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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江山 完结+番外-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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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太不谨慎了,我天天泡在什么药茶药香药膏里,都快熏得闻不出味道了。”宁衍撒娇似地小声抱怨道:“程大夫抓人吃药真是围追堵截,吃完了连蜜饯都不给。”
宁怀瑾听出了他的意思,不免也跟着笑了笑,顺着他的意思哄道:“那下次我去跟程大夫说,叫他熬药时也顺便用糖水化两个果干。”
宁衍告状成功,不由得大为满意,亲昵地蹭上来,枕在宁怀瑾肩膀上。
宁怀瑾被他温热得呼吸弄得发痒,不由得笑着侧头往旁边躲。
“我回来迟了。”宁怀瑾先一步诚恳“认错”:“实在是今天下午有一本兵籍录找不见了,郑小将军那翻了许久才翻到,所以耽误了。”
“没事,怀瑾回来得正是时候。”宁衍说。
这时候已经错过晚膳了,宁怀瑾不由得心生疑惑,他想转头看看宁衍的表情,以此确认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宽慰之言,可又被宁衍阻止了。
“怀瑾先闭眼。”宁衍说。
宁怀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稀里糊涂地闭上眼睛。
不多时,他感觉到宁衍的手从他眼前移开了,紧接着有什么微凉柔软的东西覆上来,代替宁衍的手遮在了他眼前。
宁怀瑾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觉那是一条有些厚度的料子。绸缎被宁衍折了两折,略有个一指厚的模样,摸上去柔软细腻,似乎是绸缎。
宁衍将缎子绕到宁怀瑾脑后,然后微微收紧打了个结,紧接着退后一步,暂时离开了宁怀瑾身边,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宁怀瑾试探着睁开眼睛,可这条缎子的针脚极密,将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不多时,宁怀瑾只觉得有一缕极细的光晕透过绸缎料子映了进来,宁衍的脚步声随之响起,从内间来到了他的身边。
与此同时,那缕温和的光也随之接近了——似乎是宁衍点了一盏灯。
不等宁怀瑾出声询问,宁衍就重新走到了他身边,攥住了他垂落在身边的手。
“这边,怀瑾。”宁衍说。
宁怀瑾被他轻轻拽了拽,透过布料透进来的那点光晕也随时转了个方向。宁怀瑾反手握住了宁衍的手,试探性地迈开了步子。
蒙着眼睛走路其实并不简单,宁怀瑾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每次迈步时确实都有些迟疑。好在宁衍一直很细致,走得也很慢,时不时就会提醒宁怀瑾脚下的情况。
除了门槛台阶这样容易摔倒的地方之外,就算是从青石板路上拐到泥路上,宁衍也会出声提醒,生怕宁怀瑾为此不安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宁怀瑾跟着他小心翼翼地走出主院之后才发现,宁衍手里那盏灯八成是点给他的。
——外头月色虽不明亮,但对宁衍来说,视物是绝没问题。而他被蒙着眼睛,要去什么地方只要由宁衍领着便好,所以按理说这灯点得十分鸡肋,可宁怀瑾细想才发现,宁衍大约是怕他蒙着眼睛心里不安,所以才要弄出这点亮光来,好让他有个辨别方向的指引。
思及此,宁怀瑾不知为何莫名地安心许多,他透过绸缎料子辨别了一下那光晕的方向,然后握紧了宁衍的手,试探性地往他的身边多走了几步。
“小衍,这是要去哪?”宁怀瑾问。
宁衍很快就回答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细听起来,似乎还有点狡黠的笑意。
“去看我给怀瑾准备的惊喜。”宁衍说。
正文 “我要给你留一条后路”
大约一刻钟后,宁衍终于停下了脚步。
宁怀瑾感到了一股潮湿微凉的水汽,似乎是从不远处的左前方传来的。
长乐王府中只有最大的后花园里修了一片人工开挖的内湖,宁怀瑾在心里算了算方才的路程和时间,觉得大差不差,应该就是这里。
只是不等宁怀瑾开口询问,他眼前那缕一直替他指引方向的光亮突然消失了。
——是宁衍吹灭了那盏灯。
但奇怪的是,宁怀瑾眼前模糊的光晕却没有消失,他依旧能从绸缎细密的针脚中模模糊糊地看到外面透进来的稀薄光晕。
宁衍没再多卖关子,而是抽开绸缎上的活结,将宁怀瑾眼前的绸缎取了下来。
“皇叔看看,好不好看。”宁衍说。
宁怀瑾垂着的睫毛抖了抖,他的视线跟着宁衍手指的方向偏移过去,落在不远处的前方。
在那一瞬间,宁怀瑾忽然明白了宁衍口中的“惊喜”是什么。
宁怀瑾猜想的没错,长乐王府唯一的一片内湖就在他不远处的前方,他和宁衍站在干燥的岸上,湖水冰凉的水汽正缓缓蔓延开来。
星星点点的光亮铺洒在水面上,正随着水纹缓缓荡出好看的光色涟漪。
放灯并不稀奇,但而令宁怀瑾真正惊异的是内湖旁的几棵树上正挂着几层浅水色的薄纱,水色的薄纱将湖中的暖光隔绝了大半,原本刺眼的烛火颜色像是被无端蒙上了一层浅蓝色的雾,以至于一眼望过去竟不像是灯,而像是满天星河落于水中一般。
宁怀瑾下意识抬头看向夜幕,今夜月色沉沉,大半的星斗掩于乌云之后。乍一看去,像是这天上地下,只余下这么一条星河。
饶是宁怀瑾早就对宁衍的细心巧思有了心理准备,却依旧被面前这此情此景震住了。
宁怀瑾心口像是被人平白塞了块棉花进去,软绵绵的,虽不难受,却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宁衍将手里那条绸缎叠了叠揣进怀里,贴心地又问了一遍:“怀瑾觉得,好不好看?”
——好看,宁怀瑾想回答,可不知为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猜到了宁衍会为他的生辰费心,却没想到会费心到这个程度。
“看来怀瑾确实很喜欢。”宁衍弯着眼睛道:“不过现在还不到感动的时候呢。”
宁衍看出了宁怀瑾的激动,他笑着重新拉住宁怀瑾的手,带着他往湖边走。
宁怀瑾任他牵着往前走,时不时抬手拨开那些轻扬的薄纱,跟着宁衍一起弯着腰穿过这片乱杂的林木。
没了薄纱的遮挡,湖中的光景就显得清晰多了。宁怀瑾这才发现,湖中的光亮来源于一盏盏小巧的花灯。那些花灯巴掌大小,看起来是用竹条和彩色油纸糊出来的,花蕊处立着一根食指长的红烛,烛火在夜风中跳动着,被弯曲的花瓣护在内里,怎么都不会熄灭。
那些花灯打眼一看便不是小数目,这片内湖占地不小,可这些花灯几乎铺满了湖面,宁怀瑾瞧着,少说得有几百之数。
此时恰时一阵晚风过,满池灯火在晚风中摇曳着,散着淡淡的花草香。
宁怀瑾压根没想过宁衍会这样给他过生辰,他望着湖面上的那片连绵的明亮烛火,几乎挪不开眼。
“这——”
“怀瑾喜不喜欢?”宁衍恰时问道。
“……喜欢。”宁怀瑾说。
其实恭亲王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对他来说,花灯不稀奇,奇珍异宝也好,漫天烟火也罢,这些都不稀奇,稀奇的是宁衍的心意。
——安庆府不像宫中一样有能工巧匠背地里给宁衍出主意,今日种种,必定都是宁衍自己关起门来自己想出来的。
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此处,宁怀瑾就觉得这满湖的花灯都变了味道,无端端蒙上一层令人感怀的美来。朦胧的光晕将透亮干净的湖水映得明如白昼,几尾锦鲤的红色鳞片也被灯火镀上了一层金光,缓缓划过湖面时,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宁怀瑾控制不住地向前走了两步,在湖边半蹲下身子来,想看得更仔细些。
宁衍看出来他喜欢了,心里满意得很,眼角眉梢皆带着满足的笑意,也不出声打扰他,干脆放开手,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等着宁怀瑾自己回过味儿来。
此时恰巧一盏花灯被水波荡到湖边,宁怀瑾眼尖,一眼瞧见那花灯里侧似乎写了什么,于是往前探了探身,伸长手臂,将那盏灯捞在了手里。
那行字写在花瓣内侧的小小一角,宁怀瑾将花灯在手里转了半圈,借着明亮的烛火,能清楚地看见那行小字。
——平安康健。
宁怀瑾认得出来,这是宁衍的字迹。他略略愣了片刻,然后往旁边走了几步,从水中捞起了另一盏灯。
不出他所料,这盏灯里头也写着字,只不过换成了“福寿绵延”。
宁怀瑾接连又捞了两三盏灯捧在手里,里面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写了祝福之语,连“升官发财”这样的都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宁衍写到最后词穷了,才拿这个来凑数的。
小小的花灯漂在水里时看着如梦似幻,拿在手里时便有些露怯。这些灯看起来并不精致,甚至有些粗糙。有的是油纸和竹条贴得歪扭,有些是浆糊涂得太多,以至于油纸皱皱巴巴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
宁怀瑾手里捧着这几盏灯,呆愣愣地想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噌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宁衍。
宁衍笑着走过来,贴着宁怀瑾的后背矮下身子,他怕那些花灯的烛火不小心烫着宁怀瑾,于是小心翼翼地从宁怀瑾手里取下那些花灯,一盏一盏又推回湖里。
“怀瑾发现了?”宁衍握着宁怀瑾的手,将最后一盏灯推回水中,小声说道:“确实,是我做的。虽然找了匠人来教,但还是做的有些粗糙。”
宁怀瑾的唇瓣抖了抖,欲言又止,似乎是想问什么。
宁衍看出了他的意思,贴心地答道:“是,全都是我做的。”
宁怀瑾下意识看向了宁衍的手——这花灯一个只有巴掌大,想要填平湖面可不是个小工程。宁衍的右手伤得太厉害了,哪怕愈合后也没法恢复如初,平时多批两份文书都会酸胀发疼,宁怀瑾几乎不敢想他到底是怎么把这些灯攒出来的。
而且这样大的手笔,宁怀瑾天天跟他相见,竟没提前发现一点端倪来。
“这些……”宁怀瑾艰难地说:“有多少?”
“六百多盏,做到后来就数不清了。”宁衍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来想凑够九九之数,可惜程大夫看得严,每天做到十盏就不许碰了。”
宁怀瑾忽然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宁衍总是躲懒,折子不肯批,给京中的回信也大多是推给他。宁怀瑾偶尔想要让他起来做做正事儿,他也总推说手疼不肯动。
他当初一直以为宁衍是借故撒娇……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够了,宁怀瑾忽然想。
已经够了。
在他每次自以为看到宁衍真心时,宁衍总能适时地告诉宁怀瑾——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认真。
对帝王而言,做到宁衍这个地步,已经算得上是一片真心,再没有什么地方可供指摘了。
从表明心意开始,到后来为宁怀瑾立威铺路,再到偷天换日解决后嗣,再到今日种种,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步步踩着宁怀瑾的底线往下,将他的心揉搓得一软再软。
直到方才,这满湖灯火终于化成了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地落在了宁怀瑾的心上,将他一直以来的保留和底线都震得粉碎。
宁怀瑾心里已经暗自下定了决心,他眼神不再退却,而是握住了宁衍的手,认真地就着满湖烛火看向了宁衍眼底。
“小衍,我——”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宁衍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打断了。
宁衍用一根手指贴在宁怀瑾唇上,眼神看起来竟然比宁怀瑾还要认真。
“我说过了,我给怀瑾准备了一个生辰惊喜。”宁衍说:“无论怀瑾想说什么,都先听我说完。”
宁衍说着从自己的袖口里取出一卷薄薄的绸布,交在了宁怀瑾手中。
宁怀瑾满腔情意堵在胸口,却莫名被塞了一卷这东西,他疑惑不解,却也照着宁衍的意思,暂且将自己的话咽回去,将这卷绸布展开了。
然而刚刚展到一半,宁怀瑾便骤然愣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近乎呆在了原地。
那薄绸内缝着白绢,开头和末尾是宁衍亲书的抬头和落款,中间本应写着什么的地方空白一片,只有结尾“崇华十一年九月二十四”的日期上,端端正正地盖着宁衍的国玺印章。
——这是一封空白的诏书。
“我知道怀瑾跟我在一起,心里总有许多不安。”宁衍借着这个姿势握住了宁怀瑾的手,拢着他颤抖的手指,认真道:“所以我要给你留一条后路,好让怀瑾以后永无后顾之忧。”
正文 “这颗真心都留给你,我就不收回来了。”
——他再一次,再一次打破了宁怀瑾的底线,让他的心意超过了宁怀瑾能想象到的极致。
宁怀瑾觉得自己应该欢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顺着宁衍的力道握紧了手里的那封诏书,只觉得想哭。
他眼眶发紧,胸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来,需要拼尽全身的力气克制才能让自己不要发抖,也不要在宁衍面前落下眼泪来。
但饶是如此,宁怀瑾依旧克制不住自己的失态。
他握着诏书的手不受控地发着抖,哪怕被宁衍紧紧攥住也无济于事。他牙关咬得死紧,眼眶已经红了。
宁怀瑾只觉得心口被人平白塞进了几把利刃,锋利的刃口肆无忌惮地搅着他的心,将他的理智一并搅成了一团浆糊,只留给他一阵难以言明的痛。
宁衍的心意太沉了,比他身上这么多年的担子加起来还要沉。他不知道要怎样的情谊才能配得上宁衍的情深似海,他只觉得自己无能又懦弱,连情义都比宁衍逊色三分。
宁衍虽一直都说,只要宁怀瑾肯回应他的心意他便别无所求,可宁怀瑾却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宁衍对他近乎迷恋的好。他于情爱之事上笨拙又木讷,虽总是宁衍落后一步,但也想好好回应宁衍,让这点隐秘而背德的情分“公平”一些。
从回应的那一刻起,宁怀瑾便知道,哪怕这段不可见光的感情真的东窗事发,那页不是宁衍一个人的错。时至今日,宁怀瑾早已不再是“被困”于宁衍的感情不得脱身,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其中有默许,有纵容,甚至还有堂堂正正明确的回应。
——他也爱着宁衍,正如宁衍对他一样,那情分早超脱了君臣和叔侄,纠纠缠缠地成为了暧昧且隐秘的存在。
宁怀瑾不能否认自己对宁衍的爱意,却苦于自己爱意的浅薄,比不上对方万分之一。
——我要怎么爱他才够,宁怀瑾忽然想,才配得上他对我的这份心。
宁怀瑾反手握住宁衍的手,哽咽了一瞬,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刚动了动嘴唇,就觉得眼眶热辣辣的,仿佛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会先掉下来一样。
宁衍被宁怀瑾的反应吓了一跳。
这封诏书是宁衍早准备好的,就想挑着这个日子送给宁怀瑾,让他安心,也让他高兴。
他猜到了宁怀瑾会感动,也想过宁怀瑾会不会不肯收这封诏书,甚至猜到了宁怀瑾会不会训他胡来。
但宁衍万万没想到宁怀瑾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看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眉头皱得死紧,眼神脆弱又无助,齿关轻轻地磕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声响,听起来像是马上要把自己抖散架了。
“怀瑾,怀瑾?”宁衍担忧地攥紧他的手,迟疑了片刻,又小声唤道:“皇叔?”
宁怀瑾听得见他在唤自己,只是说不出话。他缓慢地摇了摇头,像是要寻求依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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