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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让我还他清誉-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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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整天提心吊胆,怕惹你伤心,勾起你陈年旧恨。”
云琅扯了下嘴角:“你能好好的便知足了,如何还会管你去不去值夜。”
“况且。”云琅想了想,“这等夜里值守,原本就是皇子一辈的职分,皇孙外戚,过去都是凑数的……”
“这一次,争得便是这个。”
萧朔点头:“皇上膝下只有两个皇子,值十夜定然不够。”
“咱们这位皇帝。”云琅还惦记着萧朔的一排王叔,“子嗣还真是单薄……”
“皇后独宠罢了。”
萧朔并不愿多说,随口提了一句,便又绕回正事上:“按照惯例,皇子不够,便会从其他皇族王室里挑同辈的补上。”
“这样算,便不能再如之前那般含混糊弄了。”
云琅摸过个点心,吃了一口:“如何……可争出个结论没有?你进不进宫?哪日——”
萧朔:“今日。”
云琅:“……”
云琅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什么时辰?”
“虽然是夜里值守。”萧朔道,“却不能夜里才去。”
“……”云琅:“我知道。”
萧朔给自己倒了盏参茶,喝了一口:“戌时。”
云琅又向窗外看了看,按了按额头。
云琅吸了口气,默念着扎了针不能动手,坐正了些:“是离现在满打满算,只怕还剩半个时辰、再磨蹭就连半个时辰也没了的那个戌时吗?”
萧朔徐徐道:“是。”
云琅一阵气结,咬着嘴里的点心,盘算起了能不能一口咬死萧朔。
“又不是什么正事。”萧朔全然不理他脾气,又抿了口参茶,“你如今觉得如何了,若是躺下,还喘得过气么?”
“我喘不喘得过气,有什么要紧?”
云琅头疼:“你再不去,说不定就不能好好喘气了——”
“无妨。”萧朔笑了一声,“这些年,比这更悖逆狂妄的事,我做得多了。”
“我如今只觉得后悔。”萧朔道,“最该悖逆的时候,我竟听了话。”
云琅怔了下,看着他,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大半,一时没能出声。
“关你什么事?”萧朔抬眸,扫他一眼,“虽然悖逆狂妄,但这些年,我也不曾去过青楼。”
“……”云琅:“小王爷,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并无关系,说给你听罢了。”萧朔起身,“你比我了解他,我去见皇上,当如何说?”
“就说恨我,挫骨扬灰,食肉寝皮。”
云琅收回心神,撑着榻沿想了想:“不能叫我这么痛痛快快死了,还要再百般折磨拷打,讨回当年血债。”
萧朔背着他,静立在日影里,默然不动。
“他忧心的无非是我将事实告诉你……”云琅沉吟,“你只说,我经不住刑,竟一夜便吐出血来,人事不省。如今病势渐沉,昏昏醒醒,睁眼也认不得人。”
萧朔呼吸蓦地滞了下,身形凛得几乎生生破开屋内暗影。
“说得越惨,他越放心,回头将我送去医馆也越方便。”
云琅不曾察觉,越说越来劲:“断胳膊断腿不合适,你就说我已内外交困药石罔顾,只勉强吊着条命,不定什么时候便没气了……”
“他为示宽仁,会劝慰你几句,说不定还会替我求一求情,叫你适可而止免增杀孽。”
云琅道:“你若装得出,便撕心裂肺披头散发吼几句。若装不出,也就演出个心如死灰的架势,磕个头出来就行了……”
萧朔沉声:“够了。”
“知道你不爱听。”
云琅自己也不爱说,无奈失笑。他话说的多了,喉咙有些干涩,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小王爷。”
萧朔胸口起伏几次,仍不转过来,静了良久,攥死的拳才缓缓放开。
“什么时候你若腻了,招呼一句,咱们两个去北疆,灭了戎狄那群狼崽子。”云琅喝了两口水,轻声,“也好得很,岂曰无衣,与子——”
“我不爱听的,不是这个。”
萧朔道:“不必胡乱猜测,从朝局里翻扯出一条生路,我比你心志坚定。”
云琅静了半晌,终归忍不住意动:“那你会在驾前披头散发地大哭吗?”
萧朔:“……”
“你若要哭。”云琅实在想看,“我就去房顶上趴着。你放心,那些路我熟透了,没人看得见我……”
“云琅。”
萧朔仍在想他口中那些惨状,脸色差得吓人,猛地回身,牢牢盯着他:“你若想看见我哭,一头撞死,不必等魂飘出来就能看见了。”
“……”云琅干咽了下:“哦。”
云琅闹不清哪句话没说对,就惹了萧小王爷生气,有些迟疑:“你不恨我,我知道。”
“我如何不恨你?”萧朔冷嘲,“我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食肉寝皮。”
云琅看了半天,心道萧小王爷这般上道,竟然此时便开始酝酿情绪了,当即顺势点头:“正是。”
萧朔眸底一片晦暗冰冷,看他一眼,便往外走。
老主簿候在门外,见萧朔出来,忙小跑过去:“王爷……”
“更衣,备车。”萧朔漠然道,“入宫。”
老主簿不敢多问,一连串吩咐了,帮萧朔换上朝服,备好了入宫的东西。
备好马车,老主簿叫车夫等在门口,带着玄铁卫去书房找人:“王爷,都收拾妥当了。”
萧朔立在桌前,昨夜的宣纸铺在桌上,笔墨淋漓铁画银钩,不知写了份什么。
老主簿几乎从字迹见看出隐隐杀气,心惊胆战:“王爷——”
“收拾了。”萧朔道,“我这便去。”
老主簿俯身:“是。”
萧朔写了这一阵,周身几乎破开四溢的戾意淡了些许,扔了笔,径自出了书房。
老主簿替王爷收拾东西,向来从不多看,此时实在按捺不住满腔念头,壮着胆子瞄了一眼。
“王爷写什么了?”玄铁卫交接了防务,悄声问,“奏折?”
“不是。”老主簿心情复杂,摇摇头,“若是奏折,王爷岂会不带着?”
“也是。”玄铁卫点点头,“朝堂谋划、来往书信?”
老主簿缓缓摇头:“也不是。”
玄铁卫实在想不出:“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是什么?”
“你说。”
老主簿神思不属,扇着风吹干了墨迹,把纸折上:“云公子若是知道了……咱们王爷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写了一边吹参汤一边把他绑在床上狠狠打屁股的话本,还会信王爷是真的从没去过青楼吗?”
第二十八章
老主簿实在放不下心; 将王爷亲手撰写的话本小心收好,去探望云小侯爷时,还特意仔细看了看云琅的神色。
“还有话?”
云琅刚起了针; 掩着衣襟撑坐起来:“可是宫中有什么不方便的; 叫我在外照应?”
“不是不是。”老主簿忙过去拦了下,“您还病着,再多躺躺……留神再着了风。”
“大惊小怪的,早好了。”云琅不当回事,“王爷进宫了?”
老主簿点了点头:“酉时三刻进的宫; 咱们府上离宫里近,脚程快些,不出一刻便到了……”
云琅笑笑:“我知道。”
老主簿怔了下,看着云琅仍不以为意的平淡神色; 自知失言; 一阵后悔:“是……要论这条路; 最熟的就是您了。”
就连端王在时; 带了世子往宫里去请安; 也没有云小侯爷从宫里来得勤。
从宫里到府上; 有几条路、几家房顶; 怎么走能躲开禁军巡查; 怎么走最繁华热闹,云琅都熟得根本不必细想。
“正是。”云琅倒没细想; 仍靠在窗前; 心算了下; “眼下几时了?”
“亥时,王爷大抵已在大庆殿了。”老主簿愣了愣,“您有什么安排吗?”
“自然。”云琅推开窗子; 敲了两下,“刀疤。”
老主簿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刀疤扛了个不知身份的生人,应声自窗外翻进来,落在了暖榻边上。
老主簿吓得魂飞魄散,险些惊呼出声:“什,什么人——”
“不是人。”云琅及时打断,“是个幌子,您老当没看见就行。”
老主簿来不及抠眼睛,失魂落魄站在墙角,看着刀疤将云琅扶起来,又将扛着的东西平放在榻上。
窗外昏暗,变故又突然,老主簿一时间看得不很清楚。此时细看,才看出竟只是个不知棉花还是稻草制成的假人。
“您——您弄这个做什么?”
老主簿有些不安,颤巍巍道:“王爷走时有话,说叫您安安生生躺在榻上,若是乱跑,定然,定然……”
云琅靠在一旁,看着刀疤细致将假人安置在榻上,活动了几下身手:“定然怎么?”
老主簿不敢说,偷瞄了一眼云公子的尊臀。
“我如今一推就倒,一碰就碎,他定然不敢真动手。”
云琅从刀疤手中接过个小玉瓶,倒出颗碧水丹嚼了,很有把握:“最多拿东西撒撒气。他砸的时候,你们别往边上凑就是了。”
老主簿有心说王爷只怕今非昔比,看着云琅笃定神色,干咽了下,迂回着劝:“外头的事,王爷说有他,不要您跟着折腾。”
老主簿身负重责,不敢轻忽。一心二用守住门窗,尽力劝道:“您前几天,不也好好的躺在榻上吗?”
“前几天,我若出去找人,便是去寻死路的。”
云琅不同他避讳:“叫小王爷知道,我也的确怕他一时激愤,亲自捅了我。”
“……”老主簿年纪大了,按着胸口:“您,您说些温和的……”
“今日的便很温和。”云琅伸手扶了主簿,朝他笑笑,“他要同生,我去找活的法子,是不是正经事?”
老主簿讷讷:“虽说,可——”
“您也见了,王爷盯着,我哪儿也去不成。”
云琅好声好气:“他身负爵位,又在明面上,四处盯死步步掣肘。”
云琅轻叹:“想做些什么,翻遍府内,竟也没什么人帮得上。”
老主簿一箭扎心:“是……”
“而如今,虽然我们已有所谋划,意指朝中。”
云琅:“但他究竟如何想的、做了哪些打算,就连您这个看着他长大的主簿,也知之甚少。”
老主簿愣愣地反被他劝,一不留神听懂了,越发失落怅然:“我等无能,竟也不能替王爷分忧……”
“也不怪您。”云琅耐心安抚,“怪他,有什么事都自行处置,也不同你们商量。”
“这事如何能怪王爷!”
老主簿全然被他一席话拐走了,跌足道:“朝中险恶,步步杀机,王爷分明是不愿牵连府内众人!”
“正是。”
云琅适时颔首:“可纵然明白这个道理,心中怅惘愤懑,是少不了的。”
老主簿胸中无限怅惘愤懑,说不出话,立在原地。
“怅惘的,是这些年王府上下,看似荣宠万丈,实则如履薄冰。”
云琅唏嘘道:“愤懑的,是眼看着王爷临于深渊,却徒有心力,无从相助。”
老主簿咬紧牙关,含着热泪:“正是!小侯爷——”
“我如今回来了。”云琅握住老主簿的手臂,“是不是该帮一帮他?”
老主簿哽咽不能言,点点头。
“我要帮他,”云琅笑笑,又缓声道,“您是不是该帮帮我?”
老主簿老泪纵横,用力点头。
“那我现在要出去,拿这个当幌子,替我在榻上躺一躺。”
云琅循循善诱:“您是不是该帮我拿被子把它盖上,就说我身子乏、不能吹风,喝了药便早早睡下了?”
老主簿抹了把眼泪,抽泣两声,去榻前铺被了。
云琅松了口气,朝听得呆若木鸡的刀疤打了个手势,趁着老主簿还没缓过来,飞快溜出了卧房。
…
过了亥时,府外天色已然黑透。
廊下风灯掩映,映着月色,风高人静。
亲兵早闻讯候着,云琅换过了夜行衣,拿过蒙面巾系上:“都打探清楚了?”
“清楚了,就是此前同您说的那些。”
刀疤低声问:“如何改了今夜就要去?不是定了,过些时日,等少将军稍好些……”
“我也不想。”云琅站了几息,阖目催动碧水丹药力,“这两夜……情形变得有些大,有些事要重新谋划。”
刀疤知道他在推行血脉,示意几个亲兵,屏息立在一旁。
云琅将内力运转了几个周天,呼了口气,睁开眼睛:“朝中祭典仪礼,我当初一向都胡闹过去,只顾着朝外跑,竟记得不熟。”
云琅拿过第二颗碧水丹,想了想,又加了颗护心丹:“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们若还存着叫我多歇歇的心思,有意不提醒我,便不必跟着我了。”
刀疤脸色变了变,扑跪在地上:“少将军——”
云琅并不看他,服下两丸药:“在朔方军,蓄意瞒报延误军机,该是什么处置,你们比我清楚。”
刀疤咬牙低声:“是。”
“若非我将老主簿设法劝住,今夜耽搁了,还要重罚。”
云琅淡声道:“此次算了,下次再有,一并自领。”
刀疤应了是,要过去扶他,被云琅随手推开。
药力已彻底推开,云琅不用扶助,将蒙面巾系上,借力腾身,轻轻巧巧掠过了王府围墙。
玄铁卫巡视府内,要不多久就要过来。刀疤不再耽搁,带了人翻墙出府,跟在了云琅身后。
“少将军怎么劝住的老主簿?”
边上的亲兵趴在窗外,看着少将军顺利出了门,身心敬佩:“琰王走的时候,可凶得不成……”
刀疤亲眼目睹了全程,眼睁睁看着老主簿被忽悠得找不着窗户,心中一时有些复杂,含混应付:“晓之以理。”
“就出来了?”亲兵讶异,“前日玄铁卫还说,主簿只听王爷吩咐,从不通融的。”
刀疤近日替云琅传话,学了些文绉绉的词,咬牙道:“动……动之以情。”
亲兵还想再打听:“如何动的?我们出来的时候,还听见老主簿在哭……”
“问什么问!”刀疤恼道,“叫少将军听见,小心军法处置!”
在北疆时,云琅治军向来极严。亲兵叫军威一慑,不敢多话,当即牢牢闭上了嘴。
刀疤训了一通属下,看着前头丝毫没有要缓行意思的云琅,咬咬牙,还是加快脚步赶上去:“少将军。”
“一会儿到了。”云琅道,“别都跟进去,留几个在外面。”
“是。”刀疤稍一犹豫,还是低声问道,“此人……当真信得过?”
他们奉了命,去给少将军仍在京中的旧部送信的时候,便已被云琅点出的人吓了一跳。
刀疤心中不安,悄声道:“好歹是执掌金吾卫的将军……”
“不知道。”云琅摇了摇头,“只是……我有些东西还在他手里。”
刀疤愣了下:“什么东西?”
云琅并未回答,在街角停下,隐进一处阴影里。
后头跟着的亲兵立时跟着噤声,悄然没入夜色。隔了几息,一队奉命巡逻的侍卫司挑着灯笼,自前街齐整经过。
“原本我也准备试探一二,徐徐图之。”
云琅立了一阵,推算过侍卫司布防的时辰路线,转入一条隐蔽小巷:“可我们这位皇上如此执意,非要把他弄进宫,我不放心。”
刀疤不解:“琰王不是依例奉命进宫吗?”
云琅摇了摇头,稍稳了气息,再度拐入了条新的石板路。
论起朝中的势力对抗、博弈手段,云琅不很清楚,萧小王爷也霸道蛮横得很,竟不准他学。
可若要论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
“若不是有所图,他该是这世上最不愿见琰王的人。”
云琅心中有数:“就算没什么血气凶煞不吉的说法,也会因为琰王体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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