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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帝军-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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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酒名字其实还有个意思。”
 掌柜的沉默了好久,苦笑着说道:“一杯封喉……一杯封候,从军的人哪个不希望自己封候拜将青史留名,我以前逢人便说喝了这一杯封喉以后就一定能做个万户侯,他们都笑,都说我是胡说八道,可是喝酒的时候一个个都带了些虔诚……”
 他抬手拍了拍孟长安的肩膀:“总是会有人先走一步,是因为上天垂怜让他们早点歇歇。”
 孟长安坐在那,眼睛微微发红。
 “这是第八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倒酒,喝酒,倒酒,喝酒,动作有些机械。
 掌柜的知道早上喝酒伤肝,却没有再劝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静静的看着他。
 一壶酒喝完,孟长安趴伏在桌子上像是累坏了一闭眼就能睡着,可是肩膀却在微微发颤,脸压着的那条胳膊上衣袖似乎湿了一片。
 良久,孟长安坐直了身子深呼吸,起身准备离开。
 他从怀里拽出来一个带血的钱袋放在桌子上,迈步往外走。
 “将军,用不了这么多的。”
 “我有几个兄弟前阵子在你这吃饭赊了账,临死之前我问他们还有什么事放不下,有个兄弟对我说欠了你的钱一直没来得及给,一定要还,咱们当兵的不能无信。”
 掌柜的脸色发白,低着头看着桌上那钱袋,忽然嗷的一声哭了出来,手颤抖着想去触碰那钱袋,却不敢捧起来,两鬓的白发都揉进了眼睛里,好疼。
 孟长安走出酒楼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刺的他流了眼泪。
第0118章 仇
 癸巳在本地人眼里就是个怪人,虽然他才开始上工第一天,因为他明确对雇主说明自己每天只干半天活,但保证比别的挑夫不少干,冬天正是生意淡季所以雇主也没多在意,只是没有想到癸巳居然真的半天运了别人一天才能运的量,吃过午饭就要告辞离去。
 雇主很开心遇到这样的苦力,只给半天工钱还省了一顿晚饭,运货量却不少,心情就跟捡到了金元宝一样,特意交代癸巳不要去别的绸缎店铺,自己可以多照顾他一些,癸巳回答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多久,多一句话都没有就离开了商铺。
 吃过午饭之后癸巳开始打听关于沈冷的消息,渐渐发现沈冷居然是个名人,想打听出沈冷的住所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别说水师附近,便是整个安阳郡沈冷这个名字也已足够响亮,已经被誉为传奇。
 没多久癸巳就到了魏村,在村口和一位抽旱烟的老人闲聊,孤独且无聊的老人喜欢和陌生人聊天,尤其是这种愿意听他多说话的陌生人。
 于是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沈冷住在哪儿癸巳就打听的一清二楚,可他不敢贸然找上门,因为他知道沈冷绝对不是自己对手下人说的那种毛头小子。
 能这么快就被提拔为正五品将军,怎么可能是无能之辈。
 “沈将军每次特假都会回我们魏村住四天,前几天回来的时候我见着他了,算算看明天就要回水师去,我每天都在这村口坐着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到,不出意外的话沈将军明天一早就要出村。”
 “明天么?”
 癸巳有些紧张,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找到沈冷,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手心里变得潮湿起来。
 “沈将军是不是特别厉害?”
 “那是自然,这南平江上的水匪听到沈将军的名字都能吓尿了裤子,传闻说南边海疆之外的求立人穷凶极恶人如黑猿茹毛饮血,还不是被咱们沈将军南下一次打的哭爹喊娘。”
 孤独老人多半都喜欢炫耀自己的渊博,也只是为了排解寂寞。
 “这样啊……”
 癸巳又问:“沈将军武艺很了不得咯。”
 “那当然,我可是亲眼见过沈将军杀水匪的,一个人杀了七八个……不是,杀了几十个。”
 “老伯,你整日坐在村口怎么能看到他杀水匪?”
 “我……反正是看到过。”
 癸巳往四周看了看,出了村有一条小路要走大概二三里,左边是一片荒草地,宽处有一里窄处几十米,顺着南平江河道蜿蜒,走二三里之外便上官道直达水师。
 小路右边出了村便是一片林子,并不茂密,前些年水师建造营寨附近大树都被砍了去,只剩下一下不成材的小树,不过藏身也够了。
 癸巳的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回到那孤寂老人身上:“老伯,沈将军一般什么时候回水师?出村天亮没有?”
 “不会等到天亮的,我每次都能看到他。”
 “为什么?”
 “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无聊,岁数大了睡的晚醒的早,醒了之后家里反而冷清,缩在这看江上日出还觉得暖和些。”
 老人笑了笑,笑容发苦。
 癸巳站起来:“谢谢老伯,你歇着吧,晚些时候我过来陪你。”
 老人看着癸巳离开,心说年轻人都喜欢撒谎,自己儿子儿媳也每次都说会经常回来,还不是整月整月见不到人。
 只是没想到大概一个半时辰之后癸巳真的回来了,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裹,手里还拎着一只烧鸡一些小菜两壶酒。
 癸巳把包裹放在身边打开包着烧鸡的油纸,递给老人一壶酒:“咱爷俩喝两杯。”
 老人立刻来了精神,他并不穷苦,儿子儿媳每次回来放下的银子都不算少,吃食上不会发愁,可自己喝酒和有人陪着喝酒是两种感觉。
 烧鸡滋味一般,下酒不如花生米。
 幸好也有花生米。
 两个人用烧鸡花生米和月色佐酒,喝光了两壶,老人有些晕乎乎觉得满足,于是邀请癸巳去自己家里睡觉,外乡人来这怕是也没什么地方落脚。
 癸巳摇头看着月亮说:“今晚就不睡了,以后或许会睡很久。”
 他从包裹里翻出来一个布包放在老人常坐的地方:“明天一早你若还出来看日出,帮我把这个东西给沈将军,我也想从军。”
 老人心说怪不得,原来是指望我走后门,不过也好,总不能白喝了人家一壶酒。
 他哦了一声扶着墙起来,拄着拐杖慢悠悠颤巍巍回自己家去,却忘了问问为什么不现在就把东西给我?
 癸巳一个人坐在村口看着月亮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夜已经很深,哪怕江南道不似北方那般严寒,这冬天的夜里也一样冷的熬不住,癸巳搓了搓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拎着包裹站起来往小路那边走,此时此刻他觉得这江边景色也不错,还有心情仔细看了看哪边位置更好些,插一块木牌做墓碑挺好,可是谁为自己插牌?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老人醒来,觉得自己昨夜里好像答应了别人什么事似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披上厚衣服拄着拐杖出门,在村口自己经常坐着的地方果然看到了那个布包,心说那外乡人心真大,也不怕丢了。
 他靠坐在房子院墙上将布包抱在怀里,两只手揣进衣袖看着江岸那边,算计着应该过不了多久江面就会开始发红,哪怕是冬天也一样可以看到日出江花红胜火。
 他忽然想到自己可别误了事,因为那一壶酒的缘故比往日醒的似乎晚了些,怕是沈将军已经出了村,于是觉得怀里抱着的那布包都变得稍显沉重起来。
 就在这时候听到两个人说笑的声音,虽然离着还远老人也能听出来一个是沈将军另外一个是那姓陈的小伙子,似乎是沈将军的好兄弟。
 “安伯,下次别这么早出来了,冬天了,年纪大了血脉流动的慢容易出问题,躲在暖和被窝里多躺一会儿,起来后活动活动再出门。”
 老人听到沈冷的声音,觉得心里暖了起来:“沈将军早啊,你可不懂我们这些老家伙,被窝里其实不暖和。”
 陈冉笑道:“安伯,你老人家这是人老心不老啊,被窝里不暖和是不是差一个人啊,软玉温香的那种。”
 “陈团率,你这话说的,你安伯有心无力咯。”
 沈冷在陈冉屁股上轻踢一脚:“没大没小。”
 陈冉笑着跳开:“是安伯显年轻我每次都觉得安伯比我还年轻呢。”
 老人笑的前仰后合,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不少。
 “沈将军,有人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是个外乡人……他说也想从军,估计着是不好自己过去给你送礼,跟我打听你来着所以托我把东西给你。”
 沈冷看了一眼那布包:“他叫什么?”
 “叫什么?”
 老人一怔:“忘问了。”
 沈冷一把将布包拿过来扔向远处,就在这时候一支弩箭朝着沈冷激射过来,沈冷向后一退的同时推开陈冉:“把安伯送回家!”
 第二支弩箭很快就来了,这次是奔着那布包去的,沈冷距离布包有几米远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箭射中,砰地一声布包炸开,里面无数粉末飞扬出来。
 沈冷立刻撕掉一截衣服把口鼻蒙住,可已经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钻进鼻子里。
 “什么味道。”
 陈冉刚把安伯背起来,身子摇晃了几下往前扑倒。
 沈冷皱眉,从背后将黑线刀抽了出来。
 第三支弩箭射过来,沈冷一刀将弩箭劈开的同时也看清了弩箭来的方向,于是向前冲出去,刚迈步第四支箭到了,射在安伯经常坐的那个位置旁边,那地方土被翻过,下面埋了东西。
 砰地一声,又是有什么炸开,粉末爆发出来,沈冷只觉得脑袋里眩晕了一下。
 手里的黑线刀变得越发沉重,竟是有几分提不动的感觉。
 嗖嗖嗖嗖嗖……这次是五箭连发,弩箭极为精准,一箭奔沈冷咽喉,一箭奔脸上,一箭奔心口,还有两箭似乎逼着沈冷只能往一个方向躲。
 沈冷脚下一点往侧面掠出去,五支弩箭钉在地上,沈冷落地的时候觉得脚下一空,虽然脑袋里越来越昏沉可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将小猎刀的刀鞘抽出来按了一下,铁爪弹出去抓住不远处一棵树沈冷借力跳开,脚下是一个挖出来的陷阱,上面铺了薄薄的一层土和野草。
 天色还没亮,不注意看的话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二十几米外的树上,癸巳微微皱眉,这般都没能把沈冷干掉出乎他预料,步骤都在他的预测之中,他本就是最擅长用这些手段杀人的人,跟着裴啸这些年虽然都很少用到,可当初在江湖上的每一天都没有忘记。
 沈冷借助刀鞘跳出陷阱,还没落地一支铁羽箭已经射了过来,不是弩箭,更快更重更阴狠,沈冷这种状态下似乎已经不可能避得开。
 沈冷确实反应慢了许多,他只能勉强把黑线刀抬起来挡在自己胸口,铁羽箭当的一声射在黑线刀上,巨大的力度将沈冷震的往后跌倒。
 沈冷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第二支铁羽箭飞来,他往旁边翻了一下,铁羽箭噗的一声戳进土地里,捡起来的泥土打在沈冷脸上有些疼。
 泥土中还夹杂着一颗很小却稍显锋利的石子,在沈冷的额头上划出来一条浅浅的血痕。
 沈冷想扶着地面站起来,可是身上越来越乏力,眼皮也越来越重。
 他依稀看到有个黑衣人从不远处的树上跳下来,拎着一把刀快步朝自己这边过来,然后视线就变得更加模糊。
第0119章 不能再死一次
 砰地一声,横刀落下来斩在地上,刀子切入泥土中的时候宣泄出去的是癸巳的杀心和恨意,本平坦的人生,本美好的前程,随着裴啸死都烟消云散。
 他没有想到那个年轻人居然再一次避开了,明明对方已经意识模糊明明连那把黑线刀刀都提不动,怎么就能又在关键时刻避开这一刀?
 沈冷向一侧翻转之后拄着黑线刀站起来,身子往前压的很低眼前的东西都是模糊的。
 “你是谁?”
 他问。
 癸巳回头看了一眼,那边两个人已经倒在地上昏迷过去,药粉是他自己配的药效足够大,莫说是人,便是几头牛也绝对撑不住,偏偏是沈冷依然强撑着。
 “北疆来的。”
 癸巳把横刀举起来指着沈冷的咽喉:“你为什么还要坚持?”
 沈冷咳嗽了几声:“在北疆裴啸杀孟长安的时候也会这样想,他肯定也想问一问孟长安,你为什么还要坚持?”
 癸巳眼神一寒:“杀人偿命。”
 沈冷摇晃着站直了身子:“那你可要再强些,这样还杀不了我。”
 癸巳出刀,刀锋横扫沈冷的咽喉,沈冷将黑线刀抬起来挡了一下,这一刀的力量将沈冷撞的向后连退,看起来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可就是不肯倒下去。
 黑线刀插进地面中才停下来,沈冷一抬头,那把横刀已经到了他的头顶。
 沈冷来不及抽刀只能蹲下去,横刀擦着他的头发扫过。
 癸巳一脚踹向沈冷的面门,沈冷将双臂竖起来挡在面前,那一脚踹在他的小臂上,人随即向后滑了出去……癸巳占据上风自然不会轻易停手,在沈冷向后的瞬间再次一刀斩落。
 沈冷双手撑着地面向一侧翻出去,刀又一次剁在地面上。
 沈冷落地之后朝着树的方向冲,脚步踉跄。
 癸巳提刀在后边紧追不舍,追上沈冷之后从背后一刀扫向沈冷的脖子,沈冷向前扑倒再次避开一刀,就好像他背后还有一双眼睛似的把癸巳的出手看的清清楚楚。
 这种情况下沈冷还不肯放弃让癸巳的怒火越来烧的越狠,他刚往前一动,趴在地上的沈冷忽然翻身过来,手里一个黑色的东西掷向癸巳的面门,癸巳侧头避开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不大的刀鞘。
 “白痴。”
 他哼了一声,举刀准备砍掉沈冷的脑袋,然后就看到沈冷嘴角勾了勾,手往回一拉。
 癸巳身为裴啸的亲兵队正也身经百战,在这一刻本能的做出了判断立刻避让,然而还是慢了些,刀鞘被沈冷拉了回来在癸巳脸上留下一大片血痕。
 “你找死!”
 癸巳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血瞬间就把半边身子染红,他怀疑自己那半边脸上皮肉全已经都被剐了去,连骨头都被蹭掉了一层似的。
 沈冷的手里握着线,刀鞘拉回来似乎是他最后的手段了。
 “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能伤了我,确实让我刮目相看。”
 癸巳提刀,然后愣了一下。
 他完全没有发现刚才的刀鞘飞过去飞回来这个过程中,那根连着刀鞘的线居然在自己胳膊上绕了一下。
 沈冷狠狠的一拉,线收紧勒住了癸巳的手腕,他拼尽力气站起来向后退围着那棵小树绕了一圈一只脚抵在树上,癸巳的手腕被线深深的勒了进去,他越挣扎勒的就越紧越狠。
 反应过来之后癸巳向前疾冲,紧绷着的线立刻就松了,可是癸巳的右手手腕也差不多废掉,线深深的埋了进去连筋都已经切断。
 他右手的黑线刀落了下来,沈冷往前滚了一下顺势将那把黑线刀捡起,刀子从下往上撩起来……噗的一声,癸巳的胸口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血液喷洒。
 可惜。
 沈冷如果此时手能稳一些,这一刀切开的就是癸巳的咽喉。
 癸巳一脚横扫过来,沈冷的右臂被扫中,手里的刀握不住飞了出去。
 “好,很好,很好!”
 癸巳的眼睛都已经血红血红的,紧紧咬着的牙齿上露出血丝。
 一个早就应该倒下去的人居然还如此重伤了他,这让癸巳的怒火和恨意达到了顶峰,沈冷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不管怎么看都可能在下一秒被干掉,可是这一秒却迟迟不肯来。
 沈冷喘息着站起来,低头看了看,然后把小拇指塞进嘴里……牙齿摩擦着手指肚,一声轻响之后沈冷把小手指指肚咬破,那一瞬间疼痛带来的刺激让他精神一振。
 “你夸我很好,我却不觉得有多骄傲,你的夸奖不值钱。”
 沈冷深吸一口气后冲了出去,疼痛让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些,癸巳的左拳朝着沈冷的脸砸落,沈冷在即将被打中的瞬间弯腰下去抱住了癸巳的腰,双臂发力将癸巳举起来往后倒下去……癸巳的脑袋重重的戳在地上,这一下重击似乎连他脑袋都能戳进胸腔里似的。
 癸巳感觉自己脑袋里炸了一声雷响,嗡的一声随即短暂的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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