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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 作者:查尔斯·里德-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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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玛格丽特真的又来看她,和她聊天,亲切而敏锐地观察什么话题使她感兴趣,终于发现除开一个话题以外,别的都不起作用。于是她对市长说:“我知道您女儿害什么病。这病是可以治好的。”

  “什么病?是血有病?”

  “不是。”

  “胃有病?”

  “不是。”

  “肝有病?”

  “不是。”

  “着了魔的病?”

  “不是。”

  “那么究竟是什么病?”

  “相思病。”

  “相思病?胡说,这不可能!她才是个娃娃,在没有大人监护的情况下从来没有外出过。打小时候起就从没这么外出过。”

  “那就更好。我们用不着走很远去找这个人。”

  “我想用不着。我只消命令她告诉我那用巫术骗取了她幼稚的感情的坏蛋叫什么名字。”

  “啊,聪明人会有多傻!”玛格丽特说道,“这么说,你打算故意使她戒备起来?不行,让我们先用计谋试试。万一不成,还来得及使用强迫和愚蠢的办法嘛。”

  玛格丽特费了好些口舌才说服市长,利用当天是星期六,在她和他女儿在场的情况下给所有的佣人发工资。

  事情就照这样办了。约有十五个人走进房里。主人对每个人说了句客气话之后,便发给他们各自的工资。玛格丽特一直挨着病人坐着。这时,她站起来走出门去。市长跟在她后面。

  “先生,那个黑头发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叫乌尔利希,是我的店员。”

  “得了,就是他。”

  “天哪,这怎么行!这是我从街上捡来的一个小孩。”

  “大人可是个有眼光的人。您把他捡来,难道不是因为看中了他某些优点吗?”

  “优点?丝毫没有!我喜欢这小鬼的模样,如此而已。”

  “难道这不是优点吗?他逗父亲喜欢,现在又逗女儿喜欢。自从亚当出世以来,这种事可是经常有的。”

  “你怎么知道是他呢?”

  “我握着她的手,用手指头轻轻触着她的手腕。当另外一些人进进出出的时候,对她来说就像猫猫狗狗进出一样。惟独乌尔利希进来的时候,她的脉搏跳得快了起来,眼睛也闪闪发光;而当他走了,她就往后一靠,唉声叹气,似乎感到太阳已经离开了她的房间。市长,您可别这么害怕地望着我,我不是巫婆也不是魔术家,只是个性情温顺的可怜的姑娘,得益于一位被人忽视的伟大医师的技术和知识。我告诉您,这一切以前都发生过,早在我们诞生之前几千年就已经发生过。现在请您就呆在这儿,直到我回来见您。求您求您切莫插手毁了这个功德。”说罢她便走回房里,向她的病人要一束头发。

  “拿走吧。”她更加无精打采地说道。

  “哎呀,你可是个大理石般的冷冰冰的姑娘。小姐,你指望能这样继续多久呢?”

  “直到我进坟墓为止,亲爱的佩吉。”

  “谁知道呢?也许十分钟以后你就会同样地热起来。”

  她跑进那家店铺去找那个小伙子,不久便回来见市长,对他说:“好消息!他喜欢她,而且很喜欢她。现在该怎么办呢?您是打算嫁您的姑娘呢,还是埋葬您的姑娘呢?如今已经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因为羞愧和爱情的确在撕裂她那少女的心,要她的命。”

  这位显贵决定选择更为光明的婚嫁之礼,但也不是没有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伴随玛格丽特去看他女儿,脸上还带着内心斗争的痕迹。不过男人很少迫不及待地喝自己的苦酒,所以他只是默默地站着。玛格丽特兴致勃勃地说道:“小姐,你的那束头发不在了,我已经把它卖了。”

  “谁发疯去买这种东西?”年轻的小姐轻蔑地问道。

  “啊,是个满头黑发、一口白牙的小伙子,人们叫他乌尔利希。”

  苍白的面孔连额头也马上变得绯红。

  “他说:‘啊,亲爱的女士,把它给我吧。’因为我已经对他讲过这是谁的头发。‘不行,’我说道,‘卖东西是我的谋生之道,白给可不成。’于是他答应付这个价,又答应付那个价,但我的索价是不少于他下个季度的工资。”

  “太苛刻了。”姑娘用勉强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说道。

  “嘿,你可是和你爹一个腔调。我跟他讲了之后,他对我说:‘啊,如果他这么爱她的头发,很可能他也爱她这个人。好吧,’他说,‘他倒是个老实的小伙子,只要她别再那么愁眉苦脸,只要她自己同意,就可以让这小伙子娶她。’小姐,你怎么说呢,是嫁给乌尔利希呢,还是埋在教堂公墓里呢?”

  “爹!爹!”

  “姑娘,事情就是这样。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我将——什么都——服从——我的父亲。”可怜的姑娘吞吞吐吐地说道,极力想保持玛格丽特给她造成的有利地位。但人的天性,以及欢乐和惊喜的感情是如此强烈,哪怕是一个少女羞赧的狡黠也休想掩饰得住。她向他们两人投以一个表明心迹的目光,然后跪在她父亲的膝下,一边啜泣,一边求他原谅,因为她一直怀疑他是否会这般慈爱。

  他把她举起来抱在怀里,看着她那泪水模糊的脸上放射着喜悦的光辉,带着生命和对慈父的爱回到了他的怀抱。父女俩度过了一个真正圣洁的时刻。那贵人先还是那样不幸,现在却是这样快乐。世事总是叫人这样难以预料。他们转过头来找玛格丽特,但她已悄悄溜了出去。

  年轻的小姐走遍了整个屋子找她。

  “她藏到哪儿去了?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她到哪儿去了?嘿,她是在自己家里为两个童稚般的人梳洗,一边想着她刚创造出的活生生的幸福景象,一边伤感地哭泣。

  “天哪,她和我的命运相差多远呀!”

  当她再碰到市长大人的时候,那家伙哼哈一阵才说,真遗憾,尽管她治好了他女儿的病,法律不允许他付给她任何报酬。“不过,话说回来,这又不是什么医道,只不过是女人的小聪明。”

  “除此而外就什么也没有了?”玛格丽特痛心地说道,“那您就把报酬付给那些医道高明治不好她病的人得了。治好她病的我所索取的惟一报酬,就是请您不要把您的脏衣服反倒拿给别人洗,来表示您的感激。”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问道。

  “这还要说吗!因为您周围的蠢才会告诉您,靠点小聪明来治好疑难病症的女人,不可能有这个聪明把衣服上的脏东西洗干净。所以我请您向我保证您的信用。”

  这贵人雍容大度地作了许诺,感到他简直是个穷人的保护者。

  为了装满“明天”这个钱匣子,总得想点办法。她跑遍全城沿街叫卖,替人写句首的大写艺术字母和花饰羊皮纸。印刷术这时已经在荷兰和德国给白纸黑字的书法业致命的打击。不过,有些印好的书籍通常还是请人加以花饰并对首字母进行艺术加工。印刷商向玛格丽特表示愿对这两类工作付给她报酬。

  “我愿意考虑考虑。”她说道。

  她取下流水账估算一下。干这两种工艺每小时的酬金是她在洗衣盆和绞衣机旁干一个小时活的五分之一。“我宁可挨饿。”她说道,“岂有此理,一门工艺和学问的报酬比手工活少五倍!”

  马丁在给她送衣篮的时候,又被人灌醉了酒。这回他把她的整个来历都兜了出来。姑娘们把它搞到手以后就在井边嘲弄她。

  每天,当她拿着水罐走近那欢快的打水的人群时,那些小娘们深深戳进她心头的大针小针真叫她难以忍受。比起这些,她所经受过的一切都相形见细。

  男性女性都各有其表现残忍的形式。男人的表现形式更野蛮可怕。但那些既没有读过书也没有受过苦的浅薄女人,都有一种她们所特有的非肉体的残酷(我指的是没有同性的同情心走来干预、加以克制的场合)。这一缺陷,与其说是道德上的,也许不如说是知识上的。在我们这个时代,这一缺陷正通过书籍,特别是写得好的小说书籍而有所弥补,因为通向心智的最高成果——同情心——一般存在着两种途径,即对痛苦的切身体验和想像力——惟有通过这两个东西,我们才能体会到我们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悲痛。在十五世纪的时候,提水罐的姑娘们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亲身体验。但在十六岁左右的年纪,她们是很少经历过这条道路的。她们坚持说玛格丽特是被情人遗弃的,而被人遗弃在她们看来是一种罪过(因为她们还没有被遗弃过)。对于自己头脑里想象出来的那个杰勒德,她们毫无责难之言。但为了惩罚那想象的罪过,她们却跟那可能的受害者过不去,有时当面侮辱她,更经常的是乖巧地对她指桑骂槐地谈来谈去,其持久性,正如可怜的艾古契克说的那样:“啊,要是她们能献给艺术,那该多好!”

  玛格丽特是既勇敢又怯弱。她勇于和困难与不幸作斗争,勇于为自己所爱的人流血。坚韧她也不缺。但她没有真正的战斗勇气。她是个强健的年轻妇女,个子颇高,丰满而匀称。然而,假如那些小妮子当中有哪个打了她一记耳光,这可怜的姑娘双手会软弱无力地垂下来,或挪向她自己的眼睛揩干眼泪,而不会伸出来打对方的眼睛。她甚至对付不了那么多的舌头。再说,她能说什么呢?她一点也不了解这些姑娘,只知道她们不知怎的晓得了她的痛苦,仇视她。她猜想她们一定非常幸福,要不她们就不会对她这么凶狠了。

  所以她只是默默地忍受她们的讥讽和嘲弄。她竭尽全力要做到的是,不让她们看见她们确有能耐使她内心十分痛苦。

  她的坚韧帮了她的忙,她以伪装得很好的冷冰冰的傲气来接受她们的打击。她们打击的是一尊雕像。

  但有一天,正像她这种处境的妇女有时会碰到的那样,她的情绪十分低落。十一二个攻击她的人如此高明地一个接一个向她进攻,以致这沮丧的姑娘感觉到似乎整个妇女界都在和她做对,终于失去勇气,而随着每个新的讥讽默默地淌着眼泪。

  看到这情景,她们更加得意洋洋,便一齐跟着她回家,陪她走了半截路程,一路上不停地向她投射带刺的话。

  在暴露了前次那个弱点之后,想再装雕像已经不成了。于是,她只好胆怯地站在远离舌弹射程之外的地方,直到那些对她专横霸道的小妮子的水罐都装满了,都走了,才拿着她的水罐悄悄走上去。有一天她等得太久,泉水都不消了。第二天,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这个阵营,要不然她家就没有水用。她慢慢地走了上去,颤抖得不那么厉害,因为她看见有个男人在井边和她们谈话。他也会许会分散她们的注意力。再说,她们可能会让自己说坏话的舌头安静安静,哪怕只是为了对那男人掩盖一下她们真正的人品。这一猜测虽很聪明,但并不正确。她们不可能全都和一个人调情。那些站在外面的小娘们一见她走来便把话题转向她,借以使自己得到一些补偿。

  “国外有信来吗,杰奎琳?”

  “不会有我的信,马尔礼。我的小伙子不会离开我,走到城墙以外的地方去。”

  “我可不能这么说。”第三个讲道。

  “要是他到意大利去的话,那我可另外有个现成的来代替这傻瓜。”

  “他不会去意大利的,丫头。除非他们对我们这些住在荷兰的都腻了,否则是不会走那么远的。”

  惊奇和愤慨,再加上有个男人在场,给了玛格丽特一阵子战斗的勇气。

  “啊,别在一个当兵的面前挖苦我,暴露你们恶劣的品质了。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到底怎么惹着你们了?对于你们往我脸上喷的那么多冷言讽语,我有没有回敬过一句不客气的话?我在你们狠心的城市里人地生疏,而你们却因为我暂失亲人,因为我不幸的男人被迫流亡异国来挖苦我!听到你们这些铁石心肠的厚脸皮女人这许多天来讥讽我的话,任何有良心的人都会同情我们夫妇的。”

  她们对这一反抗,这一新奇事,都不禁膛目结舌。她们还没有来得及从惊异中恢复过来给她一次粉碎性的反击,玛格丽特已经不声不响地放下她的水罐,把粗布围裙蒙在头上伤心地落泪,感到她那短暂的勇气正在飞快地消逝。“喂!”当兵的喊道,“怎么了,你怎么不舒服?”她没有回答。有个小女孩一直暗中厌恶那些大姑娘,这时便尖声嚷道:“她们讽刺打击她,一直都在讽刺打击她。由于怕她们,她连走到井边打水都不敢。真是太不像话了。”

  “谁理她?我才不理她哩。”

  “我也不理她。我还不至于如此降低自己的身分。”

  看到这申明自己身分高贵的表演,那男人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来,大嫂,”他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在这样一些游击兵面前打白旗呀。你也跟她们一样长有舌头嘛!”

  “哎呀,当兵的好心人,爹妈没教我和别人斗嘴,说难听的话。”

  “不过你有比这更厉害的武器。你干吗不把她们两个两个地抓来搁在膝头上揍一顿,叫她们求饶呢?”

  “不行呀,她们心再狠,我也不会去伤害她们的肉体。”

  “那么,大嫂,你至少也该讥笑讥笑她们嘛。怎么,一个成年女人还看不出为什么丫头们舌头这么放肆吗?你是个高大、丰满的妇女。她们不过是些细长条的小妮子。你脸色又白又健康,而她们明亮的眼睛底下都有一个老住在沼泽地的荷兰人特有的黑眼圈。这就是你的罪过所在。来,把你的水罐给我。假如她们敢挖苦我一下,瞧我用胡子把她们好好刷一顿,直到她们失声叫圣母保佑。”

  当兵的很快就把水罐灌满,递给了玛格丽特。她喃喃地说道:“非常感谢你,好当兵的。”

  他拍拍她的肩头说道:“打起精神吧,我的好大嫂,魔鬼已经呜呼了!”她猛一失手,让那沉重的水罐直接落在了他的脚上。他拚命地念些咒语,一边跳着独脚舞打圈圈,一边说道:“这老贼还没死哩,他还伤了我脚的大拇指。”

  这时围裙落了下来,在他面前显现出一张由于感情激动而涨得通红的可爱的脸蛋,以及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同时两只手也合着向他伸了过来。

  “不,不,没有什么。”他满有涵养地说道,显然是误解了她的意思。

  “丹尼斯?”

  “怎么——你——嘿!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

  “勃艮第的丹尼斯!”

  “嘿,怪事!我不认识你,而你认识我。”

  “根据杰勒德的来信:十字弩!大胡子!相貌英俊!还有,魔鬼已经呜呼了。”

  “歌利亚的宝剑!这一定是池。红头发,紫罗兰眼睛,可爱的脸蛋。但我把你当做了一个已婚的大嫂,看见你——”

  “你说说我的名字看。”她抢着说道。

  “玛格丽特·布兰特。”

  “杰勒德呢?他在哪儿?他还活着吗?他身体好吗?他快来了吗?他已经来了吗?他干吗没来这儿?你离开他的时候他在哪儿?啊,告诉我!求你,求你,求你告诉我!”

  “好的,好的,不过不能在这儿说。啊,你们都好奇起来了,丫头们?姑娘,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走遍整个荷兰找你,原来你就在这儿。啊,太高兴了!”说着他把帽子扔向空中,夺过她的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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