她看见他宽广的背。
如果她从此看不见，要怎么办？
可是她是荆舞阳，永远不能软弱，不能害怕，不能慌张。无论心理多么空洞，她也要站得笔直，给他最温柔的安抚。
“你是通灵师的王，这一点小事，不要哭……”
谢时清没有说话，她能感到那温热的液体流在她的手心，一直烫到心底。她有些慌张，想要收回手去，然而男人牢牢抓着她，刚刚一身血腥的修罗此刻收敛了那血色羽翼，在她面前以最虔诚谦卑的姿态跪伏着。
他忽然抓着她的手，猛地一拉，荆舞阳一个趔趄，就被男人牢牢拥入怀中。没有任何停顿，带着咸涩泪水的唇吻了上来。
他从来是温和的、柔软的，即使自身有了足够傲视的资本，这个吻也充满了怜惜。荆舞阳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着，心疼着，仿佛害怕一点点用力就会伤到她一样。他耐心舔吻着她干裂的唇，直到它们变得湿润，才缓缓试探一样伸出舌尖。不靡丽，不□，却怪异地充满了悲伤。
“……不，我不是什么王。阿舞，你才是我的女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是你的灵魂，你的半身，你的灵武……”
为了守护而降临人世的通灵师之王，有一双比太阳还要灿烂的金色眼瞳，王没有灵武，因为他把自身炼成了一把剑，最冷酷，最仁慈，最锋利，最温柔……
“按照诺言，我来保护你。”
“所有伤害过你的人，一个都别想逃过！”
不远的地方，白溟愣愣望着似乎已经完全忽略了其他人存在的两人，转头看向手握权杖站立一旁的赵烨，歪了歪头：“你不跑吗？他说要杀了你啊。”
赵烨已经完全不复刚才的狼狈慌乱，纯黑色军服风衣，长筒靴，他威严地站立着，如同最开始那个被捆绑的人完全不是他一样。他斜眼看了一眼白溟：“逃跑？白溟，你果然还是一样白痴。”
白溟的表情毫无波动，她从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荆舞阳一个人就能对付的人形兵器，就算另外一只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把天生通灵师的灵力碎片给我，我可以帮你逃脱。”
赵烨勾起一个有些神秘的笑，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你会看到的……我相信，对你来说，他一定是个惊喜。”
“惊喜？哼，妖力同步率只有百分之四十的废物，我可不觉得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知什么时候，荆舞阳已经恢复了镇定，那双没有焦距的眸子冷冷看着赵烨：“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是实力超过刚才的两倍的怪物，我和谢时清也足够对付。你还有什么花样？”
“百分之……四十？”谢时清忽然扭头，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几张纸上，“不对……我明明看到的是……阿舞！这是第一份报告，我刚才看到了第二份，上面的灵力同步率……是百分之九十七！”
赵烨终于大笑起来：“哈哈！没错，荆舞阳，你打败的那只，就是一只擅自出逃的废物！人形兵器，自然是要有人形才算是完整的兵器！”
整个房间好像突然之间被什么笼罩了一样，荆舞阳终于渐渐变了脸色，她感到一股强到可怕力量逐渐接近着这里，不是完全的妖力，却也不是通灵师。
赵烨忽然转头看着白溟，脸上的表情诡秘而兴奋：“白溟，你知道为什么你能在七卫之中位居首位吗？哈，一个不听话自以为是的工具，你以为我会平白相信你吗？”
白溟看着他，他的脸因为疯狂的快意而扭曲着：“还有青瞿……两个叛徒而已，如果不是留着你们当做融合，我早就杀了你们了！只可惜……F20号被荆舞阳提前消灭了。不过，有了完整的F31，也已经足够了！”
“荆舞阳，你知道为什么F31的同步率还只有百分之九十七吗？我来告诉你，真正的人形兵器，不仅仅是基因细胞的融合，在最后，还要以通灵师的身体作为容器，才能完成彻底的同步！”
“今晚入侵，青瞿那个叛徒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主动帮我完成了最后一步。你们就来看看，世界上最强的战力究竟是什么吧！”
大厅的沉重的门，被一只手轻轻推开了。那只手骨架修长漂亮，毫无瑕疵，只是过于苍白的肤色让它看起来分外不正常。
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身影慢慢出现在打开的门口，清俊的面孔皮肤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只是此刻，那双眼睛却是赤红的颜色。
“小青……”白溟轻轻叫出了声。
可是那个曾经永远在她身边等候召唤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好像那个在黑暗的图书馆中，半跪在她身前牵着她的衣角，轻声对她说话的人已经永远消失了。
赵烨冷笑一声：“源，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青瞿的声音机械而毫无感情：“是。”
Chapter 46
通灵师协会的总部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大部分的电力线路被切断，监控室、研究所、机密车间很多地方遭到了破坏，最初的小骚乱只是谢时清为了突入引起的，可是自青瞿从内部插手之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通灵师和工作人员忙乱地穿梭着，想办法修复被破坏的数据和信息，并没有人注意到会长赵烨的居所有什么不对。
通灵师会长从来深居简出，他住在通灵师协会的总部，可是他的住所却和外部基本隔绝，加上他从不允许别人前来打扰，这里发生的一切外部都无从知晓。
曾经装饰华美奢靡的大厅已经一片狼藉。软木浮雕被刀气切割成木屑，珐琅大花瓶碎成残片，木色润泽的旋转楼梯被战斗打得七零八落。剩余的几乎看不出原貌的东西，还在被持续毁灭着。
“混蛋——白溟，你干什么？！他现在是敌人！”谢时清怒吼着。
他用鬼瞳艰难地控制着白溟。虽然说越是强大的通灵师越是好控制，但是控制难度和受控者的潜意识和意志有很大关系。少女的身体在他的控制下和青瞿战斗着，然而谢时清无时无刻不在压制着她的反抗。那样坚决的反抗，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申诉着厌恶。谢时清几乎不能想象，那个素来淡漠如同机器的白溟从哪里来的这样激烈的情绪。
“白溟！他已经不是青瞿了！现在的他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不过是一件毁灭的兵器而已！你还要帮着他吗？！”
银色的瞳仁看过来，没有焦距一样，在违背意志的战斗中，白溟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是小青。不许伤他。不然的话，杀了你。”
平静的语气下面，掩藏着疯狂的偏执。鬼瞳视野里的灵力脉络暴涨了一下，几乎要脱出他的控制。谢时清急忙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勉强控制了白溟的动作。
“阿舞！你怎么样？”没有空暇回头，他只能焦急地问着。
背后，荆舞阳独对赵烨。虽然按实力来说，荆舞阳几乎和白溟一样等级，对付赵烨不成问题。可是现在的荆舞阳双目失明不说，又刚刚经历了两场殊死搏斗，身受重伤，实在是让他不能不担心。
“我没事，顾好你自己！”
荆舞阳沉声道，一边凝神捕捉着对方的动静。和紫霄以及人形兵器F20号不同，赵烨的灵武属于完全的法术攻击，她没办法靠他的动作判断攻击来向，只有仔细辨别空气中杂乱的灵力流动，从满室凶暴混杂的灵力中，找出赵烨的方向。
雷火和焚风，如同末日的焰色将她的面孔映得一片通红。荆舞阳在暴风雨一样的法术中艰难躲闪。天生通灵师对于灵力动向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就算没有眼睛，这场战斗对她来说也不该算艰难。只是……胸口的伤越来越痛，而且，从刚才就一直在蠢蠢欲动的什么东西，好像越来越活跃。
思维骤然断了一下，她的头脑一片眩晕，漆黑的眼前浮起了闪烁的雪花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杂音在脑海里回响。荆舞阳一个趔趄，被一道惊雷劈了正着。
“唔……”她咬牙压抑住了□。不能发出声音，谢时清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她不能让他分心。
“撑不住了是吗？”赵烨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荆舞阳大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离自己这么近的，不假思索挥出光刃，却挥了个空。
“不要挣扎了，荆舞阳，”赵烨的声音又远了一点，充满了兴奋和蔑视，“你现在早就已经到了边缘。就算是半成品，F20也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何况绿倚在你身上进行的改造……”
他意味深长地顿住了，得意地看着只是勉强站立的荆舞阳：“你想不想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
赵烨的攻击暂时停了下来。然而荆舞阳已经几乎注意不到了，她的耳边充斥着轰鸣声，理智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一个不慎便会完全被倾覆。
蒙了灰色阴翳的双眼，瞳孔变成了一条红色的细缝，青白色的鳞片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脸颊下面，再也控制不住向上。属于兽类的尖利的牙齿露在嘴唇外面，一半变成了利爪的手剧烈颤抖着。
“哈，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荆舞阳，你就是个野兽！看看你的样子，直到现在，你才和你的本质真正相符！”
“你以为会有人爱上一只野兽吗？或许吧。可是看看被你拉进来的那个人——那个你爱的人连自己都顾不住，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告诉你，我的灵武有灵力制御力量，号称通灵师之王的他也无法控制我！哈！哈哈！所有背叛我的人，我都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张狂的、充满了人类最丑恶野心的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来，可是她全都听到了。
“不需要……”
嘶哑的声音，几乎不像是出自自己口中。
“我荆舞阳——永远不需要别人来救我！”
“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败给你们所谓的改造！”
旋风一样的灵力，猛然爆发出来！本来已经微弱到几乎不见，在这一刻，忽然如同寂灭前的返照一般，绽放了最绚丽的光！一声爆裂一样的响声，她像是再也无法控制身体的变异，后背从中撕裂，两只畸形的肉翅狰狞地钻了出来。
那样畸形的身体，却放射出那样神圣夺目的灵力！
就连谢时清也暂时忘记了战斗，他怔怔回头看着她，他的女王，被妖力侵蚀了的面孔，坚毅决绝。无关外貌、无关性别，甚至无关种族，她像是一个模糊了所有界限的灵魂，只身绽放着属于生命本身最凄烈的美！
“赵烨，你的那些恶心的话，留到地下去说吧！”
残破的碎清霄，发出凄厉的铮鸣，荆舞阳像是拼尽了最后的力量，用力向感知到的方向冲去。赵烨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他横起自己的灵武，权杖顶端的宝石发出幽幽的光，紫色的闪电环绕着他，形成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防护层。
碎清霄以破天之势直接撞上了那层闪电。赵烨脸色变了又变，闪电层晃了一下，最后还是保持了原有的形状。隔着紫色电光，他看见青色灵气包裹的金属刀刃逼着自己，如同隔了笼子的万兽之王亮出的獠牙。
“困兽之斗而已，荆舞阳！你以为你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荆舞阳对他的话完全置之不理。耳畔血液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周围其他的声音渐渐听不到了。她能感到的，只有手中痛苦呻/吟的刀，陪伴她多年有如一半灵魂的武器，发出脆弱的断裂声。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这个人，所有被迫害的通灵师、妖类，所有被无辜牵扯的人类……野心，欲望，这个男人才是一切罪恶的渊薮！
哪怕豁出自己的命来，也要杀了他！
刀锋一寸寸压下去，荆舞阳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眼尾正在渐渐拉长，皮肤的鳞片上现出狰狞的兽纹，獠牙刺破了嘴唇，猩红的血，猩红的眼睛，异化的特征在她身上越来越明显暴露出来。
赵烨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他几乎不能想象，一个几乎快要脱离人形的人，是怎么把自己逼到这个程度的。他能感觉到荆舞阳已经抑制不住散发出的妖力，可是，她手中的碎清霄，依然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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