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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军骑士-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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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劳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是你的俘虏。” 
  “把你的手伸给我。”兹皮希科说。“你是我的兄弟,不是我的俘虏。” 
  他们彼此握了手,一起坐下来吃晚饭,这是捷克人吩咐仆人去准备的。 
  德·劳许感到很吃惊,因为他听说兹皮希科尽管带了大团长出的证件,还是没找到达奴莎,而且那些“康姆透”居然以战争的爆发为借口,拒绝了他护身的证件。 
  “现在我懂得你为什么在这里了,”德·劳许对兹皮希科说,“我感谢天主把我交到你手里,因为我想,十字军骑士团将会拿你所要的人来交换我。否则,西方就要到处喧嚷,因为我是一个重要的骑士,而且出身于有势力的家族。 
  这时候他突然拍了一下帽子,喊道: 
  “凭阿克维茨格兰的全部圣物起誓!率领援军到高茨韦堆去的人就是安诺德·封·培顿和齐格菲里特·德·劳夫老头。我们是从寄给城堡的信中知道的。他们被俘虏了吗?” 
  “没有!”兹皮希科激动地说。“最重要的骑士一个也没有俘虏到!但是天主在上!你告诉我的这个消息是重要的。看在天主分上,告诉我,我是否可以从别的俘虏身上打听到一个消息——齐格菲里特是否随身带了什么女人?” 
  他叫仆人给他拿燃着的树脂片来,赶紧奔向斯寇伏罗命令集中扣押俘虏的那个地点。德·劳许、玛茨科和捷克人都跟着他一起去。 
  “听着,”德·劳许在路上向兹皮希科说。“如果你凭我的誓言①解放我的话,我一定跑遍全普鲁士去找达奴莎,一找到她,就回到你这里来,你可以用我来交换她。” 
  ①指俘虏释放时所作的宣誓。 
  “但愿她活着!但愿她活着!”兹皮希科回答。 
  转眼间他们已经来到斯寇伏罗集中俘虏的所在地。只见那些俘虏有的仰天躺着,有的站在树桩附近,他们是被细树枝缚在这些树桩上的。松片的明亮火焰照亮着兹皮希科的脸。因此所有的俘虏都望着他。 
  森林里边突然传来一声恐怖的喊声: 
  “我的爵爷和保护人!哦,救救我!” 
  兹皮希科从仆人手中抢过两片燃烧着的树片,跑进森林,向着发出喊声的方向走去,他举起烧着的树片,喊道: 
  “山德鲁斯!” 
  “山德鲁斯!”捷克人也惊奇地说了一遍。 
  但山德鲁斯的双手被绑在树上,只能伸长了脖子,再叫了一遍。 
  “发发慈悲吧,……我知道尤仑德的女儿在哪里!……救救我!” 









第二十一章



  仆从们立即给山德鲁斯解了绑,但是他的四肢已经冻僵,一解了绑,就跌倒了;他们把他扶起来以后,他还是接连昏过去了好几次。尽管兹皮希科吩咐把他抬到火堆旁边,给他吃喝,用脂肪摩擦他全身,然后盖上暖和的兽皮,山德鲁斯的神志依旧没有清醒,而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捷克人才把他叫醒。 
  兹皮希科迫不及待地走向山德鲁斯。但并不能一下子就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消息。或者由于这一场可怕的经历,或者由于生命的危险虽然已经过去,但体质本来软弱而不免脱力,总之,山德鲁斯竟不自由主地大哭起来,好半晌都回答不出问题。他抽抽噎噎,气都透不过来,嘴唇发抖,泪水如注地从脸颊上流下来,仿佛生命本身也跟着泪水一块儿流出来了 
  最后他总算稍稍克制住了自己,喝了一点马奶酒来提提神,这种提神的方法是立陶宛人从鞑靼人那里学来的。他诉说起“魔鬼的儿子”用矛枪狠狠地把他戳得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说他们抢走了他的满载无价之宝的圣物的马匹;最后他们把他绑在树上,让蚂蚁叮着他的脚和身体,真使他觉得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一定会被蚂蚁咬死。 
  兹皮希科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打断了山德鲁斯的话,说道: 
  “你这流氓,快回答我要问你的问题,留神要说实话,否则要你好看。” 
  “离这里不远就有不少红蚂蚁窝,”捷克人插嘴说,“爵爷,吩咐他们多弄些蚂蚁来放在他身上,包管他嘴里马上就会长出舌头来。” 
  哈拉伐这话并不是当真说的;甚至说这话时还笑了一下,因为他对山德鲁斯很有好感。可是本来已经吓破了胆的山德鲁斯却大叫道: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给我再喝些异教徒的饮料,我一定把我看见的和没有看见的全部情形都讲出来。” 
  “如果你说谎,只要有一句假话,我就用一个楔子钉到你牙齿缝里去,”捷克人说。 
  他们又给他拿来满满一皮囊马奶酒;他一手接过来,像婴儿吸母亲的奶似的,把嘴唇紧紧凑着囊口狂饮起来,不住地把眼睛张开又闭上。喝了半加仑左右,晃了晃身子,把皮囊放在膝盖上,仿佛听天由命似的说道: 
  “狗东西!……”接着就转向兹皮希科说,“现在,救命恩人!问吧。” 
  “我的妻子是不是在你们那一支部队里?” 
  山德鲁斯的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事实上,他听说过达奴莎是兹皮希科的妻子,但他们是秘密结婚的,而且她随即就被绑走,因而他一直把她当做尤仑德小姐。 
  但他急忙答道: 
  “是的,‘伏叶伏大’!她在那里!但齐格菲里特·德·劳夫和安诺德’封·培顿冲破了敌人的队伍逃跑了。” 
  “你看见过她么?”兹皮希科问,心里别别跳。 
  “我没有见过她,阁下,但是我看见过一只用柳树做的、遮盖得严严的担架,吊在两匹马中间,里面好像有人,由那个两脚蛇——就是邓维尔特派到森林行宫来的骑士团的女仆人陪同着。我也听到那担架里发出来的悲哀的歌声……” 
  兹皮希科激动得脸都发青,在树桩上坐了下来,好久提不出别的问题来。玛茨科和捷克人听到这个重大消息,也非常激动。捷克人也许是想到了他的留在斯比荷夫的敬爱的小姐,认为这个消息是对于雅金卡的命运的判决。 
  沉默了一会。最后,老练的玛茨科(他本来不认识山德鲁斯,先前也差不多没有听说过他这个人)怀疑地望着他,问道: 
  “你是什么人?你在十字军骑士团里是干什么的?” 
  “我是什么人,大骑士?”山德鲁斯回答道。“让这位英勇的公爵替我答复吧(说到这里,他指着兹皮希科),还有这位豪侠的捷克贵族也早就认识我了。” 
  马奶酒显然在山德鲁斯身上发挥作用了,因为他活泼起来了,对兹皮希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一点看不出先前那种衰弱的神情。 
  “阁下,您救了我两次命。要不是亏了您,狼不吞掉我,那些误听了敌人话的主教也早就惩罚我了。(哦,这是一个多么邪恶的世界呵!)他们发了一个命令追捕我,说我贩卖假圣物,这不过是因为他们把我当作了你们的人。可是您,爵爷啊,收留了我,我应该感谢您,您使我没有给狼吞掉,没有遭到他们的迫害。我同您在一起,从来不缺少吃的喝的——比这使我恶心的马奶好的食物有的是,我喝马奶,是为了表明一二个穷苦而虔诚的香客,多么能够忍受各种各样的艰难困苦。” 
  “说得快点,你这个走江湖的;快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们,别装傻,”玛茨科喊道。 
  但山德鲁斯又把皮囊举到了嘴边,把它完全喝光;他显然没有听到玛茨科的话,只是转向兹皮希科说:“这是我爱戴您的另一个理由。(圣经)上记载着,圣徒们在一个钟头里犯了九次罪,因此山德鲁斯有时候也要犯法,但山德鲁斯从来不是、将来也不会是忘恩负义的人。所以当您遭遇不幸的时候,阁下,请记住我告诉过您的话;我说过,‘我要从这个城堡到那个城堡,一路上向人们打听。我要为您找寻失去的人。’我有谁没有问过?我有什么地方没有去过?——我得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告诉您。——但是,总而言之,我找到她了;从那个时刻起,芒刺粘住外套还不及我钉齐格菲里特钉得那么紧。我做了他的仆人,从这个城堡到那个城堡,从这个‘康姆透’那里到那个‘康姆透’那里,从这个镇市到那个镇市,始终钉着他,钉到最近这次战役发生为止,从来没有停顿过。” 
  兹皮希科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说道: 
  “我很感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可是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能否以自己灵魂的得救起誓,说她还活着么?” 
  “我凭着我灵魂的得救起誓,她还活着,”山德鲁斯态度认真地回答。 
  “齐格菲里特为什么离开息特诺?” 
  “我不知道,阁下。但我猜想,他所以要离开息特诺,无非是因为他从来不是息特诺的‘斯达罗斯达’;也许他害怕大团长的命令,据说,大团长命令他要把那羔羊还给玛佐夫舍朝廷呢。也许那封信就是使他逃跑的起因,因为为了要替罗特吉爱报仇,他的灵魂痛苦得要命。他们现在都说,罗特吉爱是齐格菲里特的亲生儿子。我说不出那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齐格菲里特仇恨得神经错乱了,发疯了,决定只要他活在世上一天,就一天不交出尤仑德的女儿——我意思是说,这位年轻的夫人。” 
  “这一切使我觉得很奇怪,”玛茨科突然打断他道。“如果那老狗那么恨尤仑德和他的亲人的话,那他早就会杀害达奴斯卡了。” 
  “他本来要这么做的,”山德鲁斯回答,“但是他突然出了什么事,病得很厉害,快要死了。他的手下人对这件事议论纷纭。有的说,有天晚上,他到塔楼里去,正打算杀害这位年轻的夫人,忽然遇见了魔鬼——有的说他是遇见了天使——唔——总而言之,他们发现他躺在塔楼前边的雪地上,完全没有了生气。现在他一想起这件事,头发就像橡树似的根根竖了起来;因此他自己才不敢去触犯她,甚至不敢叫别人去触犯她。他随身带着息特诺那个哑巴刽子手,但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那个刽子手和别的刽子手一样,都不敢去伤害她。” 
  这些话给了大家很深刻的印象。兹皮希科、玛茨科和捷克人都向山德鲁斯身旁走去,山德鲁斯在身上画了个十字,继续说下去: 
  “我跟他们在一起并不好过。我不止一次听到和看见许多使我毛骨悚然的事。我已经告诉过您爵爷,那个老‘康姆透’总是神经出了什么毛病。嗨!否则地狱里的精灵怎么会去找他呢。只要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身旁就仿佛出现了一个什么喘不过气来的人似的。那就是被可怕的斯比荷夫的爵爷打死了的邓维尔特的鬼魂。于是齐格菲里特向他说:‘你要我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法为你报仇;你打算要得到什么利益呢?’但是另外那个(魔鬼)却咬牙切齿,气喘咻咻。罗特吉爱常常显灵,房间里并且可以闻到硫磺味道,于是‘康姆透’就和他长谈。‘我不能,’他说。‘我不能。等我清醒了,我就干,可现在我不能。’我也听见这老头子问:‘那样能安慰你么,亲爱的儿子?’以及其他类似的话。每逢这种情形,这个老‘康姆透’便一连两三天不同任何人说话,脸上显出无限的苦楚。他本人和骑士团那个女仆聚精会神地看管着那只担架,使得那位年轻的夫人永远见不到任何人。” 
  “他们没有折磨她么?”兹皮希科声音嘶哑地问。 
  “我要把确凿的真相告诉您,爵爷,我没有听到鞭打或哭泣的声音;只听到从担架里传出凄凉的歌曲;有时候我觉得好像是那种又动听又忧郁的鸟儿的惆嗽声……” 
  “我真难受,”兹皮希科咬紧了牙关说。 
  但是玛茨科打岔了,不让他再问下去。 
  “这件事谈够了,”他说。“现在谈谈这次战斗吧。你可看见他们怎么逃走的,他们的结果怎样?” 
  “我看见的,我要老老实实地说一说,”山德鲁斯回答。“起初,他们战斗得很凶猛。后来看到四面八方都被包围住了,就只想到逃跑。安诺德骑士是一个真正的巨人,他首先冲破了包围圈,打开了一条出路,使得他、老‘康姆透’,和一些跟着担架的人突围出去了。” 
  “难道他们没有受到追击么?” 
  “受到追击的,可是没有用处,因为一追近他们;安诺德骑士就转过脸去迎击。愿天主保护那些遭到他迎战的人,因为他具有超凡的体力;他同一百个人作战都不当作一回事。他这样掉过头去迎击三次,三次都拦住了追击者。跟随他的人都给打死了。我似乎觉得他自己也受了伤,马也受了伤,但是他还是逃脱了,那时候那个老‘康姆透’也已经逃得好远了。” 
  玛茨科听了这番话,觉得山德鲁斯讲的是实话,因为他记得自己进入斯寇伏罗发动攻击的那个战场时,在日耳曼人撤退的整条路上,到处都是时母德人的尸体,仿佛是被巨人的手斫倒的。 
  “可是,你怎么能看到这一切呢?”玛茨科问山德鲁斯。 
  “我看见的,”这流浪汉答道,“因为我抓住了抬担架的一匹马的尾巴,紧紧拉住,后来肚皮上被马蹄踢了一脚才放开。于是我昏过去了,所以你们才俘虏了我。” 
  “这是有可能的,”哈拉伐说,“可是当心,如果你说了半句假话,查出来可有你受的。” 
  “还有证据在那里,”山德鲁斯答道:“谁想看都可以去看看;然而与其谴责别人说谎话,还不如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虽然有时候你也不得不说些真话,但你总有一天要为你买卖圣物而号哭的。” 
  于是捷克人和山德鲁斯又像以前那样彼此戏谑起来了,但是兹皮希科不让他们瞎扯下去。 
  “你经过那些地方,一定认识那一带的城堡;照你看来,齐格菲里特和安诺德躲藏在哪里?” 
  “那一带根本没有什么城堡;都是一片荒野,新近才开辟了一条路。既没有村落,也没有农场。日耳曼人把村落和农场都烧毁了,因为那里的居民也是时母德人,他们都敌代同仇,起来反抗十字军骑士团的统治。我想,阁下,齐格菲里特和安诺德现在正在树林里漂荡;他们不是想回到他们本来的地方去,就是企图偷偷溜到战役发生之前想要去的那个城堡去。” 
  “我相信确是这样,”兹皮希科说。他愁思百结,双眉紧蹙;显然在想什么办法,但没有想多久。一会儿,抬起头来说: 
  “哈拉伐,去叫准备人马!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一向不爱追根究底的捷克人,一言不发就站了起来,向马匹那儿跑去;可是玛茨科张大着眼睛望着他的侄子,惊奇地说: 
  “那……兹皮希科?嗨!你要上哪里去?啊?……怎么? 
  但是兹皮希科却反问道: 
  “您以为怎么样?难道这不是我的责任么?” 
  老骑士没话可说了。他脸上惊奇的神色逐渐消失了,摇了一两下头,最后深深吸了口气,好像回答自己似地说道: 
  “好吧!瞧你的……没有别的办法!” 
  他也走到马匹那边去了。兹皮希科却回到德·劳许跟前,叫一个玛朱尔人用日耳曼话向他说明道: 
  “我不能请你跟我一起去反对你所效劳的人。你可以自由自在,爱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我现在不能违反我的骑士荣誉,用我的剑为你效劳,”德·劳许回答:“但是我也不能接受你赏赐给我的自由。我依旧是你的假释俘虏,随便你命令我上哪儿去,我都得听命。假如你要交换俘虏的话,请记住,骑士团肯以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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