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学语文老师的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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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娄言打电话告诉老爸，说自己想出院了。

　　宝马爸爸很高兴，说自己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来，让儿子在医院等着。

　　娄言于是又回到医院，打开门，却见那个皮影戏坐在他的床沿上发呆。娄言吓了一跳，骂道：“妈个B，人吓人吓死人，阿晓得？”

　　皮影戏也不生气，说：“等你挂水呢。”

　　娄言一脸不乐意，“挂什么水啊？烦不烦啊你。”

　　“消炎，挂不挂随你，死了别找医院。”皮影戏还是那么阴阳怪气地说着。

　　“死人？你当我白痴啊？这样就会死人？”娄言气焰嚣张地吼着。

　　“你不是没听过白求恩的故事吧？”皮影戏变戏法似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跟吊针。

　　白求恩的故事，娄言是知道一些的，大概是因为一个小伤口送了命。娄言很爱惜自己的命，因为觉得生活得很舒适，并且对这种好日子的持续和发展，很有信心。

　　小小的针管扎进了娄言肥美的肌肤，一小股鲜血漾进针管，很快又随着输液回到了娄言的身体里。

　　“你可以睡一会，待会，护士会来的。”皮影戏说。

　　娄言点点头，胖子都是爱睡觉的，他也是。

　　2007年9月6日13：25分。娄言睡着了，却从此没能再醒来，皮影戏在他的输液里加了氯化钾。

　　这个案件在小城里掀起轩然大波，武红的老公皮影戏在医院里利用输液的机会毒死了武红的学生娄言。人们议论着背后的玄机。一时间觉得生活充满乐趣。

　　宝马爸爸中年丧子，痛不欲生，发誓要将皮影戏一家满门操斩。

　　皮影戏有个儿子，刚三岁，武红死后，就由爷爷奶奶照顾着。

　　听说儿子犯命案，老母亲心脏病发，先儿子离开了人世。老爷子一辈子没做过家事，对着只会哭的小孙子欲哭无泪。

　　宝马爸爸带着一帮子人冲来的时候，老太太刚死了一天，凄惨惨的躺在门板上，老爷子抱着孙子在一旁淌眼泪。一边哭一边说：“我儿子可怜啊，被人家说让一小孩子给带了绿帽子。天天说，月月说，当面背后都要说。好好的，就把三条人命给说没了呀。那杀千刀嚼舌头的翘辫子啊，你们不得好死啊。留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这日子怎么过啊。老太婆啊，你就这么丢下我去了，你能去得安心吗？你的小孙孙在叫你啊，你快回来啊。”

　　宝马看这情景，居然也甩下两把眼泪，走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娄言的丧事
娄言的丧事办得隆重之极。

　　五辆黑色的加长林肯开道，后面是缀满白色百合和满天星的灵车，被雇来哭丧的人和亲戚好友装满了十几个车子，此起彼伏的哭声，响彻云霄。照片是娄言小升初时拍的，那时侯，他还没有这么胖，秀气的脸庞上一双无邪的眼睛好奇地探求着这个世界。现在，他成了冰冷的一具尸体，成了父亲杀人的替罪羊羔。他平静的躺着，神色安详，没有欲望的脸显得单纯可爱。刘一天在他的身旁，他要去送送他，虽然他们的友谊长卷还没来得及展开。他看着娄言，有一种在梦里的不真实感，那些雇佣者的哭声令他觉得这是一场戏，等戏落幕的时候，娄言就会跳起来，跟他说：“是不是演得很逼真，他们是不是很滑稽。”

　　但是，娄言一直没有跳起来，他静静地躺着。追悼会完毕，工人示意人们让开一条道，他们要把娄言推进去焚化了。

　　刘一天忽然大叫起来：“不要玩了，他们要把你推进去烧了，快起来吧。”他敲着刘一天躺着的玻璃盒子，叫着，喊着：“起来呀，你疯了吗？他们要把你烧了。你不怕呀。快起来！”宝马爸爸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搂住刘一天：“好孩子，你是娄言的真朋友，是真朋友，以后你就是我娄宝马的孩子，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刘一天没有想做娄宝马的孩子，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要娄宝马帮忙，所以听到这话，他还不如旁人激动。他没有看见无数羡慕的眼光投向他。

　　娄言没有理会人们的哭闹，他安安静静，让殡仪馆的工人推进焚化炉，化作一缕青烟，离开了人世。

　　他活着的时间并不很长，却经历了极端的贫穷和富裕。从一个被人耻笑辱骂的小瘪三到一个人人奉承的少爷，从一无所有到无所不有。15年的时间，他在世态炎凉中度过，岁月在他脸上留下过美好，也留下了丑陋，但一切都结束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学校就换了新校长
宝马的悲伤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几天后，他休了妻，他们本就没有感情，不过是因为娄言在凑在一起。娄宝马将原本在外藏着的小金丝雀扶了正，他们有个女儿，已经3岁。金丝雀安慰他，“我还年轻，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宝马把头埋在金丝雀胸口，哭得呜呜咽咽的。

　　校长一下失去了财神，原本建立的关系少了金钱这个粘合剂，转眼就分崩离析。失去靠山的校长很快被抽调到一个偏远的中学支边去了。

　　老张出院不多久，学校就换了新校长，这是位老校长，52年生的，算来也有56岁了。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老张与何主的纠纷。据说他询问了许多人，包括四班的大多数学生。他也问了老张，老张如实说了。他说自己当时情绪有些过激，对于两人的冲突应当负大半责任。老校长握了握老张的手，说：“为学生的权益而冲动，冲动得好。”

　　老张握着老校长温暖宽厚的手，心里热热的，眼眶热热的。

　　“我了解过了，你是一个好老师，一个有良知的老师，国家需要你这样的老师啊。”老校长诚挚地说。

　　老张素日最讨厌把国家民族挂在嘴边的人，但这一次，他却被感动了，他听出了老校长的真诚。他们是一类人，是从不将语言当成幌子的真实的人。

　　这一天，老张和老校长谈了很久很久。从学生到家长到社会，老校长颇有深意地说道：“现实与理想总是有差距的，如何缩短差距是我们思考的关键。怨言、牢骚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们需要的是发现问题，找到解决的方案。教师肩负着祖国的未来，他的任何行为，都要慎重再慎重。恕我直言，张老师，你应该从囚禁自己的小屋里走出来，这个社会，好人还是多的。大家携起手来，没有办不到的事。”

　　老张点点头，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过的澄清，他的信念，他的理想，忽然清晰起来。他激动地望着老校长，“如果像您这样的校长多一些，该有多好啊。”

　　老校长爽朗地笑了，“你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我相信像我这样的教师有千千万万。你不也是其中的一个么。”

　　离开校长办公室的时候，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黄色的光芒将夜温柔的抹开。老张感觉到自己充满了力量，他想大叫，他想歌唱，他要对每一个人说：我爱你。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痴子
周一是晨会，以前，晨会就是升旗仪式，偶尔也读一些通知什么的。老校长上任的第一个晨会，让人顿觉耳目一新。

　　他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飞扬。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大家好。

　　老校长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操场上回旋。

　　一年中，春季万物萌生，夏季生机无限，秋季硕果累累，冬季安详宁静。

　　如果把人成长的各个阶段比做四季，那么青少年期大概是春末夏初吧。生长还在继续，思想开始成长，一片生机盎然的好景象。

　　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中写道：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希望也，故进取，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

　　意思是：青少年经常想象未来，因为经常想象未来，所以对未来有无限希望，因为有希望，所以勇往直前，努力进取，因为思考的是未来的事情，每件事情都是没有经历过的，所以时常有创新。

　　青少年特有的纯洁的思想，充沛的力量和无限的创造力，是每个青少年最珍贵的财富。

　　所以，如果没有一个公开自由的；论坛，那将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一件事。

　　很多时候，我们的思想就像荒野的小草，悄无声息的钻出地面又默默的消失。

　　如果，现在有这么一片沃土，可以让我们将思想的种子播撒其中，那将是多么令人振奋欣喜的一件事。

　　现在，我很高兴地告诉各位，在大家的努力下，“我们”的论坛已经做好准备，期待着各位将思想的种子播种在上面。

　　他的位置就在德育处旁的走廊里，由几张红色的纸构成，红色代表热情，象征各位同学丰富的创造力，红色代表欢迎，迎接每一位同学的到来。

　　“我们”的论坛将为大家提供一个交流思想，共享智慧的平台。如果你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如果你是一个有创意的人，如果你是一个不甘于平凡勇于创新的人，如果你是一个热心热血的人，如果你是一个喜欢接受挑战的人，请你们来到“我们”的论坛，留下你的思想的火光，留下你智慧的清泉，留下你独特的印记，留下你独一无二的存在方式。

　　辩论让我们思想清晰，观念的碰撞让我们抓住灵感，还有什么比说出你的思想更能证明你的存在了。

　　一个声音被十个人听见，就获得了十个人的生命力。

　　一种思想被无数人听见，就获得了无限的生命力。

　　你可以将文字写在方便贴上，直接粘贴在红色的纸张上，这样你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自己的声音被最多的人看见。

　　最后，再次热诚邀请各位同学、各位老师，来到“我们”的论坛，留下自己的文字，欢迎各种智慧的声音，充满“我们”的论坛。

　　……

　　早晨经过走廊的时候，很多人议论起突然出现在墙上的几大张红纸，原来用途在这里啊。老张感觉到身体里的热血在沸腾，他决定回到办公室就开始写，他要让他的思想在这几张红色的纸上闪闪发亮。

　　散场的时候，老张故意走得慢一些，混进学生堆里。果然，他们三三两两热闹地议论着。老张兴奋地听着，看着，他觉得学校正在改变，变得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第一期的论题很快贴出来了。

　　“我们为什么读书”。

　　老张久久凝视着那几个碧绿的大字，“为什么要读书”？多少次的失眠的夜里，他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他恨过，怨过，怀疑过。他甚至这样想：如果自己从未读过书，生活会比现在幸福。

　　为什么读书？小时侯是为了父母，懂事后为了工作。但是现在，父母不是对自己失望了吗？工作呢？多少年了，没有取得任何的成绩。

　　难道自己真是读傻了，读呆了，是一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四脚书橱么？

　　老张呆呆的站着，几个老师从他身边经过，他听到其中一个用极小的声音说道：“痴子。”

真正的强者
上课的时候，老张不由地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学生。

　　“张与，你为什么读书？”

　　张与懒懒地站起来，“为了骗吃骗喝啊，我不读书，谁给我钱买吃的喝的。”

　　底下一阵喝彩声。

　　老张示意他坐下，“刘利，你为什么读书？”

　　刘利是个苍白的小个子女生，她站起来，怯生生地说：“我妈妈讲的，不读书，将来就得去要饭。”

　　底下哄笑着，一个声音大声说着：“要饭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游山玩水。”老张循声望去，是杨界迪，四班里成绩最好的那个，平时见谁都爱理不理。

　　“杨界迪，你为什么读书？”老张问他。

　　杨界迪没有搭理老张，老张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杨界迪忽然愤怒地吼道：“谁他妈知道为什么要读书？你是老师，你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读书？“

　　全班大声叫好，纷纷嚷道：“对，说说你为什么读书？”

　　老张尴尬地站着，他说不出话来，他不想欺骗学生。

　　“老师，你为什么读书啊？”

　　“老师，不要保密，说说吧。”

　　“对呀，老师，我们很想知道答案呢？”

　　……

　　老张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怎么做才是。可是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老张随着学生的目光望去，老校长正站在门口。

　　“校长，我……”

　　“不用解释，我都听见了。”老校长走进教室，声音洪亮地说道：“为什么读书？我读书的目的有三：其一，明理；其二，明德；其三，服务于人类。明理，世间万物都有规律，探询其理，把握规则，则处事不乱，处乱不惊。明德，宣扬美德。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万物的规律中蕴涵着最基本的道德，读书人的责任，是将这种基本道德发扬广大。服务于人类，这是道德的实践，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刚才有同学说，读书是为了混吃混喝，有同学说是为了以后不要讨饭。这里面似乎包含了很多的无奈，对读书的反感。我想，这是可以理解的。人是社会的镜子，学生是老师的镜子，是家长的镜子。你们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老师的思想，家长的思想。很多人都在说，好好读书，将来上好的大学，再找好的工作，然后赚好多的钱，过好的生活。很少有人说，好好读书，做个明白事理的好人，宣扬好的道德，身体力行。你们接受了前一种的思想，难免会想，既然读书是为了赚钱享受生活，为什么我不跳过苦读，直接享受生活呢？的确如此，读书是精神享受，把读书作为享受物质生活的手段，是可笑的，也是愚蠢的。这可以用来解释社会上一些没文化的有钱人鄙视读书人的现象，不读书的比读书的有钱，读书既然得不到利益，还有什么用处呢？无非是浪费时间的愚蠢方式，浪费时间有比读书更好的方式，比如吃，比如喝，比如娱乐。”

　　“既然这样，为什么学校只重视分数。品德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老师看不起，被家长骂。张老师品德好，可是谁尊重过他？”杨界迪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但钱就不同了，有了钱，谁都敬着你，把你当菩萨供着。”

　　大家都吃惊地望着他，老校长和善地冲他点点头，说：“你先坐下。我慢慢说。”老校长走到学生中间，深情地望着他们，“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比一颗金子般的心更宝贵的了。这位同学所说的现象，在生活中确实存在，但是，在生活中更多的是尊重学生、认真教学的好老师。比如说张老师。刚才的同学说，品德好没用，一样被人看不起。我想这并不准确。用金钱去衡量他人，一心盯着利益的人才轻视道德，因为他们并不具备道德。你叫什么名字？”老校长走近杨界迪，问。

　　“我叫杨界迪。”

　　“杨界迪，我问你，你尊重张老师吗？”

　　“我？”杨界迪犹豫了一下，说：“有时尊重，有时不尊重。”

　　“你很诚实。”老校长鼓励道：“可以说明一下，你什么时候尊重，什么时候不尊重吗？”

　　杨界迪抬头看看背靠黑板站着的老张，说道：“张老师正直善良，所以我尊重他。可是，他一直被人欺侮，被同学，被别的老师，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不能尊重他。”

　　老张的脸红了，杨界迪的话恰巧说出了他内心的痛苦。

　　“谢谢，请坐吧。”老校长压压手，示意杨界迪坐下。

　　“的确，我们的判断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