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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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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室之间,犹豫华盛的天地。
  慕容画楼与李争鸿坐在一起喝酒。不是香槟,不是红葡萄酒,而是自勃根第的正宗白葡萄酒,世界著名的chardonnay,二十二世纪的时候,她曾经盗墓,从英国亲王的墓地里盗出一瓶,味道比这个却差远了。金黄色的白葡萄酒缓缓躺在水晶杯中,散发出馥郁的果香,味道清爽,久久回味。
  她品了一口,心中更加热爱这个时空。多好啊,想喝什么样的酒,不需要考证、然后盗墓、然后避开国际法律的制裁,简简单单便能喝到了。
  有人过来请慕容画楼跳舞,她羞赧说自己不会,只是为了坐在这里喝酒。她在督军府邸住了半个月,只能在客厅与三楼的客房活动,二楼严禁她涉足。所以督军府里,她不能喝道这样的美酒。
  李争鸿终于发觉她极爱喝酒,似乎千杯不醉,心中不免愕然,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夫人跟旁人说的不同。她的木讷,她的疏远,更多的是一种与世无争后的平静。除了吃喝玩乐,她似乎对旁的事情不上心。说到吃喝玩乐,她虽然说自己不懂,举手投足之间,却是非常的熟练,没有一丝一毫的滞障感。
  比如品酒,李争鸿发现很多人跟她的喝法一样,而且这样喝,的确比一口气灌下好很多……
  李争鸿也看得出来,督军为何一直不归,她是真心不在乎。如此女子,着实令人费解。
  “属下请夫人跳舞,夫人赏脸?”李争鸿见慕容画楼一边品酒,一边欣赏舞池里的身影,以为她也想跳,便开口邀请她。
  慕容画楼转眸看他,脸上的笑意浅浅:“你会吗?”
  李争鸿咳了咳,讪讪笑道:“学过一点……”
  “要不……我们还是喝酒吧……”慕容画楼眼眸转了转,带着一丝狡狯。一束鬓丝微落,她素手轻抚,气息幽香如兰。
  李争鸿哑然失笑,也越发觉得,她跟第一次见面时的木讷不同……
  “那在下请夫人跳舞,夫人可否赏脸?”身后一声轻笑,声音玉润。话音刚落,人便在眼前。是李府六少李方景,如今换了一席黑色晚礼服,更衬托气质丰神如玉。
  如此佳人,为何终身不娶?慕容画楼也是八卦至极的人,看到李方景,便会想起史书的那些话。跟史学家一般,她也很想知道个中内幕。微微仰起脸,神态故作软谄:“多谢六少美意,只是我愚钝,不曾学过……”
  “很简单的,在下教夫人……”李方景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免含笑。刚刚他在角落里坐,依旧看到她在品酒,好似一只贪嘴的猫儿,模样既可爱又娇媚,真像只午后慵懒的猫咪。
  他伸出手,鼓励地望着她。十指修长,指节匀亭,比女子更加优雅秀气。男儿双手如此美丽,慕容画楼倒是头次见到。
  她欠了欠身子,将手心放入李方景的手掌之中,指甲的冰凉触及他手掌温暖,一股子暖流好似潺潺小溪,缓缓流入心田:“有劳六少了……”
  “夫人!”李争鸿倏然起身,想要阻拦。
  慕容画楼扭头看了他一眼,明眸微睐,柔媚中锋锐猛绽,劈面顿生凉意,李争鸿生生住了口。回过神时,慕容画楼已随李方景入了舞池,两人舞步一开始很生疏,渐渐和谐了几分。
  李争鸿蹙眉,为何刚刚她的眼神,让他看到了督军的模样?白云归不怒而威的时候,眼神正是慕容画楼刚刚那个样子,才让李争鸿一下子怔住。一杯酒入腹,他犹自低语:“我魔怔了吧?”
  舞池乐章渐缓,舞步更加轻柔。慕容画楼亦能跟上。李府六少态度殷勤,风度翩翩,妙语连珠时时惹得佳人展颜;慕容画楼笑起来的样子,眉目轻扬,顾盼神飞,锦衣华服之间,两人神采美如云锦。
  渐渐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六少不凡,新欢胜旧人啊!”舞厅的一角,几名金发碧眸的男子正欢声笑语,其中两位华人。一男一女。女子高挑美丽,男子大方得体。瞧见女子望着舞池失神一瞬,那华人男子收了一口流利纯正的英语,用中文缓缓而道。
  他的口音带着京味,字正腔圆,特别的好听,声音天生的低沉,带着魅惑人心的力量。但是话语,多少有些挑拨之味。
  女子回神,并不见恼怒,只是莞尔:“奥古斯丁先生这话,婉儿不懂了。旧人是谁,新欢是谁?那是白督军的夫人!”
  奥古斯丁一愣,目光再次投入舞池之中,笑道:“便是那位俞州第一美人之称的云媛小姐?”
  他心中却笑,气质不错,第一美人却是过誉了,姿容不过尔尔。
  唐婉儿这才觉得真的好笑,眉眼疏开:“云媛是姨太太,奥古斯丁先生……她跟了白督军七年,只是姨太太……”说罢,心中有些物伤其类的悲凉,只是神情依旧在笑。欢场女子,云媛的结局,却是她们梦寐以求的。
……  
第八节她是谁?
第八节她是谁?
  在霖城的时候,慕容画楼参加过一次寿宴,唱的中国大戏。
  鼓响罗鸣,锦旗漫卷;水袖轻抛,佳人醉颜;喝彩声高涨,生丑净旦粉墨登场,美得如醉如迷。那日唱的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却想起一曲贵妃醉酒,云袖抛,流波回,贵妃艳丽得勾去了她的三魂六魄。
  铿铿锵锵,热闹非凡,那才是寿宴!
  如今瞧李府的寿宴,来客纷而繁杂,华人不少,日本人、欧美人也居多,更加像是一枰早已摆放妥当的棋局,所有人各自演好自己的角色,端的富贵热闹,却有多少人真心是来拜寿的?
  六少风采焕然,慕容画楼也很配合,笑的娇媚。
  一曲已毕,走过来一对中年男女。男子面容已经不年轻了,青丝里掺杂许少银白,少年英俊经历风霜的雕刻,更显内敛沉稳;女子纤柔高挑,肌肤磁白,若不是一笑一颦中眼角带着细致纹路,风华不输年轻女子。
  是李府的先生、夫人,刚刚晚宴祝词的时候、敬酒的时候都见过。五十多岁的人,依旧风度翩翩。他二人知道慕容画楼是白督军的夫人,态度殷勤备至,此刻过来,也是预料之中的。
  “不知我这老头子,可有荣幸请夫人跳一曲?”李府的先生李帘苑缓缓笑道,手却伸了过来。他的掌心,不知道因为什么,轻茧可见。
  慕容画楼眼眸微动,瞧见李老夫人站在一旁笑,顿时明白了几分,眼眸秋水湛湛:“是画楼的荣幸!”
  李先生亦是风趣的人,说些话儿惹得慕容画楼频频展颐。
  瞧见一切都很平和,李老夫人才携着爱子的手,步入舞池。华尔兹乐声轻柔,脚步也轻慢。
  “你怎么看?”李老夫人用德语问李方景。
  李方景还在回味慕容画楼身上甜甜葡萄酒的香气,母亲一语,才回过神来,目光迷离,同样用德语说道:“是个妙人儿,配白云归那个莽夫,有些可惜……”手心一痛,是李老夫人在掐他,他才呵呵笑了起来,神色微微正经一分。
  “白云归内地夫人的模样,谁都没有见过……听说她在霖城的时候,从来不出来新式的应酬,极老式的女子。这个夫人嘛,虽然装作木讷,会跳舞,会品酒,这么明显,妈还想问什么……”李方景笑道。
  李老夫人杏目微睐:“……她是假的?”
  “不好说……”李方景笑道,“夫人应该是真的吧。却不应该是内地老式的女子……”
  “那她会是什么人啊?”李老夫人睥睨爱子,眉眼微挑。
  李方景勾起唇角笑,声音却故作委屈:“妈用这么简单的问题考我,真当我是草包了啊……白云归心向日本人,她可能是南方内阁的人;白云归心向家国,她可能是北方内阁的人;白云归心中觊觎东南,想自立一方,她可能是白云归的人……不过,她是小棋子而已……”
  “云媛才是大棋子啊!”李老夫人对李方景的回答很满意,淡淡笑了笑,继而舒了一口气,道出了自己的隐忧。
  “云媛聪明、美丽、精明,她是最好的棋子啊妈,您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李方景也笑,目光再次越过舞池的红男绿女,落在慕容画楼身上。她依旧在含笑,眉目飞扬,丰神自若。
  “她是个妙人儿……。”李方景又感叹道,“我的心啊,好像落在她身上了……”
  李老夫人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肩头:“胡闹……别惹白云归,那是个土匪!”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慕容画楼,舞曲一直都是轻柔缓慢的,一些新派先生小姐有些烦腻了,便纷纷回来,坐在一旁饮酒。
  李争鸿捧在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杯中酒一直未饮。
  舞池的对面,三个男子站在一起,一手端着酒杯,一手轻捏雪茄,吞云吐雾之间,三人眉眼浅笑,似乎在说些开心之极的事情。其中一个男子,身量较高,鬓发浓密,一袭象牙色燕尾服,将他惊人天人的气质展现无遗。
  不少新派的女子注意到了他,纷纷打听:“那是谁?”
  “是爱德华。奥古斯丁先生,英国商团的代表……”唐婉儿站在一旁,缓缓笑着为众人解惑,“他是华裔,听说从小跟着家人去了英国,后来便落户海外。曾经留学德国时跟六少同窗……”
  “也是军官学校的?”
  “是啊,六少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是个神枪手呢……”
  “怎么成了商人?”有人还在打听。
  那边,奥古斯丁好似察觉这里的目光,举目过来,笑眸深邃,勾起一分惊艳,笑容入木三分,好似能映到人心中去。
  那些新派的女子都红了脸。
  “奥古斯丁先生好魅力……”他身边的男子缓缓道。这人留着仁丹胡,脸颊削尖,眼角带煞,笑容颇为阴刻。
  奥古斯丁并不介意,笑了笑:“山田先生过奖了……”
  两个日本男子都比奥古斯丁矮些许,站在他们身边,更加衬托奥古斯丁身姿伟岸挺拔。
  “那批货……”叫高桥的日子男子稍微年轻几分,面容也柔和,继续刚刚的话题,“只要贵团稍微协力几分,便能从俞州运出,直达平州……到时敝主不会忘记奥古斯丁先生的好意的……”
  奥古斯丁将雪茄按在烟灰缸中,继而轻呷了一口手中香槟,拇指上古朴的龙纹玉扳指发出幽暗的光泽,他的眼眸仿佛被什么勾了去,转了两转才道:“贵主谈的是政治,鄙人谈的是生意,只怕道不同啊……”
  “奥古斯丁先生也是华人吗?”山田听到奥古斯丁一丝都不肯松口,仁丹胡微微耸动,语气颇为不快,“既是华人,却为英国商团首席代表……奥古斯丁先生,如今的华夏,外国商团有的可不止生意吧?”
  “鄙人……见识短陋……”奥古斯丁一瞬都不恼,品了一口香槟,舒服叹了一口气,才道,“鄙人与华夏,有家仇……这个不瞒人,但是无国恨。鄙人是生意人,不懂政治,却也读过书。鄙人啊,也喜欢华夏的名人,最喜欢岳飞、文天祥……”
  高桥不知道岳飞与文天祥,山田却知道,顿时目光一凛,脸色大变,欲起身发怒,却闻到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奥古斯丁独自大笑,笑的眼角都带着泪意,他一只手轻抚眼角,语气也淡了几分:“刚刚听了一场戏,入戏太深了……鄙人自小生养在英国,那里是鄙人的家。如今的华夏,生意就是政治,政治即生意。告诉贵主,只要能避开白云归那头恶狼,这笔生意,我们商会接了……。华夏嘛,谁是主子,还真轮不到我操心……”
  眼眸的那个瞬间,却是戾气顿现。
  “你们准备怎么避开白云归?”奥古斯丁斟了一杯酒,继而又问道,“倘若……我可不敢惹他。他那个人啊,太霸道了,翻起脸来,着实不讲情面的……如今俞州他是手握兵权……”
  “今夜凌晨,白督军的官邸会有好戏看的……”山田淡淡笑道,阴刻眼眸里寒光微闪,“他的夫人与妹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是很好的保护伞。”
  奥古斯丁缓笑:“一步险棋啊……但是着实是一步好棋!”
  三人复又笑了起来,丝毫没有刚刚的芥蒂。
  那边新派女子依旧在看奥古斯丁。他将酒杯放下,缓缓起身道:“如此良宵,白费了可惜。华夏女子亦有别样风味,两位别委屈了自己啊!”
  说罢,便往这边赶过来。片刻便见他携手佳人,共入舞池。
…  
第九节我想当个演员

  一曲跳完,李先生亲自将慕容画楼送到李争鸿身边,还兀自玩笑:“李副官一晚上都紧绷了精神,生怕我等伤害了夫人,如今将夫人安全送还……”
  李争鸿也起身笑。对于李帘苑,一代大儒,世家身世,李副官是敬重的。
  慕容画楼微微欠了欠身子,行了一个西洋礼,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白色制服的俊美侍者捧上香槟酒,慕容画楼与李争鸿各自拿了一杯。
  又是一首轻柔的曲子,舞池里身影渐渐也多了起来,反正坐席这边显得寥寥无几。
  “快到尾声了吧?”慕容画楼问李争鸿。
  李争鸿抿了一口气,面色平缓下来,笑道:“应该是吧?”他不太懂得西式宴会的规矩。
  慕容画楼随手翻了翻桌上的金帛装饰的单子,已经是倒数第二个曲了。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曲子上,是肖邦的g小调夜曲,独奏者白夫人……
  墨迹犹干,应该是开宴会之前才写好的。她眼眸微凛,知道云媛没有来,依旧安排了白夫人独奏。
  李家这是要干嘛?
  走廊那边,李帘苑、李夫人、李方景、李四小姐两两一对,先后上了上楼而去。主人离席休息片刻,或者更衣换帽,或者修饰妆容,都是很平常的。慕容画楼却心中好笑。
  没有督军的首肯,李府敢不敢故意为难她?
  慕容画楼这才觉得自己在一个迷局中,将自己推向漩涡心中的,也许并不是旁人,而是身边人而已。
  她回眸一旁的李副官,目光氤氲中,隐入鬓角的修眉微挑:“李副官,今晚……真有意思,是不是?”
  李争鸿一愣,眉目微怔,心底却莫名地空了一块儿。她是无辜的,却要眼睁睁看着她在底线处苦苦挣扎,时局弄人。倘若是太平盛世,也许她一辈子就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一辈子见不到丈夫的面,才是平安。他回神,淡笑回应:“夫人满意就好……”
  滴水不漏的回答,眼神却闪忽不定,她真的猜对了,心底凉了一片。不管李府事先是否知情,他们都知道督军今晚安排夫人独自赴宴的意图。或者是一早商量好的,或者是猜测到的。
  李府,要么是帮凶;要么也是棋子,但是他们明显不想当棋子,所以将慕容画楼一个人推了出去。
  轻轻一口香槟下咽,慕容画楼笑了:她真的看上去那么好用吗?
  华美乐章渐渐停了。曲终人散,坐席这边,位置渐满。白色燕尾服的司仪上场,高声说了几句祝福语,便道:“今日万般荣幸,可以邀请白夫人独奏钢琴曲,为太老夫人寿宴添上重彩一笔……钢琴已经备好,诚请白夫人!”
  此语一出,四下里寂静,四周嘈嘈切切的声音响起。
  白夫人是从内地来的老式女子,不曾留洋,不懂时髦,俞州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专门过来瞧慕容画楼的笨拙。如今李府此手安排,着实叫人费解。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督军夫人,得罪白督军吗?
  李副官似乎预料之中,他故作惊愕看了慕容画楼一眼,低声道,“夫人,他们怎可如此,明知你不会钢琴”,说罢,便想往高台那里走去,让司仪换个节目。
  慕容画楼倏然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她手掌力气颇大,拉住李副官的时候,中指与大拇指勾起,捏住一道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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