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亿光年-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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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这艘舰的舰长。并不是国王。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力管理这样的一群人，也无权为他们指派管理者。所以我希望他们自己选择管理者。”

　　　　“这一定会带来混乱。人类的历史就是争斗的历史，他们从来无法选出统一的领导者，只会分成不同族群互相争斗。”

　　　　“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是历史的必然，我们不能违背规律不是吗。”卓自遥摊摊手。

　　　　“历史只会证明你的幼稚。你在拿这群人和这艘船的命运验证你那荒唐的理念。”

II：战争与回忆　6　演化

　　　　6

　　　　广播再一次响起了。

　　　　“各位。要向你们解释正在发生的一切很不容易。但你们有权了解真相，也必须面对真相。你们现在正在一艘在宇宙中航行的飞船中。这艘飞船上共有两万人。来自各大洲各国家，登舰者被选择的标准是基因——基因的独特性和代表性。以保证将来这两万人可以成功繁衍进化下去，直到重新恢复人类的兴盛。”

　　　　骚动产生了。

　　　　“地球怎么了？”有人用英文大喊，“这是个真人秀的恶作剧吗？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广播中的声音没有回答喊声，只是继续着。

　　　　“请原谅我们未得到你们的允许就将你们带来了这里。地球在我们离开的那一刻，仍然存在，但它正面临威胁。所以我们必须在遥远的太空中，保留一份人类基因和文明的备份，一颗种子。——你们所在的地方，距离地球，已经十亿光年。”

　　　　巨大空间的四壁突然消失了，人们仿佛站在宇宙之中。那颗巨大星球在他们面前展现了出来。

　　　　“现在眼前的这颗星球，将是我们的新家。它还没有名字。将来会由你们来为它命名。现在，你们需要做的事是，冷静下来，接受现实，并迅速行动起来。这里没有神仙皇帝，也没有救世主，一切全靠你们自己。你们需要建立一个管理机构，推选管理者，并组建各级机构，将人群重新变成一个社会，它应该是统一的稳定的而富有效率的。现在，立刻开始第一步。”

　　　　“第一步？什么第一步？”高海天茫然的问着。

　　　　“如果我的判断是对的。”旁边的一位五六十岁的人说，“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第一步。”

　　　　那人向高海天伸出手来：“小伙子，你好。我叫吴慈欣。在清华任教，我是说……在今天之前。”

　　　　“我今天本来要高考，我想报考清华来着……当然，也是在今天之前。”高海天苦笑着。

　　　　“你的心理素质不错，你看旁边有很多人已经情绪失控了。”

　　　　喊叫、咒骂正在四处响起，更多人的茫然站立。人们就像是体育场上刚输掉一场比赛的球迷。

　　　　“我是出了名的神经大条。”高海天笑笑，“高考前一天我还在偷玩电脑。照吃照睡。”

　　　　“我虽然也很难接受刚才广播里说的，我一直认为这是我的一个梦。不过我认为这个梦很有趣。”

　　　　“因为你觉得这是梦，所以你才能坦然接受？”

　　　　“是啊，在突发事件面前，最有承受力的其实是年轻人。他们的精神和身体都随时准备着面对新事物，但我们不行了。老了。这事超出了我的想象能力，我只能用梦来解释。”

　　　　“嗯，总比那些正在抽风的人强。”

　　　　“我是研究社会学和心理学的，所以我想我才会做这样的一个梦。是因为我正在做人类在极端状态下心理和社会状态的课题的在缘故吧。”

　　　　“哦，我是写科幻小说的。我想我会做这样一个梦，是因为我正在构思一部叫《黑暗中归来》的小说的缘故吧。”

　　　　“你看……”吴慈欣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人群正处在最初的混乱无序状态中，就像原始社会之初。很快，我们就能发现推动人类社会进化的最主要动力是什么。”

　　　　“是什么？金钱和美女吗？”

　　　　“嗯，你是个有天份的年轻人，一语中的。不过对金钱的欲望其实代表人类为自己争夺生存资源的天性，而对美女的欲望则是每个人都要将自己基因尽可能多的传播下去，并与优异基因结合的物种天性。人不过是进化树上的一支，在原始本性上，和动物没有区别。”

　　　　“这是不是意味着，很快战争就要开始了？”

　　　　“如果那些在控制室中观察我们的人不打算加以控制的话……”吴慈欣抬头望了望高处的玻璃窗，“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最大的真人秀场。历史上所有发生过一切在这里都能看到。”

　　　　“听得我毛骨悚然，我们是不是该现在开始在地上挖个坑藏粮食和磨石头做为武器？”

　　　　“但是至少在目前来说，食物和水都是保证供应的。如果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那么战争不会那么快开始。不过……我怀疑……食物和水真得是无限的吗？”

　　　　“我们向星球投下的钻探器到目前为止，所发现的可以用来制造食物的元素蕴藏量极少。我们要开采大量的物质，才能提取出一点可用原料。也许我们现在就要考虑，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饥荒。”顾晗望着屏幕流过的海量数据，那中间没有她想看到的。

　　　　“不，不是我们面对。而是全体的人，大家共同面对。”卓自遥说。

　　　　“我认为你在逃避责任。”

　　　　“不，我始终认为一切都该用自然的方法产生，食物和水也一样。”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再现人类社会的演化，为什么不也再现一次星球的演化？”

　　　　舰船中没有白天和黑夜。第一次不用工作，不用上学，身边没有城市，没有电器，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能做。

　　　　高海天和吴慈欣一直在交谈着打发时间，周围更多的人加入了他们的交谈中。高海天注意到，通过交谈，人群正在分成一个个的小团队。大家像婴儿般被同时投到这陌生的世界上，第一眼所见到的人便成为了心理上的依靠。

　　　　“看，原始的氏族正在形成……人们会按地理位置的远近划分出亲疏与族群。”吴慈欣说着，“然后是争斗与融合，但任由这么发展下去是很危险的，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行动？”

　　　　“是的，我们得建立一个规则。”

　　　　“什么样的规则。”

　　　　“加速社会的进化，减小不必要的争斗的规则。如果要等这些小群体通过随机的碰撞与交流进行融合最终产生统一的国家可能需要一百年。毕竟我们不是原始人，我们已经有了几千年的文明史的实践，知道什么样的方式才是进步的。”

　　　　“那你究竟想怎么做呢？”

　　　　“我们有两万人，我们按每十人形成一个团队，每个团队中选出一位队长。就是两千人。这两千位队长再以十人为一队，选出两百名中级队长。两百名中级队长中再选出二十名高级队长。然后这二十人做为全人类的管理核心团队，再在这二十人中安排总负责人和各部门负责人。”

　　　　“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我好像又回到小学时代了。我小学时最讨厌我的班长了，她只会打小报告，为什么不海选好了？就像超级女生的节目一样，毕竟我们只有两万人。”

　　　　“你对一个远在广场另一角的人可能有了解吗？当一群你不了解的人站在台上让你挑选时，你用什么标准来判断投票给谁？长相？口才？风度？那些都只是表面的作秀罢了。其结果就是最会表现和煽动的人当选，而不是真正我们需要的人。”

　　　　“也许你是对的吧，现在你准备怎么推行你的规则呢？”

　　　　“我相信控制室中的人会愿意借给我一个话筒的。”吴慈欣站了起来，向着高处的玻璃屏挥手，希望能被看到。

II：战争与回忆　7…8　十日

　　　　迁跃元年一月一日十二时，星球改造计划开始。

　　　　第一座核聚变站卫星——三足乌一号——被从母舰的舱中放出，向那片亿万平方公里的黑色荒原而去。

　　　　它转动着缓缓下落，没入那无边黑影之中。

　　　　“5、4、3、2、1……到达预定轨道，启动。”

　　　　突然间，宇宙间亮了起来。

　　　　舰中所有人们站在全息的影像中间，犹如身临其境的目睹了这一场景：像是一片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盏灯。照亮了灯下的一片银白。然后，于无声中，巨石落入尖埃似的，那银白色向四周扩散而去，那是直径达上万公里的冲击波，还在继续急速扩张中。

　　　　核聚变站下方的固体氢被瞬间气化，这星球的第一缕风产生了。

　　　　这样一缕风，如果它从地球上刮过，这个星球就会立刻被抹低几千米。不会再有喜马拉雅山，也不会再有太平洋。

　　　　“三足乌二号投下……启动。”

　　　　“三足乌三号投下……启动。”

　　　　一连十颗核聚变卫星随着母舰绕星球的飞行被依次投了下去。一串“灯光”亮起在亘古寒冷的固态氢冰原上。仿佛雨滴落在平静了亿万年的湖面，一片片“涟漪”荡了开去，在星球上空形成十个气体“环形山”。在没有阻力的星球上，十个环以令人恐惧的速度扩大着，交汇在一起，每个直径渐渐达到十万公里。环绕了整个星球。

　　　　“传说天上有十颗太阳……”卓自遥喃喃的念着。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光就产生了。”顾晗也心情震憾的看着自己亲手按键投下去的十颗“太阳”。在今后的日子里，它们将环绕这个星球，持续提供光与热。直到大气层出现，海洋诞生，大陆浮现，万物生长。

　　　　“我不在地球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能把地球所有的氘和氚全提炼出来装船了？”卓自遥问。

　　　　顾晗吐吐舌：“只要我们装得下的……”

　　　　“够狠……地球文明就这么被你们耽误了。”

　　　　“但即使是这样，我们贮藏的燃料也只够这些太阳点半个月的。”

　　　　“那怎么办？”

　　　　“还好……”顾晗脸上漾起一丝笑意，指着那正在形成的巨大云海，“这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氢和它的同位素。它们的蕴含量会让宇宙间所有的文明都为之发狂。”

　　　　“你是说……我们正好掉在了一座大油田上？”

　　　　“你认为这是好事吗？如果让其他人也发现这里，我们立刻就会发现我们头顶的天空已经布满了舰队。”

　　　　“我们被发现的概率是多少。”

　　　　“这里离地球和文明中心区域的距离均在十亿光年左右，敌人要发现我们的概率，就象在沙漠中寻找一粒刻了名字的沙子。”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放心在这里世世代代生活下去？”

　　　　“我不这么认为，危险可能随时来到。在我们所察觉不到的方向。何况……我不认为你会甘心在这里呆一辈子。”

　　　　卓自遥叹息了一声：“没有错。”

　　　　“但你一旦出击，就可能暴露我们的位置，随之带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但如果我们永远呆在这里，为了活而活下去，这样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人类一直在地球，不曾发现宇宙的真相，不也是这样独自的活下去吗？”

　　　　“那不一样，不知道，也许是种幸福。一旦知道了，就无法再欺骗自己。”

　　　　顾晗注视着那星球上的巨变：“其实我想，能在守候着一个地方，看着它一点点改变，长出草木，拥有生命，就这么永远守护着它，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想，任时光慢慢的过去，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我们还要追求什么呢？”

　　　　“那是你们女人的想法吧，你不会理解我的感受。”

　　　　“是啊，每次他出征登舰的时候，我总是缠着他，希望他能多留一会儿。我问：‘难道和我在一起，不是最美的时光吗？’，但他也总是说：‘是最美的时光，但我不会永远停留在这里，你不会理解我的感受。’”

　　　　女孩回忆着过去，太阳们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神中茫然一片。

　　　　十颗太阳出现在天空二十小时后，这星球最初的大气层形成了。

　　　　所有人从广场壁上的全息影像中目睹了这一切，但还是有一半的人认为这不过是一部立体电影。他们愤怒的冲击广场的四壁，要求被释放。

　　　　吴慈欣的社会组织建议通过广播进行了传达，但大部分人不予理会，他们认为自己仍在地球上，只要能穿过门后的通道，就能重新回到城市中，就像《楚门的世界》中一样。十亿光年外的世界和母舰完全是虚拟出来的，是一个骗局。

　　　　“你们无权把我们扣押在这里！”

　　　　“这个荒谬的真人秀节目应该结束了。”

　　　　“让我们和外界联系，你们在犯法！”

　　　　“这是绑架！”

　　　　抗议的声潮越来越高涨，大概有数千人参与到了抗议中来。他们拒绝领取食物和水，并且要求其他人也这样做。在每个监视镜头中，都能看到愤怒或者狂暴的脸。人们正在渐渐失去理智。

　　　　“我现在开始有点觉得这不是梦，它太长了一点。”吴慈欣说。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现在最缺的就是氧气。”高海天说，“这里的空气越来越混浊了。”

　　　　他抱着膝坐在地上，身旁俱是站着狂呼怒骂的人群。

　　　　“一切正如我预料，情况在走向混乱。”控制室中，顾晗望着监视器，“你指望人群可以自己走向秩序实在是判断失误。”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那个教授提出的方案是可行的，但是他没有执行能力。我们派出战斗机器，强行压制人群，将他们分组，然后按他的方案进行逐级选举。”

　　　　“你真得认为这可行？如果派出机器人后人群更加恐慌混乱怎么办？”

　　　　“任何时候秩序都得靠强力来维持，你见过没有警察和军队的国家吗？只有失去执法力量的社会才会混乱。”

　　　　“但制订法律的也该是他们自己而不是我们。”

　　　　“但他们需要初始的推动力。需要一部法律来保证法律的诞生。”

　　　　“不，那仍变成了我们的选择，而不是他们自己的。”

　　　　“我和你真是太难沟通了！”

　　　　“其实我认为问题恰恰相反。人群混乱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真相，他们仍然认为这是一场绑架，仍以为他们可以回到地球去。如果他们了解的更多，知道的更多，大多数人仍然会是会理性判断的。”

　　　　“连投放太阳的过程都现场直播了，我们还能做什么？”

　　　　“那是影像。换了是我，在真正触到外星球之前，我也不会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顾晗盯着卓自遥：“你打算把他们也跟核聚变卫星一起投到星球上去吗？”

　　　　“也许这是个好办法，他们不是吵着要出去吗？”

　　　　“我们可没有足够的太空服和运载工具。”

　　　　“现在有了太阳，有了最初的大气……我们还要多久才能拥有氧气和水？”

　　　　“我们已经把星球演进的速度提高了近亿倍了。星球演化最漫长的时间段是在最初的起步时刻，就像一列火车在启动时是极缓慢的，但一旦速度达到一个量，后面就不可阻挡了。”

　　　　“你还是没回答我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在这星球上看到氧气。”

　　　　“现在的初始大气中主要是氢和氦，仅有光照的条件下要等氧气产生，也许几十亿年都不会有。我们必须投下更多催化剂，促使大气中产生闪电，通过化学反应产生二氧化碳和氮气、甲烷等，最后再通过生物反应来把二氧化碳转化成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