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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风雪寂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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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黄希言可以保证:“一定的。”
吃完饭,黄希言和郑老师在公交车站分别。
她站在站牌下,闻到浓烈的草木气息,不知道属于哪一种植物,她似曾闻过,也是在夏天结束的时候。
之后,是做实习总结、办离职手续、结算工资、吃送别宴……
八月二十七日上午,黄希言归还了工牌,正式离职。
回家需要从这里坐车至省会城市,再搭乘飞机,定的是二十八号下午的一班。
抱着自己不多的东西离开报社,途径何霄家的超市,自然被拉住。小朋友要请她吃晚饭,情理兼备不容拒绝。
黄希言把东西放回家中,先去找张姐退租。
张姐和了一手好牌,不打了,离席被牌友骂不厚道,张姐于是厚道地免了他们今天的茶位费。
说话间向着黄希言招手,叫她到后方去说话。
茶馆黄希言来过好几次,不知道后面还有个房间,是跟楼上打通的。
房间是张姐的起居室,红木茶几、博古架、一张摇椅,角落里一缸睡莲,夏日里幽幽地开。
张姐给她倒杯凉茶,感叹:“两个月倒是过得很快,转眼你就要走了――以后还来吗?”
黄希言笑说:“同事生宝宝的时候,我可能会过来看一下吧。”
“这段时间,席樾难为你费心照顾了。”
“没有的……也就上次他生病,举手之劳的事。我后面工作忙,就没怎么能管得到。”
“还是谢谢你。”张姐笑说,“那我晚上请你吃个饭吧。”
黄希言不好意思地说:“已经跟朋友约好了。”
“那我给你发个红包,路上买点水喝,不准推辞啊。”
黄希言笑说:“让您破费了。”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走之前我把钥匙给您送过来。”
“那行。以后有什么事儿,微信上找我。”
离开茶馆没多久,黄希言微信上收到张姐发来的两百块的红包。
白天一整天,她都在收拾行李。
东西不算多,但零零散散的,怕漏掉。
傍晚,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身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何霄微信上催她可以出发去吃饭了。
在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酸菜鱼。
何霄臊眉耷眼地提不起精神,自顾自地喝啤酒。
黄希言笑着劝她:“你还未成年,别喝酒了。”
何霄似听非听的。
两个人吃着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何霄问她:“跟楼上那位道别了吗?”
“……还没。”
“那你们以后……”
黄希言低头夹菜,没有言声。
“你不告诉他吗?”
“告诉什么?”
“你对他……”
黄希言笑了,“你到底站什么立场?”
何霄撇撇嘴,“不告诉最好。凭什么要你主动,就他最衿贵,你都要走了,他也没点表示,哪怕给你画幅画呢,他不是画家吗。”
黄希言笑笑,“你可能不知道,席樾哥不怎么拿身边的人当模特。”
“毛病多。那至少也应该请你吃顿饭吧。”
“其实不道别最好。”黄希言低声说。
何霄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黄希言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吃完,两个人往回走。何霄十指交叉地抱住后脑勺,脚步很慢,时不时踢一脚路边的塑料或是易拉罐。
何霄问她:“以后,还会来这边玩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估计就……”
“你回去了,还会跟我保持联系吗?”
“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当然可以微信上找我。”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黄希言笑笑,未置可否。
“你这个人,看起来又乖又好欺负的,实际上,原则性那――么强。”何霄拖长了声音,带一点方言的腔调。
黄希言笑说:“久了你就知道,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原则。”
何霄撇撇嘴,“反正,我承认你比成熟一些。不过我会很快追上你的脚步的。”
“我相信没有我,你也可以变得更好。”
何霄才不理她的套话,“明天要我送你么?”
“不用,我自己坐出租车去客运站就行。你千万别送,我好怕这种分别的场景。”
“我对你又不重要。”
“可是你是我来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呀。”
何霄哼一声,不怎么满意这个title,却又好像受用于她的言辞。
说话间,就到了超市门口,何霄站定,“不送你上楼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去帮你搬行李?”
“如果我自己搬不动的话,就叫你。”
何霄比个OK的手势。
…
黄希言爬到五楼半,转个弯,一探头,愣了一下。
靠近自己门口,往上数五级台阶,席樾弓着腰坐在那里,手里夹着一支烟。
在她冒头的一瞬间,席樾的目光看过来,“希言。”
黄希言微微一笑,“我跟何霄吃晚饭去了,你在等我吗?”
“嗯。”
走到近前,黄希言发现他脚边三四枚烟蒂,应该已经等了很久。
他始终不变的一身黑,但是不过一周没有碰面,整个人却更加苍白清瘦,简直有些形销骨立的意思了。
黄希言不禁蹙眉,关心的话到嘴边,犹豫一下,又咽回去。
席樾站起身来,“楼上去吧,跟你说两句话。”
“就在这里说吧。”她害怕,那个处处打着“席樾”的烙印的空间。
席樾低头看着她,“明天几点走?”
“上午九点。”黄希言感觉,自己一整天都在对不同的人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此时此刻,对眼前的人说出来,才有一种,恍然一种一切真的结束了的失落感。
“下午的飞机?”
“嗯……”
“落地崇城,有人接你么?”
“大哥说会开车去接我。”
“什么时候开学?”
“一号到三号去注册。”
“该做毕业论文了。”
“嗯。”
席樾低敛目光地沉默,想不到还该问她什么,即便把她往后余生的安排都问清楚,又能怎样。
“需不需要我去送你……”
“不用。”黄希言拒绝得干脆利落。
席樾顿住。
抬眼去看,头顶暖黄灯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下方投下小片阴影,白皙皮肤被照出类似于落日时分的调子。
她很像,过分美好、更过分易逝的黄昏。
沉默之间,声控灯灭掉了。
好像,应许心里一点晦涩的渴望,没有谁弄出声响将灯唤亮,也没有人说话。
只有席樾手指尖的燃烧的烟,忽明忽灭,是唯一光源。
他觉得它亮得有些吵,伸手在铸铁的栏杆上按灭了。
彻底的黑暗。
彼此呼吸声清晰可闻。
“希言……”
“嗯。”
他好像在黑暗的水底,在虚无之中待了好久,本能寻求暗流、氧气、光芒……或是其他,能搅乱这种死寂的一切。
水面落下一片光亮,或许是月亮,或许,是行经的某种鱼类。
想要靠近,可是,又害怕。
怕那片光亮是幻影;更害怕,自己蔓生的青荇缠住了它,叫它也窒息。
他太擅长这种本性流露的绞杀,即便每回都是出于无意识。
沉默过于漫长,席樾都丢失了时间的概念,只知道,对面安静地在等待他的下文。
然而,然而。
“……祝你一切顺利。”终于,席樾开口。
一时间没有回应。
片刻后,轻轻的笑声,黄希言说:“那我也祝席樾哥一切顺利吧。”
她跺了一下脚,灯光亮起来。
席樾下意识地眯住眼睛。
黄希言指一指门,“我得进去了,还有东西没收拾好。”
“嗯。”
她伸手去掏钥匙,动作很缓慢,看他一眼,还是微笑着,“……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没有了。”他偏过了目光,错开与她的对视。
黄希言转过身去,插入钥匙,旋动一下。
门开了,她再转过头来,看着他,“明天一早就走,就不再专门跟你道别了。我到了微信上跟你们报平安……”偏一下头,好像在思考漏下了什么,片刻后,玩笑的语气,“我走了,你要好好吃饭呀。”
她笑出很明亮的笑声,但是他没有看见两瓣月牙的形状。
“……嗯。”
目送黄希言进门,席樾退后一步,站在紧闭的门扉前,一动未动。
好久,灯又暗下来。
四面潮湿的气息,是寒冷水流向他涌来,紧紧包裹。
漫长的,没有光芒、暗流和氧气的,绝对的死寂。
第22章 (遥远的快递。。。)
大哥黄秉钧开他的奔驰S级座驾来接; 黄希言赶在手机电量只剩下4%的时候上了车。
一面说“好险”,一面把手机连上充电线,掰正了冷气的吹风口; 对准自己。
黄秉钧一身正装,清正儒雅。
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厢之后,折回到驾驶座上车。
黄秉钧转头看她一眼,注意到她脸颊上结痂脱脱落后的红印; 问她:“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的。”
“这么大的人了; 还这么不小心。”
黄希言笑笑。
回去路上; 黄秉钧问她:“实习好玩吗?”
“还好,挺有意思的。”黄希言以为大哥难得对她的事情感兴趣; 刚准备和他详细说一说; 被打断了。
“玩开心了; 回来了就收收心,好好准备留学的事,别再气爸妈了。”
“嗯。”黄希言头转过去看窗外,笑容渐渐淡去。
开不到五分钟; 黄秉钧就有电话进来。
在黄希言的印象里; 大哥从来没有闲下来超过半天,永远不是在工作; 就是在出差。
黄秉钧大她十二岁; 她读小学的时候,大哥已经去北城读大学了。
这个岁数差,注定两个人很难发展出形同于平辈的兄妹关系,更多时候; 黄希言觉得大哥是家里的另一个长辈,只是相较于父母没有那么严厉。
大哥和姐姐只差了五岁; 至少,他们两个要亲厚无间,且平等得多。
能力层面,如果说姐姐是接近于完美,那么大哥就是完美的代名词,一路全班第一的进了全国最好的高等学府,再顺理成章去藤校留学,回来进崇城的红圈律所,七年不到的时间坐到合伙人的位置。
这个电话结束,没一会儿,又有下一个电话。
机场到家里的四五十分钟,黄希言没能和黄秉钧说到超过二十句话。
黄秉钧把黄希言送到家,没进屋喝一口水,就立即掉头回去加班。
黄希言推着箱子进了屋,偌大的客餐厅里只有住家保姆的身影。
“他们都不在么?”
保姆说:“安言在楼上。”
黄希言拜托保姆帮她把行李箱送回房间,自己上楼去找姐姐。
黄安言在房里聊工作电话,黄希言推开门看了看,没打扰她,又下楼去了。
厨房里米饭和汤都是煨好的,只需要炒两个菜就可以开饭。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早就过了饭点。
长餐桌上,黄希言一个人吃饭。
一会儿,姐姐打完电话下楼来,倒了一杯水,去她对面坐下。
黄希言问:“爸妈呢?”
“爸有应酬,妈跟她朋友约好出去玩了。说了会回来吃夜宵,你可以先少吃一点。”
“嗯。”
黄安言托腮看着她,“几号去注册?”
“一号。”
“那趁着还有两天休息,你帮我挑礼服吧。”
“好。”
“你脸上……”黄安言扬下巴示意了一下。
“不小心撞到了。”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黄安言说,“你慢慢吃吧。”端着玻璃杯,起身到客厅沙发那边去了。
吃完饭,黄希言回自己房间里收拾东西。
去时一口箱子只装了大半,回来多了些赵露璐和其他报社同事硬塞给她的礼物,把箱子撑得满当当。
一样一样拿出来,搁在床上或者地板上。
门口有脚步声,黄希言转头看一眼,是姐姐过来了。
黄安言抱着手臂倚着门框,看着她收拾,也不说话。
黄希言有点莫名,“姐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没。”黄安言随手一指,“你同事送你的?”
“嗯。”
黄安言目光逡巡一圈,又转身走了。
黄希言把所有东西归置完毕之后,突然意识到了姐姐刚才过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可能,是想看看她的行李里有没有那件雕塑。
…
晚上十点多,袁令秋和黄父黄仲勋分别回来了。
夫妻两人碰面没有一句话,各自换了衣服再坐到餐桌边。
保姆端来夜宵,一人一小半碗的阳春面。
黄希言在浴室里洗了一把脸,将出去时,又折回,从浴室柜里寻到一根发圈,把头发绑成马尾。
走去餐桌,拉出椅子坐下。
袁令秋目光扫过来,落在她左边脸上,微微地蹙了蹙眉,“屋里也不热。”
黄希言当然明白袁令秋的下一句话是什么,什么也没说,但也没把头发放下来。
一会儿,姐姐也过来了。
人到齐,大家动筷。
黄仲勋无笑自威,先问黄希言留学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黄希言说:“我不想出国。”
“不出国,你这个第一学历,找得到什么好工作?”
黄希言不说话,垂着眼,默默吃面。
“都快毕业了,对自己未来一点打算也没有。安言在你这个时候,早就只等录取通知书了。”
大家一时无话,只有筷子轻碰碗的轻响。
片刻,黄仲勋又问:“雅思过了吗?”
黄希言:“……还没报名。”
“胡闹。”黄仲勋声音平静得很,但自有一种压迫感,“这还来得及?”
一旁袁令秋接腔了,“来不及就来不及,大不了gap一年,你们黄家这么大家业,还怕养她不起?”三分嘲讽语调。
黄仲勋冷眼,“就是你惯出来的。”
袁令秋嗤笑一声,“赶早你退休了,自己管去。”
黄希言食难下咽。
回家来的这一切,忙碌的大哥,从不亲昵的姐姐,相敬如“冰”的父母,过去二十年,她朝夕相处,习以为常。
但今天,却觉得出奇得难熬,迫切想逃离。
她将最后一团面囫囵吞掉,放下筷子,“我吃饱了,爸妈你们慢吃。”推开椅子,起身下桌。
袁令秋声音跟过来:“两个藤校生摆家里,你硬没有一点危机感。赶紧去把语言培训班报了,给我省点心。”
黄希言当没听见。
…
开学后,大家一面忙毕业论文,一面操心起了前程。
宿舍四人,除黄希言外,一人准备出国,一人备战考研,一人准备校招。
准备校招的女生叫丁晓,这阵子,黄希言都在跟她同进同出。
丁晓普通家庭出身,家里有个弟弟,父母多少有点重男轻女。她性格内敛,是个不怎么爱笑的人,但实则外冷内热。
丁晓个子高挑,清瘦,五官生得不是很漂亮,但是组合起来很有气质。
三年来,学校里不乏追求她的人,但是她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
那一阵子,宿舍的另外两个舍友都恋爱了,都是单身的黄希言和丁晓时常一起活动,也就渐渐走得更近一些。
找工作不难,但是想找到心仪的工作不简单。
两人忙了一个多月无所获,时间一晃就到了国庆节后。
这天周六,黄希言和丁晓去参加了一个校招的宣讲会,结束是在傍晚,两人一起去校外吃东西。
有一家鸭血粉丝汤,味道不错,平常宿舍经常去吃。
点单之后,等待上餐的期间,两个人闲坐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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