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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2期-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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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进的厂。前不久,你去我们五车间作报告,说改革是在救厂,说再不改革,我们厂必然会一天不如一天。那天,我坐第一排呢。全车间听得最认真的那个就是我。”梅毒说王厂长的报告真好,一下就使人明白了。王厂长做出好像记起来的样子,说:“对对对,天车班的。你有一个外号,叫什么来着。”王厂长当然知道,这个厂没有外号的不多。梅毒不好意思地自我介绍那不雅的外号,响亮地说了本名。梅毒将想好的话说完了,找不到旁的话说了,只得将酒和烟拿出来,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说只希望保住饭碗。
  王厂长不要梅毒的酒和烟,王厂长说的全是场面上的话。场面上的话梅毒懂,就是公事公办的意思,就是不帮她梅毒忙的意思。梅毒将头歪着,眼儿挤着,腰儿扭着,声音嗲着。王厂长眉一蹙,说:“别这样,腰儿会扭断的。这儿离医院可不近。”王厂长说罢,拿出手机,摁了几个他不知道,但天知道的数字。眼睛翻着看墙上的壁钟,见是八点过五分,对着手机说:“老婆,你不是说八点钟回吗,都八点过五分了。”王夫人退休了,去北京看儿子去了。王厂长对着手机说:“哦,很快就回。”王厂长关了手机,说:“这么着吧,你要相信车间会公正。再说,你们主任不错,人正派。我在中层干部会上说了,谁送礼给我,我就下谁的岗。你拿回去吧,我就当作没这回事一样,不按这一条处理就是了。”
  王厂长一不要烟,二不要酒,三不要色。梅毒“卟嗵”一声,跪了下来。梅毒流出了泪,还没说话,王厂长先说话了:“不要这样,再不走,我保准下你的岗。”
  梅毒提着烟和酒跑到眼镜主任家。还没敲门,一个十三人名单中的钳工,提着一个黑塑料袋悻悻地出门了。那个塑料袋里和梅毒提来的塑料袋里一样。钳工下楼时,甩下一句话:“杂种,老子被裁了,会有你的好看。半个月以后再说。”梅毒在眼镜主任家门前犹豫着,心想眼镜主任比自己小一岁,眼镜主任的老婆比主任小十岁。扭腰子挤眼睛对眼镜主任肯定没用,说不准眼镜主任心里会骂她梅毒老妖婆。没进门先泄了气。
  终于进了门,见了眼镜主任,递上烟酒。梅毒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如果真正该裁,主任你裁好了。我只是敬着主任,真没有别的意思。主任的才能,主任的人品,主任的相貌,真是没得说的。”眼镜主任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你不拿走,我明天就摆在车间门口。并且第一个确定被下岗的人,就是你梅毒。这次改革要顺利进行,只能这样。不这样做,我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王厂长也会第一个裁了我。”梅毒知道找眼镜主任没用了,一声长叹后,心灰意懒地走出眼镜主任的家门。
  梅毒愈想愈想不通,报纸上电视里不是常说,这个干部那个干部被人家三五两下就拉下水了吗?怎么她梅毒碰到的干部,都是人民的好干部?姓王的快六十岁的人,望着她梅毒一点也不上火。往日里梅毒大骂着腐败,说腐败的官个个该杀。这时好了,你去杀吧,都杀了,没了腐败了,救不了梅毒了。梅毒这时才明白,腐败原来还真是好东西。如果王厂长腐了败了多好,便可以保住梅毒的饭碗了。梅毒怨自己苦命,连腐败干部也遇不到!
  十五、“满哥救命!”
  吴满比往常起得更早,往常六点起来,今天五点就起床了。吴满睡不实,刚睡着,那十三个人直往吴满梦里钻。他们说吴满砸了他们的饭碗,骂吴满,打吴满,拿着刀子追着杀吴满。吴满便一身汗地醒了。吴满洗了冷水澡,冲去了汗,也不知几点几分,上床又睡着了。五点时,那十三个人围着吴满哭了一会儿,集体上吊。上吊前,说做鬼也不放过吴满。吴满醒了。吴满又是一身汗。吴满洗了冷水澡,决定不睡了。
  吴芸今天要去一中考试,要考一天。吴满去对面大剧院广场跑了几个圈,买了菜回来,恰好六点。吴满将吴芸叫醒,只是没叫吴芸像往常一样去锻炼。吴满将家弄干净了,父女俩洗漱了,吃了面,七点差一刻。吴满说:“做题时,一定要看清题目,做完了,要检查。”吴满拿出风油精、十滴水、清凉油、人丹给吴芸,说:“感觉热时,含几粒人丹,不舒服时,在太阳穴上抹风油精,肚子痛时喝一瓶十滴水,蚊子咬了,搽一点清凉油。”
  七点差五分,瘦妞带着小瘦妞下来了。吴芸喊了“爸爸,拜拜”,跟着瘦妞去了。瘦妞昨天跟胖婆请了假。胖婆说:“考一中是大事,你去吧,不碍事。”
  吴满没事儿可做,想了老久,也没法想出事来,只得往厂里走去。他怕到车间过早,故意走着怕踩死蚂蚁的步子,可是到苦楝树下时,还只有七点一刻。
  吴满抬头望着苦楝树。苦楝树叶全部发黄了,已是老气横秋,暮气沉沉,晨风一吹,叶落无数,分明死期将至。吴满吃惊不小,抚摸着苦楝树,心痛着问自己:“怎么成这个样子了?这分明是要死了。怎么回事呢?师傅,你得保佑苦楝树。”吴满坐在护围上,点燃烟慢慢地想,是我吴满做错了什么吗?我砸了十三个人的饭碗,苦楝树生气了?要不就是师傅生气了:你吴满做工的,却去砸做工的人的饭碗,像个事儿吗?
  梅毒知道吴满一般到得早,七点半时,她破天荒也到了。
  自从梅毒说吴满脸上像机关枪扫过,且是“三老四严”后,吴满打心底里怕着梅毒。于是。在路上见了,梅毒往左边走,吴满肯定往右边走。梅毒偶尔来电工班休息室,吴满立马找个借口出去。吴满要修理梅毒开的天车的电器,总是板着脸,一声不吭地干活。吴满避着梅毒,梅毒却不避着吴满,不管在哪儿,梅毒看见吴满,准会亲亲热热地喊一声“吴麻子”,喊得吴满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今天不同,昨天梅毒没来找吴满麻烦,吴满一直盼着这麻烦快点儿来。既然躲不过,不如早点来。就像吴满小时候闯了祸,躲着爹娘时,怕得要命,爹娘真打过了,也就五板屁股。打过了,也就不怕了。吴满准备由着梅毒指天骂地。
  “满哥,这么早呀?怪不得他们说你从进厂那年起,年年是先进。来这么早,你满哥不先进,谁敢先进!”梅毒没骂吴满,并且一口一句“满哥”,笑吟吟地脸上像要掉下两个酒窝来。吴满等着梅毒找麻烦,麻烦没来,划时代的“满哥”二字,从梅毒嘴里迸出来了。吴满诧异了,不知所措了,拼着命将准备迎接责难的满脸严肃,半身正气、半身委屈搬走,想着法子挤出几丝笑来,说:“梅毒呀,这么早?”
  梅毒右手伸进左手腕上的皮包。那样子,在吴满眼里,像电影里女共产党员要掏枪枪毙叛徒。吴满望着,紧张得要死,想拍拍屁股就走,又想着砸了人家饭碗,就这么走不好,总得听人家埋怨几句。又想着,应该不是刀子。是刀子,吴满也不怕,一个女人的,能有多少力气?吴满好勇敢同时也好警惕地望着梅毒。
  梅毒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十块钱的烟来,递给吴满,说:“满哥,这包烟给你。昨天中午我去一个朋友家喝喜酒,得了一包好烟。我家里那个,前段时间戒烟了,我想着,往常满哥待我好,我却不知好歹,就拿这包烟给满哥吧。满哥,不是说你,也该吸两包好烟。你那烟,吸着对身体不好。”梅毒刚才买了这包烟。所谓吃一亏,长一智,梅毒昨晚在王厂长和眼镜主任那吃了两次亏,自然长了两智。梅毒聪明了,知道许多事儿要投石问路,不能蠢宝一样,冒冒失失拿着几百块钱烟酒往人家里送。梅毒将这包烟当探路的石头。
  吴满忙双手连摇说:“我从不吸这种烟,这烟太淡,没吸一样。”梅毒说:“满哥,我和你是谁和谁?一包烟又不是一包炸弹,又不会要你的命。我只是敬着你满哥。”渐渐地扭着腰子,蹙着眉头,声音也嗲起来。
  梅毒将那包烟硬往吴满胸口口袋里塞,吴满死命地推开那包烟。于是,一个不接,一个硬塞。吴满眼睛不住地望着水泥路的前方,终于,刘哥骑着单车优哉游哉地过来了。吴满急了,脸上的白麻子早羞成了红麻子。他怕着刘哥看见他和梅毒在推推搡搡,以为他顶天立地的吴满,在砸了梅毒的饭碗后,又不要脸地调戏着天天喊着“吴麻子”的梅毒。吴满可不愿意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蠢事。吴满只得接了那包烟,嘴里不住地说“谢谢”。刘哥到了,点燃一支烟说:“梅毒,你那事儿,不能怪满哥。大家都有责任,我也有。眼镜主任也有,胡子主任也有。与会人员都有。”刘哥以为梅毒在找吴满麻烦,忙替满哥解释。
  梅毒白刘哥一眼,拉下脸来说:“刘哥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怪满哥了?我自己往常表现是那个样子,怪满哥有什么用?和满哥说两句家常话,也碍着你的事了?”她又将笑容粘在脸上,自然亲热地和吴满拉着家常:“满哥,听刘哥说,你家芸儿成绩好,今天该去考一中吧。”吴满说,芸儿今天跟瘦妞、小瘦妞一起去考试了。梅毒说:“芸儿妈走得太早了,也难为满哥了。芸儿肯定能考上一中。”刘哥和吴满都纳闷儿:梅毒不但不找麻烦,倒好像吴满将她那名字写上去,砸了她的饭碗,是帮了她梅毒,她梅毒早该感谢吴满。
  一会儿后,苦楝树下聚了十多个人。梅毒都视而不见,好像只有她和吴满两个,或者那些人全是瞎子兼聋子。梅毒对吴满说:“满哥,你家还是住在大剧院对面那栋楼吧?二单元,三楼?好像就住在瘦妞家下面?”待吴满说了“是”,她说:“还是你和嫂子结婚的时候去的。嫂子真漂亮,真正的厂花。十多年了。去过瘦妞家几次,怕扰着满哥,没敲满哥家的门。哪天有空,上你家玩去。”她拿出手机来,问满哥家电话号码。吴满说:“要那东西干什么?叮铃铃、叮铃铃地响,烦死人了。我就喜欢清静。”
  八点半了,吴满去了电工班休息室,梅毒爬上了天车。电工们今天没活儿干,吴满没看武侠书,吴满问刘哥,梅毒为什么不找他麻烦。刘哥说,梅毒脑子进了水;吴满问小马,小马说,梅毒可能吃错了药。吴满想了一天,也想不出头绪来。吴满索性不想了。
  吴满刚回家,楼梯间便响起了吴芸上楼的脚步声。吴芸大声嚷着:“爸爸,你家天才回来了。爸爸,你家天才回来了。”吴满听声音便知道,吴芸一定考得很好。吴芸到了家,不用吴满问,说:“爸爸,我考得真好。你知道吗?”
  一会儿后,瘦妞和小瘦妞上来了。吴满问:“小瘦妞考得好吗?”小瘦妞没说,瘦妞说:“送了三十块钱报名费。芸儿考得好,芸儿肯定可以考上。我家这活宝的,哪能和芸儿比。”
  吃罢晚饭,父女俩洗了澡,吴芸说:“爸爸,今天我什么都考完了。我要玩到九点半才回。”待吴满同意了,吴芸燕子一样飞出门了。吴满便打着赤膊,穿一条三角裤衩,躺在睡椅上看电视。吴芸玩去了,瘦妞早已不像“以后不了”之前,每天必来吴满家。如今的瘦妞,虽然隔三差五也来坐坐,虽然隔半个月依旧帮吴满搞一次大扫除,却也紧守着“以后不了”的四字真经,不再越雷池半步。
  “笃笃笃”,门被敲响了。
  吴满希望来的是一个会喝酒的朋友,最好是刘哥。刘哥和吴满本来就无话不说,再喝上二两酒,话闸一打开,更会毫无顾忌地神聊海聊。
  吴满打开门,一股刺鼻香风扑面而来。敲门的是梅毒。梅毒望着吴满笑着,笑得有两分别扭。吴满脸一红,心跳如打鼓,忙将门关了,嘴里挤牙膏一样挤出一句话来:“梅毒,你不是找我吧?你走错门了吧?瘦妞家住在六楼。这是三楼,还有三楼。”吴满猛地明白:她是来问昨天的事儿,问他吴满为什么要砸她的饭碗。梅毒又秀秀气气地敲着门,说:“满哥,你什么意思呀?太看人不起了。满哥,开门呀。”吴满心想着梅毒终于来找麻烦了,吴满忙穿好汗衫和长裤,这才打开门。待梅毒进屋后,吴满将半掩的门大开着。
  梅毒精精细细地打扮了一番:一套浅蓝色套裙,脖子上束一条绿色纱巾,嘴上搽了些许口红,脸上扑了层薄粉,身上洒了可以当灭害灵用的刺鼻香水。那头半黑半黄的齐肩头发,梳得黄黑相间,井然有序。两条眉毛扯细了许多,比柳树叶都好看多了。两只眼睛也装了老长的假睫毛,一眨一眨地眨出着少女没有的味儿。她手上提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吴满沏了茶给梅毒,坐在木沙发上,低着眼睑,等着梅毒发难。梅毒呵呵一笑,将那对酒窝笑得十分精彩。梅毒说:“满哥,芸儿呢?芸儿今天考得怎样?”说话时,很自然地关了门。
  吴满说:“玩去了。这家伙,说今天考得好。”心里却说:“你发难呀,你骂娘呀,你吵了闹了,这事儿也就完了!你不吵不闹,什么意思?”吴满望着观世音菩萨像,祈求着观世音让梅毒早点发难。
  梅毒说:“芸儿是谁的女儿?满哥的女儿。当然聪明,当然会考得好。不用说。”将塑料袋里的烟酒拿出来,说:“满哥,我们也是十几年的同事了,没买过一瓶酒、一条烟给你,真的不好意思。按理,该常来看看满哥。满哥对我们那么好,我却从来没有关心过满哥,真的不好意思。那次不是满哥爬上天车,还不知道领导要如何说我呢。”
  梅毒不但不发难,还拿来一对酒,一条烟,这不是叫他吴满自杀吗?吴满脸红心跳地说:“梅毒,快别这么说了。昨天的事儿,我根本就不该去掺和。拜托你别拿烟酒来损我。我受不了,梅毒。说句实在话,我昨天的事儿,虽然对不起十三个同事,却对得起厂里。我吴满是凭着良心上的那杆秤做事的。”
  梅毒说:“满哥,你怎么了?”梅毒的脸上,没了一丝笑容。梅毒说:“我没说你不是。真没说。我哪会怪你?我知道,是由于我的表现,还有我的嘴。你只是最后一个交那张纸,不怪你。我真不怪你。”梅毒神情愈来愈凝重,“我是来求你帮忙的。对,求你满哥。求你救两个人的命。你可以救两个人的命,就看你救不救了。”
  吴满懵了。梅毒说:“十多年前,有个男人好英俊,有个女人爱上了他。后来他们结了婚,后来他们生了儿子。后来这个男人成天赌,成了名副其实的赌徒,将家里赌空了。后来这个男人因为家里没钱供他赌博,爱上了另一个比他大十岁的女人,就因为这个女人有钱。后来,这个女人只有带着儿子艰难度日,后来这个女人为了儿子能过得好点儿,将来有钱读高中和大学,白天在厂里工作,晚上去一家槟榔厂打工。这个女人为了赚多一点钱,又想出了白天扒在天车上开天车,下午去槟榔厂打工的法子。”梅毒说:“这个女人在昨天,对,就是昨天,被人将饭碗举在了半空中,时刻准备砸了。只要半个月,那个饭碗就会砸碎。这个女人没了工作,靠给槟榔老板打工的钱没法养活自己和儿子。这个女人就来求你满哥,就因为你是王厂长的救命恩人。”梅毒说完了,梅毒是流着泪说完的,流着泪的梅毒没有哭出声来。
  吴满望着梅毒,眼睛睁得老大,“你不是说,你丈夫待你特好吗?你不是说,你每天都打麻将赢钱吗?你不是说你要打就要打五块钱一炮,小的不来吗?”梅毒打断吴满的话,“满哥,那都是假的,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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