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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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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镜辞沉默着上前。
她虚虚将他抱住,手指有如雾气,在触碰到男孩的瞬间穿过身体。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这段回忆到此戛然而止,烛光退去,刺眼的太阳恍如隔世。
这个地方,谢镜辞认识。
这是学宫。
“裴公子剑骨天成,又是难得一见的天水灵根,定会在学宫崭露头角。”
如今裴渡已然成了十多岁的少年,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温润儒雅,想来是被裴风南教导已久。
领他在学宫转悠的师兄是个话唠,从头到尾说话没停过。学宫里楼阁高耸、祥云照顶,仙鹤的影子掠过池塘,撩动阵阵清风。
在和煦骄阳里,从远处传来女子的轻笑。
谢镜辞一愣。
这是孟小汀的声音。
裴渡本没在意,漠然抬眸,周身气息骤然凝固。
阳光懒洋洋落下来,池塘里的鱼游来游去,他甚至能听见荡开的水声。
四周极静,分明什么都没动,却又仿佛乱作一团,空气层层爆开,让他屏住呼吸,被心跳震得头脑发懵。
从长廊尽头,迎面走来两个年轻的姑娘。
其中一个杏眼含笑,另一个静静地听,唇角亦是上扬,似是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倏然抬头。
裴渡的耳朵不自觉滚烫发红,想同她对视,匆匆一触,又很快挪开目光。
她果然已经不记得他。
“谢师妹、孟师妹。”
师兄笑道:“你们今日没有课业?”
“我们正赶着去呢!”
孟小汀嘿嘿笑,抬眸一瞧:“这位是――?”
“这是新入学宫的裴小公子。”
师兄道:“他天赋极佳,说不定今后谢师妹能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
孟小汀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她们急于上课,没打算多做逗留,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穿过长廊,与裴渡擦肩而过,没有任何言语,只留下一缕清风。
“继续走吧,我带你去――咦,裴师弟,你的脸为何这么红?”
他仓促低头:“……天热。”
“好像眼睛也红了,你是不是受不得冷风?”
师兄的声音继续道:“方才左边那位是云京谢家的小姐,在你们这个年纪,她修为最强。”
裴渡安静地听,嘴角扬起浅浅的笑:“那很厉害。”
“不过你也很强啊!等年末大比,肯定能惊艳所有人,说不定连她也会大吃一惊。”
少年抱着手里的剑,颊边是圆圆小小的酒窝。
“……嗯。”
在那之后,记忆就变得丰富且澄亮,每一段都格外清晰。
原来裴渡总会默不作声寻找她的身影,佯装漠然地擦肩而过,在两人逐渐远去的时候,眼底涌上笑意。
原来裴渡习惯了注视她的背影,在秘境试炼之际,总会待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旦有变故发生,就装作刚巧路过,拔剑把她护在身后。
就连当初学宫里有个匿名告示板,供弟子们畅所欲言,有人写了诋毁她的坏话,认认真真替她辩驳、吹出一堆天花乱坠彩虹屁的,也是他。
谢镜辞生性直爽,在此之前,无法理解像这样不为人知的付出与等候。
但此时此刻,她却忽然明白了他的小心翼翼,言不由衷。
他们相隔太远,他不愿将她惊扰,只能咬着牙苦修,一步步前往能与谢镜辞相配的地方。
婚约被订下的那日,裴渡头一回喝了酒。
一向冷静自持的少年剑修抱着院子里的大树,双颊溢了浅粉,眼眶同样绯红,一遍遍对它说:“好开心。”
他表达情感的方式,从来都简单又笨拙。
之后便是跌落崖底,修为尽失,变成一无是处的废人。
然后遇见谢镜辞。
那时他心如死灰,以为是最后一次与她相见。
裴渡虽珍视那一纸婚约,却也明白不该将她拖累,本已做好了签下退婚书的准备,却见她嗓音轻缓,抚上他脏污的身体。
他慌乱不堪,连呼吸都快忘记。
谢镜辞不会知道,去鬼冢寻找裴渡,这个在她眼里无比随心的举动,对于裴渡而言,有多么重要。
恍若重获新生,一切努力都有了意义,也前所未有地,想要继续活下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什么都不知道。
恍惚之间,回忆褪去,谢镜辞来到他识海深处。
魔气涌动,却并不浓郁,立于中央的男孩瘦弱不堪、满身血污,察觉她的到来,安静回头。
这是属于裴渡的心魔。
他无数的恐惧,源于多年前的城隍庙。
他一无所有,包括对未来的期望。
倘若裴府不愿收他为弟子,倘若他毫无修仙资质,他这一辈子,连惦念那个人的信物都不再剩下。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连远远地仰望都做不到。
谢镜辞一步步向他靠近。
男孩在血泊里抬头,眼中溢着水光,不知是出于自厌还是恐惧,下意识想要后退。
他动作生涩,苍白薄唇微微颤抖,旋即在下一瞬,跌入一个轻柔的怀抱。
这是她当时想做,却无能为力的事情。
男孩瘦小的身体仿佛只剩下薄薄皮肉,谢镜辞感受着他身体的凉意,不由落泪。
在那个时候,裴渡该有多绝望。
隔了太多太多年的时间,她终于对他说:“裴渡,我在。”
刹那之间,神识剧荡。
眼前的一切都不见踪影,当谢镜辞再度凝神,见到归元仙府里魔气浓郁的密林。
她的身体在发抖。
四下皆是昏黑,一阵脚步越来越近,牵引出冰雪般清凌的剑光。
裴渡衣物上沾了血污,本是凌厉清寒的模样,在见到她的瞬间杀气尽退,眼底隐隐生出浅笑:“谢小姐,我已将云水散仙的心魔――”
他说着一顿,敛去笑意:“你哭了?”
谢镜辞这才发觉,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对不起。”
少年近乎于手足无措,疾步向她靠近,语气中带了安抚与歉疚:“我的心魔……吓到你了吗?”
谢镜辞没说话。
在裴渡迈步前来的同时,她也倏地上前。
这是个毫无征兆的动作。
一只手按住他后颈,不由分说往下压,裴渡顺势低头,瞳孔猛然一缩。
冰凉指尖下意识攥紧,将袖口捏出水一样的层层褶皱。
他屏住呼吸,心跳无比剧烈地敲击胸口,剑气凌乱散开,煞气全无。
谢小姐殷红的唇……覆在了他的唇瓣之上。
第四十九章 (你才不是我的剑。)
裴渡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身侧的夜风寒凉刺骨; 长夜湿重,在四溢的冷意里,贴在他唇上的温度却是炽热。
他慌乱无措; 毫无经验; 下意识睁大双眼; 视线所及之处; 是谢镜辞泛红的眼眶,以及被泪水打湿的瞳孔。
谢小姐正在哭。
她还吻了他。
这个吻力道极重; 双唇相贴; 滚烫的温度牵引出道道电流,自唇瓣径直通往识海。裴渡被激得长睫陡颤,脊背僵着一动不动,唯有心脏在疯狂跳动。
谢镜辞很快将他松开,低头擦去眼角的水珠。
对她的在意战胜了羞怯; 裴渡忍住侧脸上砰砰乱炸的烟花,直到开口; 才察觉自己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极其低哑:“谢小姐; 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面说,一面不甚熟练地抬手,为跟前的姑娘轻轻拭净眼泪。
谢镜辞不知应该怎样回答。
倘若直白地告诉裴渡,她进入他识海深处; 把其中不少回忆都潦草看了一遍,以他的性子,定会羞愧难当。
他脸皮太薄,把悠久的暗恋悄悄藏在心里; 一旦被挑明,恐怕会变成浑身通红的虾。
她略作停顿; 低声应道:“心魔域太黑,被吓到了。”
“那现在――”
“现在好多了。”
谢镜辞抬眼朝他笑笑:“你把心魔击败了?”
执剑的少年修士安静点头,指尖稍动,便有灵力如光,照亮不远处的幽深树丛。
被击溃的心魔有气无力,不复最初吞天般的气势,化成了一团皮球大小的黑雾,颓然倒在树干下。
在它身侧站着个孱弱的少年身影,赫然是附身于傀儡之上的楚筝。
“前辈正在与心魔进行神识交互,试图从它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裴渡低声道:“归元仙府魔气越来越浓,清心阵正在渐渐损毁。倘若云水散仙被心魔完全吞噬,整个秘境都会毁于一旦,我们没剩下太多时间,等前辈结束事宜,便即刻深入后山。”
谢镜辞点头,看向他身上的血迹斑驳,不由皱眉:“你的伤……”
心魔汲取了秘境里的邪气,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裴渡修为远不如它,能将其击败,必然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
除开这些血肉模糊的外伤,五脏六腑与经脉里的情况,也一定不容乐观。
“前辈替我简单治疗过,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裴渡脸上还是有些红,似是紧张,语气里显出几分拘谨的意味:“谢小姐,我从小就不怕疼,你不用担心。”
他说得轻松,谢镜辞听在耳朵里,不由心间一涩。
裴渡儿时常被醉酒的父亲无故打骂,之后入了裴家,又被送往各处秘境与试炼之地,没日没夜地苦修,对于受伤,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他哪是不怕,只不过习惯了而已。
他话音落下的间隙,那头的楚筝已经漠然起身。
“前辈。”
谢镜辞好奇道:“您从心魔的记忆里,可曾寻得什么线索?”
“……算是。”
少年傀儡微微皱眉:“时间紧迫,还请二位先行随我前往后山密室。心魔之事,我会在路上尽数告知。”
他说完就走,谢镜辞与裴渡对视一眼,一并跟在楚筝身后,听他缓声道:“你们应该听说过,我之所以被心魔所困,是为了求解‘情’。”
谢镜辞点头:“正是。”
“我体质特殊,自出生起,就不具备情根,无法感知常人的七情六欲。也许是天道为了补偿,赐我纯阳之体,有驱鬼辟邪、灵力天成的效用。”
纯阳之体,乃是修真界中难得一见的上品体质。
想来云水散仙身为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之所以能步步飞升、速度远超出众多宗门亲传,除了天资聪颖、勤奋努力,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种出类拔萃的资质。
“方才那心魔也只不过是它本体的一缕残魄,记忆和我一样,并不完整。”
楚筝继续道:“在它的印象里,我出生于诸国乱战时期的楚幽国,因相貌与一人极为相似,被养在皇宫里,作为那个人的影子替身。”
谢镜辞露出了然的神色。
凡人界曾有过一段战事连年不断的时候,诸国贵族人心不稳,流行豢养替身,在千钧一发之际代替自己送命,迷惑敌人。
在这种境况下,打从一开始,替身就注定了必死的结局。
可楚筝却活了下来。
“第二段记忆,是主子体弱,有老道看出我体质异于常人,便提了个法子,让我每月月初刺腕取血,供主子喝下,延年益寿。”
越往后山深处走,树木就越发茂盛葱茏。
身边的魔气几乎凝成了实体,浓郁得不像话,风声裹挟着少年音响起,淡漠至极。
“第三段记忆,是楚幽国破,我本应代替主子赴死,在即将前往城门之际,却有人突然出现。”
他说到这里,少有地出现了迟疑的语气,仿佛想不通前因后果,有些困惑:“那个人抓着我的手,朝城门所在的反方向一直跑……周围全是火光和乱箭,我看不清他的脸。”
谢镜辞心下一动:“那个人带着你逃出了皇宫?他活下来了吗?”
楚筝的声音有些闷:“我不知道。他好像给了我一封信,我刚打开,后面就袭来一群追杀的刺客,颠簸之中,不知道它掉在了哪里。”
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无数追杀和箭雨,只为将一个小姑娘送出皇城,此人与她的关系必然不一般。
至于那个人最后的下场……
谢镜辞想起在楚筝的记忆里,云水散仙修为有成之后,仍会前往云京城郊,在一座墓前进行祭拜,坟墓里埋着的人,正是来自楚幽国。
但那名老者活了八十多岁。
如果救下她的人当时并未死去,反而得以颐养天年,云水散仙的心魔不可能如此强烈。
心魔,在很大程度上来看,源自于修士们无法企及的执念。名声、地位、情思,得不到的才最念念不忘,倘若一帆风顺,必然不会滋生心魔。
谢镜辞想不太通。
假若躺在坟墓里的老者并非出手相助之人,云水散仙又为何会对他心生惦念、特意祭拜?当年在楚幽国皇宫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线索又杂又少,毛线一样乱作一团,谢镜辞还没理清头绪,就听楚筝淡声道:“到了。”
她迅速抬头。
后山人迹罕至,连魔物都消匿了行踪,周围的参天大树枝叶繁茂,有如伞盖密密麻麻,把月光吞噬得一丝不剩。
四下的杂草更是铺天盖地,张牙舞爪地狂乱生长,生生窜出半个人高,冷风一吹,涌动如浪。
“难怪这么久过去,一直无人发觉机关。”
楚筝伸手抚去山壁上的爬山虎,枝叶一层接着一层,发出哗啦轻响。
待得绿意退尽,便显出一个略微凸起的石块。
“此地之所以察觉不到异样,全因我在洞穴之中设下了阵法。待得石门打开,魔气大盛,二位还请凝神静气,莫要慌张。”
谢镜辞低低应了声“好”,看他手下用力,缓缓旋转石块。
静寂夜色里,兀地响起一道轰声。
这道声音沉重悠长,与之一并涌现的,还有势不可挡、汹涌澎湃的魔气。
山壁竟是一座石门,随着少年傀儡的动作缓慢上移,被禁锢许久的黑潮争先恐后往外钻,如同一条条漆黑的蛇。
谢镜辞头一回,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的煞气。
她不是没见过修真界里声名远扬的大能,修为高到一定程度,修士们就会特意隐而不露,收敛浑身的灵气与威压,不至于吓坏小辈。
但此时的云水散仙不同。
她被心魔所困,灵力一股脑地涌出来,丝毫不加掩饰;魔气亦是势如破竹,有遮天蔽日之势,凭借她与裴渡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抵挡。
石门逐渐打开,谢镜辞竭力稳住心神,让自己不至于被魔气侵蚀,抬眼望去,在一片混沌之中,见到一抹纤细高挑的影子。
清心阵虽然受损,但仍残存了些许灵力,在密室里散发出悠然白光。
然而这白光破碎且黯淡,如星点四散在半空,轻轻一晃,便映出狂涌不止的黑雾,更显幽异诡谲、怪异非常。
云水散仙周身环绕着数不清的魔气,模糊了身姿与面容,乍一看去,只见到长发纷飞、肤色惨白,比起出尘仙人,更像是志怪故事中的女妖。
“靠近本体,我的力量能提升不少。”
楚筝默念法诀,于二人身侧设下法阵:“心魔太强,正面对上必然大败,还请二位催动神识,进入本体识海,将心魔勘破。我会竭力护法,保二位周全。”
魔气狂啸,化作道道利刃直冲而来。
楚筝抬手将其退去,语气是少有的严肃:“这具身体受到魔气侵蚀,定会对你们的进入产生排斥。倘若在记忆里遇见魔气,切记寻个地方好好藏下,一旦被察觉,恐怕会被当场绞杀。”
“高阶修士识海自成结界,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二位不必担心记忆漫长、耽误时间,专心查出心魔便是。那么――”
他语气一凛:“秘境里诸多弟子的性命,就交给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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