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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海-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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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错了一件事。”
  留着花白大胡子的濠镜主教挤开人群,站在陈沐三步之外端正自己的衣袍,这才对陈沐道:“我必须告诉你,在我们的教义中,诺亚并非主的赐予,而是主的指引,指引我们的祖先建造了它,得以生存。”
  “你说的对,或许你们求人不如求己,但主与我们同在,达维加没有像你这样的保护神保护着他,但我们一样有愿意为他人付出生命的人!主指引我——与你决斗!”
  说着,年事已高的卡内罗脱下教士袍,显出袍下斑驳半身板甲,左手仍旧捧着圣经,胸前仍旧坠着十字架,他说:“请给我一柄长剑,就算面对猛虎,牧羊人也会保护他的羔羊!”
  陈沐突然开口笑了,高举着手臂发号施令:“让开!给他一柄长剑!”
  市政衙门外不论番汉皆发出惊呼,没人想到指挥使这样地位尊崇的大员会愿意接受一介夷人的挑战,不论李旦华宇还是隆俊雄,争相替代陈沐出战。
  陈沐当然没打算正常地与卡内罗比剑。
  就在剑落在卡内罗手中时,陈沐的另一只手铳也握在手中,在几步之内指着卡内罗,接着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砰!
  声音清脆,手铳短距击发铅丸把长剑崩飞脱手,斜插在不远处的土里,陈沐提着还冒烟的手铳笑了,“牧羊人,胜负已分……不过我有点喜欢你们教会了,哈哈!”
  “如果你们的总督答应我的要求,七条商船通商,我会准许你到我的衙门,讲讲你们的教义,我想听听。”
  两杆手铳丢给家丁装药,翻身上马的陈沐扬起马鞭,最后环顾整个市政广场,微微俯身道:“苦修士,也许以后你会成为新的教皇呢。”
  陈沐笑得比以往都要快意,向李旦下达协同三部百户封锁港口安排平托上船前往马六甲的事宜之后,在家兵骑手的护送一下一路北行。
  濠镜被三个百户封锁的消息极快地传遍香山,并随陈沐召集五部千户议事的消息在整个南洋卫内部掀起轩然大波。
  召集五部千户,只有一个目的,练兵。
  “将军,此次是否欠妥,卑职没有忤逆的意思。”邓子龙抱拳道:“将军刚受言官弹劾,这种时候却要兴兵与葡夷大做一场,一旦叫言官知道,恐怕广中言论大有厉害,广西兵事未平,若徒生事端,就算是朝廷诸公也会降下罪责。”
  邓子龙很担心,孙敖同黄德祥的反应则差不多,基本是一副懒得跟陈沐说太多的模样——且由着这位爷折腾吧,反正说了也不听。
  这种时候最能看出谁是真人才,邓子龙想的最多,从广州府到两广乃至整个朝野局面,他都有模糊认识;而黄德祥与孙敖则是既有一点认识又不够拿出来反驳陈沐。
  至于到剩下俩千户,邵廷达与石岐的反应则几乎相似,石岐听着陈沐的话抱拳爽快应下,老弟邵廷达则抱拳对几个千户现身说法:“广城打曾一本,你们都去打仗,沐哥叫我看着老总督,没战功了,结果怎么着?顺德千户。别管沐哥说啥,肯定对!”
  “葡夷敢打濠镜么?敢。”
  陈沐被邵廷达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摆手让几人坐下,这才接着说道:“但他愿意跟我打么?不愿意。这的贸易对他们太重要了,他们从濠镜高价买走货物,可这些东西运到马六甲以西就能换取五倍十倍的暴利,如果开战,他们将什么都得不到。”
  “他们最有可能就是拖,给一条船的名额,或是五条,最多不会超过十条,就这个数,打不起来的。”
  “就像陈某在决定开战与否之前考虑的找谁来补上濠镜抽盘的空子交代朝廷一样,大海那面的葡夷总督想的也是这件事,而差别就在于陈某能补上,而他——补不上!”
  早上好!


第17章 局面
  信息不对等是谈判中必不可少的筹码,正如现在,陈沐知道在大海那边的一切都由葡萄牙总督说了算,而他说了算的前提是保证贸易与传教。
  反之,那位总督却不知道陈沐是否真有断绝葡人在海域通行的能力,并一定会选择性忽略掉陈沐是否能影响皇帝的看法。
  以小欺大总令人快乐。
  所有的一切,除射杀达维加之外,都并非心血来潮。
  陈沐的目光盯着马六甲已经很久了,尤其在知道濠镜是单方贸易之后,陈沐就决定改变这一切。
  寻找一个突破口。
  先了解,再做后续打算。
  而另一方面,他是真有打算一旦葡萄牙人不接受条件,就从吕宋招募西班牙海商来这里做生意,何况他手上还有一块筹码——林凤。
  这是非常难得的关系,官吏自矜看不上海盗、海盗桀骜看不上官吏,能像林道乾那样归降后受到倚重的已是少之又少,可那又是多大的倚重呢?
  不过小小的帮总兵官参军事罢了。
  在陈沐看来那完全就是侮辱,让一个笑傲海上的绿林匪首做个小小参军事?
  可偏偏,海盗在官吏眼中只有那么点儿地位,而官吏在海盗眼中又那么地备受尊敬,所有人都是这种思想。
  只有陈指挥使能有接近平等的身份地位去同林凤做交易,这就为陈沐对葡人的威胁套上一层保险。
  濠镜不必说,一旦双反交恶,没有一艘葡人舰船能停靠在这;而鸡笼与澎湖,同样保证没有一艘葡人舰船能通往日本。
  这不是很好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葡人全输,濠镜与大明都没有失去什么,西班牙人的势力在东亚海域更进一步必然会保证其与葡萄牙之间更大的摩擦——他们最好再打一架。
  从濠镜回来已是年关,帮衬起来得心应手的齐正晏带船队远行日本,家里的事多由谢鸣主持,还算周到。
  年前谢鸣从账上支了笔银子,从广州府运回三车礼品,紧着年前以陈沐的名义送往南洋卫各部旗官,并对旗官家庭状况做出一份细致的调查,家世富有的送上来自指挥使贴心的书信,家中清贫者则由送些些许钱米。
  家里有小孩的送些布匹笔墨,家里老人岁数大的则由陈沐亲自上门配老人说说话。
  总之鳏寡孤独,都要照顾到。
  除了南洋卫里的,肇庆、广城、清城,陈沐也在开年跑了够。老总督张翰、义兄陈璘、老长官白元洁,这都是要登门拜访的,当然还有将来可能成为新总督的殷正茂、老将军俞大猷,不过广西实在是太远,陈沐派去家兵带着些小礼物去找八爷。
  当然,其他地方陈沐也没忽略。
  但凡有理由拜年的,就算是北京兵部的谭部堂、吴老爷子,蓟镇的戚将军陈沐都派人一月就往北京跑。
  两手准备,不光要想着怎么往外跑,也要想着怎么外上跑。
  “这是香山旗军考核结果?”
  才刚出正月,南洋卫诸军就已忙着恢复训练,二月初五邓子龙将香山所的操练考核报了上来,陈沐对着去年秋季的考核结果翻了翻,道:“各项指标升等的、降等的,照实赏罚,旗官不得贪墨,另外再给各个旗官,旗下旗军比之去年的有进步的人数,给予数目十分之一的奖赏。”
  这些奖惩制度都是在去年陈沐写出操练手册时定下的章程,每季考核一次,对旗军的作战能力选出多项,多为身体素质与技巧的硬性考核目标,列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等有分上中下,每年从所库中取出一定量的银两或米粮作为奖赏。
  旗军每次考核与过去相比,有进步的赏、有退步的罚,直至最终各项素质技艺皆为甲等——实际上很少有人能取得一项上甲,更不必说皆为上甲了。
  就算陈沐自己也只能在铳术、炮术中取得上甲,邓子龙也只在近搏、弓术中取得上甲,制定标准的陈沐压根没指望有人能在各项都得到上甲。
  这项举措的关键目的并不在于使旗军都达到上甲,而是给每名旗军战斗才能量化的考核,让直接指挥他们的旗官更清晰地认知部下才能,以达成在军队中各个战斗位置安排最合适的人手。
  陈沐望向邓子龙,问道:“旗官对考核结果感受如何,可能习惯?”
  “嗯,还不错,这个应当是可以推行全军的,不过——”邓子龙顿了顿说道:“推行四部千户所,是不是应当再定下基本要求,新募旗军未必能达到基本要求,或许整个新募千户所旗军一个季度下来每一个人达到下丁,恐怕更不会好好操练了。”
  “你说的对,这件事我来做吧。”陈沐欣然同意,接着对邓子龙道:“可以下令把手册传送三部千户所了,让他们按照上面条例来操练旗军,各部不得懈怠。香山旗军这几日把炮都装到鲨船上,准备巡行海外。”
  “算算时日,佛朗机人快该传回口信了。”
  南洋卫的战船很多,如果仅仅是香山旗军来使用,他们甚至无法让所有鲨船都动起来。在香山船厂,七十七艘鲨船停靠在港内,与这支由二百多料快船炮舰组成的船队总造价如折算白银超过万两。
  单单把五百门炮拉到船厂武装战船就要消去很长时间,也是大体力的工程,但这事显然等不得了,万一佛朗机人脑子真坏了打过来呢?
  “可惜了鲨船不能都放十斤炮。”
  鲨船只有船首船尾能放两尊大炮,但受限于南洋卫军器局产能,仅有三十艘鲨船船首装载一门十斤炮,其余则都为两门五斤炮,船尾受限船形,有些是两门五斤炮、有的则是船用大号虎蹲,当然不会少了明人海战的老家底——焚烧兵器。
  三十艘装备十斤炮的杀手船被陈沐分配给新会所、屯门所各五艘,余下作为辅佐进攻的五斤炮船则分给五部千户所每所五艘,最尖端的战斗力则留在香山,供战时香山旗军与家丁使用。
  陈沐已做好最坏的准备,同葡萄牙人在海上打一仗——不论是蜈蚣船还是卡瑞克帆船,船板都不能阻挡十斤炮的杀伤,哪怕是五斤炮,也能对船体造成部分破坏。
  陈沐很期待,接下来的局势发展。


第18章 紫杉
  戚继光回信比谁都快,朝廷兵部、工部调令,责广州府南海县炉户向南洋卫香山输送铜铁料,戚继光要各式火炮三百门,并给予南洋卫征发广东班匠徭役的便利,同时开工,务必八月先送百门火炮至蓟镇。
  陈沐接到命令时头很疼。
  不是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只要铁料充足,再调拨些徭役民夫帮忙吊炮之类的力气活,别说百门,二百门他都能造出来。
  头疼的原因是戚继光显然并不信任陈沐的新式火炮,尽管以其高超的情商在书信中写的的确令人如沐春风,但戚帅要的是什么货?
  千斤屯城重佛朗机五十门、七百斤发熕式佛朗机百门、五百斤大佛朗机百门,最后——十斤炮五门、五斤炮十五门、二斤炮三十门。
  “是不是陈某起先没做市场调查,是因为我南洋卫造炮比工部便宜,拉来一堆佛朗机订单是怎么回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买佛朗机直接就近从北京买就好了,非让我从广东造佛朗机给你弄过去做什么?
  陈沐看着蓟镇的需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佛朗机是挺好做的,就算千斤的也不难,送百门火炮过去一点压力都没有,真没法说明人对佛朗机的狂热爱好。
  就这种千斤佛朗机,除了大明朝,全天下那个地儿都找不到。本来就是西方船上的小谋杀炮,专打人和船帆的,到了明朝变种成各式各样,但凡后装炮全叫佛朗机,越造越大。
  可陈沐不喜欢佛朗机炮。
  南洋造新炮多好啊,二斤炮五斤炮,骡马挂车依照北方那种一马平川的地形,碰上好路段一个时辰五十里都能跑,一个五十门二斤炮的炮队除了不能急行军,炮击敌阵像打儿子一样,多好啊!
  就算是屯城,一门十斤炮跟千斤佛朗机差不多沉,打得远威力足,就是射速稍慢了点,但这是完全可以忽略的,反正打上三五炮,佛朗机换子铳再快炮管撑不住也得消停。
  “关匠,看看吧,兵部要这些东西。”
  牵着鹅一路溜达到军器局,陈沐没好气地给关元固报了一遍兵部的需求,道:“五十门新炮,再凑五十门佛朗机,先从小的造,路上送的方便,林凤要的东西都差不多了吧?”
  关元固听了也是皱眉不止,不过老匠人对朝廷的决定比陈将军尊敬的多,点头应下就开始替他考虑道:“佛朗机好造,尤其大点的佛朗机,咱直接铸出来,无非是新造些铁模罢了。”
  “林阿凤那边就剩锁甲了,离约定还有一年多,不碍事。”说罢关元固补了一句,“从大的造也行,不耽误工期。”
  “嘿!”陈沐笑出一声,撒手让俩鹅自己跑出去玩,把门关上说道:“不是怕耽误工期,新炮送过去,我估计他们就不想要佛朗机了,反倒浪费铜铁料,何必呢——说到佛朗机。”
  “用一样的铜铁料,一样沉的炮,佛朗机打得近、威力小,关匠知道它差在哪么?”
  不等关元固回答,陈沐就已开口道:“漏气。”
  明人用大块头佛朗机炮随行是要带木槌和几块木楔子的,子铳塞进去把木楔子从屁股上砸进去,以此来增加气密。可即便如此,终究比不上前装滑膛炮的威力。
  “反正都要新做铁模,要做就做好,让京城官老爷看看咱南洋卫的手艺。”陈沐笑了,他觉得自己这事如果做好了,能再露个脸,“子铳耳不要两个,在左边一个就好,子铳口和炮膛用螺旋形固定,子铳耳从左边推到右边,保证子铳口在铳膛里旋进螺纹,就像这个样子。”
  陈沐在桌上取来纸笔边画边说,道:“屁股砸进木楔,药室上加块榫卯厚铁盖,留出一个卡死子铳耳的缝隙,从后面推进去封好,不让它漏气。”
  “虽然费点铁,费点时间,不过应该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漏气,关匠你琢磨琢磨,可行的话就先拿一个月做几个试试,同时旧式佛朗机也别停,都先做着,能行的话再做几门大的拿到北方去就行。”
  “北面修长城,咱也算出一份力。”
  在戚继光的来信中,今年他与谭纶主持修建承德金山岭长城,长二十多里,西连古北口、东接司马台,地势易攻难守,距北京城仅二百里路,因而城墙要修得格外厚实,火炮也要用最厉害的——戚继光通过兵部给南洋卫下达订单大部分也是这个考虑。
  多为大口径火炮,主备防守,正常列装部队的火炮,戚继光都没找南洋卫造,可能他们在北京就解决了。
  可在陈沐看来,守长城的火炮更轮不到佛朗机,敌军爬山还得忙上一会儿呢,有这个时间,前装滑膛炮早把他们轰得士气崩溃了。
  “还有很重要的事要托付关匠,五套。”陈沐抬手敲敲身上将甲,道:“胸甲五套,燧发手铳二十支,东西都一样,但要用最好的工艺去做,不但好用,还要好看。”
  其实他准备的不单单只有这些,谢鸣在开年后代他往广州府跑了两趟,斥数千两白银收来不少珍奇物件,小到上年份的封坛老酒、精饰华灯、奇艺烟火、花鸟茶具,大到良骑宝马、书画真迹、古董珍藏。
  但凡能拿来喜好的,除了没有美婢**,陈将军这都备着,只等往京城洒。
  也不光是他要给别人送礼,二月中旬,从播州发来二十条大船,装着长短两根紫衫大材顺江停泊香山渡,除了木料还有一百七十名各业工匠及看护他们的二百苗兵,下船的小土司杨应龙被仆人八抬大轿送到卫衙,跳下轿怨声载道。
  “陈将军,你这人太不爽快,要修城你就直说,还派人去宣慰司传信,直接写信给我啊!”
  陈沐满脑子浆糊,还想着岸边卸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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