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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泥湖年谱-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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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雯颖回味着嘟嘟的话,心里充满了一股特别的幸福之感。

  嘟嘟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三好学生。丁子恒亦兑现承诺,奖给她一个大红色的蝴蝶结和一块巧克力。嘟嘟戴着蝴蝶结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又当着三毛的面拆开锡纸将巧克力掰着吃。

  三毛喉头涌动了几次,心里颇不服气,说:“有什么了不起。一年级的奖状最好拿了,我一年级时不是也当过三好学生。”

  嘟嘟说:“可是你现在什么也不是。”

  三毛说:“有本事二年级三年级都当三好学生。”

  嘟嘟说:“我肯定能当上。大哥二哥当三好学生都是当到六年级的。”

  三毛说:“我才不信你能当上呢。这一回不是妈妈到学校去,说不定就没你。”

  嘟嘟急了,大叫道:“你造谣!你造谣!”

  三毛说:“我才没造谣哩。妈妈就是去了学校嘛。”

  嘟嘟便大喊大叫了起来:“爸爸,妈妈,你们看三毛造谣!他造谣… ”喊着又想要大哭出声。

  家里只有这么个小女儿,丁子恒和雯颖一向都宠爱她。一听嘟嘟大叫,立即都上前来批评三毛。气得三毛也叫了起来:“爸爸妈妈偏心!就喜欢妹妹,早知道我还不如生下来先当个大妹妹。”

  丁子恒和雯颖批评三毛,本来也没当真,只是想要哄住嘟嘟而已,听三毛这么一说,倒都笑了起来。

  雯颖说:“我看三毛嘟嘟也都别为三好生争吵了。你们两个干脆赛一赛,看谁先加入少先队好不好?”

  三毛眼睛一转,说:“好吧,我同意。”

  嘟嘟想了想,也说:“那好吧。”

  二毛说:“妈妈,其实这不太公平。入队要满九岁,可嘟嘟才八岁,起码一年内不能入队。而三毛已经十岁了,他一点也不受年龄限制。”

  三毛得意道:“反正嘟嘟已经答应了,说话要算话,不能反悔。”

  嘟嘟说:“不反悔就不反悔。”

  这场比赛就这么定了下来。

  

  

  

  1963年(二)

  五

  平静的生活,日复一日,内容雷同,便过得飞快,日月真像是梭子,三两下便将一天天的光阴编织成昔日之锦,斑斓往事闪现其中。

  暑假中乌泥湖出现一个摆书摊的白胡子老头。老头说他姓冯,住在头道街。儿子媳妇都病死了,他替他们养着个孙女。冯老头说一口下江话,很偶然地来到乌泥湖,竟意外地听到许多家乡口音,顿时觉得亲切万分,便将他的小书摊摆在了乌泥湖。每天中午十二点半,冯老头的书摊便出现在物勘总队大门左侧的围墙下。冯老头在地上铺一块塑料布,把一本本的小人书平摊在上面,然后就用他沙哑的嗓子叫道:“看娃娃书呀!看娃娃书!”

  冯老头的每一本小人书都用牛皮纸包著书皮,上面写着钱数。大部分的书都是二分钱看一次,厚一点的则要三分钱,最薄的幼儿书,一分钱一本。只许坐在书摊四周看,如果想要借回去,便要交五分钱,并且必须说明是住在哪栋楼,叫什么。

  冯老头并不用笔去记,只要你一说,他就哦哦两声,表示记住了,然后你就可以拿了书回家去。

  几乎与冯老头同时出现的,是两个卖冰棒的妇女。她们两人并不同时来,而是一前一后。一个在一两点钟时出现,另一个则在四五点钟的时候出现。她们在乌泥湖宿舍流动哨似的转悠,嘴里高喊着:“冰棒——奶——油——雪糕——”“冰——棒——五分,雪——糕——一毛!”喊声有如歌吟。

  暑天沉闷的下午,因为这三个人的到来而变得生气勃勃。

  丁子恒和雯颖原本答应假期中带孩子们回南京玩玩,但雯颖突然得了肝炎。流行性的肝炎本已过去,丁子恒正庆幸家人都还安好,却不料雯颖终是没能逃脱,南京之行便只好放弃。三毛和嘟嘟虽沮丧得不行,但想着妈妈的身体是顶顶重要的,便也表示一定要让妈妈养好病,南京去不去都行。

  摆书摊的冯老头给嘟嘟带来了莫大的欢乐。嘟嘟从雯颖处得到每天七分钱,其中五分钱吃冰棒,二分钱看娃娃书。倘若丁子恒在家,她得到的会更多一些。嘟嘟会提出想要吃雪糕的要求,丁子恒也会慷慨地给她一毛二分钱。因为丁子恒自己不喜欢吃没有奶油的冰棒,甚至对雪糕的兴趣都不大,他偏爱的是冰淇淋。距汉口火车不远,临近江边有家名为“美的”的老店,有时候过星期天,丁子恒便不惜行路搭车,带着孩子专门来此吃冰淇淋。只是嘟嘟来了这里,却拒绝吃冰淇淋,仍然还是要她的雪糕冰棒。这令丁子恒颇为不解,三个哥哥也一致认为嘟嘟是个“乡巴佬”。

  丁子恒为弥补嘟嘟的不足,便常常在他们吃完冰淇淋后,另给嘟嘟添上一块巧克力。

  还有一个每天都坚持在冯老头书摊看娃娃书的人是戊字楼上右舍的洪泽湖。他是洪佐沁最小的儿子。洪泽湖读二年级,他并没有在二七小学上学,而是每天跟着读五年级的姐姐洪泽波走到总院子弟小学去上学,中午便在总院乙灶食堂吃饭。洪泽湖戴着副深度的近视眼镜,一看便知是个小书呆子。嘟嘟奇怪他为什么要走那么远的路去子弟小学上学,洪泽湖说他爸爸妈妈觉得二七小学乡下孩子太多,学习风气不好,所以就把他和姐姐两人都送到了子弟小学。

  嘟嘟很是奇怪,说:“为什么呢?我们小学很好呀。有果园,还有大操场,老师也是特别特别好的。”

  洪泽湖说:“因为我大哥以前就是上的二七小学,他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太好,考高中时差一点没能取到一中。我爸爸说就是小学基础没有打好的缘故。”

  嘟嘟说:“可是我的大哥也是二七小学毕业的呀!他学习好得不得了,一下子就考上二中去了。”

  洪泽湖说:“那我就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嘟嘟很佩服洪泽湖,她觉得洪泽湖特别聪明。比方他们各自用二分钱租了一本书,看完之后,趁冯老头不注意,洪泽湖便会使一个眼色,以极快的速度同嘟嘟交换。这样,他们往往能用二分钱看到两本书。还有的时候,洪泽湖悄悄地要嘟嘟去缠着冯老头说话,比方问问有没有什么新书之类。洪泽湖自己则乜着眼,趁冯老头儿认真地同嘟嘟说话时,偷偷地将手上的看完的书放回地摊,飞快地换上另一本。

  每逢这时,嘟嘟知道洪泽湖一定会有诡计,所以同冯老头说话时心便忍不住怦怦乱跳。

  有一天,嘟嘟想要把《白雪公主》这本书借回去看。这是她的一本百看不厌的书。冯老头说没问题。因嘟嘟每天在此看书,冯老头已经认识了她,借给嘟嘟书时,根本不问她住在哪栋。但这回,冯老头却怎么都找不到《白雪公主》这本书。

  冯老头奇怪道:“我明明记得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会没有了呢?”然后目光便在周围几个看书人的手上逡巡,最后定在了洪泽湖身上。仿佛是想了一想,冯老头走了过去,蹲下来对洪泽湖说:“你站起来。”

  湖泽湖脸红了,身体有些发抖,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冯老头说:“你跳几下给我看看。”

  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都抬起头看洪泽湖。洪泽湖的脸更红了,他在冯老头咄咄目光逼视下,跳了起来。只跳了两下,便有三本书从他身上落了下来。冯老头捡起来一看,全是他的书。一本是《老水牛爷爷》,一本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还有一本正是《白雪公主》。

  冯老头一下子火了,他一把揪住洪泽湖的耳朵,骂道:“看你戴了眼镜,像个读书人的样子,倒干这种龌龊事。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洪泽湖歪着脑袋“哎哟哎哟”地连叫带哭。冯老头松开手,大声吼道:“你这个小赤佬,以后你再靠近我的书摊一步,我定要打折你的腿!”

  嘟嘟呆呆地望着远远跑走的洪泽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好为洪泽湖难过,心里使劲骂自己为什么要借《白雪公主》回家看呢?

  这件事当晚便传遍了乌泥湖。晚上,洪泽湖被他的爸爸洪佐沁狠狠地揍了一顿。

  洪泽湖挨揍时,嘟嘟趴在她家的西窗口朝洪家张望。她能听到洪泽湖杀猪般的嚎叫,这嚎叫持续了好久,使嘟嘟觉得这天的夜晚出奇的漫长和酷热。

  在这个酷热的夏日里,洪家另有一件事震动了乌泥湖,这便是洪家老大洪泽海没有考上大学。洪泽海在人们眼里一直是个十分优秀的青年,他考上一中时,乌泥湖的家长都要自己的孩子向洪泽海学习。洪泽海在学校里一直当着共青团干部,每逢放暑假,家属委员会一有活动,便找洪泽海协助。洪泽海振臂一呼,诺声震天。

  谁又能料到洪泽海竟然没能考上大学呢?

  正当人们茶余饭后为洪泽海叹惋不已时,他却豪迈地向所有人宣布他将要到新疆去。发出这个宣言时是个夜晚,洪泽海同他的弟妹们正在他家门口的竹林前歇凉。

  每年夏天,洪家人都要都把竹床搬到楼下,手上摇着大蒲扇,一边聊着天,一边打发夏夜如煎如熬的时光。

  洪泽海一向是乌泥湖小孩子们的领袖人物,偏他又有着领袖气概。故只要见他家竹床搬出在外,便有许多诸如大毛二毛这样的中学生围坐上去。无论洪泽海有没有考上大学,这道风景总是存在。

  洪泽海的情绪仿佛一点未受影响,他一如既往地同大家聊天。宿舍里同洪泽海一样没考上大学的还有林乐天。林乐天情绪十分低落,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几天不出门,急得她的母亲邢紫汀请洪泽海前去相劝。林乐天同洪泽海曾是中学同学,但在高中时,林乐天读的是十六女中。林乐天在班上学习成绩从来都是前三名,这次考试她也自认为考得不错,却未料到没有被录取。她深知自己未被大学录取的原因是由于父亲林嘉禾的问题,便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将在父亲的阴影笼罩之下,没有任何前途可言。忧郁便如这年的暑气,浓重得令她窒息。洪泽海去找林乐天谈了一个下午,谈完后,洪泽海自己心里也觉得豁亮起来。晚上便宣布了他的宏伟计划。

  当时,大毛二毛一狮加上皇甫浩张楚文等许多人在场,他们都被洪泽海大气磅礴的理想所震惊。洪泽海讲了三个人的故事。一个是董加耕,一个是侯隽,一个是邢燕子。洪泽海说,董加耕在学校时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为了响应党的号召,不考大学,立志耕耘,把自己的名字“嘉庚”改为“加耕”。下乡以后,他在农村做出了了不起的贡献,现在成了全中国青年的标兵。侯隽也是如此,她放弃高考,响应党的“大办农业,大办粮食”的号召,孤身下到河北宝抵农村。报纸上登出她的事迹时,称她为“特别的姑娘”。邢燕子更棒了,她回乡最早,在乡下成立了“燕子队”,战天斗地,改变家乡面貌。他们几个人都没有上大学,一样为社会主义事业做出了贡献,这些贡献比许多读过大学的人要大得多。洪泽海说:“他们,就是我的榜样,就是我的偶像。”

  年龄小一些的人们,都听得热血沸腾。大毛说:“那你为什么不回乡,却要去新疆呢?”

  洪泽海说:“问得好!我要向他们学习,但并不想走同他们完全相同的道路。

  我要走一条新的、更有意义道路。到新疆去,就是我选择的道路。边疆更加艰苦,一穷二白,最需要我们这些有知识有雄心的青年去建设去改造。新疆是中国最大的省份,地广人稀,最适合青年人去干一番大事业。从我们这里到新疆,听说,光是在路上就要走一个多月。我准备搜集一些如何种植葡萄的书,新疆那边的土质和气候,最适合种葡萄。我到那里后,一定要开辟一个一望无边的葡萄园,让它结出最甜的葡萄,酿出最纯的葡萄酒。这是何等有意义的事业,难道上大学比干这样的事业更有意义吗?我爸爸上了大学,大毛二毛,你爸爸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一狮,楚文,你们的爸爸同样也是,在座的各位,哪个人的爸爸没有上过大学?可是他们上了大学又怎么样呢?一座三峡大坝修到现在,仍然还是图纸,青春却永远不再了。

  所以,我觉得,一个人能否成就一番事业,完全不在于上不上大学,而在于他能不能响应党的号召,去做那些最有实际意义的事情。而现在,支援边疆就最有实际意义。“

  洪泽海的话有如扔在干柴上的一把火,把乌泥湖的整个夏夜都点燃了,也把有着同样青春的人们的心点燃了。这个月北方的海河正发着大水,大水淹没了一百多个县,连京广铁路都被冲断了七十五公里。总院里几乎所有工程师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海河那边的动态,但是一回到乌泥湖,话题便被家里人一次一次地拖到新疆。

  丁子恒每天到家都要赶紧打开收音机,以便了解海河流域的最新动态,却没有一回好好地听清播音。被洪泽海把激情点燃的大毛和二毛无休无止地讨论关于新疆的话题,两人甚至拿着地图,在上面查找去处。

  雯颖急得拉扯着丁子恒说:“你得管管他们,他们两个有点鬼迷心窍了。”

  丁子恒便教训大毛说:“不要管新疆的什么事,你的任务是考上大学。”

  大毛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听上去很有哲理的话:“洪泽海的道路就是我的道路。”

  洪泽海同他的父亲洪佐沁和母亲董玉洁激烈地争辩了一夜又一夜。洪佐沁夫妇坚决不同意他前往新疆,洪佐沁为此大发脾气,董玉洁甚至流泪哭泣。这些都没有动摇洪泽海的雄心大志,只要有人询问他关于新疆的事,他都会慷慨激昂地陈述一番支援边疆的意义。

  隔了几天,人们听说林乐天也准备报名去新疆,简易宿舍也有三个人准备与洪泽海同行。明主任的丈夫王达花了几天工夫采访了洪泽海,并在《长江流域报》上撰文,热情地歌颂了一番青年人的宏图大志,使得洪泽海在总院一下子成了名人。

  原本极不同意洪泽海去新疆的洪佐沁和董玉洁在无可奈何中,终于点头放行。

  六

  海河的水终于退了,但损失却是十分惨重。于是在办公室里,大家免不了要谈论:如果长江再来一次如同1954年的大洪水该怎么办?谈论的结果是:单靠修堤防是不行的,只有修了三峡,才有可能一劳永逸地解除洪水对两岸人民的威胁。

  丁子恒在上班的路上遇见张者也,张者也喜气洋洋,见了丁子恒老远便打招呼。

  丁子恒便笑,说:“有喜事吗?”

  张者也说:“是呀是呀,困难时期过去了,我让我侄儿把我妈妈送回到我这里来,今天下午就到。”

  丁子恒说:“太好了,这样你就安心了。”

  张者也说:“可不是。要不我一天到晚记挂着那边,提心吊胆呀,生怕像洪佐沁一样,把个老娘放在乡下饿死。真那样,这辈子良心怎安?现在好了。”

  两人闲说两句,便分了手。下午下班,丁子恒已经忘了张者也接他母亲的事。

  丁子恒属于那种人:与己无关的事,从不往心里去。走至家门,上了楼,见从癸字楼方向陆续地走出一些人,交头接耳,相互说着什么且摇头长叹。丁子恒亦未留心,看了一眼,便径直进屋。

  刚进门,雯颖便一副心惊肉跳的样子告诉他,说张者也家出事了。张工的母亲和侄儿坐着火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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