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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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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是来带我走的吗?
  “你怎么来了?”我惴惴不安地问。
  “我来看看你。”
  只是看看吗?我愣在那里,然后无语:他不是来接我的。
  想一下,明白了。拢好衣服坐在床边,摆出要休息的架势,朝外面一努嘴:“青月住在前边,从这里向南隔过一个跨院就是。你来这里找错了。”末了,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我跟她不熟!”
  头偏向一边,不知道是不敢看还是不想看。床角是雕花的围栏,我头一次看到那围栏竟然刻着疑似男女交合的雕像。这屋子自然是杨不愁找人布置的,难道他对这张床没意见吗?还是故意摆这里侮辱我的?
  “我知道。我……我不是来找她的。”洛玉箫说着,坐在我身边,伸臂欲揽我,我却下意识地偏开——躲开了:“有事吗?”
  “明天我就去衙门了。这次就算纪青月放过我,杨不愁也不肯。他对外说……说你还是完璧,又在衙门里布下天罗地网,一定要将我捉拿归案,摆明了是不会放过我。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了……”他突然沉默下来,双手扶膝,低头不语。
  我终究没自己想象得那么有涵养,带着几分抢白:“求仁得仁复何怨!纪青月指哪你就去哪,对你对她不都是皆大欢喜吗?”心里还有一句:何必到我这里摆样子!但是,我的胆子只到腹诽的程度,说出来的力气没有。
  洛玉箫偏头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捏住我的下巴,似笑非笑地凑上来问道:“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卖糕的,我忘了行不行?!他捏下巴的动作让我想起了小说里常提到的咬舌自杀行为,难道他怕我自杀?不至于吧?
  皱紧眉头,正要推开他的手。洛玉箫已经贴了上来,手也如蛇一般绕到我的脖子后面,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我的后背,按在他的怀里。
  唇舌辗转,熟悉的味道和动作让人心酸得想哭。都这样了,还只是想看看我吗?!
  语言可以骗人骗自己,但是流泻的欲望不会欺骗。洛玉箫想我了,至少他想要我!我抱住他,好像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木。
  “阿洛,带我走吧。我害怕……”祈求的声音在休息的空隙冒出来,被热情冲昏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真是输人又输阵,输得彻底。
  “没事!”洛玉箫停在那里看我的样子让人心寒。我一把推开他,自己滚进床里,下意识地裹紧被子,缩成一团:“我发昏了。你当没听见好了。”紧紧地咬住嘴唇,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不许哭,一定不能当面哭出来!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七章(2)
洛玉箫慢慢站起来,说道:“明天我去衙门,你好自为之吧。这张押票给你,是我多年的积蓄。就算有一天杨不愁容不下你,至少你还有个靠山。”说着掏出一叠纸张,放在小桌上,用茶杯压好了。
  我听见自己冷笑的声音:“好啊,睡了三天,挣你半辈子的积蓄,就是京城头牌也开不到的价钱。我算老几,真走运。谢谢洛大爷了!”拔高的声调,尖酸刻薄,只是被刻薄的是自己罢了,“爷慢走,天冷不送。”
  说话时,洛玉箫已经快走到碧纱笼了。听了这话,又转过身来。可是我已经低下头,埋进被子里,根本不知道也不关心屋里有没有人。
  “胡说!”脑袋被人从被子里拽出来,洛玉箫恶狠狠地瞪着我。就着清冷的月光,我看见他白生生的牙齿几乎要龇开:至于摆出这样子吗?我在你们眼里不就是一个表子吗!


  “不许这样说你自己!”洛玉箫几乎是跪在床上,怒气和热气一起喷到我脸上,有些头晕。
  “不这样说怎么说?”我努力瞪回去。一只粗糙的拇指从我脸上滑过,带起许多湿漉漉的液体,他泡水了吗?
  “你是我妻子,我们拜堂成亲,是我亲手揭开你的盖头,你是我洛玉箫明媒正娶的老婆。不许——”
  “你有资格吗?”我打断他的话,嘴角有什么东西流进来,咸咸涩涩,原来是泪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我问你,什么是夫妻?什么是丈夫?你与我交拜时,想的可是与我白头到老?你揭我盖头时,念的可是不离不弃?你我洞房花烛时,心中有的可是一体同心?”
  洛玉箫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才说:“这两天我一直……一直想过来看看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声音很困惑,也很真诚,“我的命是青月救的,那时我就发誓:今生这条命就是她的了,我要保护她一辈子。凡是她想要的,我都要帮她得到;凡是她讨厌的我都要帮她除掉。我从没想过,会……会遇见你!”
  这世界没想到的事情很多,所以才会有后悔,才会有坚持。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后悔都没有价值,也不是所有的坚持值得歌颂。它们往往取决于评价的人。
  比如我,比如洛玉箫,比如纪青月……我放弃得想,就算评价了又怎样呢?对于洛玉箫这样的人而言,除了他自己还有谁可以改变他呢?
  “对不起,红锦!我……我没想到……唉!”他打了一个嘿声。
  “没关系。”我抬头看着他,竟然还笑了出来,“也许当初杀了我事情就好办了。”眼泪又流出来了,这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贪生,还是求死。洛玉箫,这个带我去死,又给我生的机会,最后又推我进入死胡同的男人,在他的掌中,我好像坐着世界上最惊险的过山车。现在机器出故障了,我们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中,我却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还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不好办!”洛玉箫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杀了你,还能有谁让我心甘情愿地认作老婆?你和青月不一样,一点儿也不一样。只有你是我老婆,死也值了!”
  是他死也值了,还是我死他值了?
  稍稍愣了一下,心知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便道:“阿洛,别说什么夫妻的话了。你生是纪青月的人,死是她的鬼,我连骨头都分不着。何必总要给我念想呢?”
  我垂下头,大大地哽咽了一下,才能继续说下去:“当初能在一起,是为了纪青月,现在分开也是为了她,有因有果,也算一种圆满。我不过是个小人物,草芥而已,能在你们的游戏中活下来已属万幸,怎敢奢望别的。更何况那几日,我已经很开心了。要怨就怨我命不好,不该来这里。青月说得对,不该卷进来!”咬紧牙关,说是这样说,可心里总有什么东西堵得慌!
  原来做个配角这么累,看不见光明,找不到出路,永远服从主角的需要。
  沉默了一下,我换了一个话题:“明天你就要过去吗?”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七章(3)
他点点头。
  嘴唇有些干裂,洛玉箫离我很近,近到可以闻见呼吸间的热气。
  “阿洛,你给我一句实话,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我看着他,我还是想知道自己值不值得他珍惜,我在乎!
  洛玉箫看了我一会儿才说:“妖精,你是妖精,我的小妖精!我从没想过自己会遇见一只小妖精,还娶了她!”
  原来我连人都算不上呵,难怪可以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勉强笑笑,我强迫自己找到一个玩笑:“是吗?那你这个倒霉蛋可要被我喝光血了!”
  “没关系,都喝光了也没关系!我养着你!”说完苦笑一下,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相信他是真的愿意让我喝光,但是我也知道他绝对会先喂饱纪青月。
  他的眼睛清澈明朗,那是信念坚定,心头澄明的人才有的目光,如婴儿般纯洁,如磐石般坚硬。他的心意是亘古的冰块,晶莹剔透,却不会融化。
  我爱你,可我的命是别人的。
  这是结论,不是过程。
  抬头看着别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隔山隔海隔着一颗心,说什么都没用!
  手上多了些温热,洛玉箫捡起我落在被子外面的手轻轻地摩擦着:“手还是这么凉,以后要注意保暖。别亏待了自己!”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无法改变的就留在那里吧,在这个时候,我们只是抓紧时间享受一下当下,哪怕都是梦!


  “阿洛,我觉得只有丈夫才会给老婆焐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呓语,洛玉箫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嘴角勾起的笑容开心得似乎要将我溺毙!
  “你是我丈夫,你一定要记好啊!”
  他点点头,凑过头来,乖乖地亲了我一口。
  唉!我希望和他走,他扒着纪青月,纪青月恋着杨不愁,杨不愁娶了我,平行四边形啊,比等边三角形还无望。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伸手把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抚着他的头,乌黑的头发从指间流泻,颈间一片湿溽。
  理解了,原谅了,放开了,心还痛,这世界原本无奈!
  唇舌交错的瞬间,他的身子微微一震。一股大力狠狠地把我推进他的怀里,我吃力地抬起头,眼睛花花地看不清他的面容,却知道一定要笑着说:“阿洛,原来这才叫错过啊!”
  说完后背已经贴在被褥间,属于男人的重量紧紧地压住我的胸腔,令人窒息。耳边是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热气喷在我的颈子里,熏干了曾经的泪痕。
  我推开他,正视他的眼睛,说道:“我最后一个请求,你答应我好吗?”
  他喘着气,目光里满是欲望,这是我们之间第三次,他人生的第三次。
  我道:“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许再提我是你老婆的事。只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
  “为什么!”他猛地直起身子,“你……你当真——”
  我勾下他的脖子:“不然怎样呢?让我牵挂一个为别的女人卖命的男人吗?别忘了,我可是妖精,不是人啊!”没人怜惜我,我还有自己;没人珍爱我,我还有自己!
  阿洛,我祈求你的仁慈,在你放弃我的时候,我只能善用你留下的唯一一口生气,努力地自己活下去!
  他的脸在我的视野里变得模糊,我突然想笑,可是,就在我咧嘴的那一瞬间,他欺身上来,狠狠地咬着我的嘴唇,辗转吮吸间似乎要把我榨干。
  静寂铺天盖地地压过来,伴随他的重量他的体温,似乎要将我窒息。我挣扎着扭动身子,只换来更多的疼痛与折磨。
  他似乎要将自己的疼痛全部传递给我,可是我的心思又有谁明了?
  纠缠着,我们好像连生的树木,彼此交叠在一起,直到结合成一体。
  洛玉箫没有继续动下去,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和我密密地贴合着。慢慢的,我的身体适应了那种疼痛,耳边听见他的心跳,“嗵、嗵、嗵!”是他的,还是我的?竟然如此合拍?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七章(4)
洛玉箫亦坐着,头埋在我的胸前,微微地动了动。我的身子上下起伏,呼吸,心跳,韵律,隔着薄薄的汗液,彼此交错着混杂在一起。十指紧紧地扣在他的身后,指尖寻着最牢固的方式送递进去。我闻到他身上血腥的气味,看着他的表情混和疼痛与疯狂,肆意的快感撞击着我的胸膛。你去为别的女人流血吧,我要——喝你的血!
  张口一咬,狠狠地就是一口,浓烈的血腥混着我的泪水全部灌进嘴里。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发了疯似的动起来。我似暴风雨中的小船,颠簸着,沉浮着,和大海融为一体。
  头发披散在眼前,挡住了一切的一切。全部的感官集中在我们交合的地方,疼痛,快乐,亲密无间。
  “嗯啊——”压抑的声音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他突然全部抽出来,定定地看着我。猛然的抽离带来一阵冷风,令我有了半分清醒。他的表情古怪而痛苦,我却笑了,很开心地笑了。来吧,陪着我痛!
  腰腹一挺一送,他正上前,便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最后几次冲刺,身体再度攀爬上云端,当所有的理智被抛在身后,再也没有禁锢:“阿洛——,你好狠!”
  伴着这句恨语,我连最后的话语功能都消失了。死死地抱住他,身子剧烈地颤抖着。酥麻的感受一波波地拍打着脊柱神经,贯穿全身……
  当理智重新回来,我伏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跳和我一样剧烈。汗水汇成小溪从他的胸前滑落——混着我的泪。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来不及承认就结束的感情。
  粗糙的指腹在我的脸上滑动,他始终没有说话。直到我昏睡,没有一句话。
  醒来时,人去楼空,身边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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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号啕大哭!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八章(1)
哭了一夜,竟无人打扰!
  第二天醒来,日上三竿,揉着肿胀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爱上绑架自己的坏蛋,这能算爱情吗?我一定是吓昏头了。
  侍女低着头来服侍,闪烁的眼神说明一切。无所谓,我问心无愧。爱过了,恨过了,还原谅了。他远走高飞,我解决自己的麻烦,生活还在继续。
  沐浴完毕,用冰袋敷着眼睛,换了三次,就听门口有人高喊:“让开!让我进去!”
  隔着窗户看去,院门紧闭。不过那声音很熟,是上官飞花。
  老朋友,别来无恙!
  “开门,我知道相公在里面。快开门!”
  我突然想起唐玄宗私会梅妃,杨贵妃怒砸宫门的事了。不过杨不愁怎会是那种人,何况现在已近晌午,连洛玉箫都知道“白日不宿”,杨不愁还不知道?
  不过——
  我看看左右的人,如果他们知道昨夜的事情,没道理杨不愁不知道啊!仔细想想,也许杨不愁昨夜不在府里。所以上官飞花才以为是我迷惑了她的相公。
  或者不在城里?否则这种事一定要报知的。后来我才知道,他应纪青月的邀请,在京城巡捕衙门提前布防,晚了就没回来。家人去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纪青月不让叫醒,只能代转。这种事情谁敢代转?家人支支吾吾吭哧半天也不敢说,思来想去,干脆装聋作哑,什么都不知道。便宜了洛玉箫!
  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出房门。问身边的侍女:“能开门吗?”
  女孩子面面相觑,年龄大点儿的说:“夫人,将军吩咐,不、不可以——”
  “算了。”我摆摆手,让她去骂吧,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说的。重点是我终于知道,杨不愁所谓的“既往不咎”真正的含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现在只是在一个漂亮的囚笼中罢了。
  “给我砸!”门外传来一声娇叱。我看了一眼旁边的丫鬟,笑着说:“你们都去厢房躲一下吧。……嗯,这样好了,你留下。”我点了点方才说话的那个,貌似她是领头,对剩下的三个人说:“去收拾一下耳房和你们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一些。再准备些热汤,我可能还要再洗一次澡。”
  那三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福身匆匆离开。我问那个留下的侍女:“你叫什么名字?”
  “细烟。”
  “细烟?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我探询着问。门还算结实,不是几个人撞几下就可以撞开的。
  “不是,是喜乐的喜,颜色的颜。”她的声音细细的。
  “哦,这个名字很讨喜。嗯,我喜欢这个。谁给你起的?”
  门板晃动得愈发厉害,他们好像抬来了什么东西。不动脑子的家伙,要是杨不愁在能让你们这么折腾吗?
  “是、是奴婢的本名。总管说这名字挺好的,就不用换了。”她小心地回报。
  “是不错。看得出是用心的。你家里读过书?”
  “奴婢的父亲是个秀才,奴婢四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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