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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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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长天:“……”
所以果然只是看伤口?
姜雍容绕到他的背后,低声道:“忍一忍。”
一咬牙,拔出了箭矢。
风长天的背肌一下了绷紧了,鲜血沿着光滑的肌理一丝丝下滑。
“痛就喊出来,不用忍着。”姜雍容道,“我不会笑话你的。”
“开玩笑,这点子痛也值得爷一喊……啊!”
姜雍容扔开第二支箭矢,“这一支入肉最深。”
“卧槽。”风长天骂了一句,“这一支好险,再偏上半分,就射中我的璇玑穴了。”
“若是射中会怎样?”
“那可就真要完蛋了。”风长天道,“璇玑穴是化鲲神功的罩门所在,璇玑一毁,化鲲就毁了。”
姜雍容的手本来已经握住了最后一支箭杆,顿住了。
一阵风过,她的发丝衣襟微微扬起。
松涛阵阵,林中有鸟鸣,隐隐有水声,天光开始黯淡,大地正要进入沉眠之中。
在这昼与夜的交换时分,一切仿佛都变得遥远而幽微。
姜雍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响起,清冷中带着一丝微微的颤抖:“长天,我记得你说过,化鲲心法的最后两句是‘命授璇玑,无上玄奇’。”
“唔,没错。”
“你练化鲲,萤道人教你的诀窍是置诸死地而后生?”
“对的。”风长天回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姜雍容把他的脸正回去,握住第三支箭,稳住自己正在发抖的右手,然后用力一拔。
血溅上她的脸颊,温热。
她喃喃地,像梦呓一般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就是当初在北疆遇见萤道长的事。”
“那个臭牛鼻子,他要肯早些告诉我化鹏心法,就算是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何?”风长天说起萤道长就愤愤然,忽地,他有了一个想法,“哎,雍容,我们去北疆吧!再过不久又要到赛马节了,到时候那个臭牛鼻子说不定会出现!而且北疆是咱们的地盘,咱们可以回北疆招兵买马,到时候重新打回京城!”
“那将又是一场漫长的战争……”姜雍容低声道,“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尸山血海的战场仿佛在眼前,姜雍容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就不能再看见那一片血腥地狱。
那些士兵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丈夫,别人兄弟,也是,她口口声声心心念念想要拯救的子民。
“要打仗,自然难免有伤亡。”风长天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老穆和老邬都是他们的人,天虎军加上北狄骑兵,他就不信姜原还能策反他的军队,到时候真刀真枪干上一场,一直凭真本事说话。
“你不愿意么?”风长天看着姜雍容,她的脸色很苍白,苍白得没有半丝血色,整个人仿佛是半透明的,“等打下京城,你就可以重新推行新法了。”
姜雍容摇头。
她想要的不是新法,而是所有人都能太太平平地活着,活得富足康泰。
她坚信新法可以做到这一点,所以才尽力推行。
可是,她不能用那么多人的性命去换。
一旦北疆与大央为敌,便是自相残杀,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战争会漫长得像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并且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能赢。
也许他们填进了千千万万的人命之后,依然是和今天一模一样的结局。
更何况,从京城回北疆千里迢迢,父亲会动用全部兵力追拿他们,他们甚至逃不出这片山林。
她没有把这话说出口,而是低下头,将自己的裙裾衣袖撕成一道一道,替他包扎好伤口。
风长天全身紧绷,一是因为伤口上传来疼痛,二是因为……她的碰触。
她的指尖像是具有每种仙法,每一寸被她碰过的肌肤都像是被灼伤了似的,又烫又麻又痒。
“我们……该走了。”他头一回提醒自己要清心寡欲,关键时刻,神功不可废。
“等一等。”
姜雍容凝神望着他。
夜幕已经降临,天边升起一弯新月,极淡极淡的光芒透过树梢筛下来,洒在他的脸上。
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像现在这样仔细端详他,都会成为一种不可多得的幸福。
以及,难以自制的心痛。
“等什么?”风长天问。
最后一个“么”字刚出口,姜雍容便闭上眼睛,轻轻踮了踮脚尖,吻住了他的唇。
风长天脑海里“嗡”地一声响。
手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把搂住了姜雍容的腰,脑海里最后的理智微弱地闪一下——不行,后面还有追兵。
但脑子很快就说服了理智——亲都亲了,再停下还有屁用啊!
他扣紧了姜雍容的腰,深深地吻下去。
和以往任何一次亲吻都不同,姜雍容的手轻轻地抚在他的腰上,酥麻与狂乱从她指尖所经这处燎原般蹿起,整个身体都不再受自己控制,风长天低吼了一声,猛地抬起头,眼眶绽出血丝:“雍容……”
“不要再忍了,长天。”姜雍容没有松开他,也没有制止他,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和沙哑,“就当我们只剩最后一晚。”
鸟儿不知看见了什么,羞得低下了头,缩进了窝里。
一弯新月藏进云边。
整个世界温柔安静,黑暗甜蜜而浓稠,天与地都遮起了双眼,将这个夜晚完完全全地交给了这两个人。
第141章 。 姓姜 来,割下他的头颅
风长天睁开眼睛的时候; 天色将明未明,东方隐隐泛出鱼肚白,林间有迷濛的雾气缭绕; 像雍容以前挽在袖间的白色披帛。
他看到姜雍容坐在洞口,漆黑如缎的长发一直覆到了腰下; 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在晨晞的照耀下微微闪过缎子一般的光。
她在补衣服。
那件被血染红的里衣已经清洗干净; 她先用簪尖戳穿布料; 然后再将线穿过去; 已经缝好了一半的衣襟。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半边侧脸,他觉得她整个人好像都笼在一层光芒里,让他移不开眼睛。
心里面是暖暖的软软的; 更是……饱饱的。
他起身过去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看着她用簪尖先戳出一只小洞,然后再将线穿过去。
那根“线”和她的衣袖同色,显然是从袖子上拆下来的。
风长天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笑意:“我家雍容本事可真少; 女红也是当皇后的必学的么?”
姜雍容没有说话; 也没有反应,风长天有点讶异; 以她脸皮薄的程度; 单是这样一句调笑; 原该让她连耳根子都发红的。
“雍容?”
他唤了她一眼,她才抬起头; 目光落在他脸上,眸子里一种很深很深的沉静,就像他最初在坤良宫看到她时一样。
她问道:“长天;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声音好像带着一丝沙哑。
风长天明白了,原来她在担心他。
“气海空空如也。”风长天照实答,果然,姜雍容的眼中露出了无法言喻的哀伤。
他将她搂紧了一点,“别担心,以前亲个嘴儿也这样,我他妈后悔死了,也许就是功夫废个三五天的功夫,害爷憋到现在,爷早该这么干了!”
姜雍容的声音幽幽的:“若是你从此失去武功,成为废人,你会后悔么?”
风长天想也没想,点头:“会。”
姜雍容的脸色立即白了几分。
风长天哈哈大笑:“我后悔没有早点这么干!”
他深深地抱着她:“练成绝世武功,自然是快活。可和你在一起,也是快活。人生在世求的不过是快活一场,我求仁得仁,死而无憾。”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当听到一个“死”字的时候,他感觉到怀里的姜雍容好好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没有再说话,低下头去接着缝衣服。里衣被刀锋所裂的前襟缝得平平整整,最后拿起刀割断线头。
这把刀是风长天在战场上随手夺来的,刀身上鉴着一个“姜”字,乃是姜家府兵的刀。
姜家府兵的战力天下第一,不单是因为府兵一个个都是千挑万选,也因为他们的兵甲精良无比。
这把刀刀面光滑如同一泓秋水,即使是在那个激烈的战斗中也没有卷刃或是破口,割个线头完全是牛刀用来杀鸡,刀锋在划断线头之余,余锋未尽,还在姜雍容的手指上拉了一道口子。
“小心!”风长天一把捉住她的手,还好口子不算深,白皙如玉的手指上沁出一颗殷红的血珠,他低头将她将那颗血珠吮去。
他的动作慎重而轻柔,手指感觉到他唇上的温热,姜雍容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风长天感觉到了,正要抬头,视线忽然微微一顿,发现她食指的指尖上也有一道口子,比这一个深些,不过显然是之前碰上的,血已经不再流了,只剩一道发红的细痕,卧在她玉一样的指尖上,十分扎眼。
“怎么这么不小心?”风长天握着她的手,她的手白得像玉,冷得也像玉,风长天审视着她同样苍白的脸颊,皱了皱眉:“雍容,你怎么了?”
“我只是……”姜雍容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视线,“只是……有点累。”
风长天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拦腰便想将她抱起来:“是为夫的错,娘子昨夜太过辛劳,本该好好歇息,大清早的补什么衣服!”
“别。”姜雍容脸上终于了一丝红晕,这丝红晕让她的脸看上去有几分血色,终于不像方才那个白得吓人。
她展开那件衣掌,让风长天张开双臂,然后为风长天穿上,细细地替系上衣带。
风长天觉得她真的有点奇怪,和以前很不一样。难道这就是女孩变成女人之后的奇异不同?
“这是我补的第一件衣服,应该也是最后一件。”姜雍容的手轻轻抚过他胸前的两道缝补过的痕迹,声音轻极了,“长天,我的心意都在这里,你不要忘记。”
风长天的心中一阵温柔酸胀,他很少有这种低沉缠绵的情绪。
他轻轻将姜雍容搂着在怀里,下巴蹭在她的头顶:“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
山林静谧,晨雾水乳一样在树木山石间缓缓流动,两人静静相拥,刚刚醒来的鸟儿发出清脆的啼鸣,然后忽然拍打着翅膀从树上飞起。
风长天猛地睁开了眼睛。
眸子前一瞬还是柔情似水,此时却是杀气毕露。
林间多了一个人。
三十来岁的年纪,普普通通的样貌,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会让人吃惊,比如他站在这儿就像一个上山打柴的农人。
但他不是。
他是姜家暗卫的统领,夜枭。
风长天一把将姜雍容挡在身后。
在夜枭的身后,姜原缓缓从晨雾中走了出来。
和夜枭截然相反,姜原不管出现在任何地方,都能把那块地方变成自身的领地。比如这片山林,就仿佛因他的出现而变成了姜家的私人园林,每一块山石都好像出自于名师别出心裁的布排,以便配得上他通身的贵气。
在他的身后,是一群黑衣蒙面的暗卫。
在暗卫的身边,是隐在雾中的府兵,务气太浓,看不清来的有多少人,只看见长长的枪尖在雾气中林立,仿佛自成另一片森林。
“陛下很能逃啊,臣原本以为,昨天的城下便是陛下的埋骨之地呢。”姜原神情温和,像是一位偶然在踏青时遇见自家晚辈的长辈,“猜猜看,这一次臣要付出多少条性命,才留住陛下?”
风长天在世上很少有什么讨厌的人。
原因很简单,讨厌的人都被他做掉了。
但姜原不同。
从一开始他就很讨厌姜原,因为姜原想杀姜雍容,想打姜雍容,姜原是这世上唯一想伤害也唯一能伤害姜雍容的人,他却偏偏不能杀了姜原。
所以很讨厌,非常非常讨厌。
“爷这辈子后悔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当初你在御书房没有捏死你。”风长天盯着姜原,“当初就——”
他的声音到这里断绝。
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一截刀尖透出他的胸膛,刺破了姜雍容刚刚缝补好的衣襟。
剧痛传遍全身,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向胸前涌去,然后迫不及待地涌出体外。
风长天先是怔怔地看着胸前的刀尖,然后一点一点,僵硬地回头,看到身后的姜雍容。
姜雍容的脸色极白,眸子极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双他刚才还为她吮过血珠的手,握着刀柄。
姜家府兵的利器,天下闻名,只要一刀,冰冷刀锋便捅穿了血肉之躯,鲜血滚滚而出,打湿风长天足下的大地。
“你……”
风长天只吐出一个字,鲜血便涌出了嘴角。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人的身体有多么脆弱,肌肤、血肉、骨骼……没有一样东西能挡住刀刃
何况还有一样东西比刀刃更加锋利,仿佛能直接将他的心脏粉碎成渣。
“雍……容……”
每说一个字,嘴里便涌出大口的鲜血,但他还是一字一字地开口,为……什……么……”
姜雍容的回答是,猛然拔出了刀。
风长天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整个人像破布袋那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因为我姓姜。”
姜雍容的声音低低的,每个字都像是含着一块冰,不知道是在回答风长天,还是在告诉姜原,“我身上流的是姜家的血。”
风长天听见了这个答案,他像是想笑一下,又想是想哭一下。
但不论是笑是哭,他都做不到了。
他阖上了眼睛,手指上还缠着一根淡青色的丝线。
那是她方才补衣服时,他在一旁缠着玩的。
长风拂过,吹散了晨雾,日光从枝头洒下来,照出山林间密密麻麻的兵士,照出汩汩流出的血液,转瞬被大地吮了个干净。
单调的抚掌声在林间响起,姜原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阿容真是我的乖女儿,最会给我惊喜。他爱你爱得死心塌地,你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姜雍容的声音冰冷至极:“父亲当初在西山是怎么下手的,我就是怎么下手的。父亲说得对,我是您的女儿,我身上流着您的血,我和您一样冷血无情。”
“你昨日还和他并肩作战,今天就能捅刀,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昨天他是统率三军的皇帝,一身武功刀枪不入,攻下京城便能重新拥有整个天下。”姜雍容道,“而现在他是狼狈逃命的败军之将……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功全废,永无东山再起之日。”
“武功全废?”
姜原看了夜枭一眼,夜枭上前试了试风长天的脉搏,片刻后,向姜原点点头,“若非武功全废,便是属下也无法刺伤此人。”
“哈哈哈哈哈!”姜原仰头大笑,“很好,不愧是我的好女儿!你想要什么奖赏?我都给你!”
“我要自由。”姜雍容脸上露出了疲惫至极的神色,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刀,“这一切我受够了……我再也不要帮风家对付姜家,也不要帮姜家对付风家,我要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这里……”
姜原打量着她,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
他走上前,拾起那沾血的刀,塞进姜雍容的手里。
“他还没有咽气。来,割下他的头颅,我便放你自由。”
第142章 。 遵命 心还得再狠一点是么?
刀上沾着血; 一滴往下滴。
姜雍容的手微微颤抖,无法控制地握紧,“……就不能留他一个全尸吗?”
“有件事; 我从前好像没有教过你,那么现在便教教你吧。”姜原拉起她的手; 将刀柄塞进她的手里,“有时候我们很难保证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把他的头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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