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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祝文周四杰传 作者:程瞻庐-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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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问,岂不要供出半年来藏身相府的话?那么公公依旧脱不了失察的罪名。事不宜迟,还是
向公婆面前说破真情的好。虽然苦了表兄,却是保全了华氏全家。想到这里,便要跪在公婆
面前,说破他表兄的踪迹。却听得华老向着太夫人微微叹息道:“我们这般的优待华安,但
不知华安小子有没有这般的福分?”太夫人奇怪道:“老相公怎出此言?”华老道:“何知
县去后,听得华平禀告预备做新郎君的华安,忽的面色惨变,四肢发颤,似乎害了疟疾。他
的结婚时刻,便在黄昏戌时,只怕临时发生了挫折,以致误却良辰。”二娘娘听了,便有着
不忍之心。他想表兄惊慌得这般模样。怎忍落井下石。想到这里,便又不敢告发了。再说坐
在内书房的唐寅,穷思极想,毫无良策。待要脱逃又舍不得秋香;待要娶了秋香带着他逃走,
又恐被人捉住,送往官厅,岂不连累了秋香。想到这里,方寸摇乱。除却发颤,一些主张都
没有。华平、华吉、华庆探望了好多次,见他颤个不停。三个人窃窃私议,华平道:“一个
人莫与人争,要与命争。看来他的命运平常,以致好事多磨,临时发生着怪病。”华吉道:
“据我看来,他这般失魂落魄,不像害着疟疾,好像受了惊吓一般。”华庆道:“不管他是
不是疟疾,但在紧要的时侯。忽的害起怪病来,真个应了两句俗语,叫做‘临时做亲,卵子
牵筋’”。
  按下书僮议论,再说在亭子中商量计画的呆公子。他们坐定以后,二刁连说着天有眼睛。
大踱道:“阿阿二,天天有眼睛,我我晓得的,天天的眼,一一只红眼,—一只白眼,红红
眼是是日头,白白眼是是月亮。”二刁道:“老冲(兄)你总扮(归)戆头戆脑,天有眼睛,
忌(是)说天有报应。半仙要做亲,天不许他做亲,忽然害起疟病来。”
  大踱道:“但但愿他一一世害疟,一一世不做亲。”二刁道:“老冲(兄)的话,不脱
一个戆忌(字),从来没有听得一喜(世)害着疟疾的,我看他到了戌期(时),总要勉强
拜堂的,我们吃了秋香的亏,方才在希(书)房里,我们巴望秋香被半仙点去,这忌(是)
—句气话。他真个点中了秋香,我们不服气。一定要想个方法,使他们晓得两位公子的厉
害。”大踱道:“阿阿二,有有何妙计?”二刁道:“我的妙计,就忌(是)闹新房。秋香
实在可恶,昨夜在园中教我们上当,此仇不报,非为人也。待到他们结亲以后送入洞房,我
和你闯将进去,我抱着秋香,当着众人亲他的儿(嘴),你拉着他的小脚,脱去他盼鞋鸡
(子),这便忌(是)坍坍他的台,报报我们的仇。老冲(兄)你道好么?”大踱道:“好
好极依依计而行,你你亲他的嘴,我我脱他的鞋子。”二刁道:“老冲(兄)须要秘密,不
要岂(自)言岂(自)语,被他们知晓了。”大踱道:“我我是守口如瓶,决不自言自语,
阿阿二,你你要留心。”两人定计以后,方才各到里面。但是呆子做事,决不会绝对秘密,
大踱到了里面忍不住的自言自语道:“阿阿二,亲亲嘴,我我脱鞋子坍坍他的台,报报我们
的仇。”这几句话被大娘娘听在耳中很耽忧虑。二刁到了里面,以为严守秘密,当着二娘娘
不说什么,背着二娘娘便独在房中喃喃的说道:“秋香秋香,做了新娘,看你逃到那里去?
我亲你的几(嘴),老冲(兄)摸你的小脚,脱你的鞋几(子)坍坍你的台,出出我们的
气。”二刁说这话是很轻的,他以为—定没有人知晓,谁料‘隔墙还有耳,窗外岂无人?”
恰被素月听个清楚,悄悄的去告诉二娘娘。冯玉英听了,也替秋香捏一把汗,忽的外面传来
消息说方才来过的何知县,现在又来谒相了,称有要事,定要面禀相爷,相爷又请他到二梧
书院中来和他谈话了。这个消息传到唐寅耳中,益发恐吓起来。何知县来过一回,又来做甚?
想是凶多吉少,莫非定要到这里来捉人么?事不宜迟,要走须早,好在老祝代雇的船想已停
泊在水墙门左近。“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且待到了船里,再作计较。苏州是去不得的,
还是逃到东洞庭山去投奔王守溪相国罢。秋香秋香,我辜负了你三笑留情了,我不是把生命
看的重,把恋爱看的轻,只为此番亡命在外,拚着九死一生。我若被人捉住,身受惨刑,这
是我自己不好,你有何辜呢?“大丈夫人不累人,一身做事一身当,”决不使你担惊受吓。
好在没有做亲,你依旧是个女儿身,尽可另配如意郎君,度你一辈子的快乐光阴。要是前缘
未断,也只好做那再世鸳鸯了。唐寅想定了主意,身子便不发颤了。开了箱儿,略取些零碎
银子藏在身边,便离了金粟山房。正待出外,恰遇见了华平,便问华安兄弟,你的疟疾好了
么?”
  唐寅道:“多谢关心,颤过一会子便好了,看来不是疟疾罢。华平哥哥,听说何老爷又
来了,他忙些是什么呢?”列位看官,幸而唐寅见了华平问了这一句,他和秋香的三笑姻缘,
有这良好的结果,要是唐寅不遇华平,或者遇了华平而不问及何知县前来做甚,那么“为山
九仞,功亏一篑”,只须唐寅出了相府,和秋香便没有会面的日子了。那时华平不慌不忙的
说道:“华安兄弟,你原来没有知道么?何老爷第一次到来,说什么苏州唐解元犯了弥天大
罪,将有圣旨下来把他拿问到京。”唐寅急问道:“第二次到来又是什么?”华平道:“恰
从书院门口经过,听得何老爷向相爷说,恭喜恭喜,唐解元无事了。以下的说话,没有听得
清楚,大概皇帝老子已饶恕了他罢。”唐寅暗唤一声侥幸,亏得没有走,一走便糟了。于是
别了华平,自往书院门口。他是有心人,隔着门帘窃听里面主宾谈话。但听得华老道:“唐
解元不是从逆的人,他有先见之明,看破奸王必反,洁身远引。要是把他株连入案,那么乡
党自好之辈,人人自危了。可见孰清孰浊,自有定评。老夫知道这个消息,也替唐解元吐
气。”何知县道:“门生也知道唐解元不是从逆的人,所以得了消息,便来禀报老师。”华
老道:“何大令第二次的消息是从何处得来?”何知县道:“也从门生的内弟处得来。恰才
辞别了老师,业已回船,恰逢门生的内弟,也有要公路过这里,和门生不期而遇。门生便请
他到船上来谈话,他问门生道:‘你怎么也在这里?’门生道:‘我是唤舟前来拜望老师华
相国的。’他道:‘拜望华相国可有什么要公?’门生道:‘拜望老师,便是要去报告一件
消息。听得唐解元和华相府有亲戚关系,唐解元既然身遭不测之祸,只怕连累相府,因此去
见老师报告秘密。’内弟道:‘那么你真多此一举了。唐解元的冤枉,早已表白了。他并不
是宁府的奸党,皇帝称赞他是一个很有气节的解元。锦衣卫拿解到京的处分,便可豁免了。
唐解元脱然无事,依旧可以做他的风流才子。你却去告禀老太师,教他老人家担惊受吓,这
不是多此一举么?’门生道:‘这倒希奇,怎么一时雷霆不测,一时风日晴和,倒要请教。’
内弟道:‘你且猜这一猜,谁替唐解元表白冤枉的?’门生道:‘不是大有力的人,怎能奏
这回天之效,和唐解元最莫逆而且名位很高的要算王守溪王老相国了。但是王相国退隐洞庭
山中,并不在南京啊。’内弟笑道:‘你猜错了,替唐解元表白冤枉的,不是别人,便是唐
解元本身。’”华老道:“这事益发奇怪了,倒要请道其祥。”躲在门帘外的唐寅,暗暗忖
量着,我也觉得奇怪,也要请道其详咧。又听得何知县继续报告道:“好教老师知晓,门生
听得内弟说起,表白唐解元冤枉的便是唐解元本身。门生很慌张的问道:‘难道唐解元到了
南京,在天子面前叩阍辩枉么?’内弟道:‘非也,唐解元的踪迹,依旧没有分明。只不过
奉旨到江西去查抄宁王府的钦差,曾在一间住屋里面,抄得墙上题诗一首,落款吴门唐寅,
把这首诗恭呈御览,却是一首五言律,诗道:
  碧桃花树下,大脚黑婆娘。
  未解银钱袋,先铺芦席床。
  三杯镶水酒,几炷断头香。
  何日归乡里,和他笑一场。
  天子看了这首诗,龙颜温霁。便道:“唐寅决不是从逆的人他这首题壁诗,大有思归之
意,而且字句滑稽,分明戏弄奸王。有人道他是奸党,其中难免冤枉。”当时闪出一位刑部
尚书章开爵启奏道:“唐寅确非从逆之人,只为苏州巡按御史徐鸣臬,号称宁王党羽,自经
被逮到京,经臣等严密审问,苏州唐寅是否与宁王时通消息?据徐鸣臬供称:‘唐寅在宁府
忽发痴癫,语言无状,被宁王驱逐出府。唐寅回里以后,宁王心中怀疑,究竟唐寅所患的痴
癫,是真是假,着令鸣臬随时察探。鸣臬探了多时,探悉唐寅玩世不恭,似乎有些疯癫之意。
随即禀报宁王知晓,宁王便不想把唐寅再行收入府中了。’臣察核徐鸣臬的供状,可见唐寅
假托痴癫,洁身自引。分明看破了奸王的反谋,所以不肯同流合污。有人道他是奸党,实在
是冤枉他的。”天子大喜道:“果然不出朕躬所料,唐寅是个有气节的解元。不必吩咐锦衣
卫把他捉拿到京了。”有了这一番谕话,唐解元便脱然无事。一切浮言,从此消灭。若没有
他的一首题壁诗,天子便不会知道他的冤枉,章开爵也不会迎合天子之意,把徐鸣臬的供状
奏告当今天子知晓。所以表白唐寅冤枉的,不在他人,便在唐寅本身,你既把唐寅将有不测
之祸,告诉了老太师趁着没有开舟,且向华相府去走一趟,再把唐寅脱然无事的话告禀钧座,
也好使老太师听了心中安慰了许多。”华老听了,掀髯大笑。谁料笑声之中还有笑声,却在
门帘以外。原来唐寅听到这里心花大放,一时忍俊不禁,竟在门外仰天大笑。华老听了诧异,
便即吆喝道:“谁敢无礼?在门外放声大笑!”唐寅暗想不好了,要露出马脚来了。自知躲
避不及,只好揭起门帘抢步入内,跪在华老面前请罪。正是:
  蓦地含冤无可说,仰天大笑是何因?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程瞻庐《唐祝文周四杰传》
第八十二回
娘子军秘密解围
女儿酒殷勤献客


  华老和何知县谈话,听得门外有纵笑之声,以为家僮无礼,擅敢扬声大笑,目无长上,
因此厉声吆喝。比及揭帘入内伏地请罪的却是他的心爱书僮华安。不觉怒气消失了一半,便
道:“华安,你是熟谙礼貌的,官长在座。怎敢扬声大笑,有失体统?”唐寅道:“启禀相
爷,只为唐解元和小人是同乡,小人虽未曾和唐解元见过一面,但是衷心佩服已非一日。方
才听得他身遭冤枉,要被锦衣卫捉解到京,小人虽和他非亲非戚,不过唐解元遭了不测,苏
州便缺少了一位有名才子。为这分上,小人暗暗的代为纳闷,恰才在门外伺候,听得何老爷
报告详情,知道唐解元的冤枉,便是他本人昭雪的,非但脱然无罪,而且当今皇帝还称赞他
是一名有气节的解元。那不但是唐解元一人的荣幸,凡是苏州人大家都觉得荣幸。小人一时
乐极忘形,不禁扬声大笑,比及自己觉察,已是懊悔莫及,伏乞太师爷原谅恕罪。”华老点
头道:“你也讲得有理,以后谨慎一些便是了。今天事出无心,不来罪你,起来罢。”唐寅
谢了主人,站立一旁。华老道:“恰才听得你忽害疟疾,现在好了吗?”唐寅道:“仰赖太
师爷洪福,恰才小人似疟非疟的颤过了一会子,现在已好了。”华老道:“你今晚便要成婚,
快去预备,不须在这里伺候罢。”唐寅喏喏连声,退了出去。何知县道:“贵管家胸有学问,
门生是曾经领略过的。这般大才,屈在僮仆里面,端的可惜。”华老道:“为着他小有才情,
已把他升为伴读,不日便要免除他的奴籍,和西宾一般看待。只为小儿经他指导以后,进步
异常迅速。老夫破格用他,也不埋没他这一番功劳。”何知县又颂扬他老师的度量宽宏,求
贤若渴。又谈了一会子方才起身告别华老相送,不须赘叙。
  他送过何知县以后,恐怕二媳妇得了警报,替着表兄担惊便到里面把唐寅脱然无罪的事
报告了一遍。二娘娘知道了。便把一场惊恐化作云烟,那时众姊妹都忙着替秋香整装,唐寅
在外面也有众弟兄从中帮忙。华老夫妇预先吩咐,新郎新妇今晚在鸳鸯厅结婚坐筵以后,不
须叩谢主人,便可送入洞房。所有外宅僮仆,内堂丫环,都在后花园赴宴,以表庆贺。过了
三天,才许新夫妇参拜主人主母,同时便把秋香认作义女,把华安升作西宾。华府众人不得
再唤他华安,须得唤一声康宣康师爷了。为着华安秋香人缘很好,外面僮仆,里面婢女,不
约而同的各各凑着银钱作为贺礼,而且都更换了新衣,到后花园去吃喜酒。惟有石榴不去凑
热闹,倒在床上低声哭泣。新妇结婚礼节不须重言申明只为《唐祝文周传》中纪载的结婚,
已叙过的有文徵明、周文宾两家喜事,此番唐寅和秋香结婚,编书的不妨从略。
  只说在鼓乐声中参天拜地。一一都已完毕,待到送入洞房,这两个呆公子知道闹新房的
时候已至,野心勃勃借此要向秋香报仇。大踱道:“阿阿二,快快走啊。”二刁道:“到了
新房中,不要忘记了,我捧了秋香的面孔,和他亲几(嘴)”大踱道:“我我捧了香的脚,
脱脱他的鞋子,还还有袜袜套,脚脚带可可要一起剥去?”二刁道:“最好一起剥去。宛比
剥粽几(子),剥剩一只白喜(水)粽。”大踱道:“白白水粽,是是有糖的,香香的脚,
是是有矾的。”二刁道:“今夜便宜了半仙,新被新褥,又有新娘鸡(子)同睡,我可以套
了唐诗的句几(子)送他两句诗。叫做: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直身。”
  大踱道:“这这时,怎怎么讲?”二刁道:“半仙和秋香兴云作雨,这不其(是)小楼
一夜听春雨吗?到了明朝,他不做书僮了,这件直身可以卖去了。不其(是)叫做深巷明朝
卖直身吗?”大踱道:“我也来套套唐诗。”于是期期艾艾的念道:
  春眠不觉晓,秋香实在好。
  夜来云雨声,矾落知多少?
  二刁道:“什么叫做矾落知多少?”大踱道:“这这便是香的缠缠脚矾啊。”两个踱头
且讲且走,径向后花园而去。那时僮仆丫环,男女分席。男的在看云轩坐席,女的在听松斋
坐席。新夫妇的房间,却和后花园相近,并列三间。中间是坐憩,左间是书室,右间是新房,
都是朝南平屋,去年才落成的,焕然一新,尚无他人住过,好像专为他们伉俪而设。看云轩
听松斋两处,正在开怀大饮,笑语喧哗。唐寅被华平拉去,定要他陪着饮酒。新房中只有两
名小丫头桂香、菊香伴着。秋香坐在烛影摇红之下,益发见得艳丽非常。大踱、二刁鬼鬼祟
祟的在四下里探望,知道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只须闯将进去,管教秋香没处逃奔,呆公子
互相招呼,大踱教二刁休得敲动口头锣鼓,二刁教大踱休得香啊香啊喊将进去。大踱道:
“阿阿二,休休放风声。”二刁道:“老冲(兄)我们去闹新房,是用侵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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