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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启示录(柳溪)-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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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我手下一员能干的骁将,不久前在绥远前线抗击日寇,深得傅作义将军赞赏,你们完全可以信赖他。”宋哲元对李大波赞扬备至地说。然后他站起身,和张庆余、张砚田握手,这次接见就结束了。
  李大波把他俩送到门口,轻声对他俩说:
  “我不久将去通县亲自跟你们联系。”
  “欢迎欢迎,一定欢迎。”
  李大波返回客厅,见萧振瀛已经走了,屋里只剩下宋哲元一个人,他坐在沙发椅上,抽着烟,但从他拿着纸烟的手轻微颤抖的迹象推断,他的内心是很激动的。李大波思忖着,他一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和宋哲元做一次深谈。
  “看来中国的军人还是爱国的多,这是国家气数未尽的最重要表征。你看,他二位虽然按地域已划归殷汝耕管辖,但他人心未泯,还愿弃暗投明,何况我辈守土有责之人?”宋哲元意味深长地慨叹着。“虽然我这几年的处境很尴尬,但他们还是看中我宋哲元,没把我的软弱苦衷当成汉奸行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接着说,“看来,张参军拟定的那个方案实在值得认真贯彻,看,第二项争取伪军的工作还不是送上门来了?更何况张庆余他们根本就不是那种像李守信那类死心踏地的汉奸!在我请假期间,我想你正好去看看通县那边的实际情况。”
  “是,军长。”李大波答应着,他实在太高兴了,这正符合当初他与杨承烈的分工。他看见宋哲元还在两手托腮地沉思,便抓住机会单刀直入地说,“军长,我向您坦诚地承认,我的确是一个共产党员,正因为我是一个中共党员,我才想直率地向您提出问题。”
  李大波这几句话,使宋哲元本来是眯缝着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他用异样的目光睁视着他。虽然宋哲元首先用话语点破李大波是一个共产党,并说他不怕,但真正由李大波亲口说出,他还是非常的惊愕。他的下嘴唇轻微地颤抖,他的神情有些愣怔,但他马上意识到他应该对这位副官要刮目相看,而且要比从前客气一些。于是他欠欠身,指指沙发说:“坐,坐,我们好好谈谈。”
  李大波在他对面的下首椅子上坐下来。他的脸上也显露出惊疑与喜悦之色,这是他盼望很久的一次谈话啊!
  “李副官,你先说说你们共产党对我是什么看法?”宋哲元也采取了开门见山的方法,直率地提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李大波想了一会儿,便说:“我想,这问题您心里会像明镜一样的清楚。在喜峰口抗战时,您知道有多少共产党员的鲜血洒在长城脚下;您也知道又有多少共产党员勇敢地冲锋陷阵,牺牲了自己年轻的生命。那时候您是一位全国知名的爱国将军。……”
  “那么现在呢?你们那个党对我是什么看法?”宋哲元的嘴巴因激动而更厉害地颤抖着。他的一双大眼睁得像两只铜铃那么大,不错眼珠地瞪着李大波。
  李大波沉默下来。他知道他眼前的这位受日军压迫又受日军收买的将军,是多么害怕人民群众对他这几年一味曲意奉迎日本是多么憎恨。他深恐别人说他不爱国、被收买,所以他才在许多中下层军士的会议上一再表白他宋哲元“绝不当汉奸”。李大波思考了一下,才用比较策略的语言说:
  “当然,其后您渐渐地变了,以致前年冬季爆发了爱国学生的‘一二九’运动,您连游行示威的学生代表都不敢见。您大概不知道,我就是领队的代表之一。当时我们在新华门前等啊,等啊,可是您从后门走掉了。当然,我们充分理解,您的这种转变,完全是由于您当时的地位变了,中央对华北局势的要求变了……。”
  宋哲元听了这话,既受感动,又有点泄气。感动的是,眼前这位于不知不觉中深入到他身边的这位共产党员还是理解他的苦衷;感到泄气的是他那么热爱自己的历史,时刻都意识到他的功绩将载入史册,而这一段时光虽然他有种种难言之隐,说来总是不光彩的。他在毯上伸直了双腿,把头颓然地到在沙发靠背上,在这一刻,他显得真有点衰老了。
  李大波见他如此痛苦,便把小沙发桌上的盖碗龙井茶递给他。他坐正了身子,呷了一口绿茶,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
  “光磊①,凭我宋哲元,任我一身大丈夫气慨,何以愿做这种与敌人虚与委蛇、委曲应付之事也?长城抗战,我的二十九军牺牲的最为惨重,可是却得不到中央一点补充。很显然,这是老蒋想借日寇之手,光明正大、体面地消灭我,多年来,我就是他要消灭异己的一个对象。唉,我的困难是,老蒋要不抵抗,而日本又一个劲儿地侵略,我抵抗吧,老蒋会指责我不服从军令;我不抵抗吧,群众骂我孬种。最后我抵抗了,老蒋又不予接济,两下里挤我,这两年我的处境真像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呀!”说着他竟然放声呜呜地大哭起来。
  
  ①此处是李大波在二十九军中用的化名。
  李大波见到这情景,也很受感动。从领导学运那时起,眼看着那么多的男女青年被水龙喷浇,十冬腊月浑身上下结了冰,许多人受了刀枪之伤,或倒在血泊中死去,老实说他对宋哲元的转向反动是非常痛恨的,他真的想不到这位老将军还有一肚子牢骚和苦水,以致竟这样动情地痛哭流涕!这真是工作使命和历史发展,使他认识了生活的另一面。他打了一个凉手巾把,替宋哲元擦去了脸上的泪,意识到自己失态,宋哲元才渐渐平静下来,又继续他俩刚才的那场谈话。“军长,”李大波安抚着宋哲元说道,“我完全理解您的苦衷,正像张克侠副参谋长所说的那样,察哈尔省已大部被蒙奸德王和李守信兄弟蚕食占领,河北省几乎划出一半国土归了汉奸殷汝耕,您的地盘几乎被日本挤完了,难道您这种危险的处境,还要听命于蒋介石的不抵抗而落得像张学良将军那样没有自己的地盘,到处打‘游飞’,被日本鬼子最后消灭吗?”
  屋里沉默了,只听见滴答的钟摆声,和宋哲元压抑的啜泣声、夹杂着叹气的唏嘘声。他对这位青年副官的剀切陈词,既感到亲切又感到刺激了他隐秘的痛处。呆了好半天他才长叹了一口气说:
  “光磊,今天你简直是掏了我的心窝子,唉,这两年我何尝没看出我宋哲元要步他张汉卿的后尘而成为一个没有地盘、没有军队的空头将军?!我现在是动辄得咎啊!这话我只跟你说,从民国24年起,蒋介石就让秦德纯带话给我,让我支应日本人,其后他亲自北来,又专门把我叫去,一再申明对日本要忍让,外界谁知道这内情?!你想我能行动么?在这三令五申的情况下,我敢跟日本动手吗?”
  大概是他意识到,由于一时的感情冲动,把话说过了头,于是他闭上嘴,急忙站起身。“得,咱们就谈到这儿吧。”李大波也站起身,他觉得也只能谈到如此程度,便准备告辞,宋哲元在门口把他拉住,放低了声音用叮嘱的口吻说:“刚才咱们所谈的,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万勿与外人道及,特别对秦副军长要保密。他是中央军,蒋的心腹。我请假回家,这里的事情让他全权代理,将来出了什么差错,老蒋会有个担待。”
  李大波看他那诡谲的样子,感到他时而胆大,时而胆小;
  时而慷慨激昂,时而畏缩不前,真是一个矛盾体。“好吧,我明天就启程了,再见吧!”他伸出一只胖手,苦涩地说,“唉,长城抗战时,我二十九军的大刀片让日本鬼子闻风丧胆,砍的人头落地,想不到今天我宋哲元却这样灰溜溜、偷偷摸摸地回归故里!”
  “军长,我跟着车,把您送回老家吧?”
  “不用了,带两名护兵就行了,”他一直拉着李大波的手,“我惦念的是通州保安队反正的那件事,你务必抓紧吧。”
  “好,请您放心。”
  第二天一清早,李大波赶到英租界宋宅,为躲避日本密探的追踪微服化妆的宋哲元军长悄悄送行。他看见宋哲元换了一身深灰色横罗绸的长衫,戴一顶台湾细草的平顶礼帽,看上去俨然是一位商人模样,两名护兵也换了短打扮,活像跟班听差。宋哲元在院里的假山后身隐蔽处上了车,也不让他的家小送他。汽车里挂着褐色的纱帘。他最后一次和李大波握了握手,李大波看见他那大而圆的眼里闪着泪光。车门“嘭”地一声关了,汽车冲出了大门。
  李大波送走了宋哲元,马不停蹄地赶到老龙头火车站①,刚好赶上早八点开往北平的那趟车。下车后,他回到军部副官室,打点一个小包,装着他化装穿的衣服鞋袜,便乘电车到地安门陆教授家,给红薇留下一封短信,就匆忙地换了便服,踅回前门车站,去赶到通县的那趟短途火车。
  
  ①即今天津新车站。原先的旧址。
  通县在北平的东面,只有20公里,李大波坐上那列火车,还不到一小时便到达了殷汝耕的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所在地的通州城。一下车就给李大波一个亡国约鲜明印象:车站月台上,布满了持枪的日本兵;往来的旅客中,大部分是挟着大公事包、戴着玳瑁镜框眼镜的日本顾问;街上到处是日本人开设的饭馆“日本料理”店;其间夹杂着不少爿朝鲜浪人(俗称“高丽棒子”)开设的挂着“芙蓉膏”招牌的大烟馆和专卖“海洛因”毒品的白面房;还有穿着鲜艳大和服的日本艺妓,叽叽咯咯地在街上徜徉。城墙上飘扬着日本的太阳旗和伪冀东政府的三角形五色旗,李大波真感到是到了外国。
  李大波看到与北平近在咫尺的这座县城,完全变成了日本的殖民地,心里充满了痛苦,过去他没有到这里来过,总以为那亡国的命运还距离遥远,但现在这趟通县之行,却增加他形象的实感。可是,为了谨慎,他不敢露出一丁点儿愤懑的表情,只得小心翼翼地进了城,直奔鼓楼前东大街杨承烈隐藏的那家“高升”黑白铁活铺。
  高升铁活铺,是一间门脸的小作坊,挤在香店和饽饽铺①之间,非常不显眼。又加上那块悬在门上的木质招牌已经剥蚀,潲色,字迹不清,李大波穿过那座鼓楼,找了好久才找到。
  
  ①香店,即卖上坟的线香、纸箔、冥都票、烧纸等迷信用品的店铺。饽饽铺,即点心铺,那时俗称饽饽铺。
  屋里靠墙有两个货架子,架上和地下,堆了很多的破铁筒、铁叶子,他走进屋时看见有一个十四五的男孩,穿一身油污沾满铁锈的衣服,在一只铁拐上敲打一张盆底。他犹豫了一会儿,走进店铺,用很高的声音喊着:
  “喂,掌柜的在吗?”
  那满脸油污的孩子抬起头来,用山东的口音问着:
  “咋着哩?作甚?!”
  “我找掌柜的,问问能焊壶、换壶底吗?”
  “能,能,”从后院走出一个短打扮系围裙的人来,“主顾来啦,里请里请!”
  李大波跟这人走进后边的小院,才认出原来这人就是杨承烈。他是听了李大波高声喊叫的那个联络暗语才从小后院出来的。
  后院有一间小屋,是连家铺。他们都走进屋去,直到杨承烈取下那副大圆光老式叉子水晶的养目镜,李大波才把他认出来。
  “哎呀,老杨,你的化妆真妙啊!”李大波端详着杨承烈不由赞叹着说,他忽然想起五年前他第一次见杨承烈的情景。那时杨承烈住在天津日本租界地的大和旅馆,穿着阔绰,名义上是天津市长萧振瀛的“贺秘书”,那副颇为神气的派头跟今天的铁铺掌柜,真是判若两人啊!他想到,有谁能知道这间小作坊,就是领导通县对敌斗争的中共地下最高的指挥机关呢?
  一阵亲昵的寒暄后,他俩很快就抓紧谈起工作来。这时,那山东男孩给他们送进茶水来。等他走后,李大波问杨承烈:
  “这孩子看来很懂事,可靠吗?你从哪里弄来一个山东孩子呀?”
  “唉,这孩子很可怜,去年这孩子的父亲领导青岛的日商纱厂罢工,响应上海工人的反日罢工,日本出动了海军陆战队镇压,开枪把他爸爸打死了,生病的母亲也闻讯死去,他成了孤儿,组织上把他交给我,白天看门料户,晚上跟我学习读书认字,别看他年纪小,苦大仇深,觉悟可挺高。他实际上已经是个秘密的小交通员,可对外就说是我找来的山东‘小力巴儿’,他原名叫沈海生,我现在给他改了个名字,叫沈海鹏,他眼尖、记性好,你来这一次他就认识你了。”
  “那太好啦,我们需要这样的革命后生。”
  他们又继续交换了许多情况。当李大波说到宋哲元派他来通县是专门跟冀东保安队张庆余、张砚田联系反正的工作时,杨承烈非常高兴,他一拍大腿,说道:
  “大波,你就借这个机会来通县工作吧,你做上层,我做下层,这样上下结合,一定能奏效。”
  “好吧,在宋哲元回老家期间,我是可以离开二十九军来这里的。”
  小力巴儿海鹏,在院里拉着风箱在打铁熔炉上,焖熟了小米绿豆干饭,又炒了一盘土豆辣子丝。饭菜做得干净利索,李大波很快就爱上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小院里放下一张地桌,他们三个人很快就吃完了饭。午后李大波离开高升铁活铺,就出城到宝通寺去找张庆余。
  宝通寺是个大庙,张庆余的保安第一总队部就设在这所庙宇里。门卫向大队长办公室通报了李大波的姓名。不一会儿,只见张庆余身穿土黄色的保安队制服,小跑着从大庙里奔出来,敬了军礼,又连连作揖,胖脸上绽开笑容,大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喘息着说:
  “不知大驾今日光临,未曾远迎,请当面恕罪。”“自己人,别那么客气。”李大波也摘下草帽点头敬礼。他把手搭在张庆余的宽肩上,随着他走进立有哼哈二将泥塑巨像把门的宝通寺,在二进院里,有三间带廊庑的禅房,原来住着一位住持和尚,如今那和尚跑了,这儿就变成了张庆余大队长的办公室。
  勤务兵端来冰镇西瓜和新沏的龙井茶,招待客人。“好,你下去吧,”张庆余吩咐勤务兵:“你去给我站岗,除了张砚田二总队长。不要放人进来!”
  为了讲话方便,他俩退到尽头一间的墙角处,那儿有一张老方丈带暖阁的禅床,他们踩着脚橙,各坐在禅床的一头,脸对脸的交谈。这房子大,容易拢音。
  张庆余盘腿大坐,低声向李大波谈说他个人的简历和冀东保安队的组织情况。
  “那还是1933年5月,”张庆余呷了一口凉茶,开始了他的叙述,“《塘沽停战协定》一签字,冀东这片地区即划为不驻军区域。听说蒋介石密令河北省于学忠,用河北省政府的名义另成立五个特警总队,用来维持地方治安。我原是于学忠的五十一军第一一八师第六五二团的团长,张砚田也是于学忠将军的老部下。因此于学忠便抽调我和张砚田分任河北特警第一总队和第二总队队长。我那时驻杨村,张砚田驻山海关。营长、连长也是由五十一军抽调,排长、班长准由我和张砚田在本团内选拔。每一个总队是五千人,都是由各县征集来的新兵,我和张砚田分驻武清县和沧县,训练新兵。两年后,1935年的5月,我们又奉于学忠的命令,由原驻地开入冀东,分驻通县、香河、宝坻、玉田、丰润、顺义、怀柔、密云、三河、蓟县、石门、遵化、抚宁一带。我的部队原驻蓟县,现又移驻通县,张砚田的总队部驻防抚宁县的留夺营。1935年后,日本越来越逼进华北,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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