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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溺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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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不到的。
肯定是,肯定听不到的是不是。
他若无其事地弹着琴,对照着谱子哼一遍又一遍。
发呆的她无事可做,只顾着想些乱七八糟,内心紧张。谁能想到靠着的门突然一下就被推开,她一跳像是受了惊,却见眼前有个模糊不清的黑影。
背着光,她慌忙之中道了一句:
“啊老师好。”
抬头一瞥,秦筱听高挑的身子挡在了她的面前,此时脸上正面无表情看着她,她突地又有些心虚,她急乱之中加了一句:
“校医老师好。”
她微微点了点头。
有人说她还单着身,气质却是不凡,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和乐鸣之间相同点,身上都有一种别样的气息。
秦筱听朝他走去。
他没有分心,就像面对向蕊在草地上慌乱着急和在琴室里的紧张不安一样平静。
「如何?」
她已经知晓了他弹琴的事情。
他没有回复。
于是她坐了下来,静静地在一旁观看。
向蕊自己站着。
流水一般的琴声,把悠和的旋律发挥得淋漓尽致,指尖摁下的黑白键转化为犀精的音乐。
他不急不躁,缓柔地把目光扫过乐谱。
一个转调,轻盈起来,手指旋转宛若着跳舞,不久,一曲而尽。
他放下手。
秦筱听一旁听完后,鼓了鼓掌。
「不错。」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看上去还是像是思考着。
简单过头的东西。
向蕊笑笑,主动走了出来,想要打破自己的尴尬。
「很棒啊。」
然后她又说:
「你们渴吗?」
即使他们不摇头,她也自动地出了门,想逃离这个令她心神不安的房间一小会儿。转角上了个小坡道,她进了学校里的小便利店。
便利店的老板娘已经认得她了,朝她打了个招呼,这个时间点来买东西的人不多,只有她最近常来。
“买什么呀?”
她侧着朝老板娘笑笑,从冰柜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两瓶冰红茶。乐鸣不太喜欢喝饮料,她每次都专门另外买给他。
“就这些。”
老板娘看见她多买了一瓶,也没出声,只是笑笑。
她也无奈地回复笑笑。
7块钱。
刷卡。
余额不足。
忽地来这么一下,令她有些不太适合,她似是有些语塞起来,两只手无地容纳。
老板娘善解人意地说:
“下次来,再给吧,先拿着。”
她不知该不该答应。
正想把自己的水拿回去,一转身,肩膀被摁住了。
卡滴地一声,响起了熟悉的机械女声:
“——七点零元”
她回头一看,他正站在自己的身旁,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卡,摁在上面。
这是……
他什么都不语,拿起那三瓶水,两只手抓满,往外走去了。
她跟上去。
小步跟到他的肩旁。
他也没打算着要发声,手上已然是没了位置。
于是她问:
「你为什么在这儿。」
他摇了摇头,用剩余的三根手指简略地做了做。
「她让我来的。」
秦筱听,他小姨。
她猜想到了,在那个琴房里,秦筱听肯定知道他让女生请不好意思,一直催促他来的。
「噢。」
她扬了扬头,作出明白状,然后偷瞄了一下他。
他也没其他了,全程平静,不像是对她的奇怪动作有任何异议。
大概是当成她对于草坪的报复。
但她有些高兴,心中悄悄地暗喜起来,这种羞耻的小事情她决定藏于心底,不再拿出重提,就像他把那次的拥抱也当作是她的恶作剧一般。
刚想,她手上突然也重有了那种被紧攥的感觉。
低头一看,被刚刚的冰水冻得泛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
…
教室里,热热囔囔,大大小小的声音充斥了角落。
几个人到处拿着笔和表格,四处催促,骂骂咧咧和笑声混杂一滩,是不是带着几句和谐的脏话。
“找个人,布置一下。”仍然是班长在喊叫,“去扫扫地赶紧的。”
热火朝天地为着体艺节前夕做准备,为数不多的几个勤奋生还在拿着小本子埋头苦背。
“快点啊!”
风扇掉了点灰下来。
她抬头望望,天花板白得有些发惨,角落里还有些旧渍。
几番折腾,班长终于安排好了人手,多数是苦力,一行人扛着扫把和垃圾铲闷闷地走了出去。
剩余不多的,则是吹吹气球什么的,不正经地爆破了几个。
她想着没自己什么事,于是便坐定下来,谁知不一会儿班长慢慢地挪到了她的面前,吞吞吐吐地说。
“那个,向蕊啊。”
她回应。
“嗯?”
班长两只手纠了一会儿,不太好意思地开口说。
“能不能,把湖边那里给扫一下?我忘了,咱们班还有那么块公区呢。”
她知道班长平时不要求自己做什么,原因大概是因为自己身体问题和级长表哥这回事,花力气的事情也轮不上她。这次其实也没什么,不算麻烦,她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
然而到那边一看,湖边的区域满是落叶,常年没有人打理,堆积得四零八落。
足有三间课室之大。
她忽地有点顿住。
愣了一会儿后,她动了起来,手上扫着落叶。
其实这种事本来不是他们学生做的,学校里有专门请来的清洁工做保洁工作,只是为了完成劳育工作每个月都非得划出一部分地方做个大清洁。
太阳有点大,手有点酸。
扫成的几个堆,积成平丘,一座一座绿里夹杂着枯色。
扫不动了。
本来五六个人的工作现在全然她一人担着,她吃不消,于是就打算回去问着要多几个人手。
“啊?”班长自己也趴在窗台上拿着抹布擦窗,听到这句话,扶了扶眼镜转过头来说道:
“全派出去了,没人了。”
体育馆那边也需要工作,十五分钟前就已经派出去剩余的十来个闲置人口了、
“那,”她心灰,有些无奈地苦笑说,“我,也一个人扫不完啊……”
“呃,”
没什么办法了。
“要不,你先扫着?我等会擦完窗我就来。”
“这样吗?”
怎么都想不妥,班长也觉得是自己欠考虑了,于是又扫了一下班里的视野,零星只剩两个病号。
远处问了一下,状态还好吗?
一个有些发烧,身体不太好,一个已经睡着。
“没办法了。”班长也同样无奈地摊摊手。
“行吧。”她转身,打算继续回到湖边。
走出班门,忽地身后传来了一句:“诶?你找乐鸣啊!你不是跟他挺熟的吗?”
她听到,一个发麻,手上的感觉又重新浮现。
“啊,哦。”
她快速地往下楼梯走去。
乐鸣不见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去了排练或练琴,她早上还看见过他,还没到中午就消失得无踪无迹。
她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一只猫,像液体一样能躲到各个缝隙。
刚走到阶梯斜坡处,只见湖光浮现着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他正在路边,拿着扫帚默默扫地。
她停住。
再往四周看看,他的书恰好正放在对岸的杨柳树下,一开始她并无注意,只是一心想着背着身子遮挡太阳。
这,样吗……
她忽地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扫了一半,扔下扫帚,跑去告状,留下一地半生不熟的狼藉这事,全然映在他眼中。
他还在很认真地帮她收拾后事,捡了烂尾。
自己好蠢。
她慢慢磨磨地挪了过去,到了他一米处,阳光洒下来拉出扫帚的倒影。
「那个,」
她吞吐。
他没看,熟练地把树叶扫成一堆。
他动作很干练迅速,效率很高,缝隙处力气恰到好处扫得干净,很像老手,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专门给人扫过地的。
半刻钟后,一整片路口,干净无阻碍。
他把手上的工具放下,在一旁的阶梯上做了下来,身旁是修剪成球的花丛。
绿绿的,生机盎然。
她帮他到河对岸拿回了书,小碎步着跑了回来,乖巧地放在他身旁。
嗯,谢谢。
他目光对着前方。
静等了一会儿,他终于起身,往前走去。
她感觉,在一旁,好像别样。
回到班级,人已经回来了大半,班长刚想指挥着几个人手去帮她的忙,结果刚开口两人就已经到了课室门口。
“啊,回来啦,有东西吃。”班长立即换了句话。
几个同学捎回来的奶茶小吃放在桌面上,班长塞给了她一杯顺道辛苦了,她有些茫然地接住被推上讲台挑选。
还有些鸡翅什么的。
半晌,在讲台上空虚的一会儿,班长半抬头看着乐鸣小心翼翼地对着她问;“还有啊,那个琴,练得怎么样了?”
她直接做了翻译。
乐鸣不回答。
她帮忙答上:
“挺好的。”
☆、钢琴
我走进自己的影子,就像小提琴装进黑色的琴匣。我唯一想说的,却闪耀得无法企及。
——托马斯·特兰斯特勒默《四月与沉默》
…
舞台上,黑白相间的钢琴富有着韵律,不断地从台上飘出声音。
他优雅,从容,淡定。
指尖轻轻一转动,琴键像是跳起了舞,舒缓细长宛若着泉水流动。帘幕连开,他吸引了多数的目光,舞台灯光往他照亮着圆影,技巧和情感配合的充分充沛,盖过风采。
他按着钟表,踩着分秒,几下转调卡得恰到好处,富满议论性色彩的表演使得全场酣畅。
没有人察觉不同,没有人表露震惊,投入的沉浸甚至小声讨论的都缄口不语。
海潮般的音乐半段过后,温柔的夜浪涌来了,忽地又别具了一格。
他自己加入的半段旋律,一直在脑海中仿佛回荡,他的手指点动着,他自己心中也吟唱着。
弹指间,迎来高潮。
钢琴的发出声音覆过伴奏,意外的缘故连演唱都盖过三分,左手加花的灵气更加跳脱,三两下换成悠久的和弦一下子宁静悠长。
掌声潮涌。
他点了点头,起了身。
…
台下,一行人听完后才恍然觉得震惊,一开始完全没想到的效果居然被渲染得如此慷慨。
“钢琴,他能弹吧。”
“好厉害。”
各种各样的碎嘴在班内弥漫开来,她在一旁也不说话,身旁给他留了个位置。
回来了。
与此同时,下一场演出也开始了。
灯光暗了下来,后排的他们几乎是摸黑回来的,蹑手蹑脚的领唱带头整齐坐下,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椅边碰到了他的手。
她感觉那是凉凉的,像冰块一样,但又蕴含着点皮下的暖意。
他把乐谱卷起来,放好。
灯光一直暗着,大厅里空调在天花顶上吹风,身旁的他又不语,一下子令她北极有了些凉意。
她连忙把带来的外衣套上,空出一截小袖。
「怎么样?」她问,舞台上灯光渐渐浮起鹅黄。
「还行。」
「我在台下看着,效果很棒,真的很好。」她夸赞,露出笑脸。
「哦。」
强调了千遍万遍的不许讲话在他这儿落实了,他不仅不出声,连肢体语言都不多做,她几句聊天都是敷衍回答。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恪守规矩还是不想理会自己。
台上的人在唱歌,穿着一袭正式的长裙就只是张口。她看他目不转睛,心里不太舒服。
「你这么认真干嘛,又听不见。」
吐槽了一句。
「挺好看的。」
他淡淡比划。
她转过去,仔细聆听了一会,台上的人像根木桩子一样原地不动,她着实不知道他能观赏到些什么。
「你不也是这样吗?」他突然一语道破。
「……」她闭口了。
自己也是这样没错,虽然听不见也老是喜欢看着他站在窗口练歌,她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一想又感觉不对,这是一回事吗?
他没有回答。
讨论几下。
身侧隐隐传来了一些目光,她感觉到是朝她这边射来的。她余光一瞥,看见隔壁班许多人盯着乐鸣看。
“还挺帅的。”
很是小声,像是生怕被本人听到。
她笑笑,直接传达:
「她们说你很帅。」
「哦。」
几下闪烁,缭乱了花眼。
没什么趣儿,她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了,只是见他看得安静不动,一眨不眨。
睫毛好长。
摆弄着的乐谱,她尝试能不能看懂,耳边流入的声音有些吵闹,借着黑暗她把助听器摘下,声音立即减弱微小了一大截。
「……」
她正看着,翻过来又倒过去,动作不算大也很轻柔。
这读什么。
毫无乐理知识的她,看着天书一般,但音符在五线谱上很优美,纯手笔加进去几个小节完美融合。
这就是天赋啊。
她想起那个音乐老师在听他弹琴时,不自觉流露出的崇拜和感叹,看着他行云流水喃喃了一句:
“真是个天才啊。”
此时此刻的他侧着,整张脸在黑暗中有了不明显的阴影,几束光四射映着他的俊朗柔和。
她一直觉得他很好看,不知是不是审美的问题。
不知不觉,目光便从谱子上慢慢移了个位置,他察觉到了,余光瞥她一眼,她发呆失去了特殊的敏感,竟然毫无反应。
他不自然地挪了挪位置。
喝水。
那么一刹那,她瞳孔涣散,全场的灯大亮了起来。
刺眼。
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她回过神来,有些慌忙,借着撩头发的意思回过头去,立即问道:
“干嘛啊?”
后面的人好像已经叫过她几声,窸窸窣窣的,她想着拿一个发呆的借口来逃避。
“向蕊,你看那边……”
朋友探下头,小心地指了指。
她愣了一下,顺着方向看过去,正是左后方,一群人站了起来。
级长细微的声音浮了出来。
“站起来,让位,让一下。”
秦筱听已经站在那里,袖子卷起半寸,对比于身边有些急促的场面,白色的衣服显得她从容,冷静,淡定……
有人晕了过去。
半刻暂停,一行人目送着晕倒的女生被送去校医室,节目再次开始,灯光还一直亮着。
她看了看他,把头调回去。
表演结束后,关于中断的传闻一直传着,近处的很明确说出是忽然有人趴了下来,远处看不清只得模糊个影的就说好像是有人猝死了。
他去取了点东西,回来一趟,破了谣言。
「低血糖,晕了而已。」
简单几个比划,很多人开始破灭了什么疲劳过度,下令减压的谣言,半天后就没了劲头。
她问了问他,关心一下。
「现在人没事了吧?」
他一副不关我事的面孔,也没有做出回应。
确实,不怎么关自己事情,于是她又转头对他说:
「你知道吗?那个,我们班的节目全级第二。」
他也不太感兴趣。
学校这种演出是有奖金的,这么一来他们班就多出了三百多块钱的班费,要这些钱其实也没什么用,班主任说拿出一半犒劳一下参与的同学。
小小的一节临时班会课,放上了领奖的音乐,搞得喜气洋洋的。
“赵堂,20块。”
“孙馨怡,30块”
“欧阳依涵,……”
这下子挑出了点笑话,男生苦力赵堂比别人少出了一截,甚是不满,揭竿而起。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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