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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谈歌-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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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谈歌
  大胡挨这一顿揍,全是因为多喝了那三瓶啤酒。
  大胡这些日子很痛苦,他老婆刘玉芳一个劲地要跟他离婚。而且是说干就干,大刀
阔斧,闹改革的样子,连一点摸着石头过河的稳当劲也没有。大胡气得肚子鼓鼓的,还
说不出来。
  大胡跟刘玉芳结婚时,刘玉芳是个临时工,挣钱不多。刘玉芳家在农村,是进城来
打工的妹子。刘玉芳模样长得挺好,初衷就想靠这张脸在城里找个男人,就此结束土里
刨食的日子。于是,就嫁给了比她大十岁的大胡。刚刚结婚的时候,刘玉芳挺温顺的,
像只小猫一样的老实。去年刘玉芳辞了临时工,租了个门面,卖小百货,认识了吴长明。
吴长明是个司机,刘玉芳常常雇他的车出去弄货。渐渐地刘玉芳的买卖开得大了些,心
也就野了,还弄了辆日本进口摩托车,嘟嘟地疯骑着。有时跟吴长明出去进货,一走就
是半个月二十天的,说不上什么时候,刘玉芳就跟吴长明勾搭上了。吴长明比刘玉芳大
两岁,样子高高大大,比大胡像回事。于是,刘玉芳就闹着跟大胡离婚。大胡不离,两
口子就不像两口子似的瞎过着,刘玉芳最近加紧了攻势,天天逼着大胡到厂里开信。
  今天下午,大胡正在车间干活呢。大胡那个组的组长小赵病了,车间书记陈大海就
跟车间主任乔亮商量了一下,让大胡当了钳工组的副组长。陈大海到组里宣布了,工人
们起哄要大胡请客,大胡脸红红地说:“什么破官儿啊,请球的客啊。连工资都快发不
出来了,我还留着钱养活家呢。”众人说不行,你大胡看着不是官,我们可日后要受你
管的。不请不行。有人就上来掏大胡的口袋。大胡就躲着笑着骂:“操蛋的,痒痒死我
了。我请我请。”正闹着,乔亮就黑着脸过来了:“闹什么闹?都干活去。”众人就散
了。乔亮对大胡说:“你老婆来找你了。”大胡一愣:“在哪呢?”就懵懵地四下看。
乔亮就笑:“看啥?在厂门口等你呢。刚刚打个电话来,你快去吧!好像有什么急事。”
大胡就放下手里的活,往车间外边跑。
  厂门口,老婆刘玉芳正在门口冷眼看着他呢。刘玉芳今天穿了一件大红的毛衣,太
阳一照,红红的,像是刚刚从水里烧出来似的。刘玉芳手里拿着头盔,旁边放着那辆日
本摩托车,跟挂历上的时装女郎似的。刘玉芳见大胡出来,就冷着脸问:“你是怎么回
事啊!什么时候开信啊?”大胡笑道:“你还真生气呀,晚上咱们回家谈好不好?”刘
玉芳冷笑:“回家!我还怕你强奸我呢。”
  大胡心里恨得一个劲慌,可嘴上又不敢骂。昨天晚上,刘玉芳回来得挺晚,进家就
拉着一张脸。大胡小心地问她吃饭没有,刘玉芳冷冷地说:“我吃过了。”大胡忙给刘
玉芳倒了杯茶。刘玉芳喝了两口,就问:“离婚的事你想好了吗?”大胡脸上堆出笑,
喃喃着:“你别开玩笑吧,过得好好的,离什么婚啊!”就干巴巴地朝刘玉芳笑。他自
己觉得自己笑得很不好看,就看看穿衣镜,穿衣镜里边的大胡一副可怜相。穿衣镜里边
的刘玉芳脸就拉长了:“我可告诉你,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我现在一分钟也不想
看你了,看见你我心里就发堵。”说罢,就起身去翻衣柜,挑着自己的衣服,把大胡的
衣服乱扔着。大胡不看穿衣镜了,在后边捡衣服。捡完了,就呆呆地看着刘玉芳收拾出
她的一包衣服。刘玉芳就抓过一只皮箱往里胡乱塞着,塞着,就看到这件现在穿着的红
毛衣,就脱下身上的那件绿毛衣。于是,刘玉芳身上就穿着一件白背心了。两只大奶子
像两只兔子似的颤颤地要蹦出来。大胡看着心跳,这两只大奶子刚刚结婚的时候,大胡
天天晚上都摸着睡觉。那时刘玉芳十分贤惠,每天晚上都让大胡尽着性。可是自从刘玉
芳认识了那个吴长明,就渐渐淡了大胡。后来,就干脆不让大胡近身了。算起来,大胡
已经有半年多没有享受过一回属于自己应该享受的福利了。大胡忍不住了,心里就窜火。
刘玉芳刚刚把红毛衣拿起来,还没有往头上套呢,大胡窜过来抱住了刘玉芳,就往床上
摁。刘玉芳大叫起来:“滚开,你他妈的干什么啊!操你妈!”大胡就喘喘吁吁地:
“都半年多了,今天就让我一回吧,我实在是憋坏了啊。”就开始扒刘玉芳的裤子。刘
玉芳腾起手来,狠狠打了大胡一个耳光。大胡立刻眼冒金星,就松了手。刘玉芳抬起身
子跑出去了,跑到门口,又折口来提起那只皮箱又冲出去,在门口回过头来骂:“姓胡
的,你他妈的是个臭流氓,我要告你强奸罪。”就蹬蹬地下楼去了。过了一会,大胡就
听到了摩托车放着响屁跑远了。大胡窝囊得一夜没睡着。
  大胡脸上又堆出干干巴巴的笑:“玉芳,你真是狠心了,我对你怎么样啊!离什么
啊。”刘玉芳说:“别说屁话了,跟我上法院吧。”大胡就蹲在地上,头一埋:“我不
去。”刘玉芳冷笑道:“你不去就没事?!我这是给你脸,你不要脸,我自己去,你就
等着法院传你吧。”就骑上摩托车跑了。
  大胡软软地站起来,呆呆地看着远去了的那个小红人,猛地跳脚骂,骂了几句,觉
得心理平衡些了,一肚子气消了半肚子,就带着剩下的半肚子气回到车间,懒懒地也不
想干活了,就闷闷地抽烟。下班的时候,有人又笑道:“大胡请不请啊?”大胡把烟头
一扔:“不就是请客嘛!走,有一个算一个,都去。”人们就哈哈笑,说大胡今天怎么
舍得出血啦。大胡恼恼地说:“爱去不去。”就骑上自行车出了厂门。人们就嘻嘻哈哈
地跟在大胡后边,大胡就领着大家进了路边的一家饭馆。
  进了饭店,大胡也不跟别人商量,就喊过服务小姐来,叫了一桌子菜,又搬了两箱
子啤酒。大家都笑,说大胡今天一定是中了彩票了。于是,就一人抓过一瓶啤酒,嘴对
嘴地吹喇叭。不一会,啤酒瓶子喝了一地,不小心踩上去叮吮乱响,有人觉得喝得差不
多了,就有退席的。最后剩下三瓶啤酒,大胡问大家谁还喝?大家都摇头,说今天喝得
实在太多了,退了吧。于是,大胡就拿着三瓶啤酒去退,服务小姐笑道:“先生,不能
退的。凡是卖出去的,就不能退的。”大胡想发脾气,可是看着小姐那副有修养的样子,
就发不出火来,就想着跟刘玉芳刚刚结婚的时候,刘玉芳也是这样的好脾气。众人就说,
那就算了。大胡就让大家先走,他要把这三瓶啤酒喝了再走。众人看他好像是醉了,就
想拉他一道走。大胡就恼了:“谁也别拉我。谁要是再拉我,谁就算账去。”众人笑着
走了。
  大胡喝完那三瓶啤酒的时候,就觉得头晕得不行,而且还直想撒尿,就摇摇晃晃地
把账结了,晃晃着出来找厕所。走到当街上,就看见厕所旁边围着一群人。他挤进去,
就看到三个人正在围着一个人痛打。那个被打的人是个麻子脸,鼻子都汩汩地冒血,已
经躺在了地上。那三个打人的还冲过去拳打腿踢的。没有一个人上去拉的。大胡看着心
里就起火,夹起一泡老尿,就晃着走过去,对那三个人说:“算了吧,人都被你们打成
这样子了,真要是打死了,你们还得去偿命啊。”那三个人一怔,就看大胡,当中一个
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瞪大胡一眼:“操蛋的,你是干什么的?”大胡笑道:“我看你们
三个打一个也太不像话了啊。”络腮胡子就冷笑道:“你他妈的找死啊!”于是,另外
两个也丢下胖子,走过来。三个就围住了大胡。大胡心里一紧,就想退出去。裆里的那
泡老尿又胀得疼,可是还没容他撤身,脸上已经重重地挨了一拳。大胡顿时眼冒金星,
扑通仰倒了,觉得腰上又重重地挨了一脚,于是那泡尿就直直地泄在裤子里了。他顿时
感到一种畅快。又觉得身上挨了几下子,他情不自禁地哎哟起来,他已经说不清楚是挨
打的痛感,还是撒尿的快感了。他最后一点清醒的念头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麻脸拾
起身飞快地跑了。等他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身旁坐着车间的小
郑几个人。他想坐起来,可是身上一阵阵地疼,就看到床前的输液瓶子里盛着红红的液
体。就想自己可能正在输血呢。
  听了陪床的小李讲,大胡才知道昨天下午他被打昏在厕所旁边,那几个家伙还要往
死里打他呢。幸亏车间几个人觉得大胡总没跟上来,怕他喝多了出事,就返回来找他,
才看到他正在被人乱打,就嗷嗷叫着冲过去。那几个家伙看到人多了,就忙着跑了。众
人顾不上去追那三个人,就慌慌地把大胡送到医院了。大夫说,要是再晚来一会,大胡
可能就够呛了。
  一大早,车间主任乔亮听说了大胡挨打的事,就慌慌着跑到医院。进了病房,大胡
刚刚睡着了,乔亮问了问陪床的小李。小李说基本没什么危险了。乔亮才放下心来。乔
亮想了想又问:“刘玉芳没来?”
  小李骂道:“那个烂女人,谁知道现在在哪浪呢!”
  乔亮这才想起大胡跟刘玉芳正闹离婚呢。乔亮呆了会又问:“住院费怎么着呢?”
  小李说小郑他姐夫在医院当副院长呢。小郑找了找,医院算是开了口子,说让三天
之内交来,交不来钱就不让住院了。小李盯着乔亮说:“乔主任你可得赶快想办法弄钱
啊。”
  乔亮想起这几天财务科要账的挤得满满的,财务处长老齐天天像个地下工作者,东
躲西藏的。厂里哪有钱啊。想着,心里就冷了半截,脸上没敢带出来,就对小李说:
“我先回去找找厂长吧。”
  小李忙说:“您去吧,赶快弄钱去吧。”
  乔亮就出来了。
  出了医院,乔亮就发愁,大胡这事厂里怕是不肯出钱的。他蔫蔫地骑上自行车,往
厂里蹬。
  乔亮刚进厂门,就听有人喊他,一抬头,见车间小路跑过来。小路脸色慌慌嚷道:
“乔主任,您可回来了。大杨跟张处长打起来了,吴厂长火了,让你去呢。”
  乔亮一怔,就吼起来:“吃多了,打什么打!”
  小路苦着脸:“大杨今天气不顺,找碴呢,把张处长打得满脸花了。”
  乔亮骂:“气不顺!我还气不顺呢。”
  小路苦笑道:“您别跟我嚷了,您快去看看吧。”
  乔亮问:“吴厂长在哪呢?”
  小路说:“在厂长办公室呢。”
  乔亮把自行车扔在厂门口,就上了办公楼。
  大杨原来是车间里的运料司机,今年开春厂里改了生产线,把车间里的车停了,大
杨就没岗了,大杨就到厂劳资处报到,按内部待岗。今年厂里又发了新规定,所有待岗
的一律不发工资。大杨开始还不在意,真不发工资了,大杨就急了,三天两头找劳资处,
劳资处长张成年说:“现在厂长有话,所有待岗工人一律要双向选择,你自己的婆家,
人家同意要你才行。大杨你自己找岗位吧。”大杨就自己乱撞。可现在哪儿也不缺人手。
大杨脾气又不好,就是缺人的地方也不敢要他。大杨就找乔亮,想来三车间。乔亮跟车
间里商量了一下,觉得总得给大杨弄碗饭吃啊,就同意了。可是劳资处却不同意。说现
在各车间都超员,一律不添人了。大杨气坏了,天天找张‘成年吵架,上星期大杨在劳
资处坐了好几天,闹得张成年也上不了班。大杨最后跟张成年骂开了,大杨骂:“你小
子的意思就是让我替你吧?那老子今天就在劳资处办公了。”张成年没办法,就喊保卫
科来人弄大杨走。可是保卫科长老许跟大杨好。老许就躲起来不着面了。大杨昨天又跑
到张成年家里闹了一通,大杨对张成年的老婆说:“张成年说了,他的事让我接管了,
今后我就是你们家的户主了。”说着就坐在张成年家的饭桌子上吃饭、还一个劲朝张成
年的老婆喊:“拿酒来啊。”吓得张成年的老婆跑到厂里找厂领导,张成年气得血压都
高了。
  乔亮进了厂办公室,见吴厂长正在跟保卫科科长老许说什么呢。见乔亮进来,吴厂
长就说:“你干什么去了?大杨这小子刚刚把张处长打了,得好好处理了。不然都反
了。”
  乔亮笑道:“吴厂长,虽然说大杨这小子混蛋了些,可张处长也做得不对,咱们总
要给人家个工资嘛。这矛盾激化起来就了不得。厂里让搞双向选择也不应该是这么个搞
法,非把工人们搞急眼不成啊。”
  乔亮跟吴厂长不对眼,可吴厂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厂领导里好几个都跟乔亮不
错,副厂长秦志文跟乔亮还是师兄弟。
  吴厂长火道:“乔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厂里改革有什么不对吗?”乔亮笑道:
“我可没说不对,我只是说今年搞的这个劳动制度改革有点不合理。像大杨这事,我们
车间要,可厂里卡着什么劲啊?这不是剥夺了大杨的劳动权利了嘛。咱们不是还有《劳
动法》管着呢。”说着,就盯着吴厂长看。
  吴厂长泄气地看看乔亮:“我就怕你这张嘴,什么歪理也能讲出来,反正大杨不能
到你们车间去。他都把张处长打了,不处理处理是不行了。要不都没王法了。”
  乔亮心里就窜火,刚刚想说你们总得让工人吃饭吧!一旁的许科长笑了:“吴厂长,
昨天派出所还跟咱们厂要联防呢。最近市里有几件案子挺急的,我看就让大杨去联防
吧。”
  吴厂长想了想:“行,就这样吧,乔亮,你通知一下大杨。”
  乔亮挺高兴,答应一声就要走。吴厂长又喊住他:“你先跟我去卫生所看看张处
长。”
  乔亮笑道:“好好,那我就替大杨向张处长道歉了。”
  乔亮跟着吴厂长到卫生所看了看张处长。其实大杨没把张成年打得怎么样,张成年
躺在卫生所的病床上,一个劲嚷着要罚大杨。乔亮进来就嘿嘿笑着:“行了行了,张处
长,大杨都一个月没开支了,你罚他什么啊,你非逼得他玩命才过瘾啊!真是的。”乔
亮的活气得张处长直翻白眼。从卫生所出来,乔亮去找副厂长秦志文。他想跟秦志文说
说大胡的事,厂里总该管嘛。
  秦志文不在办公室,秘书说,秦厂长这个星期值夜班,白天在家休息。乔亮就去了
秦志文的家。一进门,就发现来得不是时候,秦志文正在跟老婆马情茹吵架呢。马情茹
眼泪花花的,见乔亮进来,就不再吵了,跟乔亮点点头,进屋去了。
  马情茹是个要脸面的人。乔亮挺尴尬,猜想这两口子准又为张青的事干仗呢。
  张青也算是本厂的名人了,长得漂亮,打扮得也花花,像个时装模特似的。秦志文
在三车间当主任时,张青在车间当统计。那时张青大学刚刚毕业,一枝花似的,让男人
们看了眼馋。秦志文常常跟张青出双入对的。于是车间里私下就说秦志文跟张统计有故
事。后来秦志文当了副厂长,就提拔张青当了厂办公室副主任。人们气得不行,都说张
青靠色相巴结秦志文。可是张青只在办公室干了两个多月,就辞职去了海南。去年春天,
张青又从海南回来了,还带回几个人,在本市开了一个家具公司,接着又在开发区买了
几块地皮,噌噌地盖起了好几栋写字楼。人们就知道张青炒房地产呢,嚷嚷张青发了大
财了。张青常常到厂里来找秦志文,两人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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