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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散步 龚鹏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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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们据以探讨小说的观念建设在这些基础问题上。
  本文因窘于篇幅,无法全面探讨以上这些小说创作的美学基础,只能撮要谈谈,为小说创作者和研究者提供一些参考。
  1。小说与现实
  历来讨论美时,有一重要的争论,即美存在于何处。由于对美存在于何处、美由何而来的看法不同,乃有所谓主观论、客观论与自然美、人为美之类区分。这在中国,“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自然不必有自然与人为的分别。但从希腊早期流行的模仿说来看,柏拉图《理想国》卷十就曾把客观现实世界看做文艺的蓝本,认为文学是模仿现实世界的。亚里士多德对于现实世界是否为虚幻,看法虽异于柏拉图,然其主张模仿现实则更甚于柏拉图。他认为艺术不仅摹仿现实世界的现象,更模仿它的内在本质和规律,所以艺术比现实世界更真实。
  从此以后,艺术与现实一直是个重要的问题。19世纪左右兴起的写实主义与自然主义,更是在反映人生、模拟现实的基本认知上发展起来的。一些文艺工作者,如19世纪法国现实主义画家库尔贝(Gustave Courbet,1819—1877),就认为艺术应面向现实,美存在于自然之中,只要找到它,就成为艺术了。俄国车尔尼雪夫斯基(1828—1889)也说艺术的作用和目的,就是充当现实的替代物,再现它,而非修正它、粉饰它。罗丹(Auguste Rodin;1840—1917)更宣称:“我服从自然,从来不想命令自然。我唯一的欲望,就是如仆人般忠实于自然。”(《罗丹艺术论》)。
  风气如此,小说的创作亦不例外。它们直接处理当时的社会问题,说出社会的真相。从左拉到俄国的普希金(Pushkin)、果戈里(Gogol)、莱蒙托夫(Lermontov)、屠格涅夫(Turgenev)、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evsky)、托尔斯泰(Tolstoy),使用越来越严谨的写实主义与社会意识的批评尺度,要求小说或诗,能提供经验性的真实、历史的使命、社会与国家的需求。进入20世纪以后,20年代到30年代后期的英美马克思批评家,也不断重复并强调这个观点,要求文学说出社会真相,作为社会资料的记录。
  我国“现代”小说的发展,深受以上这一潮流的影响,以写实主义为主要发展脉络和信念。一般而言,许多人至今所拳拳服膺的“写实”观,基本上就是源于19世纪欧洲的写实小说风潮。其最重要的特征,是作家和读者皆深信以文学形成的作品,可以一成不变地“反映人生”,记录现实社会的一切。
  但这个信念是值得商榷的,小说毕竟不同于现实,文学毕竟不能追随人生。传统写实小说家与读者,一厢情愿地把文学当成一种“透明”的书写符号,以为透过文学可以“再现”事物的本来面目。殊不知语言陈述本身即已形成了种种障碍,不仅让我们难以触及“现实”,也为我们留下了各种误读、曲解的机会。因此,写实主义如果要持续下去,便不能不注意到文字表述功能和现实之间的辩证关系,体会到所谓的“写实”本身只是一项文字的设计,小说所要“再现”的,不是社会或人生的现实。
  1960年以降,英美文学界对以上问题的反省,已使得传统的模仿论(mimesis)和写实主义(realism)的边际效果受到彻底的质疑。“小说到底能不能将现实再现呢?”大家都在问这个问题。
  虚构主义(fictionalist)的兴起,大抵即起于这样的情况。在新批评的实在论观点以后兴起的激进的虚构理论(radical fictionalism),认为自我意识与认知对象都没有客观的实在可言,所以一切想象的创造都是虚构。至于保守的虚构理论(conservative fictionalism),则承认现实本身是实在的,人的心智可以就真正的现实本身来演绎出判断,但一切创作行为仍然是虚构的。
  在近代美国小说家纳博科夫《黯淡的光》(Pale Fire)一书中,作者以太阳代表创意,因为它的光是本身放射出来的,代表创作接近现实;将月亮反射太阳的光,称为黯淡的光,暗示创作无法一成不变地抄袭现实,但又不能不承认创作的素材来自现实。他说:“所谓现实是一件很主观的事……是无限的步骤、感知层面、虚幻感的底所连成的,因此,它是难解的、无法获致的。”
  这种讲法,显示出当代小说家对“现实”这个观念的探索,已经超越了写实与模拟的老窠臼。他们越是刻意把可怕的现实描写得像梦一样,越能显出现实本身荒谬与恐怖的一面,加强其逼真迫切感;越是把叙事结构打散,整部小说支离破碎,找不出统一的叙事原则,越能彰明语言会自行瓦解,以语言所描述的现实也会变形的事实。而这些,也正是当代小说的特征之一。
  回到历史上看,浪漫主义与写实主义之争,由来已久。浪漫主义者,描述内心生活远多于反映客观现实世界,重视主观情感与幻想的成分,比如马佐尼在1587年《为喜剧申辩》(On the Defense of the edy)中说:“幻想是制造文学故事的真力量,因为幻想力才能使我们捏造与编织虚构的故事。”但话虽如此,他又抛不开模拟论的阴影,因此他又说:“亚里士多德说一切诗都是模仿的艺术,他说的模仿,是指起于人们所造的意象……柏拉图在《诡辩家》(The Sophist)篇中说模仿有两种:一种称为真实模仿,专事模仿既存的实际事物;另一种称为幻觉模仿,为艺术家随兴所至、别出心裁创造出来的画面。”这样的说法,就显示了即使是浪漫主义者,也不能脱离对于现实的思考。
  如上所述,我们总观整个小说史,就会发现小说家写小说的方式、小说的形态、作者对小说的企图和意见,无不奠基于他对现实的意见上。他创作小说,虽然不见得是意在抄袭、模拟或反映现实,其经验人生及小说世界的根据,仍然脱离不了现实;对现实美与人为美之间关系的认定,也必然影响小说的形态和内容。所以,小说与现实的关系,是小说创作的美学基础之一。
  但在此必须特别提醒读者的是,我们必须分清楚,小说毕竟不是现实,它只是构筑在小说家对“现实”的了解上的一种文学创造。小说自成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与现实到底是相互依存、从属,抑或对立,正是小说家应该选择的姿势,也是小说形态之所以不同的原因。


时间与空间(1)


  2。时间与空间
  小说世界的构成,一如现实世界,其原则与奥秘在于时空。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看到的每一件物品,都因为有时间与空间的连贯,我们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因此,时空是先验的原则,一切事物都依据时空才能成立。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的“先验感性论”部分,曾详细说明了这一点。
  小说中一切事件与活动之所以能够成立,也在于时空的安排与确定。但问题是:这种时空与我们在“现实”世界中所经验的时空并不相同。例如,从结构上看,小说所提供的,只是一个不完全的片面事件,它的结构是一种“开放结尾”(openending)的形式。它只呈现事件的片段,故事发展到某一阶段,即必须停止——否则读者便无法忍受了——构成一个独立完整的单位。因此,故事虽然结束了,却留下一个无法完成的开放结尾。像“灰姑娘”的故事那样,灰姑娘一旦跟王子结婚,故事就得结束。至于灰姑娘结婚以后,是否发现王子晚上居然会打呼噜而无法入睡,小说是不会继续写下去的,读者也不会追问。他们在阅读小说时,已经默默地容忍或接受了这种开放的结局,并且甚为满意。现实的人生,则不可能如此。一件事既然在时空之中展现,自然就无法中止,而且事事牵扯攀缘,亦永无休止,没有开放的结局,也不可能是一个个独立完整的单位。
  其次,我们也应该注意:片面开放结尾的事件,并非此时此地的事件,而是一桩具有“历史性”的片面事件。而且也就是因为它具有历史性,所以才有永久性。小说可以重读,人生则无法重复。这便是小说时空的特性,与现实时空截然不同。
  再者,小说的形式,构成了它与现实时空不同的另一种特征。小说的形式,犹如电影的银幕、绘画的画布,会产生一种“框架效果”。据李察兹说:“格律正是借其人为面貌来产生至高的‘框架’(frame)效果,将诗的经验孤立于日常生活中偶然与无关的事件之外。”(Principles of Literary Criticism,New York:Harcourt;Brace;1942,p。145)这种效果,保障了文学作品之所以为文学作品,而不是事实的报告。形式犹如一道封锁,将小说隔于日常生活之外。我们体会的,是另一个时空世界里,经由这个框架而显示出来的意义,不是这些事件在我们平常利害相关的生活中所具有的意义。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小说形式的一个特征,就在于它可以随作者之意伸缩变动时空。例如,它可以倒叙,可以跳接,可以用意识流的手法,等等,这些都会构成一种迥异于现实的时空。
  换句话说,现实社会的时空,是自然世界的时空,是每个人所共有的公共的、唯一的时空,不可替代或改变。小说则建构在一个特殊的、人造的时空里,这个时空仅存在于作品之中,与作品以外的时空无关,所以是独立自存的,不像自然时空的连绵无尽,故其事件可以自为因果与起讫,形成“开放结尾”的形态。
  就此而言,小说家的地位和性质犹如上帝。他创造了时空,让万物得以在此生长。在他的设计之下,长的时间可以变短,短的可以变长,可以逆转,可以切割、倒退、暂停或分岔;遥远的空间可以缩短,咫尺之隔亦可以邈如山河,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
  因此,时空,是小说美学的基本架构。脱离了时空,一切都甭谈了。
  (1)小说里的时间
  在小说里的时间,基本上可分为三种:一是表面时间(physical time),指小说本身的时间变化,例如现在、过去、未来的穿插,现实与幻境的交叉呈现,倒叙,等等。二是心理时间(psychological time),指读者在观赏小说时所感受到的主观及情感的时间,像小说中悬疑的安排、韵律与节奏的设计,都会影响到读者心理时间的构成。三是戏剧时间(dramatic time),指小说中故事情节整个前前后后所发生的时间及其篇幅,有些小说描述“一天”的事迹,有些写“廿年”,其戏剧时间便不相同。同时,早期小说与戏剧关系甚为密切,而戏剧的演出必受时间的限制,说唱小说亦然。这种戏剧时间,自然也会影响到小说时间上的设计。
  以上这三种时间,例如《西游补》,全书的戏剧时间很短,篇幅也不长,只是叙述孙悟空在借得芭蕉扇,扇灭火焰山之火以后,一次化缘途中的一场春梦罢了。一梦乍入,忽然而寤,其表面时间,则运用现实与幻境交错、融入的方法来展现。而读者因这种迷离恍惚,陷在悟空无法冲出鲭(情)鱼障的危机里,乃感到心理时间特长。这就是一篇时间安排得非常妥善的小说。反观金庸则不然,像他的《神雕侠侣》,往往因为在心理时间和戏剧时间方面配合不佳而失败。例如,杨过在古墓中遭李莫愁师徒追杀,千钧一发,系生死于俄顷,而作者写来,竟不能有逼人窒息的紧张感。同时,小说叙述小龙女危急时,杨过牢牢抱住李莫愁后腰以防她杀害小龙女,而李莫愁一生未亲近过男人,陡然间被抱住,“但觉一股男子热气从背脊传到心里,荡心动魄,不由得全身酸软,满脸通红,心神俱醉,快美难言,竟然不想挣扎”(第六回)。须知李莫愁初遇杨过时,“十多年前是个美貌温柔的好女子”,则此时年已在三四十之间,会被一位十五六岁少年抱住而心生绮念,已是匪夷所思。即使姑且承认有此可能,则杨过能让一位三十多岁老女人感到有“男人”气息,应该看起来不再像个小孩子了。却又不然,十三回写杨过力斗金轮法王及其门徒,一直都以“孩子”称呼杨过,甚至说他是“顽童”、顽皮的“小畜生”。但此顽童比在古墓抱住李莫愁时可又大了许多。这分明是作者在小说时间构成上的疏漏,无法取信于读者。而更严重的,则是小说人物没有成长。
  康洛甫(Manuel Komroff)的《长篇小说作法研究》中曾提到:小说亦如人生,无法逃离时间之流,小说中每一个人,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就都长大了一天。他称这种时间为“小说钟”,每个人物在说话时,时钟都在滴答着。——可惜这一点常被小说家们忘记,就像我们除非特别去留意,否则总是听不到时钟的滴答声一样。
  (2)独特的小说钟
  话虽如此,每个小说家对时间的理解与处理并不相同,他们安装在小说里的钟形形色色,各异其趣。例如西方小说所注重的“情节”,就是根据直线式的时间观念,构成事件的因果关系(causality)。因此,小说中情节的悬疑和进度,即来自对时间推移的悬宕,而形成美感。福斯特(E。M。Forster,1879—1970)《小说面面观》说得好:“美感是小说家无心以求却必须臻及的东西,小说家不能以追求‘美’始,但不能以缺少‘美’终。不美的小说就是失败的小说。关于美……我们得先将它视为情节的一部分。”(第五章)
  反之,中国传统的小说,在与西方小说对照之下,显得几乎没有情节可言,或者只是一种“拼凑的、缀段性的情节”(heterogeneous and episodic quality of plot)。它的结构方式不是有机的、统一的,经常有偶然的状况发生,也常有“此处暂且按下不表”、“话分两头”及章回缀段的情形。这些情形,一向都被解释为宋元说书惯例所留下来的遗迹。但事实上,我国所有叙事文类,如史、传、传奇、白话短篇小说,都和长篇一样,有这样的“缀段性”。因此,这应该与作家所习惯的观物方式有关,而非仅属说话人的遗习。
  明方以智《物理小识》卷二曾经提到:“管子曰宙合,谓宙合宇也。灼然宙轮于宇,则宇中有宙、宙中有宇,春夏秋冬之旋轮即列于五方之旁罗盘。”(《藏智于物》)这充分显示了重视时空综合呈现、强调时空相互依存的特色,至于四季轮转、五方分列,更是把局限性的时空伸展成无限的广大相关性时空了。希腊欧氏几何,是局限于有限时空的世界观;文艺复兴以后,坐标几何出现,欧洲才从“封闭世界进入无限宇宙”。但牛顿的物理学,依然是时空明确独立的并举,整个是机械式的,到了爱因斯坦,才注重时空的连续与交错。换言之,因果律为传统西方思想的特质之一,它视每一事物都是包含在一个以因果为环的机械锁链中,而只有在这种观念底下,紧密而集中的情节结构才有可能成立。因为在这既是直线式而基本上又是时间性的结构中,人物或事件被选为叙事中的“原动力”(prime mover),或活动而含有顺序性的要素。相反地,在中国传统的观念里,由于注重时空综合呈现,强调时空相互依存及交错流转的关系,因果关系中的时间秩序便被空间化了,成为广大、交织、网状的关系,展现出并列的具体“偶发事件”(incidents)的有机形式。故在小说里,小说家很少选择一个人物或事件来统合整部作品。它们经常是东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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