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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 作者:查尔斯·里德-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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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鬼!”他马上说道。

  那天晚上,尘世的爱情与欢乐的景象,又栩栩如生地来到他的梦乡。他几乎可以数得清玛格丽特的每根褐发,看得见她眼睛里的紫色瞳孔。

  他绝望地说道:“我得离开这个国家。在这里,我被回忆的锁链捆得紧紧的。”他甚至害怕他住的岩洞。他说:“地狱的空气已污染了这个洞穴,连这些神圣的警句也失去了作用。”他不觉仿效起圣杰罗姆的榜样,圣杰罗姆也曾被同样有害但更为粗俗的尘世梦幻纠缠不休。

  克莱门特带着他最暖和的被子走进近旁的树林,把他那被刺破的骨瘦如柴的身躯往树底一躺。谁会料到,他这萎缩的皮囊般的身体,不久前还可以给一位雕塑家充当塑造阿波罗的模特儿呢!

  是否真像我们当代一位大思想家所指出的那样,事物都是间歇发生,因而克莱门特的梦幻热也是间歇发作,还是因为这下真的打破了某一微妙的环扣,我无从知道。但他睡觉不再做梦,这倒真是事实。

  他醒来时几乎快冻僵了,但内心却很高兴,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

  “感谢上帝,我还能做一个真正的隐士。”他说道。

  第二天,他看到有个好心人在他睡的小平台上留下了一件新的羊毛外套和披风,穿起来暖和、柔软,又很宽大。

  这些衣物的柔软暖和使他感到片刻的不安,但这感觉很快就成了过去,因为穿羊皮衣毕竟是恰当的。这也表明上帝赞成他当前的表现。

  经过短时间的休息以后,他走回了岩洞。这套新衣服使他周身的骨头又恢复了温暖的感觉。

  目前的情况是,他时而看到胜利就在眼前,只需要他活下来迎接它,时而又寻思道:“这只不过是另一个短时间的休战。克莱门特,你得当心。”

  这一想法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经常感到害怕。他感觉他就像一个误人敌人营垒的士兵。

  一个美丽而清明的寒夜,他经过短时间的休息之后走回岩洞。星星非常美妙。天空显得比地球大千百倍,也比地球明亮千百倍,并且像是用千百只眼睛,而不是一只眼睛在望着大地。

  “多美妙啊!”他叫道,“然而竟有人在夜间干坏事。那些为了这渺小的世界而不是为了那伟大而光荣的世界而生活的人,其实不见得更有理性。瞧,那伟大的世界正是在夜晚向一切未被习俗蒙蔽的人们揭示它的光荣。感谢上帝,幸好我是个隐士。”

  正是在这种心情下他来到了洞口。

  他在洞口停下来,发现门关着。

  “哎,我记得出去的时候是让门敞着的嘛,”他说道,“一定是风把它关上了,但不见有风嘛。这是怎么回事?”

  他手按着那粗糙的石门站着,透过一个大缝隙望过去。门之所以出现大的缝隙,是因为有些地方门要比打算掩盖的门洞小得多。他看见那盏小小的油灯还在原来的地方亮着。

  “我是怎么了,”他叹息道,“竟然无事生非地惊恐起来?要么原是我自己把门关上的,要么就是魔鬼在我走后把门关起来,想扰乱我快活的心情。滚回去吧,撒旦!”

  他很快走进岩洞,接着战战兢兢地迅速点燃了一支最大的蜡烛。当他正点蜡烛的时候,洞里传来了一个轻微的叹息声。

  一惊之下,正在点着的蜡烛猛地掉到地上熄灭了。

  他赶忙弯下腰要去把蜡烛拾起来,继续点燃,一边注意听点什么动静。蜡烛点燃以后,他用手在后面掩着,使微弱的烛光照到整个岩洞。

  在最远的一个角落里,洞壁的轮廓线似乎被什么东西隔断了。

  他向那地方迈过去一步,心怦怦直跳。

  与此同时,蜡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他发现,原来是个女人蜷缩在角落里。

  他又向前迈了一步,两个膝头颤抖得不停地碰撞。

  这女人正是玛格丽特·布兰特。

  
  









第九十四章

  任何一个眼睛未被偏见蒙蔽的人,看到这时的玛格丽特定会感到她的姿态动人哀怜,而不是使人害怕。她的胸脯像鸟儿的翅膀那样一上一下地起伏不停,面颊一阵红一阵白。作为胆怯之人的一种本能的表现,她用一只手扶着洞壁也反对极端唯名论否认“共相”存在的观点,认为“共相是,因为她颤抖得十分厉害。她那两只紫色的眼睛,带着交织着敬畏、怜惜和温存回忆的动人目光,望着那怒目而视的瘦削隐士,那模样真是善良人性的一个绝妙写照。

  “啊哈!”他叫道,“你终于扮成一个活人跑来了。就像你曾跑去纠缠安东尼那样,也跑来纠缠我了。不过,我一直在提防你。我早就料到你的鬼把戏还没有玩够。我已经武装起来等待你。”说罢他猛地拿起一个小十字架,使她吃惊地朝她伸了过去苏泰兴人。留学日本、英国。后任北洋政府地质调查所所长。,另一只手则把一支蜡烛伸了过去,十字架和蜡烛都在剧烈地颤抖,“驱赶你!”

  “啊,别这样!”她可怜地叫道,一边伸出两只好看的手掌责备他,“天哪!你别害我吧!我是玛格丽特。”

  “撒谎!”隐士大声喊道,“玛格丽特长得美,但不像你这样超凡地美。你这狡猾的伪善者,一听见上帝神圣的名字就畏缩起来。以上帝的名义驱逐你。”

  “耶稣呀!”玛格丽特极端恐惧地喘息着说道,“别诅咒我!我回家好了。我原以为我可以来看看你。别用拉丁文咒我吧!啊,杰勒德,杰勒德,我们尝尽了痛苦之后的重逢就是这个样子吗?”

  她畏缩着身子,几乎跪了下来,带着满腹迷信的恐惧和某种被伤害的感情伤心地哭了起来。

  尽管他的魔鬼恐惧症十分严重,也许他还是怀疑这位表现出十足女性和人性的伤心女人是否真的是魔鬼耍的花招。然而,最终还是她那自发地向上帝发出的哀求消除了他的臆想,终于使他有可能看个清楚,听个明白。

  他发出一声自我谴责的叫声,并试图扶她站起来。但一方面由于斋戒使得身体虚弱无力,一方面也由于长时间的孤独一旦被破坏而产生的强烈感情的影响,他怎么也没法把她扶起来。“怎么,”他喘息着说道,一边低头看着她发抖,“真的是你吗?我竟用苛刻的言语来接待你吗?天哪!”两人都感伤地哽咽起来,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我并不在乎这个,”玛格丽特勇敢地说道,一边拚命地挤掉自己的眼泪,“你是把我当成了另外的人,当成了妖魔!啊!啊!啊!啊!”

  “原谅我吧,亲爱的!”一当他喘过气来,一次能多讲两个词的时候,他便对玛格丽特说道,“自从我来这儿以后,我就被魔鬼纠缠不休。”

  玛格丽特颤栗地望望四周。“很可能是这样。那么,你就拉着我的手,让我把你带出这个倒霉的地方吧。”

  他惊奇地呆望着她。

  “什么,抛弃我的洞穴,再回到尘世去?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看我的吗?”他带着忧伤而责备的口吻说道。

  “是的,杰勒德。我是来领你去那美丽的神父庄园的。感谢上帝,感谢你的好弟弟贾尔斯,你已经被任命为高达的教区神父。妈和我已经替你把它收拾得整整齐齐。我向你保证,就是在冬天,庄园也十分美好。不过,你可以等一等,待山楂花开的时候再搬进去。那时,你的墙上将布满美丽的玫瑰花和香甜的忍冬。难道我们能忘了你,忘了你所爱的那些稚气的东西吗?亲爱的杰勒德,你母亲在等着你呢。她很少这么晚还不睡觉。求你,求你走吧!我们一离开这倒霉的地方,我就会给你看看你获得的宝贝。你肯定对他毫无所知,要不你就不会像这样逃避我们了。天哪!是怎么回事?我说了什么无知的蠢话,使得你这样望着我?”

  他全身缩成一团,用搀杂着畏惧和猜疑的奇异目光凝视着她。

  “不幸的姑娘,”他严肃而又深为激动地说道,“难道你想叫我为了一个可怜的神父庄园和里面长的鲜花将你我的灵魂拿去冒险?不过,这不是你的过错。是那没心肝的魔鬼派你这可怜而又单纯的姑娘,拿着这诱饵到我这儿来的。啊,狡猾的魔鬼,我甚至要当着你的这个驯服工具揭穿你的真面目,好让她看清你,像我一样憎恨你。玛格丽特,我失去的恋人,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吗?因为我爱你。”

  “啊,不对,杰勒德,你不爱我,否则你就不会躲开我。完全没有必要躲开我。”

  “让我们两个真诚的情侣之间别再存在任何虚伪吧。今晚以后,我们将永远不再在尘世见面。”

  “上帝不容啊!”她说道。

  “我爱你,你也没忘记我。否则,你早就改嫁,不会来找我这个与世隔绝的人了。我是一个神父,一个修士。要是你我保持爱情,作为邻居生活在一起,除开愚蠢和罪恶以外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呢?要知道,我们的爱情过去是纯洁的,但如今(这是上帝的意旨)已不虔敬、不圣洁了。不行,即使我的心破碎了,我也必须态度坚决。我是男方,又是神父,在我还没有受到严格的孤独生活的锻炼,而你还没有改嫁别人以前,我们不能再见面。”

  “我愿接受我的命运,但不能让你接受你的命运。我宁可死也不能这样。是的,我可以改嫁,但我宁可嫁给一个倒霉鬼,也不能让你躺在这可怕的倒霉地方,让那美丽的庄园白白地等着你。”克莱门特呻吟起来。随着她说的每一句话,有两样东西变得越来越清楚——他的义务以及他的义务不能不带来的痛苦。

  “亲爱的,”他用一种搀杂着温存和顽强决心的奇异声调说道,“我祝福你,因为你让我再一次看到了你可爱的面庞。愿上帝原谅你,也祝福你,尽管你在一分钟之内就破坏了六个月的孤独才建立起来的圣洁的内心安宁。不过,这也不要紧。感谢上帝,只消一年的悔罪就可以使我恢复宁静。我可怜的玛格丽特啊,我似乎很残酷,但实际上我是善良的。我们最好是分离吧。是的,马上就分离。”

  “分离,杰勒德?不行。我们已经看到了分离的后果是什么。分离?哼,我要讲的话你还没听到一半呢,甚至十分之一也没听到。我并不只是为了你个人的安乐,才想把你带到高达庄园去的。你听我说吧!”

  “我不能听你说。就连你的声音也是一种诱惑,因为它就像音乐,可以勾引起甜蜜的回忆。”

  “但我告诉你,你得听我讲。杰勒德,你不听我讲,我就不离开这个地方。”

  “这么说,我们就得通过别的方式来分离。”克莱门特忧伤地说道。

  “哎呀!什么别的方式?难道你力气大,想把我撵走吗?”

  “不,玛格丽特。你知道得很清楚。我宁肯死上无数次,也不愿对你使用暴力。你可爱的身体比我自己的身体还宝贵。但对我来说,你我不朽的灵魂更宝贵千百万倍。我已经长时期地抵制了这一诱惑中最可悲的诱惑。现在我得逃脱这个诱惑。永别了!永别了!”

  他向门口走去,果真把门打开了。正当他一半身子迈出去的时候,她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好吧,现在得让另一个人替我讲话。我本想,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愿为此报答你。但既然你这样冷酷,我就不能不需要这个人帮助。请你把脸转过来一下。”

  “不行,不行。”

  “我说行!你把脸转过来以后,只要你做得出,你就背过脸去不理睬我们好了。”她稍稍松了一下她握着他胳膊的手,心想他总不至于拒不给她这样一个小小的情面。谁知这一松,他反认为是个他可以抓住不放的好机会。

  “逃吧,克莱门特,逃跑!”他几乎尖叫起来。他的宗教狂热使他暂时恢复了原先的体力,猛然挣脱开她的手,冲了出去。他跑了几步,跳过小溪,开始沿着小溪奔逃。但他发现玛格丽特没来追,便停下来回头望望。

  她伸着两只手,脸朝下倒在地上。

  他逃跑的时候,无意之中把她撞倒摔伤了。

  目睹这一情景,他不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倒回来一步。但忽然之间,他被另外一种冲动所驱使,将身一纵,跳进了冰冷的溪水。

  “得了,让我的肉体毁灭吧!”他叫道,“但愿我的灵魂得救!”

  看到他冰水齐喉咙深地站在那儿,玛格丽特发出了一声动人哀怜的、长时间的呜咽,并抬起身来跪在地上。

  他几乎像在正午那样清晰地看见了她全身的外貌。他看见了她苍白的面孔,看见了她闪烁着泪珠的眼睛。接着,在那寂静的夜晚他听见她讲了这样一些话:

  “上帝啊!你无所不知。您看到我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宽恕我吧!我再也活不下去了。”说罢她忽然站起来,像在自己可怜的窠穴旁受了致命创伤的野兽那样疯狂地跑去,一边尖叫着,“残酷啊!——残酷啊!——残酷啊!”

  通过短短两三个字,人们的心灵往往能迸发出多么复杂而痛楚的感情啊。那动人哀怜的叫声,饱含着受到创伤的爱情、自尊心以及绝望和近乎发狂的心情。克莱门特听到这个声音。这声音使他恐惧和悔恨,使他的心脏凝结,比冰水更冷地冷彻他的骨髓。

  他感到他已经永远把她从身边赶跑了。但在他赢得这个最巨大的惨淡胜利当中,却出现了一个想诅咒教会、诅咒宗教本身的难以压抑的冲动,因为它们竟要求凡人表现这种野蛮的残忍。最后,他半死不活地从冰水里爬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回洞里。“我在这儿倒很安全,”他痛苦地说道,“她再也不会到这儿来了。我真是个又怯懦、又忘恩负义的可鄙家伙。”他把冻僵了的消瘦的身子往地上一倒,暗自希望也许从今以后再也爬不起来。

  忽然,他望望漏钟,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这时他才慢慢爬起来,脱掉身上的湿衣。想起他给心爱的玛格丽特造成了那么大的痛苦,他不停地叹息着,一边穿上老隐士的鬃毛衫,上面再套上他的胸甲。这两样东西他过去从没穿过,因为他怀疑他是否配得上穿戴那位久经考验的战士的征衣。但目前他必须让自己获得一切可能的援助。鬃毛可以使他的肉体感到刺痛而分散悔恨的心情,再说,胸甲也说不定具有辟邪的性能。

  他跪了下来,谦恭地祈求上帝当晚就能解除他肉体的负担。他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亮,顽强地诵读赞美诗。每个词句都像从铅一般沉重的心里掉下来的铅块,同时也像铅块一般坠落在地上。在这机械的祷告当中,他偶尔发出一声由衷的哀叹。这时,他忽然看见角落里有个小包袱。先前光线比较微弱的时候,他一直没发现它存在。他发觉这包袱的一端有一堆像是用金子织成的丝线。

  他走过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刚一看清,他便立刻举起他的两只手来,显示出无比的欢欣。“这是个天使,”他轻轻说道,“一个可爱的天使。上帝目睹了我痛苦的考验,对我割断儿女之情表示赞赏。这朵天堂里的鲜花是他特地送给我的安慰和鼓励,因为他看到沉重的包袱已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跪下来,欣喜若狂地凝望着他金色的头发、柔嫩的皮肤、桃子般的面颊。

  “趁你离开我回到你那幸福的天堂之前,让我用我忧伤的眼睛好好欣赏你一番。你一走也像她一走那样,将使我的洞穴又变得阴暗无光。”

  尽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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